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几个丫头簇拥前来的素衣女子,秦攀细细地回想了许久,似乎未曾见过她开怀的样子,这些年来,她面对自己这个间接害死她父母的凶手,要多么强大的忍耐力,才能隐下心中的仇恨?
周遭一片喧嚷,而立在中间的两人四目相对,仿佛天地间只有彼此一般,那双瞳孔中,倒映着彼此不明的情绪流动。
半晌,秦攀缓缓地吐了口气,说道:“关于你的处决已经下来了。”
楚岁一直在等着这一天,闻言反而是松了一口气,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笑容,问道:“是什么?”
“赐死,留全尸。
回府的一路上,秦攀一直在想,要如何才能向楚岁说出那个处决,可如今说出来,反而觉得没那么为难,就像惯例询问她昨夜可安枕一般,那样平淡轻松。
这个结果,在楚岁的意料之中,未曾惊讶,问道:“什么时间?”
秦攀又道:“稍后宫里会有人送来,娘娘格外开恩,允许我将你的尸骨运回故乡安葬。”
“她也算是大仁大义了。”
淡淡的一句话出口,二人之间又只剩下沉默,满院子的人不知道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秦攀的话他们却是听懂了,惊愣了半晌,哗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
“小的们不知夫人做错了什么事,可也不至于要一死,大人与皇贵妃交情最是好,皇上又看重你,你去求情,他们岂有不应的道理?”
“这些年夫人陪伴大人左右,若没有她,秦府恐怕不成体统,大人又岂能安心奔波在外,夫人若去了,府里可怎么办?”
又有人道:“大人身为登闻院院首,位极人臣,连自己夫人都保不住,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秦攀静静地听着,他也觉得自己活的就像一个笑话,说是潇洒随性,到头来却身不由己。这些年战战兢兢,生怕哪一天从女子口中听到恨这个字,也怕自己哪天会受不了内心谴责而崩溃。
幸而,她未曾说过恨,自己也未曾崩溃。
“你们都起来吧,这是罪有应得。”楚岁说着转身,远远地,传来她平平淡淡的声音,“若你们知道,我的存在会害的整个秦府抄家灭门,就不会再替我说话了。”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他们不懂,为何平素看起来温和沉静的夫人会说出这样骇人的话,更不懂对夫人爱护有加的大人,为何会看着夫人送死而无动于衷。
他们只知道,夫人若去了,这个秦府,恐怕也不会再是秦府了。
“该干什么的都干什么去,地上凉,莫要跪出病来,还要给你们请大夫。”秦攀漠然地说着转身,连一句关切的话,都说的这样无情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