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最难熬的日子便是当初被牧野抓去当俘虏,囚困在牧野军中的时候。
虽然牧野将她从军中放出之后,哥哥因她失贞想要杀了她,但当她回到阿拓勒,哥哥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她依然是可汗唯一的妹妹,尊贵的公主。
阿缇求着莫日极,将所有知道她曾经被抓去当俘虏的阿拓勒人全都杀了,包括当初那些拼死想要护住她的女人们。
阿缇终于放心了。
再也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有过如何不堪的过去。
而她也相信哥哥还会像以前那般宠着她,就像她让哥哥为她杀掉族人,哥哥不也杀了。
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自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它也杀死。
可阿缇如何也弄不明白,为什么牧野来到阿拓勒不过两日,哥哥和牧野从呼伦湖上一下来,就这般对她了,打掉她的孩子,让她住进了最低劣的殷奴人住的矮帐。
矮帐不远的地方就是马场,马粪的味道熏天,无处遁形。
马场里的味道,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阿缇,当日在那个狭小昏暗的马厩里发生的一切。
巫师来看过她一次,留下了药。
吃过药以后,阿缇的双腿不断有血流出,有时带出血红肉块。
阿缇没有穿衣服,身上只盖了一条粗糙的毡毯,老妈妈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替她擦。
阿缇始终闭着眼睛,她没有想到在阿拓勒,她有一天也会过得这般凄惨。
莫日极那天对她说的话,历历在目。
——“你不是知道哥哥最讨厌说谎的吗?”
她心中发凉,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牧野和哥哥说了什么,让哥哥相信了她和牧野什么也没有发生。
阿缇不明白,哥哥怎么会那么快就相信了牧野,他明明最恨的人就是牧野,怎么在呼伦湖上时,没有把牧野杀死。
阿缇死死攥住身上的毡毯,粗糙的毡毛扎着她娇嫩的皮肤,令她浑身不适。
她决不能就这样放过牧野。
阿缇在床上躺到第五日时,终于不再出血了,身上也有了些力气,她硬撑着,让老妈妈为她换了衣服。
老妈妈劝她不要出去,草原风大,小产的女人通常一整个月子都不敢出去吹风,免得落下病根。
阿缇嫌她啰嗦,恶语将她赶走,不要她跟着,自己去了哥哥的主帐。
阿缇走近主帐时,看见了站在帐外的霁国公主。
难怪哥哥那么想要打下霁国。
一个公主的身上,竟然有那么多繁复的金饰,穿着那么华贵的锦服,就连阿缇在最得宠时,也不曾穿过这样好的衣服。
更何况现在她身上只有一件丑死了的褐色毡袍。
阿缇忽然希望哥哥的大婚早一点到来,这样霁国的公主就再也不能穿属于她的国家的服饰,只能穿上他们草原的衣服。
阿缇不想站到霁国公主的身边,显得她此时更加狼狈,就那么躲在远处,等着乐平快点离开。
但她看到乐平也在哥哥的帐外吃了闭门羹,心中很是畅快。
那海从草场回来,手里提着一个藤编的笼子,笼子里蜷着一只小小的火兔,好像一团球。
他一路提着笼子,走进了主帐。
阿缇很早以前就求莫日极给她抓一只火兔,莫日极答应了要给她抓。
难道这一只火兔就是给她的?
阿缇提起了希望,果然哥哥不会那么狠心对她。
和马奴的事情,是她做错了,哥哥惩罚过她了,但还是心疼她的。
她伸手,抓乱了头发,又将毡袍解开,让风钻进身体,浑身冻得冰凉,令脸色更加苍白。
那海将火兔带进帐,很快又出来,去请牧乔。
阿缇走到帐边,睨了垂着首在发呆的乐平一眼,就要往主帐里去。
两边的殷奴侍卫互相对看一眼,犹豫一瞬,出手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