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名的卤煮,俗称猪下水,民间小吃,遍及北方。
在陵城的时候我就听说过,但一直没有吃过,坐出租车来到一个九曲回环的巷弄口,路口有家宠物医院,隔壁不远处有一家老汤卤煮小店,门脸很小的那种。
崔钰也是跟着她爸爸来过几次,平常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吃,还就喜欢找那种人少僻静的小地方。
要说贪便宜,那还真不是,虽然不敢说生意做得有多大,但吃喝的钱还是用一辈子也用不完的。也许是因为崔钰她爸出身于草莽之中,多少年来的商场打拼也没有磨掉他骨子里的那种对于生活的执拗和苛刻,对平头老百姓有种特殊情怀。
就像陵城二中旁边的那间麻辣烫的小店,好吃不好吃另说,老板人实诚,看着舒服,他就想去那里吃。
崔钰从小就对父亲莫名的崇拜,小时候还能听爷爷奶奶唠叨唠叨她爸年轻的时候,什么调皮捣蛋偷鸡摸狗的事没有少干,突然有一天就醒悟过来,做起了正经商人,仗着家里的底蕴也如意料中的光耀门楣,对得起列祖列宗。
现在已经听不到心中敬重的父亲小时候的囧事了,因为那对慈祥的老人相约在天堂再聚,已经离开了四个春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突然有一天发现了我的存在,也许是因为当时食堂偶遇的时候,我眼神中并没有常人望向她的那种火热,很淡然。
被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坏学生挤到了长长排队队伍的最后,也许是因为哪怕我被人挤到最后,眼神中也没有她想看到胆怯和懦弱,产生了一丝好奇。
有人曾经说过,当一个女孩对一个男孩产生好奇的时候,就是她沦陷的开始,一语成谶。
崔钰回想起卤煮店的往事,回想起曾经平易近人接地气的父亲,然后回忆起当初食堂里和我的第一次相遇,她睁开眼睛,看着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我,眸子中温柔如水。
司机师傅似乎也听说过这家老汤卤煮店,他把车直接开到巷弄口,提醒道:“前面拐角就是,车开不进去,年轻人多走两步。”
我顺着司机师傅的视线瞥向拐角的那扇招牌‘老汤卤煮店’五个方方正正的大字,虽没有所谓的门可罗雀,但看远处停下来的出租车就能猜到这家卤煮店是否地道。
酒香不怕巷子深,同样的,这家卤煮店亦是如此。
听人说想要知道一个城市里有哪些好吃的,不要去看什么美食节目,不要去听信什么美食专家,那都是收了钱的广告。你随便打个出租车,出租车师傅会告诉你那里有既便宜实惠又令人回味不已的美食。
整天在大街小巷中穿行,这城里的事情还真没什么能瞒得住他们,尤其是这种深巷子里的门脸,他们门清。
从车上下来,崔钰跟我并肩而行,指着不远处的那张招牌,说道:“呐,这就是我说的那家老汤卤煮店,以前来省城的时候,几乎每次我爸都会带我来吃一次,还说什么等再过几年就吃不到了。”
林美美嘟着小嘴跟在后面看我们两个亲密的样子表情有些玩味,当然,她也被崔钰的话代入到情境中,静静的听着下文,她知道我一定会发问。
“为什么?”
崔钰有些感伤的叹了口气,如同远处一颗只剩下光秃秃树干的红枣树,有些萧瑟。
我们一边走着,她一边解释道:“呐,你看那口老汤锅,熬了二十三个年头,人生能有几个二十三年?”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那口摆在门口的砂锅,上面有些裂痕,却不曾滴漏下一滴汤水,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斑,用尽剩余所有的气力来给它的一生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那是一对饱经风霜和岁月洗礼的夫妇俩,老妇人满头银发,穿的却很干练,而脸上布满皱纹的老头子笑呵呵的给桌上的客人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卤煮火烧。
那中年人有些惶恐的站起身来,连连道谢,接过那碗滚烫的老汤,似乎眼前的老人是那个行业的泰山北斗,值得人尊敬。
老头子听到老伴的吆喝,抖了抖手指上粘上去的香菜叶子,满脸幸福的走过去,接过另一碗冒着热气的卤煮,满足的喝了一口。
寒冷的季节仿佛因为那一晚卤煮变得不那么清冷,小店不大,摆着四张桌子,此时三张桌子上坐满了人,跟他们一样,慕名而来。
耳边响起崔钰的另一句话,不由得有些可惜:“那两个老人相敬如宾幸福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晚来得子,如今也算有些出息,只是家里操持了二十三年的活计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