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2)

狼牙 刘猛 17776 字 2024-02-18

“是。”方子君淡淡地说。

“军区总医院!”刘参谋长拍拍自己额头,“哦,你就是方子君啊!你是芳芳的大姐,对吧!”

“对。”方子君点头。

“子君姐姐,这是我送你的。”刘芳芳笑着递给她一束百合。

“谢谢。”方子君道谢。

“方大夫,你果然是个美人。”萧琴笑着说,“祝贺。”

方子君看着她,很平静:“谢谢。”

“请首长讲话吧。”耿辉笑着说。

“好好!”刘参谋长大步走上台子,“同志们!我说两句!”

刷——都立正。

“别那么拘束,都放松!”刘参谋长笑呵呵挥手,“虽然你们是我的部下,但是今天是陈勇结婚的喜日子,我是来蹭喜酒喝的!”

官兵们哄笑。

“特种大队从无到有,到今天发展壮大,我们的青年干部已经组织了自己的家庭,这是可喜可贺的大好局面!”刘参谋长大声说,“我们扎根山沟,建设山沟,现在又成家在山沟!同志们,作为老兵我要说一句话,就一句——军人不仅要无私奉献,还要学会去幸福的生活!人生的道路很漫长,祝福我们的新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在我们的绿色军营一起走向美好的明天!”

官兵们都鼓掌。

“好了好了,不多说了。”刘参谋长笑着挥挥手,“说多了就喧宾夺主了!我还有一个会,喝杯酒就走!”

他下台,田小牛急忙把酒杯递过来。

“参谋长,您派女儿来特种大队卧底,这一手可够狠的。”耿辉笑着说。

“什么卧底啊,就是来你们这儿锻炼的!”刘参谋长摆摆手,“你们放心,我刘勇军是带兵出身,不会给你们搞阴谋诡计那一套!我女儿说了也不算,再说她说你们都是好话!这不还当了你何志军的三闺女了吗?我闺女的大姐结婚,我能不来吗?”

何志军笑:“首长归首长,这闺女可是我的!”

大家哈哈笑。

“我跟新人喝杯酒,你们别缠着我谈工作,今天我不听。”刘参谋长笑笑说,“新郎新娘,我今天还有重要会议,所以不能跟你们喝尽兴。我把老婆和女儿留下陪你们喝好!改天我单独请你们!”

“首长忙,谢谢首长。”陈勇说。

“谢谢首长。”方子君点头道谢。

“祝贺你们!”刘参谋长和他们碰杯,“我干了!”

“我们老刘现在轻易不喝酒的,他身体现在一直不是很好。”萧琴笑着对方子君说,“这次是专程从军区会议间隙赶来专门喝这杯喜酒的!”

方子君不说话,陈勇道谢:“谢谢首长。”

“胡说八道!”刘参谋长笑着说,“我身体好得很!”

“子君姐姐,陈哥哥,祝福你们。”刘芳芳拿着酒杯过来。

“芳芳。”方子君看着她。

“姐姐?”

“记住我的话。”方子君和她碰杯。

刘芳芳一愣。

“首长,我喝!”方子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痛快,是特种兵的老婆!”刘参谋长哈哈大笑也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我走了,老婆和闺女留着陪你们!慢慢喝!”

“敬礼——”

官兵们举手敬礼。

刘参谋长右手放在帽檐上,大步走出去上车走了。

萧琴刚刚想说什么,发现方子君的脸色变了,注视着门口。

她转过去,脸色也变了。

“记住,你是天杀的伞兵!”

刘晓飞低声说。

张雷不说话,慢慢往里走。

他瘦了,整个人瘦了一圈。

他们的身后,是两纵队捧着满怀百合的军校生。绿色的军装,红色的肩章,桔色的校徽,白色的百合。他们都是军容齐整,黑色的皮鞋擦得蹭亮,脚步一致。

20多名军校生捧着白色百合鱼贯而入。

张雷捧着一把裹着红色绸带的65伞兵刀,刘晓飞捧着一个花篮,慢慢走到新人面前。

都静止,在看着这群军校生。

张雷走到陈勇面前站住,双手递给他伞兵刀:“宝刀赠勇士——虽然这不是什么宝刀,却是我哥哥留下的。”

陈勇庄重地接过伞兵刀,抽出来,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飞鹰。

“希望你,象这把刀的主人一样爱她!”张雷低声却是坚定地说。

陈勇看着他:“我会。”

张雷点点头,他转向接过花篮还站着发呆的方子君挤出笑容:“祝贺你。”

方子君坚持站住。

“他是军人,我也是。”

张雷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退后一步,举起右手敬礼。

陈勇还礼。

刘芳芳看着他们,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来来,喝一杯!”何志军笑着招呼他们,“这帮小子还挺能整啊!都别走,都留下喝酒!”

