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这个话题还没聊完,他都快忘了。
梁槐景定定神,实话实说:“前些天,老师……也就是我们主任,让我去相了一次亲……”
蒋思淮听到这里就忍不住:“嗯???”
你都去相亲了还说喜欢我?什么东西……
“师妹你听我解释,我也是没办法。”梁槐景连忙解释,告诉她对方的父亲是卫健委领导,他要是不去,邱鸣鹤和梁裕不好跟人交代。
蒋思淮听完解释,啧了声,想说什么又没说,而是问:“然后呢?”
梁槐景有点不好意思的将自己被对方诈出真心话的事说了,逗得蒋思淮一阵前仰后合。
笑完了才点着头说:“是啊,有什么困难是解决不了的呢?你都还没有迈出第一步,就已经开始预设会遇到困难了,这可不好。”
话听起来平常,可是放在眼下这个情境,对于梁槐景来说,不啻于一种鼓励。
他眼睛倏地一亮:“所以师妹……”
蒋思淮看他一眼,没理会他突然眼睛发亮的样子,继续问:“所以呢?你就后悔了?”
“嗯,后悔了。”他目光温和的看着蒋思淮,声音有些赧然和尴尬,“就像你刚才说的,我还没开始就预设困难,很不好,而且……”
他尴尬的笑笑:“我看到你的朋友圈……
忆樺
就是相亲那个。”
蒋思淮眉头一挑,懂了,这是嫉妒了,不高兴了呗。
“是呀,我早晚是要谈恋爱的,只是对象不一定是谁哟。”蒋思淮嘿嘿一笑,有点幸灾乐祸,“想到那个人不是你,急眼了吧?”
怎么说呢,她这样的态度,还能开玩笑,怎么看都不像排斥抗拒这件事的样子,梁槐景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机会很大。
就像他能在师兄刚提出要不要做一个ICI治疗对高血糖病人的影响的课题时,立刻就顺势和对方敲定合作那样,他也立刻接住了蒋思淮看似没有回应实则已经探出来的橄榄枝。
他点点头,承认道:“确实是这样,所以才想试试,否则我怕我会一直美化一条我没有走过的路。”
以后可能会想,如果我当时表白,会不会过得更加开心幸福,以为会出现的问题根本就没有出现。
蒋思淮很理解的点点头,“是呢,你说得很有道理。”
“那、师妹……”
“所以我答应你啦。”
俩人不约而同的开口,两道声音就这么撞到了一起。
并且在梁槐景反应过来之前,蒋思淮很干脆的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梁槐景被冷得一激灵:“!!!”
日光映入他的眼眸,蒋思淮看见他的眼睛里闪过惊讶和错愕交错的情绪,最后又变成不可置信的喜悦。
他手腕动了一下。
灼热的温度从掌心传来,蒋思淮不由自主的缩了缩指尖,手却已经来不及收回,被他牢牢捉住,像是不想她离开。
“师妹……”
他讷讷的叫了她一声,嘴巴张开,合上,又张开,再合上。
蒋思淮看着他,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脱口一句:“师兄,你看起来好像那个离水的鱼,阿巴阿巴。”
梁槐景:“???”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红起脸,“……是么,我没有观察过。”
说完才记起来自己刚才想问什么,于是又叫了她一声:“师妹……”
“我早就想问了,我是没有名字吗?”蒋思淮一口打断他的话,有些无奈和疑惑,“还是你特别喜欢这个称呼?”
梁槐景闻言笑了一下,改口叫她:“……思淮。”
仔细听,声音里似乎还有轻微的一丝颤抖,是因为紧张所致。
蒋思淮笑起来,觉得他也挺有趣的。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紧张兮兮的样子,还会脸红,会尴尬,原来也不是什么都能淡定面对的。
反而是在她面前一开始就暴露了缺点。
看见她笑,梁槐景就也忍不住跟着笑,问她:“那我能……也叫你阿稚吗?”
蒋思淮闻言有些惊讶:“可以呀,不过……你这么快就开窍啦?”
