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9)(2 / 2)

万俟岩挑高一边眉毛,对欧阳明月的来意相当吃惊。小公子断言此人野心甚大,看来果然没错。

“正是。鄙人有两件礼物想送予王爷,比沙盘更珍贵的礼物。”

为免勇武侯推三阻四,欧阳明月及时补充一句。提到沙盘,她至今还觉得憋屈,本以为那东西能有大用,却没料竟丝毫未能撬动勇武侯的心防。怪只怪那少年来得不巧,且还处处打压自己,把自己精彩绝伦的兵法展示变成了一场笑话。在少年的衬托下,她竟成了个不起眼的庸才,着实恼人!

万俟岩思忖片刻,点头应允,说一声“稍等”便回房换衣。他脱掉身上的浅灰常服,从箱笼里找出一件颜色鲜亮的紫金麒麟袍,在丫鬟的伺候下穿戴齐整。

自私银案过后,京中风平浪静,故而他已有十日未曾登门摄政王府,也未曾得见小公子。想起那人火辣而又直白的爱语,他一面掐指换算,一面涨红了脸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照这么说,他竟有整整三十载未见小公子,难怪心里如此难受。

细细抚平衣摆上的褶皱,他敛去眸中痴恋,前往正厅与欧阳明月会合。二人到达摄政王府,很快被侍从引人前院指着大雪纷飞中矗立的一座湖心小亭,言道:“王爷与小主子就在亭中赏雪,侯爷请。”

万俟岩颔首,带着欧阳明月缓缓走去。欧阳明月此番并非空手而来,左手抱着一个木匣,右手提着一个铁笼,笼外用厚实的棉布包裹,以免冻僵里面的活物。

这湖心亭乃是一密封角亭,只开了一扇小门,其余几面全用晶莹剔透的琉璃围住,嵌入花纹锦绣的黄梨木中,看上去十分精致典雅。虽外面大雪纷飞,滴水成冰,里面却燃着几个旺盛的火炉,即便开了两扇小窗也丝毫不觉得寒冷。

此时摄政王正与一名少年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个红彤彤的小火炉。二人头挨得极近,似在私语,也不知少年说了什么,摄政王哈哈大笑起来,捧着少年双额用力亲了几口。“啵啵啵”的脆响令站在门口的两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表情极其尴尬。

所幸万俟岩见过更香艳旖旎的场面,很快就回过神来,走上前从容见礼,心情却黯然失落。欧阳明月来自现代,什么样的魑魅魍魉没见过,也及时敛去惊讶的神色,躬身问安,心中暗暗忖道:难怪摄政王看不上我,原来是个同性恋,真真恶心透顶!

因少年背对门口,她只看见一头如瀑青丝,未能辨认出这名“娈宠”正是让她颜面扫地的小公子。是以,当二人转头望过来的时候,她眼里的惊讶和鄙夷未能逃脱在场众人的厉目。发觉自己失态,她连忙垂头拱手,讪然一笑。

现在周允晟已化为人身,有了自保之力,故而并不像初来时那般急于弄死女主。对他来说,女主等同于掌心的蝼蚁,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他可以让她把自己的男人一个个杀死,也可以让她无知无觉走向末路。她不是自诩无敌吗?那就让她知道什么叫作无能为力。

心里转着千百种阴邪无比的念头,面上却丝毫不露,他只淡淡瞥了来人一眼,显得很是心不在焉,随后自顾自脱掉靴子和罗袜,将一双嫩白如玉的小脚悬在火炉上烘烤。纯阴之体便是如此,临到隆冬腊月最难熬,浑身上下像浸在冰水里,寒意透骨,越发想要接近一切热源,当然,对阳气的需求也就越大。所幸爱人阳气充足,即便每晚被榨得干透,翌日照样生龙活虎,好歹帮他支撑过来。

想到昨晚无比火辣的痴缠,他心尖微痒,用泛着桃粉色泽的眼尾斜乜了爱人一下。赵玄正与万俟岩寒喧,被他水灵灵的小眼神一勾,顿时魂飞魄散,连自己下一句该说什么都忘了,自动自发捧住他一双冰冷玉足,用大掌反复揉搓,疼惜之情溢于言表。

