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从河里打来干净的水, 为陆酩擦身。
陆酩紧闭着双眸, 唇色苍白, 浑身衣物没有一处干净的, 全是血。
所以牧野不喜除了玄衣以外的颜色, 尤其是白衣, 被血染上以后, 实在太过刺眼。
牧野解开陆酩的腰带,开始脱他的衣裳, 从上至下。
上衣褪至腰间时,露出了他胸膛,肌肉匀称精致,腹部有一道小手臂那么长的刀疤,血肉模糊,肋骨依稀可见。
牧野没想到他的伤重到这样的程度,眼睫颤了颤,连忙将草药一把一把往嘴里塞,咀嚼捣烂,最后吐出来糊在他的伤口上。
这一路上,她沿途采了许多草药,全是用于止血治伤的。
辨认这些草药的方法,还是以前裴辞教她的。
战场上的条件艰苦,裴辞怕她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而他不在,也能想办法自救,一次次带她进山,教她急救之法。
只不过牧野也没有把握,就她这样只学了半吊子的急救能力,能不能救回陆酩。
处理完他的伤后,牧野额角已经全是汗,手上沾满了血迹和浓稠的绿色药汁。
她盯着安安静静躺在榻上,好像死了一样的陆酩,小声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努努力,活下来啊。”
陆酩的眼皮微不可见地跳了一下。
虽说南方不像燕北那般极寒,但阴冷的天气也足够刺骨,尤其是山里。
牧野不敢让陆酩就那样赤露的身体,怕他染上风寒,更不利恢复。
她从翻乱的竹柜里找出屋舍男主人的衣物,替陆酩更换。
牧野将他的外衣和里衣尽数脱下,最后扯裤子时,她的动作顿了顿,盯着某处愣了愣。
半晌。
她才移开视线,继续为陆酩穿上干净的衣物。
为他换好衣服后,牧野又给他盖上被子,这才出了屋,关上门。
她下楼后,坐在竹架上,出神了许久。
脸上的表情困惑而不解,还带着复杂的同情,掺杂一丝嫌弃。
-
牧野料理完陆酩以后,并没有闲着,在屋舍周围不断巡查,确保死士没有再折返的迹象。
直到夜幕降临,山林里恢复了宁静,死士没有搜寻到想要的人,离开了山林,受惊的倦鸟归巢。
牧野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找到了被死士杀害的那对夫妻,寻了一处僻静的位置,将他们埋在一起,好好地葬了。
牧野站在冢前,表情肃穆,郑重地拱手作揖。
虽不能当面道谢,但她还是在心底表达了感激之情,感谢这对夫妻为他们提供了临时的庇护所。
回到屋舍后,牧野不敢点灯,摸黑上了木屋二楼。
屋舍的主人大概过得清贫,牧野找遍了屋子,也没有找到多余的被褥,唯一的被子,现在盖在陆酩身上。
好在她是习武之人,倒没有那么不抗冻,随便找了一张草席垫子,放在床边的地上,席地而睡。
许是夜晚的湿气太重,牧野头疾又犯了,疼痛初起时,如蚂蚁啃食般令人难耐,到最后,就是锯子拉木头般折磨。
牧野紧闭着眼,双臂环抱住自己,没有去拿止疼的药剂。
她决定不再去吃裴辞的药了。
牧野在想,难道是她失去记忆的这三年,让裴辞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
顾晚说过,只要不吃这个药,她的记忆就能慢慢恢复。
她想要一探究竟,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错过了什么。
三天过去,陆酩一直处于昏睡的状态,偶尔发烧。
牧野替他擦身换药,见他始终未醒,焦灼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在这三天里,死士又多次进山搜索。
牧野将屋舍外保持着被翻乱的样子,躲过了几次经过屋舍的死士。
每日夜里,牧野的头疼都要发作,格外难捱。
好在她还记得顾晚与她说过,有哪几味药是起止疼效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