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相册里的人不是我，是江妍。
准确来说，是没有整容前的江妍。
陆北城看着相册里的她，唇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喃喃道：“你终于来到我身边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相册里的江妍，又看向一脸爱意的陆北城，心里涌起一个可怕的猜想——
难道陆北城喜欢江妍？
可他又为什么不让江妍穿我的衣服和护肤品......
我浑身发抖，不敢再看下去，像逃一样飘出了书房，来到地下室，窝在那个装着我尸体的冰柜旁。
我以为人死后，灵魂是感受不到喜怒哀乐，也不会哭的。
然而此刻，那些眼泪像是珠子一样滚落下来，滑满脸颊。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爸爸妈妈不爱我，觉得我是灾星、是畜生，所以帮姐姐杀了我。
而陆北城......我们相处两年，我不期盼他爱我，只期盼我们有一点相伴之情，他知道我被杀了之后，能为我收尸。
但是今天我才知道，陆北城爱的人是姐姐。
所有人都爱姐姐。
没有人在意我的命。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死在乡下，就算被野狗咬死也无所谓了，至少那样，我还能晒晒太阳，不会死得难过又屈辱......
地下室里黑漆漆一片，我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
突然间，灯亮了。
我听到了我妈的声音。
“趁陆北城去公司，我们赶紧把她的尸体分尸丢了。”
我抬头，看见我妈和江妍从楼梯上下来，江妍有些担心：“会不会被警察发现？”
我妈安慰道：“丢尸这件事交给你爸，他有门路，再不行还能养两条狼狗，把肉丢给狗吃。”
我忍不住凑到我妈身边，已经干涩的眼眶重新涌出眼泪。
“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我和姐姐都是你的女儿啊，我也是你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你不爱我也没关系，为什么要帮姐姐杀了我？我好痛......”
然而不论我怎么哭，她都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也不会心疼。
江妍白着脸色，跟她抱怨：“陆北城好像发现我不是江语了，这几天对我的态度很奇怪，我有点害怕......”
我妈搂着她，细细安抚：“宝贝别担心，爸妈一定会保护你......我问过张姨了，陆北城这几天的行动都很正常......你放心，现在世上就只有你一个江语。”
帮江妍杀我的时候，她表情狠厉，满眼凶残，但此刻她就是一个体贴入微的母亲，耐心地哄着她最宝贝的女儿。
我自嘲地笑了，想告诉她们，别担心，陆北城根本不在意我的死活，他喜欢的人是姐姐，他们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我还是不明白，既然如此，陆北城为什么要和我订婚？为什么不去娶江妍？又为什么要送给我那么多珠宝首饰？
是因为不爱，所以想用这种方式弥补我吗？
那他还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呢。
6
江妍和我妈在地下室忙着分尸，我觉得心痛，不想待在这里，就又回了二楼。
我坐在楼梯口，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天陆北城不让江妍穿我的衣服、用我的护肤品，是不是因为，他不忍心自己心爱的白月光，用别的女人用剩的东西？
之所以不娶她，也是因为江妍当初以为他会报复江家，会折磨她，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和我订婚......
我和江妍长得有五分相似。
陆北城给我买珠宝首饰时，其实心里想的人是姐姐吧？
我感觉心一阵阵地抽痛。
一个小时后，江妍和我妈从地下室出来，两人手里拎着满满的一袋冻肉。
血水滴下来，张姨立马拿着拖把把地板擦干净。
又过了两个小时，陆北城回来了。
刚进门，陆北城就问张姨：“江语在做什么？”
张姨表面如常，但声音隐隐有些发颤：“小姐......小姐回娘家了。”
陆北城点了点头：“待会儿她回来时，你告诉她，婚期定下来了，下个月中旬就举办婚礼。”
张姨一脸惊讶。
而我听到这句话后，彻底坐实了心里的猜想。
陆北城真的认出了江妍，也是真的喜欢她，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娶她为妻，不顾我的死活。
可我也是人啊，我不是畜生！
这时管家林叔走了过来，有事跟陆北城商量。
当初陆家落败后，他带陆北城逃离这场纷争，照顾了他多年。
陆北城十分敬重林叔，他们之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林叔见陆北城眼里含笑，欣慰道：“你终于肯娶江语小姐了？我观察了她两年，不娇气也不爱争抢，是个好姑娘，和江家那伙人完全不一样。”
闻言陆北城微微愣了一下，看向林叔，沉默几秒后问道：“林叔，你觉得现在的江语怎么样？现在的她不好吗？”
林叔顿了一下：“现在的江语小姐吗？说起来有点奇怪......我感觉最近的江语小姐貌似心情不好，你不在时她常常打骂下人，之前爱下厨给你煲汤，但最近这一个月一次厨房也没进过......”
