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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慢慢走过去! 理性对他说。然而,不听使唤的双腿还在奔跑。
腐烂的树皮在他的脚下滑动,从独木桥上剥离,落入阴暗的、潺潺流淌的溪水中。他仿佛站在岸边,咒骂着踉踉跄跄的身体。这时,脚底在滑动,身体挣扎着寻找平衡。你就要死了,他对自己的身体说。他又一次感觉到了神明即将降临身边,意志力被地心引力征服了。就在这个心神不定的刹那间,他通过知觉——而不是智力,感受到了黑暗的溪水正等着他,感受到了那根独木很不牢靠,感受到了树干在跳动与呼吸,还有那无数的树枝仿佛正在向黑暗中看不见的神明祈祷着。随后,树丛和星空从眼前慢慢划过,就这么坠落下去,那意味着死亡!这真是可悲的嘲弄和笑话。他一次又一次死了,但是他的身体拒绝死亡。这时,溪水接住了他。
溪水接住了他。不过,这儿不仅仅是水。水在他的身体、背带裤和衬衫间暗暗流淌着。他感觉到了头发向后漂去。不过,在他的手掌下,惊恐的大腿像蛇一样扭动着;在黑暗的水泡中,他感觉到小腿在飞快地踹动;身体在下沉,前胸与后背磕磕碰碰。置身在缓缓流动的溪水中,他看见了,死神犹如女人在闪烁着,被淹没了,在等待着。他看见那发光的身体被水折磨着。他的两片肺叶喷出溪水,大口吞咽着潮湿的空气。
纷乱的溪水拍打着他的嘴巴,试图钻进去。在溪水深处,被囚禁的月光又一次冲破睡眠,泛起了荡漾的微波。水平的亮光弯曲了,打碎了水面,从他身边散开。他踩着水,感觉到了泡在水中的鞋,还有沉重的背带裤,感觉到了潮湿的头发贴在脸上。他看见她浑身水淋淋地上了岸。
他搅动着溪水,朝她追去。他似乎永远也到不了对岸。浸泡过的衣服死沉沉的,缠住了他,如同纠缠不休的塞壬,如同女人。他看见波动的水面映着繁星。最后,他终于爬到柳树的阴影下,双手所触之处都是湿漉漉、滑溜溜的泥巴。这儿碰到了树根,那儿摸到了树枝。他直起身子,听见衣服上滴答滴答的滴水声,觉得衣服变轻了,随后又死沉沉的。
他一瘸一拐地走着,湿鞋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那一身湿衣黏糊糊的,有说不出来的难受,使他步履沉重,无法快跑。他能看见她的身体在没有月亮的暮色中犹如幽灵一般,眼下正朝山上爬去。他奔跑着,嘴里咒骂着,水从头发上滴落,粗劣的衣服和鞋子发出湿漉漉的埋怨声,诅咒着他的命运和气数。他觉得不穿鞋能跑得更快,于是一边看着她悄无声息地奔跑着像一团火似的,一边脱下鞋子,随后又向前追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