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狼牙 刘猛 17776 字 2024-02-18

“你愿意娶我么?”

一个晴天霹雳就直接劈在张雷头顶。

方子君泪眼盈盈地看着已经彻底傻掉的陈勇。

陈勇半天才冒出来一句话:“方大夫,你没喝酒吧?”

“我现在很清醒!”方子君流着眼泪声音很大,很多人都看这边,“陈勇,你愿意不愿意娶我——就一句话,如果你愿意,明天就去登记!”

“方子君!”张雷怒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方子君闭上眼睛。

“你会后悔的!”张雷的脸都白了。

“那也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方子君睁开眼睛,咬紧牙关说。

“方大夫,你现在不冷静。”陈勇沉默了半天说,“有什么事情都下去说吧。”

“不!”方子君看着他大声说,“我现在就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也让她知道,我方子君——不喜欢张雷!不…喜欢他!我讨厌他我恨他我不愿意看见他!”

“这不是真的…”张雷的脸煞白,慢慢后退着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这是真的!”方子君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不合适…我喜欢陈勇,他和我一起上过战场…我们是一个时代的军人,而你…不合适…”

“这不是真的!”张雷高喊,眼泪已经流下来。

方子君忍着眼泪,突然一下子抓住陈勇的手。陈勇浑身都哆嗦了一下:“方大夫?!”

“这是真的!”方子君一字一句地说。

“不!不!”张雷大叫着退后,转身就跑。

方子君头晕目眩,晕倒了。

“方大夫!方大夫!”陈勇抱住她高叫着,“医生!医生!救人啊!”

方子君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张雷喃喃地说。

“张雷!”刘晓飞抱住他,“你别这样!”

“这不是真的!”张雷怒吼着用脑袋去撞击攀登楼的墙,额头上再次流血。几个同学急忙冲上来抱住他直接就按在地上。

“这不是真的——啊——”张雷怒吼着但是不能乱动,他的两只手抓住地面抓着尘土抓出了血。

“这怎么回事?”队长跑过来,“让别的队看笑话是不是?”

“他女朋友要嫁给别人了。”一个同学低声说。

队长也一愣:“军区总医院的那个?”

“对。”

队长寻思着,觉得不可思议:“不可能啊?那姑娘我见过啊,挺好的啊!”

“这不发生了吗?”同学低声说,“他一回来就撞墙,谁也拦不住。”

队长蹲下,看着被按在地上挣扎的张雷:“张雷?张雷你听见没有?”

张雷看他,脸部还是扭曲着。

“你不配作个军人。”队长说完,起身就走。

大家都诧异地看队长,队长走了几步回头:“都放开,让他撞!撞死也别拦着他!”

大家看着队长,慢慢松手了,都保持警觉随时准备扑上去抱住他。队长站在原地冷冷看着张雷站起来,张雷的常服已经掉了好几个扣子,额头在流血。

“把你的领花肩章都给我摘下来!”队长冷冷地说。

张雷不动。

“刘晓飞!”队长突然怒吼,“动手!”

刘晓飞着急地:“队长!”

“动手!”

刘晓飞无奈,只好转向张雷,手伸向他的领花。张雷一巴掌就打开他。

“为什么不让摘?”队长问。

张雷红着眼睛:“我是军人!”

“在编制上你是现役军人,但是你不配穿这个军装!”队长不屑地说。

张雷呼吸急促地看着队长。

“军人是什么?”队长冷冷地说,“军人是战争的宠儿!是在死神面前不会皱眉头眨眼睛的硬汉!你是吗?”

“我不怕死!”张雷高喊。

“对,你是不怕死。”队长不屑地笑,“但是你怕活着。”

张雷看着队长。

“活着,比死更艰难!”队长看着他说,“人生的路很漫长,你有勇气在战争时期去死,有胆量在和平年代活着吗?”

“我有!”张雷怒吼。

“那就活给我看看。”队长的声音很平淡,“不要以为你张雷是伞兵就多了不起,就不该遇到挫折——这个院子里面都是军人,有过比你更曲折经历的多的是。你别丢军人的人了,先摘下领花肩章再去撞墙。”

队长转身就走,张雷看着队长的背影急促呼吸着。刘晓飞小心地给他拂去身上的灰尘,系好风纪扣,整理他的常服。

“我是军人。”张雷看着刘晓飞和同学们说。

“对对,你当然是。”同学们连声说。

“把帽子给我。”张雷说。

刘晓飞把地上的军帽捡起来,拂去灰尘交给张雷。张雷戴上军帽,深呼吸:“我是军人,是战争的宠儿!”