边说边探头去打量他的脸。
梁槐景被看得不好意思,下意识的往后一仰。
蒋思淮收回动作,拉开和他的距离,顺便把手抽了回去,往口袋里一插。
“走了,该回去了。”她一面起身,一面问他,“下夜班你是要回去呢,还是等等,等我收工了去约会呀?”
梁槐景的手指蜷缩回去,握住最后那一点温暖。
他很不确定的问:“……你是认真的吗?阿稚,这不是过家家。”
“当然不是过家家。”蒋思淮都走了两步了,闻言又站定脚步回头看他,目光狡黠,“谈恋爱而已,又不是要结婚,这座城市里,只要聊过几句话,就可以发展出约会的关系,这很常见啊。”
梁槐景惊讶的睁大眼睛,是、是这样的吗?
蒋思淮见状,一脸无辜的歪歪头,朝他眨了一下眼:“莫非师兄你……没有约会过?”
“……没有。”梁槐景迟疑的摇摇头,应完又问,“你约会过吗?”
蒋思淮目光转了一下,有点得意的点点头:“当然,我念初一的时候就早恋了呢。”
梁槐景往她那边走,边走边问:“为什么会分手?”
“他考不上一中!”蒋思淮撇撇嘴,“我妈不让我跟成绩不好的玩。”
梁槐景闻言顿时失笑,跟她一起往回走,还好奇的打听:“那你们当时去哪里约会?”
“上学就在教室外面的走廊,操场,图书馆,小卖部,周末就去逛街,去公园,电玩城,书吧。”
蒋思淮应完,扭头看他,揶揄的问:“你这么关心这个,是为什么呀?”
梁槐景眼神颤了一下,微微有些游移,“……学习。”
蒋思淮抿着嘴角笑起来,好明显,她不大信他这个回答。
但她还是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好吧,学习学习,我们都好好学习。”
“学习谈恋爱,学习尊重和克制,是不是?”她的声音柔和又坚定,“师兄你别怕,我也不大会,但人不能因噎废食,我们慢慢学就是。”
“先不要给我们的关系预设一个很长远的未来哦,等到我们确定真的愿意和对方过一辈子,再去思考这么宏大的命题,怎么样?”
空气里萦绕着寒意,天空很蓝,仿佛是被冷风吹走了遮挡的白云。
梁槐景看着站在面前的年轻女孩,那双眸子里,像是盛满了他一个人。
但同时又铺满了属于她自己的坚持。
记忆里那个扎着长马尾,总是不快乐不精神的蒋思淮,已经长成了如今美丽坚韧的模样。
他听见自己胸腔里心脏跳动的频率,一点一点的加快,变成密集的鼓点。
很难不喜欢这样的人吧,你看连阳光都偏爱她,温柔的落在她微晃的发丝上。
“我还是想问。”他忽然的开口,“你为什么会同意……和我在一起?”
蒋思淮抬眼看向他,被他专注的目光望得心跳猛然漏了半拍。
多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想说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你很好看,只是太严肃了,不好接近。”
她开玩笑的说:“当时已经因为不想继续读研跟家里发生了矛盾,觉得临床实在太苦,还想着,诶呀,虽然上班很苦,可是我带教帅啊,看着心情也能好点,谁知道——”
说着扁扁嘴,望着他啧了声。
梁槐景闻言便笑起来,伸手去拉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心。
然后语气的道:“一直都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我……”
“哎呀,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蒋思淮下意识的想打断他。
梁槐景却在等她停下来以后,才继续往下说:“还是要的,我那个时候……还不会带学生,看着你每天没精神,明明很聪明,事事都可以做好,偏偏就是差一点,你自己还不上心,所以我很着急上火,才忍不住……”
“后来我看你越来越躲着我,想跟你道歉,可是……”他不好意思的笑笑,“你都不跟我说话了,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说,再后来,你就出科了。”
蒋思淮听到这里也不好意思的笑笑,抬起没被他拉住的那边手,抓了抓额头。
小声说:“我也有错啦……”
梁槐景继续说:“那个时候作为你的带教,我其实应该更好的帮助你,比如用我自己的学习经历来鼓励你引导你,而不是一味指责你不努力,如果不是这样,说不定你最后会生出一点对医学的兴趣,那样你现在就是一名很优秀的医生了。”
蒋思淮:“……”大哥你可真敢想!
