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一上马车,带着斗笠的车夫扬起马鞭,驾车从午门疾驰离开。
牧野没想到马车冲得那么快,她微微躬着背,没有站稳,整个人往前栽去,撞到了裴辞的身上。
裴辞被她压得靠在马车后面的墙上,他抬起手,下意识要去搂她的腰,又在半空停住,只隔着方寸,虚拢了拢。
牧野稳住重心后,赶紧从裴辞的身上爬起来,“先生,没有弄疼你吧?”
先生那般清瘦,可别被她撞坏了。
“……”裴辞看她一眼,摇了摇头。
牧野在他旁边坐下,掀开车帘的一角朝外看去,认出了马车正在往城门的方向赶。
她轻轻松了一口气,放下车帘,看向裴辞。
裴辞今日没有易容成江骞行的模样,而是他原本的样貌,眉目如远山,清隽温雅,一双琥珀色的瞳眸此时正直直盯着她。
牧野被他盯得怔了怔,反应过来一定是她现在身上穿的这一身宫女服,让先生不解了。
她扯下头发里的钗环,轻咳一声,尴尬地开口:“此事说来话长,我是为了脱困才做这番打扮的。”
裴辞没有出声,只是终于缓缓收回目光。
牧野问:“先生你怎么会在午门?”
裴辞解释道:“我猜你服了解药,应该一刻也等不了要离开皇宫,恰好太子今日要启程北巡,是逃脱的机会,所以我就在这里一直等你。”
牧野笑了笑:“先生果然料事如神。”
裴辞从马车另一边拿出一个行囊,“这里面是我提前准备好的衣物盘缠,还有你一路上要用到的通关文牒。通关文牒夹了一张路线图,不要直接回燕北,按我写的路线,可以避开太子的追捕。阿翁我已派人去接,会带他先离开牧府,之后与你会合。”
牧野一怔:“不至于吧,他还会来抓我?”她跑都跑了,差不得了。
有这功夫,陆酩还不如去找牧乔。
裴辞深深地凝着她,眼里闪过一瞬异色,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对了,先生你给我的木簪,被陆酩发现了,江骞行这个身份已经不安全了,要不你也一起离开奉镛吧。”牧野担忧地说。
“放心吧,他还动不了我。”裴辞的语气里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
牧野疑惑道:“为何?”
裴辞:“他与我一样,都师从鬼谷,立下过誓言,在外不能伤及同门性命。”
闻言,牧野惊讶地看着裴辞。
她是知道裴辞在少年时,曾经有几年的时间在外游学,却不知道原来他拜的是鬼谷门下。
鬼谷一派,擅谋略纵横,兵法大成,以天下为棋局,历史上许多居于高位的谋臣将相,皆是鬼谷门下弟子。
裴辞说他师从鬼谷,牧野惊讶一瞬,很快便了然,毕竟他的谋略,她是领教过的,在战场上,多少次以少胜多,反败为胜,都是多亏了裴辞的计策。
然而,牧野属实没有想到,陆酩竟然也是鬼谷门下。
毕竟并非谁都能够拜入鬼谷门下,据传鬼谷每五年才收一位弟子进山,且对弟子的要求极为严格苛刻。
即使是王公贵族,皇子皇孙,想入鬼谷,也要和其他人一起参加五年一次的考核。
最近的,除了前朝亡国的那位君主,牧野还没听说过本朝有哪个皇子皇孙入了鬼谷的。
而且入了鬼谷,也并不意味着可以一路顺利了。
有的人进了鬼谷,学了十年二十年,才被允许下山入仕,还有的人,在鬼谷待到老,也走不出去。
牧野记得裴辞当时是离开了五年,也不知道陆酩待了几年。
陆酩既然是鬼谷门下,但他似乎从未声张过,至少没有传到过牧野的耳朵里,若是朝中众人知道,那帮武臣老家伙们,大概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他那么不待见。因为鬼谷门下,所教兵法,皆以出奇制胜,陆酩应当也学了一二。
“先生若是师从鬼谷,为何这些年却始终不入仕途?”原本牧野一直以为他是不喜在污秽的宦海沉浮,但若是如此,裴辞又何必拜入鬼谷,浪费光阴,学那些纵横谋略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