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动弹, 由着牧乔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只是静静盯着她。
等到牧野终于缓过来,眼睛里都是红色, 瞪着陆酩质问:“你刚叫我什么?”
陆酩张了张嘴, 声音嘶哑迟缓:“我叫你什么了?”
“……”牧野对于在东宫里被陆酩当作牧乔替身的那段日子, 始终有阴影, 以至于听到陆酩喊她牧乔, 脑子里的弦一下就绷紧了。
她对上陆酩的眸子, 漆黑一团, 露出淡淡疑惑, 好像是真的不记得刚才他无意识里唤出了牧乔的名字。
牧野抿抿唇,有股气, 撒也不是,不撒也不是。
她一字一顿问陆酩:“我是谁?”
“……”陆酩看着她。
本就幽沉的瞳仁更加幽沉。
许久的沉默。
就在牧野要愤然而起时,他终于开口,轻轻唤她——
“小野。”
大概因着受伤的缘故,声音显得温柔而缱绻,直叫人的耳朵眼都是酥麻的,一直酥到了心脏,酥到浑身发痒。
“……”
牧野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比起叫她牧乔,牧野觉得陆酩这么喊她,更让她难受。
她气呼呼地呛道:“小野也是你叫的?”
陆酩轻扯唇角,反问:“孤不能叫,那谁能这么叫你?孤将他们都杀了。”
“……”牧野在陆酩醒来的这一瞬间,已经开始后悔救他了。
“殿下怕是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谁杀谁还不一定。”
牧野余光一瞥,注意到他腹部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动作,又裂开了些,渗出血珠,染红了包扎好的布条。
她轻啧一声,解开布条,重新替他上了药,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已经撕得破烂的衣裳,从下摆扯出一条长布,为陆酩重新包扎。
打结的时候,她用了猛力。
陆酩发出一声闷哼。
牧野虽然绷着一张脸,但之后的动作到底是轻了些。
她处理完陆酩的伤势以后,端起空了的汤碗,头也不回地逃出了屋。
陆酩躺在屋里,见她许久不回来,缓慢地抬起手,推开榻边的窗。
“小野。”
牧野蹲在院子外面,洗嘴漱口的动作一顿。
“干什么?”她不情愿地回。
“我昏了多久?”陆酩问她。
“这是第四日了。”牧野答道。
陆酩沉默。
牧野擦了擦脸,仰起头,盯着那一扇窗户,主动问:“接下来要怎么办?”
陆酩慢悠悠的声音从窗户里传来——
“我饿了。”
他舔了舔唇,尝到一丝残留的清甜,浑噩的大脑逐渐清明。
“刚才没吃饱。”
“……”牧野摔碎了手里的碗。
过了许久。
牧野才端上来一碗新米汤,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陆酩。
陆酩似笑非笑与她对视。
“你闭嘴。”牧野咬牙切齿。
陆酩一脸无辜,带着病气的淡笑道:“我什么也没说。”
牧野恶狠狠地威胁:“你敢往外说一个字,我杀了你。”
陆酩望着她,如墨的眸子里意味不明,他唇角的笑意逐渐敛去,语气极为认真地开口问:“为什么不杀。”
牧野:“……”
“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陆酩淡淡道。
“你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我。”
“为什么不动手?”
牧野记得裴辞也问过她类似的问题。
“我想你拿回洇城。”她回答。
“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能拿下洇城。”陆酩看着她,“你自己就可以。”
牧野当然知道,裴辞也说过类似的话。
这不构成她不杀陆酩的理由。
甚至牧野不仅没有杀他,甚至为此和裴辞反目,连夜赶去救他。
牧野再次回答:“奉镛内乱,需要你去平定。”
“你久居燕北,奉镛乱成什么样也跟你无关。”
“况且,谁当这个太子、这个储君,都比我当对你要更有利。”陆酩一次一次否决她的理由。
牧野沉默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