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仿佛遗忘了灵草般，再没有去过冥界。

所以及至现在的弥留之际，他内心肯定不会存在后悔。

既然选择了作为人类生活，那么也就作为人类死去吧。

他无比洒脱。

“亚父。”

吉尔(agej)伽美什认真看着亚修，以肯定的语气开口：

“伴随着我的死，众神永远也无法回归大地，就连现在还存在于世的神灵们，也必须返回天上，你们再也不可能随意干涉人间。”

“甚至，后世的人类还会遗忘你们的崇高和伟大。”

作为天之楔子诞生的英雄王，天生就持有看穿未来的千里眼。

当他做出选择时，就已经预知到无数事情。

也很明白自己和众神观点中的矛盾所在。

他选择了释放人类的欲望，让人类不依靠众神，能独自在这片大地，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文明。

即便在那之后，大地将充满欲望的罪孽，人类也会丢掉对神的信仰，变得不再淳朴。

或许吉尔伽美什并不认为这样才是【正确】的，也从没有心怀什么怜悯，觉得必须从神灵的无形圈养中，解放自己的子民。

他仅仅是认为，生命都应该像他一样骄傲和有价值。

才无愧于世界所赋予的，那份独一无二的【知性】。

亚修丝毫不在意的点点头。

“那不是你希望的吗。”

他沉默片刻，又平静的开口：

“不过，如果没有了神灵的指引，又失去了强大的王的约束，这片大地恐怕会立即乱起来。”

“你指定的乌鲁克继承人，根本不足以镇压无数英雄。”

吉尔伽美什却是目光平静。

“我能看到无数事，未来的乌鲁克，终将会覆灭，被时光淹没。”

“为了自己的私欲，很多英雄会争夺王的宝座，以卑鄙和无耻的手段，引发各种灾难与战争，无数生命都会在战争中死去。”

“没有国家能永恒的延续下去，包括乌鲁克在内。”

“但人类也会因此充满活力，那些深刻的场面，善与恶每一天都会在这片大地上演。”

他发出大笑声，虽然中气不足，却尽显豪迈：

“这难道不是很有意思的一幕吗？”

亚修好奇的看着他：

“当人类为了争夺王权而让国家陷入毁灭时，需要我出手平息吗？”

“不需要！”

吉尔伽美什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以冷酷的语气道：

“如果乌鲁克的毁灭，是出于人类自己的选择，那就证明这个国度，已经不适合再延续下去。”

“哪怕当你死了之后，这个国家会立即倾塌？”

“对，哪怕我一手创建的繁荣，在我死后立即就烟消云散！”

亚修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穿未来的英雄王，还真是洒脱。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圣杯战争的王之酒宴中，对希望【再来一次】的阿尔托莉雅抱以嘲弄吧。

阿尔托莉雅那份对子民无法放手的心愿，实在太像曾经的神灵了。

而事实已经证明——站在人类的宏观角度来看，吉尔伽美什才是对的。

正因为他选择了终结神代，未来的人类，才有机会创造出无数波澜壮阔的历史，用人类自己的双手。

神灵们的行径看似慈悲，却无比愚蠢。

这时，吉尔伽美什又吃力的坐直身体，低声询问道：

“有个问题，很早以前我就想问了......亚父，您根本不是神灵吧？”

如果是神灵的话，绝不会坐视他终结属于神的时代。

“跟你一样，我也是个人类。”

亚修笑了笑，没有隐瞒什么：

“拥有神灵的力量，并且妄图走得比神灵更远的人类。”

这番话让吉尔伽美什一怔，露出释然之色，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您真的是个人类，还是比我都更纯粹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