“大队长,我们不能留下喝酒了。”刘晓飞说,“我们是请假出来的,队长让我们必须限时回去。我们告辞了。”

军校生们把百合花篮放在自己身旁,他们的身旁摆出一条百合花的通道。

无声向后转。

慢慢向后走。

两队绿色军装红色肩章黑色皮鞋的军校生走过那条百合花的通道。

方子君看着张雷的背影,嘴唇在翕动着。

张雷坚定地走着。

方子君一直注视着,一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

她闭上眼睛,眼泪无声流出。

萧琴低下头,但是看见女儿,她又抬起来了。

“我,今天很高兴…”方子君睁开眼睛,挤出笑容颤抖着声音;“来了这么多朋友…我身体不太舒服,我先去休息了,好吗…”

耿辉赶紧说:“好好,去吧,你献血以后身体一直比较弱。”

方子君慢慢转身,何小雨不敢说话陪着她走。

走了几步,方子君就晕倒了。

方子君躺在里屋的床上昏昏沉沉,何小雨关上门出来,陈勇坐在那抽烟。

“我说,你就别抽了。”何小雨说,“新婚之夜,你要照顾好子君姐姐。她吃的苦太多了,身体也不好,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走了。”

陈勇点点头,掐灭烟。

方子君昏昏沉沉,意识当中知道门开了。

陈勇站在床前看着方子君,月光下她的脸洁白如玉。

方子君抓着被子不敢动。

陈勇没说话,转身轻轻出去了。他从柜子里面拿出一床军被,在沙发上躺下,看着墙上的双喜大红字,苦笑了一下关上沙发旁的台灯。

方子君躺在屋里,听着外面鼾声起来。

她轻轻地开始抽泣,声音很低,不一会也沉沉睡去了。

凌厉的战斗警报是在凌晨响起的。特种大队的战斗警报分级别,除了各级战备以外,还有专门针对各个营分队的不同警报。这个是专门拉特战一营的。陈勇一下子就翻身起来,一边脱身上的常服一边走到窗口。大院里面已经一片忙乱,他一边换迷彩服一边拿起电话:“特战一营?我陈勇,怎么回事?!”

“不知道,副大队长刚才来电话,我们要带实弹!”接电话的是林锐。

“好,我知道了!”陈勇放下电话已经穿上军靴系着靴带。

方子君从里面出来脸色发白:“怎么了?”

“没事。”陈勇笑笑,“可能是拉动,你睡觉吧。早饭我一会让文书给你送家来,下午你就回医院,参谋长正好去军区开会你搭他的车走。”

“不会是打仗了吧?”方子君颤抖着声音问。

“不会,现在是和平年代。”陈勇戴上作训帽,走到门口回头:“存折在柜子里面我的军装底下压着,我在部队除了抽烟不怎么花钱,有两万多,密码是我们部队番号;还有一个白金戒指,本来打算婚礼给你戴上,不过我怕你不喜欢就藏起来了。都在一起,你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我走了!”

“陈勇!”方子君叫住他。

陈勇在门口站住。

“是不是要打仗?!”

“我不知道。”陈勇说,“也可能是非战争行动。”

“你…注意安全。”

“我会的。”陈勇说,“别为我担心。”

“一定要回来!”方子君说。

陈勇心里一颤,立即觉得结婚真好!

他转身:“我发誓,我会回来!”

方子君点点头:“去吧!”

陈勇敬礼,转身出门了。他的脚步声在楼道响起来。方子君看着沙发上狼藉的被子和茶几上满满的烟灰缸,腿一软*着门边慢慢地滑下来。她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陈勇大步跑在忙乱的大院里面,特战一营在林锐利索的口令声中已经集结完毕。战士们都全副武装,林锐把陈勇的钢盔步枪手枪扔给他。陈勇挎上跑到队列前面:“都到齐了没有?”

“齐了!”林锐说。

“走走!”陈勇一挥手,带着队伍跑了。

在车场准备登车的时候,何志军和雷克明大步走来了。何志军穿着常服,雷克明穿着迷彩服戴着钢盔但是没有臂章军衔。

“报告大队长同志!特战一营全员到齐,请指示!”陈勇敬礼。

“稍息。”何志军说,“你说吧。”

雷克明敬礼,跑步到队列前面:“放背囊!”

刷——背囊都摘下来放在身旁的地上。

“摘去军衔和臂章!”雷克明喊。

战士们摘去军衔和臂章塞在兜里。

“恶性涉枪暴力事件。”雷克明看着大家说,“省公安厅向我们求援,具体情况路上说。管好你们的嘴巴,一句话也不许多说!上车!陈勇,林锐,上我的车!”