大家看他。

张雷的脸上平静下来:“我是硬汉。”

他推开同学们,慢慢地走着。

同学们看着他的背影,都无言。

“这都怎么搞得啊?”刘晓飞自语。

“我有勇气在战争时期去死,就有胆量在和平年代活下来!”张雷突然站住,回头面对同学们高喊。

陈勇默默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方子君。

方子君慢慢睁开眼睛,已经没有眼泪,眼中无光。

“我去把他叫回来。”陈勇戴上军帽。

“陈勇!”方子君说,“你不要叫他,不要…”

陈勇慢慢转身:“你一直在叫他的名字…”

方子君无力地闭上眼睛。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陈勇站在她的床前。

“你帮不了我的。”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陈勇说,“哪怕是我的生命!”

方子君苦涩地笑:“谢谢你,陈勇。可是你真的帮不了我的…”

“我能为你作什么?”陈勇问。

“我没有退路了…”方子君长叹。

“那不是你的真心话。”陈勇看着她说,“我不会趁火打劫的——我陈勇在战场上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英雄,在你的面前我也不会是个卑鄙小人!”

方子君感激地:“陈勇!”

“我喜欢你,也尊重你。”陈勇恳切地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为你作一切事情!——告诉我,我可以为你作什么?”

“我必须和他分手。”方子君平静地说。

“为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

“那我不问,你说怎么作?”

“他不会死心的。”方子君说,“我需要让他彻底死心!”

“你说。”陈勇看着她。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方子君看他。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愿意,还是不愿意?”

陈勇沉默半天:“…你知道答案。”

“我跟你结婚。”方子君苦涩地说。

“你爱他。”

“是的,我爱他。”方子君说,“但是我不能爱。”

陈勇低头,抬起来:“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这样充当这个角色。——但是,我会先写好一份离婚协议交给你。”

方子君看着他。

“你随时可以签字。”陈勇说,“而且,我也不会碰你——我陈勇是个粗人,也没文化,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我不问你为什么,也不会去问你这样作的真正目的。只要你方子君交代的事情,无论对错,我没有不办的。这个任务我会完成,你保重!”

陈勇退后一步,啪地立正敬礼。

“你为什么会这样?”方子君问。

陈勇站在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没有回头:

“因为,我爱你。”

方子君感激地看着他拉开门出去,委屈地哭了。

雷克明和何志军走在大院里面说着话,耿辉匆匆从后面走上来:“你们二位很悠闲啊?”

“怎么了?”何志军问。

“出事了。”耿辉无奈地说,“我们上报军区直工部的士兵提干推荐名单被打回来了。”

“怎么回事?”何志军纳闷。

“直工部卡了硬指标,不是高中毕业的不行。”耿辉说,“我们推荐的士兵有两个是初中毕业,还有一个是小学文化。”

“你怎么那么糊涂呢?”何志军问,“小学文化你推荐他干什么?那不明摆着让军区捋我们吗?”

“是乌云。”耿辉说,“当时我也糊涂,不想伤害他。”

“这不是更大的伤害吗?”何志军踱步,“战士都做好提干的准备,可能都给家里写信打了电话,亲朋好友都知道了——现在倒好,他怎么跟亲朋好友交代?在咱们部队还好说,他们都是老兵,没人敢随便说个不字。”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耿辉说,“直工部同意对那两个初中毕业的战士进行文化基础和军事技能考试,如果可以达到基层干部的标准可以考虑——乌云,他们根本不考虑。”

“我记得他。”雷克明说,“我来和他谈吧。”

“你刚刚到大队,对这些工作还不熟悉。”何志军说,“这种恶人还不能你去当。”

“就因为不熟悉,我才更合适。”雷克明说,“你们熟悉反而不好说话。”

“那好吧。”何志军点头,“注意方式方法,乌云是个很憨厚耿直的战士。”

“特种部队对基层指挥员的要求,他也确实不能胜任。”雷克明看着乌云的材料,“他虽然能吃苦,但是不具备外语和基本文化基础,没有培养的前途。”

“感情用事,往往才会真正伤害了感情啊。”何志军背着手看着训练场上的战士们感叹。

耿辉苦笑:“如果我坚决点,就不会有这个事情了。我要在常委会上作检讨。”

“我去了。”雷克明看完材料心里有底了,走了。

何志军看着他的背影:“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他就要烧到战士的头上了。老雷是有心在大队树立自己一贯的冷面杀手形象啊——那我们空下一个名额,军区怎么说?”

