宣和七年正月,隆冬的沧州,寒风刺骨。港口边,一队队衣衫褴褛的农民排着长队,等候登上停泊在岸边的海船。这些人原本是河北各地的农民,日复一日地在田间劳作,然而今年的情况大不相同。税赋沉重,徭役繁忙,再加上北方的金兵时不时的威胁,整个河北的局势变得岌岌可危。许多农户失去了家园,甚至连一口饭也难以维持。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杨八——人称「杨掌柜」——正忙着安排手下登记每位流民的信息。按照他的计划,今天大约有一万流民会登船出发,剩下的人将在接下来的几天内陆续起航。北海道——这个许多人闻所未闻的地方——成了这些流民最后的希望。根据杨八的承诺,他们每人将获得一百亩土地,并在新的家园里重新开始。
「杨掌柜,真的能保证我们到了那边就有地种?」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他面前,神情中带着几分怀疑。男子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风霜,他的双手因为长年劳作而布满老茧。
杨八微笑着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我杨八办事,你们大可以放心。到了北海道,那里的土地多得是,只要肯辛勤劳作,就不愁没有饭吃、没有房住。」
农民依然显得有些不安,毕竟,他们一辈子没有离开过河北,更别说踏上海船,远赴海外。不过,他们又能选择什么呢?留在这里,只会饿死,或是被强征去给宋军修建防御工事,甚至送命。
「我跟着你。」农民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身招呼着自己的一家人,和其他队伍一起向船上走去。
杨八看着渐渐登船的队伍,心里既感慨又略带些焦虑。他明白,这些人安土重迁,内心充满恐惧和疑虑。而他肩上的重任不光是将他们安全地送到北海道,还要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帮他们安家落户,真正实现那个100亩土地的承诺。北海道的开发远非易事,尤其是对于这些一无所知的农民来说,那里的严寒、山林和陌生的自然环境都将是巨大的挑战。
凛冽的寒风自海面吹来,卷起刺骨的浪花,沧州港边的渔船与商船随着波浪上下起伏。港口一片繁忙,数千名民夫正在码头上搬运物资、整理船只。人群中,有男人、女人、孩子,形形色色的人,面色或焦虑、或期待、或麻木,他们的身上裹着单薄的衣物,脸上因寒冷泛着青白的颜色。这群河北流民聚集在一起,等待着出发去那遥远的北海道。
马友立于一艘高大的商船船首,身后飘扬的旗帜上写着「北海商行」几个大字。他的目光冷静、锐利,环顾着这支规模庞大的队伍——这些人是他花费了数月心血,从河北各地招募来的。这个冬天,他要带走的不是几百几千,而是足足三十四万流民,跨越大海,去往那个还未被彻底开发的北海道。
马友深知这一路的艰辛与风险。若是管理不当,或是中途遇上风暴,这些人将面临灭顶之灾。然而他也深知,若继续留在河北,这些人的命运也不过是死路一条。朝廷对燕山府附近各州的榨取变本加厉,尤其是税赋和徭役的负担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沧州、德州、保州,甚至棣州和永静军等地,民间的怨气已在暗流涌动,眼看就要爆发出一场场民变。
「再过几个月,金兵便会长驱直入,河北将无一处完好。」杨八心中暗自盘算。他不是在为河北农民找出路,而是为未来的明教筹备人力和资源。远在北海道的方梦华,正为她的大计准备着这一切,而他,只是执行者之一。
站在码头前的一片空地上,一位年老的农夫眼神复杂,手中紧握着一张用羊皮纸做的地契。那是他此生未曾想过的百亩良田,尽管那块地还在远方的异国土地上。自家儿子、媳妇,还有两个孙子孙女都跟在他身后,整装待发。他听说,北海道那边土地肥沃,四季分明,不像这里靠近边境总有金兵的威胁。
「这地契,真的是你的,到了那里,咱们就能重新种地了。」旁边一位年轻的汉子安慰着自己的妻子。他们都知道,这条船是一条生死之路,能否顺利到达彼岸,谁也无法保证,但眼下,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突然,杨八扬声喊道:「各队准备登船!记住,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到达北海道,那里就是你们的新家,新的开始!」
随着命令下达,队伍开始有序地移动。那些百姓虽然面露疲惫,但眼中逐渐燃起了希望的火光。船只开始一艘艘满载着人群驶离沧州港,向着北方的大海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