战士们利索地登车。

一辆吉普车开来,停在雷克明身边。雷克明转向何志军:“大队长,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没什么了,你是老手。”何志军说,“注意安全,去吧。”

雷克明、陈勇和林锐敬礼,上了那辆卸下车牌的吉普车。雷克明上车的瞬间,车顶的警报器凌厉拉响。雷克明的吉普车打头,特战一营的吉普车和卡车都跟在后面。车队径直穿过大院,冲向大门。

方子君站在窗口看着,脸色发白。

陈勇在看情况电传,雷克明坐在前面侧脸:“和尚,昨天开荤了?”

陈勇尴尬地笑笑,看电传。

雷克明看他的窘迫样子,也笑笑。

车队在山路上鸣响着警报器风驰电掣。

化工厂已经是戒备森严,层层公安和武警部队将这里包围得水泄不通。附近的居民正在疏散,派出所民警和地方干部忙成一团。军区防化团早就赶到了,穿着防化服没戴连体帽的战士们在外围席地而坐听政工干部讲话:“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如果出现万一,我们要冲入险区将损失降低到最小程度!”

消防队的战士站在消防车上拿着水龙头作准备,防化车在周围喷洒着白粉作预防,被武警战士拉着的狼狗撕扯着链子哪个车过都要汪汪汪。

特种大队的车队旋风一样在警车的开道下冲入警戒线。战士们都没有下车,卡车的蓬布都拉着。雷克明和陈勇、林锐敏捷地跳下吉普车,在警察的引导下快步跑到几辆面包车围着的临时指挥部。没有更多的寒暄,市委书记和公安局长就简单交代了更准确的情报——四名劳改犯人抢劫了值班武警的两支81-1自动步枪和将近100发子弹,同时撬开了劳改农场矿山炸药库得到了雷管和炸药。他们本来准备逃逸,结果被追击到了这里面来,事态反而更严重了。

“其中一名犯人一直表现很好,担任了排险安全员。”劳改农场的政委说,“他很熟悉炸药和雷管操作。”

“有没有人员伤亡?”雷克明问。

“我们农场武警中队一名战士牺牲,另外一名战士重伤还在抢救。”农场政委说。

“还有就是进攻的时候,牺牲了一个武警战士,两名民警中弹,不过都不致命。”

“犯人有没有军事训练背景?”陈勇问。

“没有这方面的纪录,不过有一个以前是偷猎的枪法很好。”

“知道了,照片给我们。”雷克明接过照片和地形图。“条件是什么?”

“提供直升机,放他们出境。”

“他们在什么位置?”林锐拿着望远镜在观察,“有确切情报吗?”

“不清楚。”

“我们得先侦察。”雷克明说,“林锐,你去安排一下。——记住,不要进去!”

“明白。”林锐跑向自己的车队。

“我们不能在化工厂里面开枪。”雷克明淡淡地说,“让战士们准备白刃战。”

“是!”陈勇敬礼,转身跑回车队。

“收枪,文书留下看着。”陈勇回到车队说,“里面不能开枪,准备白刃战。”

步枪手枪和匕首枪都被交上去,战士们都拔出自己的匕首。陈勇卸下自己的步枪和手枪,打开车上自己的背包,取出跟随自己多年的飞刀绑在腰上,又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柳叶刀:“我亲自带你们进去。”

“他们有枪吗?”交枪的时候田小牛问。

“有。”陈勇说。

“如果他们开枪呢?”田小牛问。

“躲,或者挨枪子。”陈勇甩下一句走了。

田小牛拿着匕首脸发白。

“特种兵,不是光拿来给你们村老民兵炫耀的。”董强拍拍他的钢盔,“走吧兄弟,下去待命。”

田小牛跟着董强下车,跟弟兄们坐在附近的地上。

“里面有炸药。”林锐对乌云说。

“交给我。”乌云笑笑。

“拿出你的手段。”林锐拍拍他的肩膀。

田小牛手忙脚乱在戴单兵防毒面具,乌云看着他笑笑:“你干啥?”

“这不是化工厂吗?”田小牛说,“我怕毒气泄漏。”

乌云一指里面:“你自己看看,有用吗?”

田小牛一看,里面都是高耸的密封罐子,脸色更白了:“妈妈呀!这,这这得多少毒气啊?!”

“记住啊,不要紧张。”林锐拿着手里的匕首蹲在大家面前,“有的有战斗经验有的没有,新兵同志要跟着老兵,枪响不要乱。他们只有四个人,两条枪,子弹也是有限的,而且在化工厂他们自己也有忌讳。我们虽然没有武器,但是我们的优势是近战格斗技能好。只要让我们贴着身子了,就一下子给我直接攮死他!不要犹豫,不要怕见血!”