“点名要林锐。”耿辉说,“我还挨了批评,说这样的战士如果不能提干是我们工作的失职。”

何志军苦笑:“不是你的,争也没用;是你的,怎么让都是你的。”

“来来来,抽烟抽烟!”

大家坐在训练场上休息,大汉淋漓的乌云笑呵呵地给班里弟兄散烟。林锐拿过来烟一看是石林,大惊:“我操!你日子不过了?”

“咳,这算啥!”田小牛嘿嘿笑着点着烟,“等咱们乌云排长走马上任,那就是国家的人了,拿工资了!一个月一千多呢,到时候抽石林都是赖的!”

大家哄笑。

“等我命令下来,我请大家抽红塔山!”乌云乐得合不上嘴。

林锐笑着骂他:“烧包吧你就!照你这么发烟,你就当了团长工资也不够你造的!”

董强看看乌云,再看看林锐,无奈地叹息。

“怎么了?”眼光敏捷的林锐看着他。

“班长,要我说实话吗?”董强提起枪走到林锐面前蹲下。

“说。”林锐不动声色。

“我恨你。”董强看着林锐说。

“为什么?”林锐还是不动声色。

“你让我们全体在战场上进入险境。”董强苦笑着说,“他是出色的特战队员,但是不具备指挥才能,我不愿意跟着这样没脑子的排长上战场。”

“混蛋。”林锐牙齿里面挤出这两个字。

“班长,你让我说实话的。”董强说完起身走了。

“你给我回来!”林锐叫住他,“听着,这个话不许对任何人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乌云以后是我们的排长就是绝对直接领导,不许你在下面乱说!你给我记住了!”

“是。”董强闷闷不乐地说。

“我跟你们一起上战场,记住这个!走吧。”林锐说。

乌云已经站在圈子中间,开始忘情唱歌:“从草原来到天安门广场…”

歌声当中,雷克明的身影出现在训练场上。林锐第一个看见他:“起立!”

大家赶紧起立,乌云也急忙站到队伍里面去。

雷克明目不斜视,快步走过来,光学镜片后面的眼睛锐利而寒意天然而生。林锐跑步到他面前立正敬礼:“报告副大队长同志!特战一营一排正在组织室内近战训练,请指示!一排代理排长林锐!”

雷克明还礼:“稍息吧。”

“是!”林锐敬礼转身跑步到队列前面。“稍息!”接着跑步入列。

“同志们!”雷克明站在队列前面,“请稍息!——我今天看了你们的训练,速度不够快!你们的手下脚底下都是软绵绵的,根本就看不见力度!你们是在玩游戏?这是在准备打仗!你们的面前就是敌人,就要往死里面打!心慈手软就是害了自己也害了战友,明白了吗?”

“明白!”战士们齐声怒吼。

“继续训练!”雷克明说。

“一排继续训练!”林锐出列组织,“各个小组立即到位!”

战士们迅速动着。

“乌云,林锐,你们过来一下。”雷克明一招手。

乌云和林锐看看他,纳闷地走过去。他们身后,空包弹已经劈啪开始响,战士们按照战斗编组鱼贯进入汽车轮胎搭建的室内近战训练场。

“乌云,军队是什么?”雷克明看着他淡淡地问。

“是钢铁集体。”乌云纳闷地问,“副大队长,您问这个干什么?”

“钢铁集体就是由钢铁的纪律凝结成的,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个战争机器上的一个螺丝钉。”雷克明说,“我们都是为了这部战争机器运转通畅,都有各自的职责,缺一不可。”

乌云看着雷克明。

“我是想告诉你——由于你的学历不够,你的提干推荐,被军区驳回了。”雷克明没有什么表情。

乌云犹如被雷劈了木然了。

林锐也睁大了眼睛。

“军区直工部点名要林锐,很遗憾。”雷克明的语音永远是不高不低不紧不慢,“你是老兵,不需要我多说什么。军队有军队的硬性规定,这些我们谁都没有办法。”

乌云的脑袋嗡嗡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批你半天假,可以休息一下。”雷克明说,“站直了,你是经过战斗考验的老兵,别让新兵同志看笑话。失败没什么丢人的,被失败击倒才丢人。把枪交给林锐,去吧。”

雷克明转身走了。

乌云张大嘴,耳朵还在嗡嗡。

林锐看着乌云:“乌云?”

