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管在谁眼里，我都是该死的。
我看着他们，看着陆北城温柔地看着羞涩的江妍，心一阵一阵地抽痛。
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我差点以为自己要变成了厉鬼，发疯撕碎这些人，可是刚有这个念头，脑袋里就传来一股剧痛——
哦，对了。
我脑袋里被钉入了密密麻麻的钉子，不仅没办法投胎，也没办法离开这个别墅，甚至连变成厉鬼的自由都没有。
爸爸妈妈不爱我。
阿婆收养了我，给我饭吃，要我干活。
而我的未婚夫，他从头到尾喜欢的人都是姐姐，偶尔施舍我的好，也是因为我是姐姐的替代品。
给我下毒，也是因为看厌了我，想娶姐姐。
9
我想魂飞魄散了。
当人好苦，当畜生也一样，不如就这样彻底死了，再也不来这个人世间了。
我回到地下室，继续缩在冰柜旁边，等着魂飞魄散的那一日。
而很快，那一日就来了。
江妍发现陆北城对自己的心意后，直接打电话叫来了周天师。
她搂着陆北城的胳膊，睫毛上挂着眼泪，柔柔弱弱地说：“这几天我一直在做梦，梦见妹妹变成了厉鬼，要杀我......好几次我感觉自己醒不过来......为什么妹妹死了还不放过我？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陆北城心疼江妍，问周天师：“怎么解决江语的鬼魂，让她别来打扰我的妻子？”
周天师悄悄和江妍交换了一个眼神，谄媚道：“像这种试图害人的鬼魂，离变成厉鬼不远了，必须趁早办一场法事，让她魂飞魄散，永生永世都无法害人！”
我看着陆北城，他连犹豫都没有，直接点头：“现在就办法事。”
江妍窃喜，唇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我突然在想，如果陆北城知道，当年救他的人是我后，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浑浑噩噩间，我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10
法事开始了。
周天师穿上法袍，支好法坛。
而我爸我妈也来了，他们知道陆北城的心上人是亲亲宝贝江妍后，开心得不得了。
第一天，周天师摇响铃铛，我的灵魂痛得直打颤，一会儿如同置身油锅，一会儿如同被埋入冰山。
直到晚上，周天师休息时，我才能喘一口气。
我浑身发抖，骨头像是碎了，又硬生生被人拼接在一起。
好痛啊，好痛啊......
我无处可去，只能在别墅里到处躲藏，无意间，我看到陆北城在打电话。
电话里，传来林叔愤怒的声音。
“少爷！那个江妍是杀人凶手！你别听信她的一面之词，我相信江语小姐，她不可能持刀伤人！”
“林叔，江妍救过我......那时我浑身是伤，是她给我上的药，还给了我一颗糖。她那么美好，那么善良，我相信她不会骗我。林叔，你就回来吧，我希望您能见证我和江妍的幸福。”
我以为自己不会心痛了，可眼泪还是掉个不停。
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救他。
之后是第二天，第三天......
到了中午，一丝阳光也没有，天阴沉的吓人。
我看到周天师把我的尸体从冰柜里抬了出来。
我的手臂和小腿已经没了，肚子上的肉也缺了一大半，那些部位早被江妍和我妈割下来，拿去丢了。
现在的尸体，又丑又恐怖。
我伸手，想摸一摸我自己的头，可是手指穿过冰冷的头发，什么也碰不到、什么也抓不住。
我只能静静地等待魂飞魄散。
可是在周天师吃过午饭，重新拿起铃铛，准备一鼓作气摇散我的魂魄时，林叔回来了，并且还带来了一个人——
阿婆。
两年前，我爸妈来乡下把我接回家。
我不愿意回去，可他们用阿婆威胁我。
那时阿婆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我一个老婆子，对你也没多好，现在你爸妈来接你回家，你该高兴，别舍不得我这么一个半身入土的老家伙了。”
我以为阿婆也不想要我了，一步三回头，被爸妈拖上了车。
而如今，阿婆来到了陆家。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我的尸体，整个人一僵，随后眼泪布满了脸颊。
“老天啊！老天啊......你怎么、你怎么......”
她语无伦次，被林叔扶着，踉跄地来到我的尸体前，跪在地上，像从前那样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发顶。
“老婆子以为你跟着亲爸亲妈离开，能过上好日子，结果这、这......”
江妍莫名其妙地看着阿婆，不耐烦道：“林叔，你怎么把乞丐带进家里？地板都被她弄脏了，赶紧拉出去啊！”
林叔冷冷地看着江妍，问道：“你不认识她？”
江妍捂着鼻子，看着衣着破烂的阿婆，嫌恶道：“谁认识这种糟老婆子啊？浑身脏兮兮的，还不知道身上有没有病......”
闻言，陆北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猛地看向江妍。
当年我救了他，把他带回阿婆的家里，他是见过阿婆的......
11
林叔把一叠资料交给陆北城，失望地看着他。
“我去查过了，十年前江家就把江语小姐送到了那个村子里，让她自生自灭。你说的校服，我也问了和江语小姐同住过一段时间的阿婆。”
“她说，江语小姐日子过得苦，从小只能穿自己姐姐不要的衣服。”
“少爷，你认错人了。”
陆北城看着手里的资料，目露惊诧。
我也凑上去看了，资料里写着我被爸妈送去乡下后的点点滴滴，包括我差点被野狗咬死，种田时摔断了腿，渴了只能趴在小水潭旁边喝水......