大家仔细听着,新兵们当然紧张。

“匕首大家经常练,飞刀也有不少同志会。”林锐说,“你们就当作靶子,千万记住一点——这是战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直接一下子就是要害,不然死的是你!明白吗?!”

“明白!”声音不齐。

“明白吗?!”林锐怒吼。

“明白!”声音高了。

“我也从新兵过来的,我理解你们。”林锐说,“没有枪在手里就觉得胆子不壮,但是别忘了我们是特种兵!特种兵就是用毛巾也能杀人!你们都为自己是特种大队的兵自豪,现在就是来证明给所有人看你们的自豪不是吹出来的是杀出来的!”

大家都听着,信心足起来了。

“报告排长!”田小牛起立。

“讲。”

“我要上厕所。”田小牛苦笑着说。

“去。”林锐说,“还有谁要上厕所,都去那边树丛里面解决。”

几个新兵去了。

“现在打乱原来的编制,进行战斗编组。”林锐说,“格斗技能好的同志作第一突击队,狙击手和机枪手40火手这些作第二突击队,爆破手作第三突击队,我们杀过去以后准备排爆。”林锐看看手表,“可能还有时间,大家信封都写了吧?”

“写了。”

“我要再写一封。”乌云举手。

“你去吧,找文书要纸和信封,写好了封口给他。”林锐说,“还有谁要写的一起去,半个小时时间。”

几个战士跟乌云去了。

陈勇拿着柳叶刀站在雷克明身边。雷克明看着地图:“这种白刃战,你肯定是要亲自带队了。我换便装和他们谈判,他们肯定是不会让我带人的。我带对讲机进去,会想办法给你们暗号。你要先找到枪手,干掉两个枪手以后就好办了。还有炸药,这个很麻烦。”

“威力有多大?”陈勇问。

“看装在哪儿了,我希望他们不懂行。”雷克明说,“如果安装到位,不光我们和站在这里的军警,还有那个城市——今后几十年都会是恶梦。”

陈勇转向不远处的城市,高楼林立。

“同志们,别的我没什么多说的。”陈勇看着站立在自己面前拿着匕首的战士们,“我们是特种兵,就是吃这碗饭的。这就是真正的战场,杀人或者被杀,没有别的选择。”

战士们握紧手中的匕首。

“我带第一小组左翼,林锐带第二小组右翼。”陈勇说,“按照刚才的战斗梯队排开,准备出发。”

陈勇带着二十多个战士跑步过去了。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林锐看着面前的化工厂长出一口气,突然冷笑着冒出来一句英语。这是莎士比亚戏剧《哈姆雷特》的经典台词,是他从徐睫送他的那本书学会的。

“班长,你说啥?”田小牛眨巴眼睛问。

“我说——”林锐冷笑的脸色变成凝重,举起右手的匕首高喊:“必胜!”

“必胜!”战士们举起右手的匕首瞪大血红的眼睛高喊。

林锐带着战士们排成战斗梯队,各个梯队相距五米保持战斗队形低姿穿越武警把守的警戒线。军警们都看着他们狰狞的脸从面前一擦而过,坐在远处的防化团战士们也站起来看着他们矫捷的逐渐消失的背影。

穿着便装的雷克明盘腿坐在一个车间的值班室里面,对面是一个光头囚徒。雷克明的双手被绑在后面,对讲机也放在面前的地上。两个人的谈判不是那么通畅却也不是特别艰难,总之还是你一句我一句。

“我们这么谈是没用的。”雷克明的语气很平淡,“我只是个派来和你们谈条件的,不是来作决定的。你不让我和外面联系,你们的要求无法转述,上级也没办法研究你们的条件。”

“你是老手,专门吃谈判饭的?”光头问。

“算是吧,行行都得吃饭。”雷克明说着,他被绑在后面的手在转动着,勾住了自己的袖子。

“我要直升机,要你作人质,要一百万现金,你们能做到吗?”光头问。

“你以为是美国电影?”雷克明苦笑,“直升机是那么好叫的?就是要给你一百万现金,得多少领导签字?这都需要时间。”

“没那么多时间,一个小时。”光头红着眼睛,“不然我要这里都完蛋。”

“时间太紧,不可能做到。”雷克明淡淡地说,右手食指已经勾住一根金属丝拉出来在背后细细切绳子。“五个小时。”

“两个小时!”光头急促呼吸着拿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你告诉他们只有两个小时!”