乌云的脸上没有表情,喃喃地:“我已经给我妈写信了…”

林锐低下头:“我去找大队长和政委!”

乌云一把拉住他:“你还觉得我不够丢人吗?”

“乌云,你别这么说!”林锐看着他。

“我为了提干,什么都豁出去了。”乌云木然地说,“也包括你,我的兄弟…”

“我没什么!”林锐着急地说,“我今年就考军校了!”

乌云惨淡地一笑:“我没脸见人了。”

“胡说!”林锐严厉地说,“我看他们谁敢说你!”

乌云把枪交给他:“我回宿舍休息。”

乌云独自在训练场走,脚步跌跌撞撞。

“田小牛!”林锐高喊。

“到!”田小牛从里面抱着步枪出来,“班长啥事儿?”

“把枪给我,你跟着乌云班长!”林锐高喊。

“是!”田小牛急忙摘枪,“班长,怎么了?”

“少废话,一步也不许离开!”林锐命令。

“那他上厕所呢?”

“你给他拿纸在边上站着!”林锐厉声说,“去!”

“是——”田小牛拉长声音敬礼转身就跑去追乌云。

乌云跌跌撞撞走着,忽笑忽哭,田小牛去扶他:“乌云班长你咋的了?”乌云推开他,笑声和哭声都很凄惨。战士们都从训练设施出来看着,目瞪口呆。

林锐心如刀绞。

乌云高声唱起了一首蒙语歌曲,苍凉的旋律嘶哑的歌声在训练场上空回荡。

“我说你是不是真的脑子坏了?”何小雨瞪大眼睛看着方子君。

“你别管,这是我的事!”方子君大步走着。

“姐姐,我是你妹妹!”何小雨一把拽住她,“张雷是我兄弟,你得跟我说清楚!”

“这本来就说不清楚…”方子君掰开她的手,“你回去吧。”

“方子君!我怎么就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何小雨站在后面厉声问。

“我,就是这种人!”方子君不回头,咬牙说。

“我不相信!”何小雨急哭了。

“你已经看见了。”方子君走了。

“老天爷,你瞎眼了啊?!”何小雨气得跳脚,“你赶紧看看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方子君流着眼泪大步走着。

“方子君!你如果不回心转意,我就不认你这个姐姐!”何小雨高声说。

方子君站住了一下,头晕。

“姐姐!你不要这样耍我了好不好?”何小雨看见了希望,哭着说。

“不是我耍你,是命耍我。”方子君大步走了。

走到宿舍跟前,方子君看见了银白色的奥迪轿车。林秋叶下来看着她,方子君笑笑,却出来眼泪。

“大闺女,到底怎么了?”林秋叶关切地问。

“妈——”方子君扑上去抱住林秋叶委屈地哭了。

“车里说,这里人多。”林秋叶拉她进来,“晓敏,你先下去吧。”

车门关上以后,林秋叶拉着她的手问:“你怎么突然要结婚了?”

“妈,你别问了…”方子君哭着趴在她肩膀上,“你就是我的亲妈,何叔叔就是我的亲爸爸…”

“我们当然是。”林秋叶耐心地看着她。

“我是不是好女儿?”方子君问她。

“是。”林秋叶点头。

“我会孝顺你们的…”方子君埋头在林秋叶怀里。

林秋叶抚摸着她抽泣抖动的后背:“大闺女,到底怎么了?”

“妈,我没事,你抱我一会就好了…”方子君喃喃地说。

何小雨跑过来,在车前速度慢了。

“你喜欢陈勇吗?”林秋叶问。

“妈,你不要再问了。”方子君甜甜地闭着眼睛笑着,“你抱我一会就好…”

何小雨看着方子君偎依在母亲的怀里,鼻子一酸。林秋叶招手,何小雨上车在另外一边抱住方子君:“姐姐,我不该那么说你…”

“我很幸福,真的。”方子君闭着眼甜甜笑着,“我有妈妈,有妹妹,还有爸爸…有你们,我足够了…”

林秋叶很纳闷,看着方子君:“到底怎么了?”