“怎么还是这样冷,分明昨晚才吃饱。”

他拧眉,心道喂三次还是不够,必须每天多喂几次。如此一想,当真是心情飞扬,恨不得立马把人抱回房间去。

周允晟对爱人了解甚深,他只需抬一抬眉毛,他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一脚蹬在他胸口,目中满是警告。赵玄不敢忤逆,只得压下翻腾的欲念,将他赤裸双足裹入衣襟,毫无阻碍地贴在温热的胸口上。

万俟岩见惯了摄政王对小公子的疼宠,面上并无异色,反倒是欧阳明月,眉头一拢再拢,对两人如此堂而皇之的亲密举动颇为反感。

在万俟岩的示意下,她在远离两人的地方落座,拱手道:“草民此来拜会王爷,是为了与王爷做两笔买卖。为了表示草民的诚意,特将礼物献上,还请王爷过目。”

话落将罩着棉布的铁笼摆放在桌面,以便众人査验。

听见铁笼内窸窸窣窣的响声,赵玄似笑非笑地摆手:“勇武侯,替本王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万俟岩挑开棉布,却见笼内锁若一只雪狐,身量只有十尺,尾巴却蓬松硕大,因为焦虑,此刻正急速摆动着,看上去很是晃眼。雪狐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若掉入雪地,当即就会融入一片茫茫纯白,故而衬得一双茶金色眼眸越发水润明亮。它用小爪子不停抠挠笼门,嘴里发出“哼哼唧卿”的求饶声,模样可怜极了。

万俟岩抵挡不住如此脆弱可爱的小幼崽的呼唤,冷硬的面庞渐渐柔软下来。这只雪狐竟长着一双与小公子如此神似的眼眸叫他一看就心绪浮动,怜惜莫名。

赵玄也定定看了好几眼,显得有些诧异。

本已困倦的周允晟睡意全消,见爱人盯着笼子里的雪狐直看,用裹在他怀里的双足狠狠蹬了他一下,冷笑道:“又是一只赝品。你以为天下间的雪狐都能替代玉璃?”

“回小公子,草民并不确定这只雪狐是不是玉璃,不过带来让王爷辨认一二罢了。草民知道欧阳小姐乃玉璃的上一任主人,故而留心观察欧阳府,见这雪狐每晚从藏身之处钻出,在欧阳府四周徘徊,便捉了它送来。若它不是玉璃,就算草民白忙活一场;若它的确是玉璃,能为王爷解忧实乃草民荣幸。”

欧阳明月面上谦卑恭敬,实则内里冷笑连连。她可是亲眼见过摄政王对小畜生是如何疼宠的,这兔儿爷见到雪狐如此激动,怕是担心被一只畜生夺了宠爱吧?分明可以直起腰来做人,却偏要沦落到与牲畜为伍,也是可悲。

周允晟打开笼门,徐徐说道:“王爷疼爱玉璃,玉璃对王爷亦依恋甚深,倘若它真是玉璃,见了王爷恨不能立刻扑入怀中,又哪里会跑?是真是假,一验便知。”

话落戳了戳呆呆看着自己,眼中满是孺慕之情的小雪狐。

雪狐得了大王号令,立即跳出窗户,循着气味朝府中的兽苑跑去。闻听摄政王丢失了爱宠,前来送雪狐的人络绎不绝,周允晟怜惜族人,专门建立了一处暖房用以安置,等到春暖花开,自然会将它们放归山林。其中有几只开了灵智的雪狐却不肯离去,哭着喊着要留下来侍奉大王,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欧阳明月已把这只雪狐调教得乖顺无比,没有自己示意,绝不敢胡乱动弹,哪料才一个照面就隐入茫茫白雪中跑得了无踪迹。她面皮涨红,表情尴尬,心知这份礼物非但没能讨好摄政王,反倒给他添了堵,所幸之前话说得模棱两可,应该不会发作。