陈勇带着战士们翻过围墙近乎无声落地,低姿跑过开阔地*在罐子后面。耳机响了:“客人有话要说,我们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准备现金和直升机,降落地点在第一车间外面的空地。四个客人都在…”

陈勇挥挥手,战士们跟着他接近第一车间。陈勇已经看见那边搜过来的林锐,互相给个手语。林锐点头,陈勇这边开始搭人梯上房顶。林锐挥挥手,他的人在四处散开。

乌云站在林锐旁边,林锐看他一眼低声说:“你怎么来了?去第三突击队去!”

“在你身边最安全。”乌云笑了一下。

林锐苦笑,就没说话。乌云跟在他身侧,握紧手里的匕首。

“混蛋!”光头一拳打在雷克明脸上,“你玩我?!你居然敢出卖我?!”他哗啦拉开81自动步枪的枪栓对准雷克明的脑袋:“信不信我宰了你?!”

雷克明躺倒在地上手已经快打开了,他看都不看枪口:“既然来了我就不怕死!”

“那我就成全你!”光头说着就要扣动扳机。

雷克明右脚脚后跟在地上使劲一踢,皮鞋的鞋尖腾地弹出一把锋利的弹簧刀。他眼睛一下子射出寒光,直接就抬脚踹去。

“啊——”光头下阴被刺中,他惨叫一声倒地自动步枪枪口就抬高了,只打了一发子弹。

雷克明双手已经解放,他起身一转双腕,钢丝绳就勒住了光头的脖子。光头的眼睛越睁越大,舌头逐渐耷拉下来。雷克明狠狠地勒着,一直到他彻底完蛋。

“大哥…”一个家伙刚刚闻声跑进来,雷克明已经站起身飞身踹去。这一脚直接就踹在他的咽喉,落地的时候雷克明在空中变踹为顶膝一下子落在他的咽喉上。

清脆的一声咔吧。

雷克明起身拍拍手,戴好眼睛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房顶的枪手刚刚举起81步枪,陈勇的飞刀已经过去了。两把飞刀扎在他的胸口,他惨叫一声掉了下去。落在地上还要挣扎,田小牛直接就飞身上来一匕首刺在他的后背:“我日你奶奶——”

田小牛红着眼睛拔出匕首又扎下去:“我再日你奶奶——”

还要日的时候董强一把拉住他的手:“行了行了,他已经死了!”

田小牛红着眼睛问他:“我是不是特种兵?!”

“是是,你是特种兵!”董强赶紧说。

提着81步枪的雷克明从里面出来:“两个完了。”

“外面一个。”林锐报告。

“还有一个。”雷克明的眼睛四处寻摸,他眼睛一亮:“在那儿!”

一号车间门口的罐子顶部,一个穿着囚服的囚徒大声笑着:“我操你们所有人大爷!”

嗤——

导火索着了,他抱着炸药包哈哈大笑。

陈勇甩手出去柳叶刀。刀刺穿他的胸膛,他的笑声嘎然而止掉了下来。炸药包落在毒气罐子旁边,导火索还在嗤嗤着着。

“都给我闪开!”

林锐高喊一声大步跑上去抱起炸药包就往空地跑。乌云突然斜刺冲出来一下子撞到他,抢他手里的炸药包。

“你干什么?!”林锐怒吼。

“我是爆破手——”乌云高叫着一脚踢在他脸上,林锐眼前一黑再反应过来乌云已经抱起炸药包跑向空场。

“乌云——”林锐起身就追。

“啊——”乌云高喊着冲到空场上。

“乌云!”林锐一个前扑卧倒,“丢掉赶紧回来!”

乌云转身看着他眼睛血红高喊:“林锐,我欠你的今天还你——”

话没喊完,炸药包“轰”的一声爆炸了。

林锐睁大眼睛长大嘴,耳朵已经失聪。

片片人体和衣服的碎片,落在他的身上和面前。

空场上空空如也,除了血肉模糊的碎片。

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林锐:

我的好兄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能和你说话了。我多要的一个信封,就是为了给你写信。

从新兵连开始,咱们就在一起。你就是那草原上刚刚出壳的雄鹰,而我则是刚刚出栏的牛犊。我敬佩你的勇气和你的聪明,我愿意和你在一起,那些艰难但是快乐的日子是我做梦都会珍惜的。

我乌云不会说话,不会办事,我对不起你。

我很感谢你还拿我当兄弟。如果我欠你的,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我乌云给你当牛作马也要还你。

对了,替我转告咱们嫂子,我乌云也永远记得她的救命之恩。这辈子我欠的人太多了,只能下辈子慢慢还吧。

不配作你兄弟的乌云”