我没想到，看起来一直不喜欢我的林叔，却是我死后唯一一个站在我这边的人。
陆北城明显看出林叔不喜欢现在的“江语”，可他还是坚定地选择了她：“她是我未来的妻子，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7
之后陆北城回了书房，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了他身后。
我离不开别墅，也救不了自己，不如搞清楚陆北城为什么会喜欢江妍，而她对此不仅一无所知，而且还要大费周章整容成我的样子，顶替我嫁给他？
这几天江妍忙着找地方抛尸，没有回别墅。
而我跟在陆北城身边，终于在第三天发现了陆北城喜欢江妍的原因！
那天陆北城睡不着觉，在书房待了一夜，翻动相册，默默地看江妍的照片。
林叔发现他没睡，给他倒茶，看见这一幕后，满脸惊诧。
“少爷，你——”
“林叔，江妍救过我。”
陆北城合上相册，打断了林叔的话，解释起了过往。
“那个时候你带我离开这里，我舍不得爸妈，偷偷跑回来过一次，来他们坟前扫墓上香。结果在回程时，我遇到了人贩子，被拖上面包车。中途路过一个村子，趁那些人贩子吃饭的时候，我逃下了车，东躲西藏，差点被他们抓了回去......好在一个小女孩救了我。”
我忽然一愣，脑子里想起了什么，随后扑向陆北城身上，但是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我无助又难过，嘶哑着声音一遍一遍地喊：“那个人是我！不是江妍！！是我啊！！”
那个时候我早就被爸妈赶去了乡下，他们一分钱也没有给我，任由我自生自灭。
而我身上穿着的，是江妍不要的校服，校服上挂着写有她名字的铭牌。
我差点被饿死时，是一个阿婆收养了我。
我帮她干活，给她洗衣服。
哪怕是干苦力，我也觉得值得，至少有人要我，至少我不是没用的。
后来有一天，我在地里帮阿婆干活时，遇到了狼狈逃窜的少年。
他浑身伤痕累累，跑都跑不动了，是我把他背回阿婆家里，给他喂水，帮他上药。
离开前，他还拥抱了我一下。
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干了一整天的活，浑身脏兮兮的，就连脸上都带着土。
他还说：“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会报答你......我、我绝对不会忘记你。”
我没放在心上，更没想到，当年落魄可怜的小少年竟然是如今位高权重的陆氏总裁......更没想到，他把江妍当成了我。
8
听完陆北城的讲述后，林叔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你说的是江家大小姐江妍？据我所知，江家那对父母十分宠爱她，从来没把她送去过那种地方......倒是江语小姐，她很早就被送去了乡下。”
“当初江家求着和你履约娃娃亲，希望你原谅他们当年落井下石。我记得，那时他们才从乡下把江语小姐接回来。”
我激动起来，希望陆北城能发现当初救他的人是我。
我不求他报恩，只求他不要包庇江妍，让我能早一点入土为安。
可是陆北城语气坚定，告诉林叔：“我很确定，当初我见到的人是江妍，她穿着校服，铭牌上写着她的名字。”
我提起的心又重新沉了下去。
这时楼下传来动静，江妍回来了。
陆北城着急见江妍，而她刚好上楼，一抬头就看到陆北城，心虚不已，脚一滑摔下了楼梯。
“江妍！！”
我飘在半空中，亲眼看见陆北城撕开冷静的外表，白着脸冲下楼梯，将她搂进了怀里。
江妍惊慌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陆北城，怕得浑身发抖。
“你、你——”
陆北城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温柔：“有伤到吗？”
她愣愣地摇头，一脸害怕，怕被陆北城发现自己是冒牌货后，会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陆北城只是摸了摸她的发顶，然后把她抱到沙发上坐下，并且让下人全都退出客厅。
他垂落目光，定定地看着神色不安的江妍，说出了实情：“我知道你是谁，一直以来，我喜欢的都是你......当初你不愿意嫁给我，所以我才跟你的妹妹订了婚。”
江妍颤抖着声音：“你喜欢我？”
陆北城说：“那年我被人贩子拐走，是你救了我。从那时起，我就喜欢你了。”
江妍一愣，脑子飞速运转。
我冷冷地看着这一幕，江妍肯定知道陆北城说的是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误会。
果不其然，半分钟后，她故作柔弱地靠近陆北城怀里，掉下了眼泪。
“我......我不知道你喜欢我。当初我是想嫁给你的，但是妹妹想做豪门太太，她以死相逼，逼我把你让给她。”
陆北城眼里闪过一丝怒意，暗沉深邃，仿佛不见底的湖水。
他说：“没事，一切都过去了......对了，你这几天回娘家做什么？”
江妍不再模仿我的言行举止，也不敢露出自己的本性，故作柔弱地拽着陆北城的衣角，思考良久后，把我死了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我有一件事没告诉你......那天你去国外出差，我来找妹妹，但是她突然发疯，拿刀要砍我，结果最后误伤了自己......我很慌很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整容成了她的模样，陪在你身边......我不想你难过......”
江妍边说边掉眼泪。
可我清楚地看到，泪水之下，她眼中全是算计。
陆北城果真信了她的话，问道：“那江语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江妍哭哭啼啼地说：“在地下室的冰柜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也不敢报警，怕警察误会是我杀了妹妹，把我抓走......”
陆北城向她承诺：“我会保护你，别怕。”
江妍眼中充满了得意。
我不想再看下去，想飘回地下室，等着魂飞魄散就好时，江妍忽然提到：“你说喜欢我......可是，为什么不允许我碰妹妹的衣服和护肤品......”
我停了下来，回头看向陆北城。
他眉目如漆，含着深情。
“衣柜里有新的高定，别碰她穿过的脏东西，你值得最好的。”
“而护肤品里......有毒，用了对身体不好。”
听到这句话，我猛地僵硬在半空中，心像是被绞成了渣滓，又痛，又苦。
而江妍表情欣喜了一瞬间，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伪装出一丝不解。
“为什么要下毒？”
“我想娶你，至于她，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