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中忽然有了一种好像不属于他的坚定的光，倒映着他亡妻的影子，还有这片废墟的苍茫。

“这是我们的家。”他说。

他费力地拖着尸体，挪到角落，累得呼哧呼哧喘气。

“温德尔，你要真相，我说不出来，”他顿了顿， “我的妻子有写日记的习惯，但也对你们无用了。”

“在哪？”温德尔问道。

“烧成灰了，”男人痛苦地笑了，“和它的主人一样，烧成灰了。”

他指了指尸体落下的缺口。

孚光走上前，翻两下。

一个烧毁半边的木头盒子。

灰烬盛在里面，满满当当，好像一个人装在骨灰盒中的年华。

孚光收好。

“你确定不离开？”温德尔正色道，“艾迪先生，我们或许很难救你，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艾迪微笑着摇头，他收紧手臂，即使它们因为与傀儡术抗争而酸疼不已，“我希望在这个普通的午后，和爱人一起埋葬在我们的废墟。”

他的笑容很幸福，令人恍惚。他抱着妻子，还有军装，这是属于这个可怜傀儡的全世界。

温德尔忽然想起孚光那句话：这是恶魔的回光返照。

恶魔会慢慢腐烂在泥土里。

他点点头，转身走上乌晴挂好的悬梯。

孚光在他身后，两人不发一语，只是两手相握，掌心温热，刚好取暖。

“部长——”

温德尔回头，他看见阴影中那个枯败的人，艾迪在黑暗中蜷缩着身体，怀里是一具尸体。地下室入口打进来的那束光刚好照不到他的身体，但形成一个小小的三角，在他旁边轻轻晃动。

他差一点就能走到光里。

“谢谢你，”艾迪没发出声音，但能看得懂口型，“她很喜欢《致爱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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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德尔使劲吸一口空气，这里有尘土的气息，但少了浓重的烟火味。

原来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午后。

乌晴坐在挖掘机驾驶位，一只脚悬空，她随手撩了撩头发，“下面还有活人吗？”

温德尔愣了几秒。

“没了。”他轻笑道，回头望了望远处的天空。

乌晴不疑有他，她扬起一份账单。

“把梵客兹事务所卖了也凑不够治疗的费用，”她毫不顾忌地将账单扔给温德尔，“按流程走是让指挥部报销，但是太麻烦，所以我直接付了。”

温德尔笑笑，“感谢瑟维斯部长给我送来的ATM。”

“还有，”乌晴眸中有些躲闪，“我调了兵。”

温德尔：“好，在这儿等着呢？”

“你哪来的调遣权？”他疑惑道，“瑟维斯部的人不是忙得四脚朝天吗？”

“你的指挥权限，你的嫡系部队。”乌晴坦白从宽，“我调的是迪芬德的兵。”

“那他们现在去哪了？”

“送蛋糕。”

温德尔：“哦。”

“而且刚刚我告诉他们，部长大人和部长夫人埋在下面，让他们使劲挖。”

温德尔：？

部长大人顿时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孚光很合理地打断了这场不靠谱长官和叛逆下属的对话。

“乌上校，”他将那只盛着灰烬的木头盒子取出，“【万物归始】能不能修复这里面的东西？”

“可以，”乌晴道，“除了生命和感情不能修复，这种实物不在话下。”

她的军靴踏在废墟上，朝二人走来。

乌晴的符咒贴在那块烧毁了一半的木头上，符咒扩大，包裹住整个盒身，然后温和地修复它。

灰烬在半空中飞舞，然后凝结在一起，逐渐压缩成一个矩形，然后出现颜色，封皮，因为时光的侵袭而泛黄的纸页，墨水的气息，还有淡淡的血腥气。

一个沾染了鲜血的鹅黄色笔记本，封皮上是一只水獭。

乌晴拿在手里，递给孚光，“这是什么重要证词吗？”

“Amanda Williams，”孚光低声道，“这是她的人生。”

值得被爱的女孩。

TWH3004年9月17日，她和那位罪恶的爱人一起葬身在他们倒塌的家中。

“艾迪不值得被原谅。”乌晴道，“心中有爱不代表善良。”

孚光点点头。

“爱意不是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