小狐狸亲口说出对自己依恋甚深的话,赵玄似喝了几大罐蜂蜜,甜得舌尖都麻了。他捏了捏小狐狸白皙圆润的脚趾,目中满是笑意,看向欧阳明月时却立即沉下面色,反问道:“你在欧阳府门口抓到的这只雪狐?京中谁人不知,本王遇见璃儿时他被欧阳明月那蛇蝎女人折磨得遍体鳞伤,他逃离本王反倒去寻找欧阳明月,你觉得可能吗?也不知从哪里淘换来的畜生,偏要充作本王心尖上的宝贝,你当本王好糊弄?看来你的诚意不过如此。来人,送客!”

他看见欧阳明月这张脸就心烦,一个女子再如何乔装打扮也免不了露出端愧,且还取了个与自己差不多的化名,这是把别人当傻子耍?他就奇了怪了,怎么除了自己和小狐狸,愣是没人识破她的伪装,仿佛别人都瞎了眼一般。而且她脸皮也真是够厚,竟然说璃儿舍不得她,夜夜在她闺房门口徘徊。便是冲着这一句,他就想狠狠拧断她的脖子。

欧阳明月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她去打听了消息,得知给摄政王送雪狐的人举不胜举,却没有一只与玉璃一模一样,要么身量不符,要么瞳色不对,要么性情迥异,摄政王虽然全都接受了,却从未带在身边,可见没有一只合他心意。

她仗着自己是雪狐的前主人,对它体貌性情十分了解,这才花费重金购买一只,还费心调教了很长一段时间,一遍又一遍地让雪狐演练玉璃与摄政王初次见面的场景,保证它一看见人就热烈地扑上去,叫摄政王心情大悦。

但现在,少年只轻轻一戳,那畜生竟然就跑了!欧阳明月心中十分恼怒,却也知道此事容不得自己辩解,连忙跪下承认自己弄虚作假,求王爷恕罪。她用力磕头,直把额头磕破了皮也不见王爷发话,只得朝端坐一旁的万俟岩看去。

最近对她颇为热络的万俟岩却自顾自盯着茶盏,仿佛上面镌刻着什么新奇的文字,对她的惶恐焦虑视而不见。欧阳明月无法只得打开木匣,言道:“王爷且慢,草民还有两样东西要献给王爷,若王爷不满意,再治罪不迟。”

从买卖改为进献,她也是被逼无奈,早知如此,刚才便不该投机取巧。

终于拿出来了,其余三人嗤笑,漫不经心地往匣子里扫了一眼,只见鹅黄绒布上摆放着两样东西,一个寸许见方的小纸包,一柄怪模怪样的铁器。万俟岩和赵玄不知道铁器为何物,周允晟却对此心知肚明,那是一柄燧发枪,威力比不得现代的热武器,但在这个时代却可成为兵器之王。欧阳明月是杀手,对各种冷热兵器知之甚详,用现有的技术打造出燧发枪并不算难事。

她带着这两样东西上门,看来是走投无路,意欲孤注一掷了。周允晟了然一笑,拿起燧发枪左右翻看,似乎非常好奇。

“此乃大凶之物,小公子切莫随意碰触。”

欧阳明月目中隐现傲气,将燧发枪夺过来,冲窗外抬了抬手。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一只麻雀从高空骤然跌落,将雪地染出一团艳红。

“此物名唤燧发枪,可射杀百米之外的活物,若用于战场,其威力可想而知。王爷可愿一试?”

欧阳明月重新给枪膛填充子弹,然后双手捧着,毕恭毕敬地献上。若摄政王果真目光如炬,野心勃勃,定然抗拒不了热武器的诱惑。有了燧发枪,天元国尽可以称霸整片大陆,周围大大小小的藩国和边境屡屡进犯的蛮夷何足为惧?

