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证明吗?”
“我、我没带警察证。”男人有些底气不足,还是在抢,“——还给我!”
“没带就是假的了,我也装过警察吓唬人呢,”沈知昼说罢,一松手,就将那相机砸在地上,“不过啊,你是真警察,我也给你砸了,别怪我不讲理,我还真不是能跟谁好好讲道理的人。”
没等男人诧然,他还用脚狠狠地照着镜头踩了两下,等闪烁的红光彻底寂然,他抬头,依然笑意斐然:
“啧,真不经摔。”
“操……你他妈——”
“警察叔叔可不能说脏话啊,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呢。”
他用胳膊肘,用力顶了顶男人的胸膛,给了对方一个万分敬告的眼神,“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拿这破东西拍来拍去,小心我报警抓你啊,警察叔叔,警察抓警察,是不是很有趣?”
“你……”
他还指了指不远处朝这边看过来的林榣,笑着:“那个女人看到了吗?”
“……”
“惹她不高兴了,她可能会杀了你哦。”
他声音不大不小,这话却悉数入了林榣的耳。
待那男人开车一骑绝尘忙不迭地跑了,林榣才走过来,抱着手臂,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质问:
“你就这么在乎林栀吗?”
他闻言只是浅浅笑着:“你怎么懂在乎的感觉?”
她瞳孔一收,皱了皱眉。
看着他,几欲开口,却都无法辩驳。
良久,她才说:“沈知昼,你不正常。”
他轻笑:“啊,或许吧。”
-
车前车后,光影流窜。
晚晚坐在车上,捧着手机出神。
再隔一条街就要到家,虎仔忽地在前说了一句:“前面在施工,封路了,我们得绕一条路走了。”
她一抬眼,看到前方围着一溜儿的警戒线,放着“施工勿入”的标识牌。
“不用绕了。”她突然说。
虎仔一愣:“……啊?”
她淡淡地说:“去沈……知昼那里吧。”
深深呼吸,勉强才能说完一整句话。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语气自不自然,会不会让人生疑。
“昼哥他……”虎仔也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要找沈知昼,尴尬地笑了笑,猜测道,“这会儿应该不在家吧?你跟他说了吗?”
她默了须臾,从包里摸到了钥匙。
一串叮叮当当上面,连着一把他家的钥匙,是当时她住在他家时,他配了一把备用的给了她的。
“没有,”她低着头,心虚地说,“我才想起来,我有东西落在他家了……”
都搬走快两个月了,现在才想起来东西落下了吗?
——好生硬的理由。
“那我给他打个电话吧?”虎仔不计较,也不多问,只是说,“不过,他好像去找林槐了,刚才出来你没碰上他么?”
她茫然摇头。
有大半个月没有见到他了。
“那我先送你过去。”
虎仔旋了圈方向。
他可不敢怠慢她。
她与林榣一样,是林先生的千金,林槐最宝贝最宠爱的妹妹。
沈知昼,似乎对她也多有照拂。
“要不要,给昼哥打个电话啊?”
虎仔车头一拧就换了条道路走,他总觉得贸贸然给她送过去或许不太好。
——他会挨沈知昼的骂吗?
“我打就好。”她轻声说,“你送我过去就可以,谢谢了。”
“哦,好。”
虎仔只得妥协了,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
林槐招呼着沈知昼还有林榣,去了兰黛喝酒。
先前喝了一遭,他周身已有了些许酒意了。
他平日酒量不好,也不怎么敢沾杯,或许是怕什么时候查酒驾给他拦路上,平白惹上警察。
做他们这一行的,能避开警察就避开。
一丝一毫的干系都不能扯上。
听沈知昼说今晚给一小警察的相机砸了,他只呵笑着假意指责了两句,却也没计较。
不仅因为他们亲同兄弟,这么小一件事,本就是偷拍,对方也不占理。
砸了也好,免得拍到什么不该拍的。
若说今晚林槐怎么喝了这么多,一开始沈知昼也不知道。
其后是他听旁人说了两句才听明白,原是林问江今晚罕见地跟林槐发了好一通脾气。
之前林槐去泰国周旋就不甚顺利。
林槐此人有时太过刚愎自用,不懂变通和人情世故,也不懂暂时的口软是斡旋的手段。
林槐得罪了人,惹得人家大为不快,一直记恨在心。
林问江要走往东南亚的那批货也要经那人之手,对方今天来了电话,暗示给林问江说,林槐是个难伺候的主儿,不敢再受林氏的货,有意取消协作。
林问江平素对人都是一副慈善的笑面虎面孔,自林槐妈妈去世后这么多年,也没跟林槐发过这么大脾气。
林槐心里猜测,估计林问江是真的作了做完这一单就收手的打算,所以对最后这趟极为看重,一丝一毫的闪失都不可有,甚至详尽细致到自己的儿子身上了。
林槐一杯杯灌酒,大吐苦水。
一开始旁人还劝他,最后劝不住了,他又借着酒意指着林榣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难听的话。
沈知昼在一旁,默默观察着林榣。
林榣有什么表情?
她的确,没有任何表情。
然而她的表情,和他的,在林槐说到“林栀”时,都默然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这次——
轮到林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她那会儿还说他不正常。
是,他是不正常。
他从晚晚变成林栀时,就不正常了。
那是怎样一种失落的感觉,他不知道。
加之此次去邻市走货,他也不甚顺利,那晚路遇警察不说,去了后也是连吃了几天闭门羹。
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最近这一带缉毒力道都加大了,隔壁市前些日子捣毁了好几个窝点,搞得大家人心惶惶。
他以为事态已经往顺利的方向大步行进,然而一些埋藏在暗处的阻碍,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让人无法预料。
头顶的彩灯晃碎了视线,杯中的琥珀色液体一次次地蓄满,继而掏空。
他的意识也被反复掏空。
突然就很想,希望有谁来到他面前,一瞬间填满他的空虚。
听着林槐说胡话,今晚大家都醉成了一团。
他也不自禁喝了许多酒。
林榣扶着他出去时,他已醉意深沉,模糊才能看到伫立在他身旁的那道鲜红诡谲的影。
却始终看不清她的容貌。
依稀记得有人将他扶上了车,要送他回家。
他靠在座椅上,醉意深沉地呢喃了句“晚晚”。
然后就睡了过去。
意识全无。
林榣握着方向盘的手,久久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