她满脸不好意思,实话实说:“不可能的啦,其实是……临床这份苦,我觉得我不可以……”
梁槐景不信:“干餐饮就不苦了?你不还是坚持下来了。”
“不一样的,我是不喜欢读医,所以只要一点点苦,我就会退缩了,可是我喜欢烘焙呀,我觉得每天在后厨闻着烘烤面包和蛋糕的香味好开心,那多苦我都觉得一般般。”蒋思淮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而且看看我的营业额,我确实是不适合医疗这条赛道!”
梁槐景一噎,“……真不是因为你志不在此?”
要是她有心从事医疗,以她刚才的解释,就不会觉得临床辛苦,也就不存在什么不适合这条赛道的说法了。
蒋思淮嘿嘿笑了一下。
拽了一下他的手,问他:“你冷不冷啊?我冷诶,咱们赶紧回去吧。”
说着下意识就想抽回手,梁槐景的手指松了一下,又立刻握紧。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牵手,他的手指修长又骨节分明,将蒋思淮的手包在他温暖的掌心里,蒋思淮犹豫了两秒,干脆也握回去,还扭脸朝他笑了一下。
梁槐景的指尖立刻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蒋思淮再回头,就看到他藏在发梢下的耳尖有些泛红,眼底的笑意有种如释重负后的轻快,生动得仿佛多了几分纯情。
蒋思淮忍不住又嘿嘿一笑,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感觉像是原本毫不搭嘎的两个世界,就这么相伴相融起来。
“所以师兄,你刚才说的,要用来鼓励我引导我的学习经历是什么呀?”她一边走,一边好奇的问。
边问还边晃了晃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梁槐景觉得还不习惯,但又很喜欢这种感觉。
像是把握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虽然这样东西以后可能会离开他,但最起码,在他踏出第一步以后,就拥有了留下它的机会和资格。
“比如……”他故意放慢脚步,想了想,“我第一次做骨穿?当时是实习,带教的师姐让我给病人做骨穿,打麻醉的时候,病人因为怕痛就动了一下,我本来没做过,就有点怕,他一动,我就更担心了,拿针的手一直哆嗦,师姐在旁边时不时就小声提醒我,我进骨髓针的时候就不太顺利,病人也说觉得不太舒服,骨髓针进去了没抽出骨髓,我当时就慌了,换上师姐来操作,却一下就抽出了骨髓来,所以我第一次做骨穿就这么失败了。”
“没过几天,师姐第二次让我去做骨穿的时候,我甚至找了个理由没去,我怕自己又做不好,多一个人遭罪,一直到第三次,我找不到理由逃跑,还是硬着头皮上阵,结果这次意外的顺利,我终于做成功一次,从那以后我就信心大增,越做越好……”
蒋思淮听完哈哈一笑,有些得意的说:“骨穿我也做过,我第一次就成功了,老师都说我手稳呢!”
梁槐景认真点点头:“所以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什么都能做好,只是你心思不在临床上,才会……”
“那是因为我小时候爷爷就手把手教我书法和绘画啊。”蒋思淮立刻道。
梁槐景好奇:“所以你现在做蛋糕做得好,是不是也跟这个有关系?”
“是啊,学美术的人,审美水平多少会跟着上去点,手稳的话裱花也会顺利点。”
讲着话,他们回到了店门口,蒋思淮下意识的抽回手,这次梁槐景犹豫了一下,还是松了手。
还有些不习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其他人。
刚进门,唐秋燕就说:“哎呀,思淮你可回来了,去哪儿了?有位先生等你们好久。”
蒋思淮一愣,忙转脸去看据说等她好久的人,不由得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