“别问了,妈。”方子君不睁眼,“让我睡一会。”

林秋叶拿出大砖头手机交给外面的晓敏:“关上,一个小时以内我什么电话都不接。”

方子君偎依在母亲的怀里,妹妹抱着她,甜甜地睡去了。

她觉得,这是她最安全的角落。张雷的爱情热烈,却带有意料不到的危险。

只有亲情,是最安全的。

“大队长,政委,副大队长。”陈勇进了作战指挥室的门敬礼。

“陈勇,有事儿吗?”何志军从地图前面抬起头。

“这是我的结婚报告。”陈勇双手递过去。

“你要结婚?!”耿辉喜出望外。

“哟!想不到我们的少林和尚是这帮小兔崽子第一个要结婚的啊,哈哈哈…”何志军高兴地搓手,拿起杯子喝水,“我不看了,批准!老耿签字。”

耿辉拿过结婚报告只看了一眼就吓了一跳。

“哪家姑娘啊?”何志军喝着水问。

“方子君。”陈勇回答。

噗——何志军吐了一地图。

雷克明想想:“是不是老方的女儿?当时在前线跟伞兵谈对象的丫头?”

“对。”耿辉说,“就是她。”

“这是好事儿啊!”雷克明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意,“烈士的遗孤和我们的战斗英雄结婚,这个证婚人你们都别跟我抢啊!我当定了。”

何志军擦擦嘴,看着陈勇:“妈拉个巴子的你没吓死我!又废了我一张地图。”

陈勇敬礼:“大队长。”

“好小子啊!”何志军搓着手走到陈勇面前,“果然是孤胆英雄啊?这个这个敌后隐蔽行动搞得不错啊,居然我也没看出来半点兆头?都从我的后院下手了?怎么我的后院就那么吸引你们这帮臭小子吗?”

耿辉对着雷克明说:“方子君是何志军的养女。”

“老何,这就是你的女婿了啊!”雷克明惊讶地说,“怎么好事都让你赶上了?你不还有个丫头吗,我给我儿子预定上!”

“已经被人包围了,正在围点打援。”何志军苦笑,“你那儿子,跟生猛海鲜似的还是算了。”

雷克明哈哈大笑:“什么时候结婚?”

“八一。”

“好!”何志军点头苦笑,“八一结婚好!军人结婚就要在八一,以后再生个小兵!记住——不能要闺女,操不完的心!还得整天惦记是不是被人给摸到后院了。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我说呢?我要知道是你,能不同意?”

“我们也是刚刚决定的。”陈勇说。

“这一转眼闺女都结婚了哦。”何志军感叹,“拿过来,我签字。”

耿辉把结婚报告递给他,何志军看着结婚报告:“你现在已经是副营干部,应该成家了。好好疼子君,她吃过的苦太多了。别看你武功高,你敢动子君一个手指头,我把你的皮给扒了!——我等着抱外孙子!”

何志军签字。

“这八一马上到了啊?我马上让政治部安排。”耿辉拿起电话,“家属院也得给陈勇调个单居。对了,老何老雷,我们得赶紧跟地方幼儿园和教育系统搞好关系了。这眼看干部们都一天天大了,这些问题也都很快要触及到了。”

“兔崽子们都长大成人了!”何志军笑着说,“我们大队马上就有自己的下一代了,多快啊!”

耿辉笑着出去:“我去政治部了,你们先聊。”

“军区的那帮记者爷爷也给我叫来啊,这是在总部都挂号的战斗英雄!”何志军追着喊。

“忘不了,军报的我都给你叫来!”耿辉头也不回地乐呵呵说。

“你个新郎官还跟这儿戳着干吗?”何志军呵斥他,“我给你准婚假,去我家去!先跟我老婆汇报汇报,过她那关!”

“是!”陈勇敬礼,转身出去。

“美女配英雄啊!好!”何志军笑着回味。

“别臭美了,你的闺女还不知道多黑呢!”雷克明换掉桌子上湿透的地图,重新铺了一张。

“哎——”何志军急了,“你这怎么说话呢!我的仨闺女,一个比一个漂亮!”