火焰燃烧着。

林锐看着这封信化成灰烬,飘飘缪缈的青烟飞上天空。

“乌云,你怎么那么傻啊…”林锐穿着陆军少尉常服跪在乌云的墓前,喃喃地说,眼泪无声滑过他的脸颊。

雷克明慢慢出现在他身后。“乌云烈士的抚恤金已经下来了。”

“我要请探亲假,副大队长。”林锐说。

“嗯。”雷克明拍拍他的肩膀,“去内蒙古的车票,我已经派人送到你排里去了。我知道,这一次你是非去不可的。”

“乌云,我的好兄弟。”林锐磕头,头贴在水泥地上久久不动,泪水流到水泥地上洇湿一片。“是我欠你的,我一辈子也还不起…”

“我给总部打了报告,这是今天上午刚刚电传过来的特批乌云中士追授为陆军少尉的命令。”雷克明拿出一张命令,“你去交给他母亲吧。”

“副大队长…”林锐的头敲击着水泥地面哽咽着感激地说。

雷克明把命令放在他头前的地上,拿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压上:“这是大队常委的一点心意。”又一个信封压上:“这是我的。”

林锐的头敲击着地面,手指抠在水泥地上压抑地哭泣。

“乌云是个好战士。”雷克明站起身看着这个僻静的山头上小小的烈士陵园,特种大队这几年陆陆栩栩添加的几座新墓,“他们都是好样的。”

林锐抬起头看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田大牛,乌云…音容笑貌仿佛都在眼前。

“我们要永远记住他们。”雷克明退后一步,啪地立正敬礼。

林锐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头又磕在地面上泪如雨下。

“敬礼——”

陈勇在身后高喊。

啪!一片整齐的立定声。

特战一营各个单位的红旗都放低到45度角,战士们举手敬礼。

陈勇把一个信封放在雷克明刚才的信封旁边:“里面是两万块钱,你替我交给乌云的母亲。”又一个信封放在上面。“这是子君的。”

“排长,这是我们的。”田小牛把一个档案袋放在旁边,“有零有整,总共是五千四百三十八块七毛。我们出不了大院,没法去银行换,你路上找个银行给换一下吧。”

“乌云,弟兄们来看你了…”林锐的头还贴在地面上,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你永远是我们的好兄弟!”

墓碑上的乌云憨厚地笑着。

大队部也是一片肃静。

何志军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面,面色凝重。

“乌云的事迹,军区已经在整理。”耿辉低声说,“荣誉称号马上就会下来,地方政府也准备在乌云牺牲的地方立一块碑作为永久纪念。”

“我的战士,已经牺牲了。”何志军闭上眼睛,“已经牺牲了。”

“这是为了活着的人。”耿辉说,“为了更多的战士可以学习和纪念乌云。”

何志军闭着眼睛点点头:“好,你弄吧。——记住,这样的事情还是让雷克明多出面,这是他和部队熟悉的机会。我就要离开我的狼牙大队了…”

“命令下来了?”耿辉问。

“下个月。”何志军说,“说实在的,我真的不想提副师,不想离开这里。”

“在这个节骨眼,我就不祝贺你了。”耿辉说,“你还是特种大队的业务领导,还是要经常回来的。”

“我会的。”何志军点头,“我会和老雷多谈谈,训练还是要加大力度强度!类似的牺牲,尽量避免发生!尽量避免发生…”

“对了,军区直工部通知,这批提干的士兵要去参谋学院短训。”耿辉说,“林锐就不用回大队了,他去乌云家以后直接去参谋学院报到吧。”

何志军点点头:“可以。”

列车呼啸着掠过大地。

穿着少尉军官制服的林锐背着91大背囊下了草原上的长途车,当地武装部的部长牵着一匹马在等他。他翻身上马,挥动缰绳。

两匹骏马在黄昏的草原飞奔。

“前面那个蒙古包,就是乌云的家。”武装部长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说。

“她知道乌云牺牲了吗?”林锐收慢座骑黯然问。

“知道。”武装部长说,“我们和民政局给她送过牌匾和东西。”

林锐看着破旧的蒙古包,心里一阵发酸。断断续续的歌声从蒙古包门口传来,一个衣着褴褛的老妇人坐在门口唱歌。

武装部长翻译:“儿子啊,你是那草原的羊羔,你偷跑出去吃草,草不好吃,还是回来吃奶吧…”

林锐受不了了,翻身下马大步跑过去。

老妇人对他伸开双臂,林锐一下子跪在她的面前:“妈妈,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乌云!”

