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他很陌生。
他的样貌还和过去一样,但好像就是哪里不一样了。
整个早朝过程里,牧乔一句话也未说。
陆酩也不曾问她,就连看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直到早朝结束,大臣们陆续退出太极殿。
牧乔仍旧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太极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陆酩也就那么看着她,不言语。
牧乔眯了眯眸子,隔着金碧的御阶,沉声问:“你是谁?”
龙椅上的陆酩垂下眼,和她遥遥对望。
许久。
他缓缓开腔:“小野。”声线清雅温和。
牧乔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会用这样的声线,这样的语气,这样唤她的人,除了先生,就没有别人了。
“你能认出我不是陆酩,却认不出我是谁了?”裴辞道。
牧乔如何也想不到,坐在龙椅上的人,会是先生?
“怎、怎么……”
牧乔对上那一张陆酩的脸,唯独眼睛,没有一点陆酩的冷冽的气息。
反而那般清润,好像暖阳,包裹她的心脏。
牧乔鼻尖忽然一酸,竟直接跑上御阶,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将他紧紧抱住。
牧乔抱着裴辞抱了许久。
裴辞将她环住,掌心抵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地轻拍。
终于,牧乔感受到了裴辞真实的体温和身体,她对裴辞的想念,在这一次拥抱里已经发泄够了。
她缓缓从裴辞的身上撤离,站起身。
裴辞的指尖颤了颤,在她的腰上流连,却无奈,只能收回手。
自牧乔及笄以后,她对他,一向是敬多过爱,不曾有过任何逾矩的行为,也不再似她幼时与他那般亲昵。
“先生为何会出现在此?”牧乔有一肚子的疑惑要问。
她抿了抿唇:“难道说,南巡的意外,是先生你做的?陆……陆酩,真的已经死了?”
裴辞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
“你若信我,就不要管,我不会再让他害你。”
“……”牧乔对上裴辞的眸子,裴辞过去如琥珀般清澈的眸子如今为了易容成陆酩,瞳仁也变得漆黑,让她看不透。
牧乔嗫嚅两下,轻轻开口:“……我自然是信先生。”
-
陆酩这三个月来,对朝中的动向了如指掌,知道牧乔将每一件政事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并不比他在时差。
没有他,牧乔也有能力处理一切。
陆酩其实还有最后半年的时间,但他做事从来谨慎,他需要活着看到牧乔辅佐阿音真正坐上他处心积虑,为她们图谋的位置。
看到牧乔稳住了朝廷,成为真正万人之上的掌权者,他才能放心。
而这些,是他活着,就不可以做的事情,他只有死了,这些筹谋,才能推进下去。
只有这些尘埃落定,陆酩才可以真正放心地死去。
只是陆酩唯一没有算到的是,裴辞竟然没死。
这一变数,让他所有的布局都打乱了。
裴辞假扮成他的模样,回到宫中。
陆酩知道牧乔在宫里布下了罗网,给他准备了一条死路。
但这一条路,在面对假扮他的裴辞时,忽然就不通了。
牧乔可以狠心那样对他,却不能那样对裴辞。
这是陆酩想到的牧乔没有动手的唯一理由。
如果这是牧乔想要的……
“咳、咳——”
陆酩的胸口突然涌起一股浊气,剧烈的咳嗽声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突兀。
白鹤受到惊扰,从松柏林里飞出,远离了清静台。
“你的心念太乱。”一道悠长缥缈的声音在空谷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