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刚刚吃过饭,手上油乎乎的,凤印上被她染上油污。
阿音将凤印握在手里,咯咯地笑,懵懂而天真。
牧乔由她拿着,默许了收下凤印。
本来事情走到这一步,也都是因为阿音。
皇后册立礼当天,王太后抱恙并未出席。
不是王太后自己不想出席,是陆酩不准她出现。
陆酩知道她对牧乔颇有微词,过去他当太子时,就听了她许多埋怨,王太后所有的忍让都给了承帝,对其他人则是刻薄苛刻,牧乔也受了她许多刁难。
册立大礼的日子,陆酩觉得牧乔应当不想看到王太后。
十月初一这一日,红绸从家家户户的屋檐上铺下,站在高处眺望,整座燕都仿佛绵延万里的红海。
牧乔嫁入东宫时,礼是在奉镛成的,在燕北没有办宴,如今燕北好不容易迎来帝后大婚,百姓无不拥挤到接头,篮子里满是盛开的鲜花,迎亲的路上,鲜花铺了两三寸厚。
牧乔坐在极为奢侈华贵的凤辇里,宝盖璀璨,仪仗队照耀如白日。
她的身上穿着沉重华丽的凤服,凤冠叮当,手里是一柄玉如意和一颗苹果,寓意平安吉祥,万事如意。
若是认真算起来,这是她经历的第三次大婚。
第一次是她嫁进东宫,第二次是她和莫日极以殷奴人的婚俗成礼。
第三次便是这一次。
除了比前两次要更加铺张奢靡之外,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牧乔的内心极为平静,激不起任何的波澜。
大概只有第一次大婚的时候,她还有那么一点儿紧张。
牧乔垂下眼,思绪忽然想起她嫁进东宫时,那一个夜晚。
“……”
很快,她便不再想了。
已经过去的事情,再想也没有用。
她和陆酩,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奉迎礼成后,百官在帝后面前跪下,高呼万岁。
牧乔眯了眯眸子,她第一次以这样高高在上的视角,睨着匍匐在她脚下的满朝文武,没有人敢抬头朝他们看。
原来陆酩处心积虑,一直追求握在手里的权力,是这样的。
冰冷极了。
但不知为何,她的心中竟然有一丝兴奋。
权力当真是会让人上瘾,哪怕她只是沾到了一丝陆酩的光罢了。
陆酩侧过脸,看向她,将她眼里的那一丝兴奋捕捉到了。
他今日的心情极好,唇角的笑意明显。
“你喜欢?”
牧乔:“还可以,不用下跪的感觉挺好。”
陆酩知道牧乔不喜欢跪他,她有一身傲骨,谁也不愿意跪,他也不喜欢看见她的傲骨折了。
过去他试过许多次,除了让牧乔离他越来越远,连她一根脊骨也没折断。
陆酩:“以后你再也不用下跪。”
牧乔没有再说话。
她知道陆酩所谓的再也不用下跪,不过是让她待在他的身边,继续当他的附庸,借他的光,狐假虎威罢了。
牧乔现在真正想要的,是握在她自己手里的权力。
礼成之后,在太极殿内设宴摆席。
按照礼制,牧乔不会出席,而是回到未央宫内,等到陆酩与百官同庆结束,摆驾未央宫,再行合卺礼,洞房花烛。
牧乔出嫁,牧野若是全程不出席,难免叫人议论。
牧乔在未央宫里换下了繁琐的凤服,换上了男装,避开耳目,但其实也不需要她避开,在皇宫里,自有陆酩的人替她善后。
很快,牧乔便重新以牧野的身份,坐回了太极殿内,她浑身轻松,比方才自在不少。
陆酩坐在大殿之上,默默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大臣们一个个来找牧乔敬酒道贺。
牧乔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到她忘了自己喝了多少。
她在宴上一直坐到最后,就那么拖着。
陆酩也一直坐着,不曾离开。
就连大臣们也觉得奇怪,以往的宴会,陆酩总是坐不到一刻钟,就离开了,今夜帝后大婚,反而竟难得留在宴上如此之久。
直到宴罢,大臣们纷纷识相告退,不敢耽误帝后的春宵一刻。
牧乔喝光了杯中最后一滴酒,见殿内不知何时冷清下来,只剩下她和陆酩。
她撑着桌案,起身,身形微晃,朝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