老妇人深陷的眼窝淌着浑浊的泪抚摸着林锐的军装嘴里嘟嘟囔囔。

“她说,乌云只是出去吃草去了,还会回来吃奶的。”武装部长低声翻译。

林锐低下头,眼泪大滴大滴落在草丛中:“妈妈,我是乌云的战友,就是乌云的亲兄弟…我没有照顾好他,是我不好…您骂我吧,打我吧…”

武装部长低声翻译成蒙语。

老妇人抚摸着林锐的脸嘟嘟囔囔,武装部长翻译:“你是乌云的战友,乌云从草原飞出去,有你和他在一起我放心。你是好孩子,乌云不懂事,乌云写信告诉我,全*你才能当上军官。”

林锐低下头抽泣着:“妈妈,都是我不好,我恨我自己!”

老妇人听了武装部长的翻译,唱起了一支歌。

武装部长低声说:“儿子就是天上的星星,妈妈就是月亮,无论走到哪儿,看得见星星的地方就看得见儿子,看得见月亮的地方就看得见妈妈…”

林锐扑在地上:“妈妈——”

夜色当中的蒙古包,油灯下。林锐坐在蒙古包里面,拿出那些信封递给乌云的母亲。乌云的母亲打开看看是钱,都推回去。林锐固执地塞进她的衣襟里面。

晨色渐起。乌云的母亲走出蒙古包,看见穿着迷彩服的林锐在劈柴。她笑着端出一碗奶茶,林锐擦擦汗走过来喝奶茶。

一望无际的草原,林锐纵马牧羊。乌云的母亲站在蒙古包前眺望远方,林锐纵马回来下马。乌云的母亲拉着他的手进去,已经给他做好了饭。林锐坐下,吃手抓羊肉喝奶茶,噎住了喷出来。乌云的母亲笑了,他也笑了。

晚上。林锐在熟睡,那双粗糙的手抚摸着他的脸。眼泪吧嗒吧嗒滴在他的脸上,乌云的母亲抚摸着林锐的脸念念有词。

早上,林锐起来,看见乌云的母亲拿来一身蒙古服装。他换衣服,乌云的母亲给他穿着嘟囔着。

林锐钻出蒙古包敏捷地上马,整个是个蒙古小伙子。乌云的母亲看着他的背影,笑着念念有词。

黄昏。林锐在练拳,乌云的母亲坐在蒙古包前面看。几个小伙子纵马过来,邀林锐摔跤。林锐和蒙族小伙子摔在一起,学着蒙古摔跤的动作。乌云的母亲慈爱地笑着,看着。

晚上。林锐把自己的照片递给乌云的母亲,乌云的母亲仔细地和乌云的照片挂在一起。

早上。换好军装的林锐背着背囊翻身上马,和武装部长纵马走了一段。林锐勒马掉头,看见乌云的母亲还在那里挥手。他举起右手,在马上行了个军礼,咬咬牙纵马跟武装部长走了。

车站。武装部长送林锐上车,林锐叮嘱:“麻烦你们多去看看她,我会寄钱过来的,需要什么你们直接给我写信打电话。她要是病了,需要钱你赶紧说话。”

武装部长点头:“放心吧,我们也有政策照顾的。”

车启动了,林锐在卧铺车厢把背囊打开取洗漱用品。他在里面一摸,脸色变了。他的右手慢慢掏出来,是个布裹好的小包裹。他打开,里面就是那些装钱的信封。

林锐扑到窗户上,看着外面掠过的草原:“妈妈——”

列车在大草原上呼啸而过。

省城。背着大背囊的林锐下了车找到公用电话,拨了号码:“我是林锐,接大队部。…政委,我是林锐。乌云的母亲,不肯要这些钱,连抚恤金都不肯要。…好,我给他们武装部寄去,你给他们打个电话吧。”

从邮局出来的林锐穿着少尉常服坐在公车上,大背囊放在他的腿间。他在看着窗外出身,这个时候上来一位老妇人,林锐急忙让座。老妇人道谢,林锐看着她的满脸皱纹鼻头一酸,掉过脸去。他的表情有忧伤,有期待。

公车停在财经大学门口,林锐兴冲冲下车。

他背着大背囊戴上帽子,整理自己的军装准备进入校园。他一下子看见谭敏笑着往外跑,他笑了,赶紧走过去。却发现谭敏不是在冲着自己的方向笑,他疑惑地看着谭敏从自己身边的人群跑过。一辆蓝鸟停在路边,一个男人站在车外捧着玫瑰。谭敏兴冲冲跑过去,扑在那个男人的怀里。

林锐定睛一看——岳龙!