而她掌握的筹码远远不止这两样。只要摄政王看见她的价值,并给予重用,她有的是办法迅速攀升壮大。届时这二人若还妄图拿捏自己,杀了也便是了。思及此处,她目中逸出一丝杀念又很快收敛。

她心胸并不宽广,更甚者,还是个眶眦必报的主儿,在摄政王几次给她难堪的前提下,她早已起了杀心。或许别人觉得摄政王高高在上,无法触碰,在她看来却只是一个凡人而已,不过一颗子弹就能解决。

赵玄和周允晟的感知何其敏锐,察觉到一丝杀意,看向欧阳明月的眼瞳齐齐暗淡了一瞬。赵玄接过燧发枪,在欧阳明月的讲解下学会了瞄准。他对着窗外比划片刻,然后收回来对准自己左手,意欲扣下板机。

“王爷万万使不得!”

欧阳明月差点没被这愚蠢至极的古人气 死,慌忙解释,“此枪威力甚大,可在百米之外穿透颅骨,王爷如此近距离地对准自己,手掌定会被弹药炸得血肉模糊。王爷万万使不得啊!”

万俟岩方才已见识过燧发枪的威力,自然对欧阳明月的话深信不疑,也站起身劝阻。唯独周允晟没骨头似的仰躺在软椅中,两只莹白小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爱人胸膛,脚趾还调皮地夹住他两颗红樱拉扯,挑逗意味十足。

赵玄下腹有如火烧,却碍于外人在场不便发泄,哪还能听得进规劝,连一丝迟疑都没有便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巨响,预料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并未发生,摄政王摊开冒着青烟的掌心,把一粒扭曲变形的金属子弹扔在桌上,嗤笑道:“这就是你口中的威力巨大?竟连本王一丝皮肉都伤不到。”

自从与璃儿双修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内力每天都在增长,短短几月就已突破臻境,成就刀枪不入之体。他甚至有种感觉,只要自己愿意,就能随时随地覆灭这个世界。无论是欧阳明月还是万俟岩,抑或赵宗政,在他眼里都是蝼蚁。这世间唯有小狐狸才有资格伤他,甚至取他性命。

欧阳明月僵立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燧发枪比不得现代的枪械,但经过她改造后威力亦十分可观,怎会连一只手掌都无法穿透?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护体?那对方得强悍到怎样的程度?

她好半天才从震撼中回神,抬眼朝表情轻蔑的男人看去,胸中翻腾着无穷无尽的惧意。这人连子弹都不怕,更何论刀具?她方才还想着等榨干了对方的利用价值就杀掉,现在想来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拿什么杀掉对方?这可是个刀枪不入的怪物,手中又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她拿什么跟他斗?又凭什么算计他?一股恐慌感在内心深处蔓延,令欧阳明月无法动弹。她后悔了,后悔高看了自己,低估了对手。摄政王若重视她带来的东西,怕是会将她软禁起来,极力压榨更多剩余价值;若看不上,那更惨,定会一刀将她宰了,免得她脑子里的奇思妙想流落到旁人手中。

但谁会看不上燧发枪和黑火药?他之所以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态度,定然是在装腔作势,以便拿捏自己,所以自己还能保住一条性命。思及此处,欧阳明月很快镇定下来,勉强扯开一抹略带讨好的笑容,

她心情甫定,更令人惶恐不安的一幕却又发生了,只见懒懒散散斜躺在软椅中的少年从摄政王手里夺过燧发枪,三两下就拆成一个个零件,拿起变形的子弹看了看,又利落地将零件组装回去,前前后后只花了几息时间。

他从火炉内随意捻了一根未燃尽的炭条,在桌上细细描画,又标出数字,欧阳明月定睛一看,顿时,目呲欲裂。原来在一拆一装间,他己经把各个部件的造型以及精密数据全都解析出来,此时正在绘制图纸,且毫无疏漏之处。凭着这份图纸,摄政王想要制造多少燧发枪都不是难事。

“你、你也进穿越的?”

欧阳明月失口惊问。

周允晟给了她一个懵懂的眼神,仿佛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的专长除了黑客技术便是机械组装,哪怕他不是穿越的,只要给他一个样品,就能在拆解过后制造出一模一样的东西,更甚者还能改进。欧阳明月骨子里透出现代人的优越感,殊不知无论什么年代,在哪里,都不乏能力卓绝的天才。所以万万不可轻视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