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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他,弯着头颈从眼镜上方端详他。“我敢说,做爹当爸是挺有趣的,可只消让一个男人插手到一个跟他无亲无故的女人的事务里去……到底是什么使男人认为他娶的女人或他生下的女儿也许会行为不轨,而所有不是他老婆女儿的女人却一定会干坏事的呢?”
“是啊,”霍拉斯说,“感谢上帝她不是我的亲骨肉。她偶尔会不得不遇上个坏蛋,这我想得通,不过想到她随时都可能跟一个傻瓜纠缠在一起,那才叫人受不了。”
“嗯,那你打算怎么办?开展一场什么消灭蟑螂的运动?”
“我要照她说的那样做;我要通过一项法律,命令人人有责任开枪杀死任何50岁以下的做酒、买酒、卖酒或甚至想喝威士忌的人……恶棍我倒还能容忍,但一想到她可能受到什么傻瓜……”
他回到城里。晚上的天气挺暖和,黑夜里充满了刚长成的知了的叫声。他现在只使用一张床、一把椅子和一个五斗橱,他在橱上铺了块毛巾,放上他的发刷、表、烟斗和烟丝袋,还把他继女小蓓儿的照片靠在一本书上。一道强烈的光线正好射在照片上了光的表面上。他移动照片,使她的脸变得清晰起来。他站在照片前面,凝望着那张可爱而又难以捉摸的脸庞,而那张脸呢,正从毫无生气的硬纸板上望着就在他肩膀后面的某样东西。他想起了金斯敦的葡萄棚、夏日的暮色和低声细语,他走近时,这低语声便消失了,溶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其实,他对他们、对她毫无恶意;对她更是连半点恶意都没有,老天爷可以作证;那暮色和低语声变黑消失,成为她白色衫裙的淡淡的微光,成为她那神奇瘦小的哺乳动物肉体的轻巧而又急切的细语,这肉体并不是由于他而诞生的,但里面却仿佛跟开满鲜花的葡萄树一样充满着某种纤弱而又热气腾腾的活力。
他突然动了一下。照片仿佛也自动地挪动了一下,从靠在书上的不牢靠的位置上滑下了一点儿。人像被强光弄得模糊了,就像透过被晃动的清澈的水看某样熟悉的东西那样;他怀着恐惧和绝望的心情静悄悄地望着这熟悉的面容,那张突然比他更老练更懂得罪孽的面庞,一张模糊得不再可爱甜蜜的面孔,望着那充满隐秘而不太柔和的眼睛。他伸手去拿照片,把它碰倒了平躺在五斗橱上;于是那张脸又一次在死板而滑稽的涂了口红的嘴唇后面温柔地沉思冥想,打量着他肩膀后面的某样东西。他和衣躺在床上,亮着灯,直到听见法院大楼上的钟敲了三下。接着,他揣上表和烟丝袋,离开了他的家宅。
那火车站离家有四分之三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