他大步跑过去,车已经开走了。

林锐满脸都是不肯相信,打了一辆车跟着。他在车里看着前面蓝鸟车里面的玫瑰花,还有谭敏偎依在岳龙肩膀上的背影,眼睛睁大了。

幽雅的西餐厅,穿着西服的岳龙和谭敏含情脉脉相对而座吃着西餐喝着葡萄酒。谭敏更漂亮了,长发披肩眼神水灵,不时被岳龙逗笑。穿着少尉军官常服的林锐背着大背囊看着他们木然地走进餐厅。

“先生,您几位?”侍者问。

“我,找人。”林锐说。

“请问您找哪位?”侍者看看他的一身军装和破旧的大背囊。

林锐看他一眼,眼神里面的锐利让他胆寒,退后。

岳龙对着门口坐,正在和谭敏说话。谭敏逗得前仰后合,岳龙说得兴高采烈。林锐慢慢走过去,站在他们不远的地方看着,看着。岳龙觉得身边有人注视,侧脸,惊喜地:“林锐!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锐不看走过来伸出手的岳龙,只是看着谭敏。

谭敏的脸色白了,惊讶地站起来:“林锐…”

“谭敏。”林锐的嘴唇翕动着,“我一直希望,我看见的不是你。”

“林锐,你都看见了。”岳龙说,“我岳龙不是想撬你的女友,我们…是真心的…”

林锐看着岳龙握住了拳头,眼神冒着寒光。

“林锐,我们可以坐下谈谈。”岳龙说,“你和我动手,占不了便宜。”

林锐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现在是什么时代了,林锐。”岳龙说,“你以为还是我们小时候在光明桥头打打杀杀啊?你动我,警察马上抓你。我现在是区政协委员…”

“流氓也能当政协委员?”林锐冷笑。

“林锐,”岳龙很镇定,“我瞒着别人不瞒你,我是走黑道了。我身边的人都有家伙,你动一动,这里就热闹了。”

林锐眼角的余光看见附近不同地方站起来几个小伙子,手都在兜里。

“值得吗?”岳龙苦笑,“你是解放军军官了,为了什么?林锐,我敬佩你是条汉子,所以我们可以坐下谈。换了别人,我不会这样谈。”

“岳龙,谭敏是好女孩。”林锐说,“你不要带她走黑道!”

“我不可能一辈子走黑道。”岳龙恳切地说,“去年我作了几笔大的真的赚够了,我不贪心,现在已经在转轨了。林锐你相信我,我会对谭敏好的。”

“你以为你洗得干净吗?你的钱带着血!”林锐说。

“你应该相信我岳龙的能力。”岳龙说,“这个店就是我的,你在这里动手不可能有任何便宜。”

“我告诉你,岳龙!”林锐说,“别以为有家伙我就怕了你,我林锐什么脾气你也知道!就你这个破店,这几个破人还有这几杆破鸟枪在我眼里还成不了什么气候!我今天不和你动手是不想连累谭敏,她还是学生!”他转向谭敏:“谭敏,跟我回学校去!”

谭敏看着林锐,害怕地:“不,不!”

“我不打你!”林锐着急地说,“你跟我走,这个地方不能待!”

“林锐,林锐我求求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和他是真心的…”谭敏说。

“你也得看跟谁?!”林锐的声音提高了,“你能跟黑道的吗?!”

周围的食客都起身看这边,岳龙一挥手:“盘点,关门。”

食客们都出去了,岳龙的手下关门。十几个小伙子就站在餐厅四周,手在兜里或者拿着铁棍。

林锐拉住谭敏:“你跟我走!”

“我不——”谭敏挣开他,“他说了他要改行的!”

林锐看着谭敏,心都碎了。

“林锐,现在不是你能不能带走人,是你还能不能站着出去的问题!”岳龙的眼中露出凶光,“我敬佩你是条汉子,但是你别欺人太甚!谭敏是我的女人!”

林锐看着谭敏:“你跟我走。”

“不!”谭敏躲到桌子后面。

“我现在走出去,你跟着我,就出去了。”林锐含着眼泪说,“你不跟着我,可能永远都出不去了!”

“你自己出得去吗?”岳龙冷笑问。

“岳龙,我没你有钱。”林锐点点头,“我也没你有势力!但是我告诉你——在我手上死的人比你现在的人加起来还多!你如果想试试,就来!我是现役军人,出了事自然有军事法庭处理我;但是你别忘了我还有战友兄弟!你知道我是特种部队的,你就该知道我的手段有多狠毒!”

林锐一巴掌拍在大厅的钢琴上。

钢琴的腿咣地就断了,零件散了一地。钢琴壳子上有一个诺大的被拍裂的手印。

所有人都后退一步。

“我现在走出去,谭敏要跟就跟着我,你敢拦着我们,你岳龙走到天涯海角都要作恶梦!”林锐大步走向门口。

没有人敢动他。

林锐一脚踢开门出去了,站在外面。

谭敏没有跟出来。

林锐眼前发黑,嘴唇翕动着:“怎么会这样?是我变了,还是社会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