“全体都有——向右看齐!”

穿着少尉军官常服的林锐厉声下口令。

“向前看!”

队伍刷地抬头向前。

“副营长同志!特战一营全体官兵集合完毕,请指示!值班员一排排长林锐!”

“稍息。”陈勇还礼,走上前去。“同志们!”

刷——战士们立正。

“今天开始我休婚假。”

战士们一傻,然后开始嗷嗷叫。

“营长!我们要吃你的喜糖!”“祝贺营长!”…

陈勇脸上没有笑容,大家的欢呼逐渐沉静下来诧异地看着他。

“现在营干部少,我不在的时候,林锐要带好部队。”陈勇说,“解散!”

大家诧异地看着陈勇转身走了。

队伍逐渐散开。林锐看看陈勇的背影,也没想明白。乌云默默地摘下自己的帽子:“一班,带回作值日。”

林锐转向乌云:“乌云!”

“到!”乌云戴好帽子转身立正。

“我和你说会话。”

“是,排长!”乌云跑步过来敬礼。

“我说你那么正规干什么?”林锐苦笑,“我是谁有几两猫尿你还不知道?你干吗啊,成心损我是不是?”

“排长,你还有事儿吗?我要带一班去作值日。”乌云还是站得很直。

“乌云!”林锐看着他,“你干吗啊?我是林锐啊!”

“是,你是一排少尉排长林锐。”乌云说。

林锐看着他:“我们是兄弟,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配和你作兄弟!”乌云斩钉截铁。

林锐深呼吸:“你不许这么说!”

“这是事实!”

“你不许这么说!”

“是。”乌云声音低下来,“我服从命令。”

林锐哭笑不得:“老乌!你是蒙古汉子,蒙古汉子的心胸比草原还广阔!”

“我也不配作个蒙古汉子…”乌云的声音很黯淡。

“你跟我走!”林锐命令。

乌云在后面跟着。

澡堂子空无一人。林锐带着乌云进来:“脱。”

“排长?”

“脱!”林锐怒吼。

乌云不说话,开始脱衣服。林锐看着他一件一件脱下来,一身的伤疤显露出来。林锐也开始脱衣服,也是满身伤疤,不过比乌云好得多。

“这是狙击步枪的弹洞。”林锐指着自己的右肩膀,“是你给我拖回去的。”

“是。”乌云说。

“这是刀砍的,在那一瞬间是你给了那个家伙一枪,所以没砍到我的动脉。”林锐指着脖子上的刀疤含着眼泪说。

乌云低下头:“是。”

“这是野外生存的时候毒蛇咬的,你给我吸出了毒液,让我可以活下来!你的嘴都肿了,连水都喝不了!”林锐眼泪汪汪举起自己的胳膊。

乌云再也受不了,蹲下哇哇哭了。

“我们一起走过的艰难岁月,你难道都忘了吗?!”林锐怒吼。

“我没忘,我没忘…”乌云大哭着,“林锐,我都没忘!我记得比谁都清楚!这些天来我一夜一夜睡不着,想的就是我们在一起的那些事儿!我对不起你啊,林锐!我背叛了我们之间的兄弟情意,我知道你心软对你下硬刀子!我不是蒙古汉子,不是军人,我不是男人,不是人啊!我被魔鬼迷住了心啊!”

“你给我站起来!”林锐怒吼。

乌云哭着站起来。

“你是蒙古汉子!你是军人!你是男人!你是我最过命的兄弟!”林锐怒吼,“你给我站直了!站直了!”

乌云站直还在抽泣。

林锐一把拿起地上的凉水管打开水龙头,凉水一下子喷出来。他拿着水龙头直接就对准乌云,强大的水流击打在乌云的脸上身上。

林锐高喊着:“你是乌云!你是蒙古汉子乌云!你是特种兵乌云!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乌云!你给我醒醒!醒醒!”

乌云在冰凉的水流冲击下哇哇大哭。

“我们生在一起,死在一起!”林锐高喊。

压抑的乌云在水流冲击下高叫出来:“啊——”

“你身上的伤疤就是我心里的——”

林锐高喊着冲击乌云的伤疤。

“林锐!”乌云突然高喊。

林锐低下水龙头。

“我还能和你作兄弟吗?”乌云看着他问。

林锐的嘴唇翕动着:“生死兄弟。”

“林锐!”乌云大哭着跪下了。

林锐开始穿衣服:“我在外面等你,我希望走出来的是我的兄弟乌云!而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胆小鬼!”