而江妍回过神来，冲上前，想撕碎那叠资料，但是被陆北城一脚踹在了地上。
江妍慌了，摔坐在地上嘤嘤哭道：“北城......北城你别被骗了，当初救你的人是我，不是江语！林叔肯定和江语有苟且，所以才会为她说话！那个乞丐也是假的！”
我爸我妈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把江妍扶了起来，痛斥林叔和阿婆，骂他们是骗子。
陆北城攥紧了手里的资料，手背青筋暴露，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闭嘴！”
全场安静了一瞬，只剩下江妍委屈的哭声。
“北城，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陆北城冷冷道：“说起来我一直没问过你，当初你救我时，我是什么样的？”
江妍顿时停了哭声，目光左右游移，好半晌才开口：“那么久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大概，大概是穿着衬衫吧......”
但是下一秒，陆北城就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目光狠厉：“你该死！！”
我也愣住了，没想到事情突然反转，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我爸妈手忙脚乱，想把陆北城拉开，但被林叔带来的保镖拦了下来。
“陆总！陆总你快松手啊！妍妍可是你真正的未婚妻，你别被蒙骗了！”
“那个贱人死都死了，你娶妍妍也是一样的......”
陆北城面若冰霜，浑身戾气，手都颤抖了起来。
在江妍脸色青白，马上要断气时，他松手了。
江妍缓了脸色，以为陆北城放过她了，结果下一秒，陆北城让人拿来了三壶烧开的水。
江妍和爸妈面色不定，不知道陆北城想做什么。
直到保镖按住他们，把那壶热水灌进了他们嘴里。
他们被烫得剧烈挣扎，脸色爆红，但却无法挣脱。
满满三壶热水全都灌完后，陆北城居高临下地看着满嘴血泡的他们：“还不说实话吗？”
都是怕疼怕死的人，不一会儿，他们就把真相全都吐了出来。
我妈抱着江妍，哭得最凶：“陆总......陆总，我们是江语的家人，你这样对我们，她死也不会安宁的！”
不！
如果陆北城原谅了他们，我才会不得安宁！
而陆北城也没有废话，让保镖拿匕首将他们的舌头分成两条，逼问出他们抛尸的地点后，带人找了过去。
可能是因为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我竟然可以离开别墅，不再受束缚。
我看到陆北城跪在地上，从土里挖出了我的手臂和小腿，然后轻轻地拨开残肢上的泥土，把它们抱进了怀里。
可还有一些肉，早就被江妍拿去喂狗了，根本找不回来。
陆北城红了眼睛，抱着我的残肢，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回了别墅。
他拿着针线，一点一点把我的残肢跟躯干缝在一起，就连身上被匕首捅出来的窟窿也没忘记。
我的头顶上有无数枚密密麻麻的镇魂钉，他一枚一枚取出来，手抖个不停。
“我错了......我竟然认错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还亲手给你下过毒，差点让你魂飞魄散......”
我仍然觉得嘲讽，心里逐渐平静下来，没有疼痛，也失去了真相大白后的激动。
陆北城把我的尸体放在了沙发上，然后把江妍还有我爸妈全都绑在了椅子上。
江妍满眼惊恐，但因为舌头上插着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连连摇头。
这时保镖拎着一个箱子上前，打开箱子，里面装满了长钉。
我认得那些钉子，那是镇魂钉，曾经钉在我的头颅上。
陆北城亲手将那些钉子钉在了江妍的身上，从头到脚。
而我爸妈也一样，他们看到江妍浑身抽搐的样子被吓晕了过去，但又被江妍的尖叫声惊醒。
轮到他们被钉钉子时，哀嚎声不断。
因为太疼了，还咬断了舌头。
我就这样看着陆北城杀了江家三人，眼里冰寒，一丝犹豫也没有。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天马上就要亮了。
陆北城洗干净手后，让保镖把周天师带了过来。
周天师抖如筛糠，一见到陆北城就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我、我没杀人啊......我收钱办事，只是提供东西，什么也没做啊！”
陆北城漠然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说道：“今晚，我要看到江语的魂魄，你能做到吗？”
我听懂了陆北城的言下之意，如果周天师做不到，今晚就得死。
周天师也听懂了，连忙应道：“能！能做到！”
他从地上爬起来，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点在了陆北城额头上。
再然后，他看向了我。
他愣住了，我也是。
短短一秒，他眼底瞬间红了，他想靠近我，但被我叫住了。
“你是真的在护肤品里下毒了，对吗？”
陆北城面露惶恐，整个人顿在了原地。
我看着他，心底无比平静，一字一句地说：“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这样的人。”
说完，我转身走向别墅的大门。
背后传来他撕心裂肺的声音：“江语！江语你别走，我错了！”
我没有回头，义无反顾地走进了亮起的天光中。
就算是魂飞魄散，我也不想再来这人间了。
与此同时，陆北城冲上前想拉住我，但只触碰到我消散开的灵魂。
意识完全消散前，我听到他痛苦的哀嚎声：“江语，别丢下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