林锐穿上三接头皮鞋大步出去了。

乌云跪在澡堂哇哇大哭。

纤细白皙的手拿起口红旋转出来。

美丽的嘴唇翕动着,口红画出了漂亮的唇线。

眉笔拿在手里,在细致地描着眉毛。

外面的军乐声隐约传来。

方子君看着镜子里面自己美丽的脸,放下了眉笔。

“子君姐,你好了吗?”何小雨穿着军装戴着伴娘的胸花进来问,“都在等你。”

方子君点头,起身穿上崭新的军装上衣。

“真漂亮。”何小雨感叹,“果然都说的没错——新娘是最美丽的。”

方子君挤出笑容:“走吧。”

大厅里面已经是一片热闹,穿着军装和没穿军装的嘉宾都在互相打着招呼。何志军和林秋叶一个军装一个便装笑容满面,在迎来送往。

最显眼的是还有一个小交响乐队,雷克明穿着燕尾服作指挥。《解放军进行曲》在他的激情指挥下响彻整个礼堂,雷克明指挥得很陶醉,不多的头发上着发胶,因此随着他的指挥甩来甩去。

“听说了吗?”抱着酒壶站在边上的董强对田小牛说,“咱们新来的副大队长是音乐学院毕业的,学指挥的。”

“不可能吧?”田小牛疑惑地眨巴眨巴眼,“那咋当了特种兵了呢?”

“我原来也怀疑,不过看他这两把指挥的刷子,半路出家根本不可能。”董强看着雷克明的动作,“据说他当时是文艺兵,在前线体验生活,后来跟他住一起的老班长牺牲了,尸首都没抢回来。他就拿起冲锋枪当侦察兵了,后来就当了指挥员。”

“乖乖,特种部队真的是什么人都有啊!”田小牛感叹。

雷克明看新娘出来,敲敲面前的谱子,举起手。他的指挥棒一挥,《结婚进行曲》就响起来。

陈勇戴着新郎的胸花,旁边的伴郎是林锐,慢慢地走上前。

耿辉是主婚人,他笑着面对着这对走上来的新人。

雷克明的指挥棒落下,音乐结束了最后一个音节。

“今天,是我们A军区狼牙特种大队一个大喜的日子!”耿辉高声笑着说,“我们的战斗英雄、特战一营副营长陈勇中尉,和战场救护队的老兵、军区总医院的正连文职干部方子君同志,喜结良缘!”

雷克明一挥指挥棒,鼓手敲了一阵密集的鼓。

官兵们嗷嗷叫。

“他们相识在战场,相爱在和平,相知在我们特种大队!”耿辉高声说,“让我们举起手中杯,祝福他们白头偕老!”

大家举起手中杯,不过特种大队的官兵都是雪碧。

方子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白皙的脸平静如水。

陈勇看着她,黝黑的脸一样平静如水。

“干!”耿辉高喊。

雷克明举起指挥棒,《喜洋洋》音乐起。

“新郎新娘,喝交杯酒!”耿辉高喊。

陈勇和方子君面对面站着,陈勇手里的杯子是饮料,方子君手里是白酒。

“不管怎么样,我陈勇今天很高兴。”陈勇低声说,“能和你有这么一回,我知足了!”

方子君不说话。

摄影记者们都举起了照相机在准备。

方子君举起酒杯,陈勇也举起来。

两个人的手臂挽在了一起,交叉过来。

方子君闭上眼睛,喝下这杯酒,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

陈勇无语,喝下饮料。

闪光灯亮成一片。

奥迪轿车停在礼堂门口,刘参谋长、萧琴和刘芳芳下车快速走进来。官兵们都起立,何志军和耿辉都迎上去敬礼。雷克明也赶紧放下指挥棒,走过去。

“敬礼——”何志军高喊一声。

所有军人都敬礼。

“来晚了来晚了!”刘参谋长哈哈笑,“我那会啊没完没了,这不一散会就赶紧过来了!祝贺祝贺啊!”

“首长。”陈勇敬礼。

“好小子!”刘参谋长捶他一拳,“媳妇很漂亮,我们好像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