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攀一句话惊醒了众人,看着分道而行的两个主子,他们心中疑惑横生,却是如何也看不明白了。
这其中,唯有春晖是懂得,她知晓楚岁的过去和现在,更知道她所犯下的那些事,正如她所言,即便是抄家灭门也不为过。如今能留的全尸落叶归根,也算皇贵妃仁至义尽了。
可她有些疑惑,跟在瞿良邪身边的时间虽不长,却也算对她有点了解。她明知道自己害了她,却仍旧放自己离开,却为何不肯卖个秦攀一个人情,放过楚岁?
她细细想着,楚岁却又折了回来叫她,“去准备一下,我要下厨。”
“夫人是要为大人煮最后一顿晚餐吗?”春晖蹙了蹙眉头,上前掺了她,“依奴婢之见,皇贵妃并非那般小气的人,夫人或者大人求求她,想来会网开一面的。”
楚岁摇了摇头,在秦攀身边的日子,没有一日不在饱受煎熬,不止是她,秦攀的愧疚她知道,他所有的呵护,都不过是源于内心的不安。
如今一死,是她最好的解脱,也是他的解脱。
她轻轻叹口气,仿佛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这其中消散,心情也轻松起来,迎着夕阳露出一抹浅浅的,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笑容,“快去准备吧,时间不多了。”
春晖不明白,她也不想去明白,夫人与大人之间的恩怨,或许连他们两人都想不明白,二人之间除了那份未曾言说出口的恨意和愧疚,还存在什么?
那是楚岁煮的最丰盛的一顿晚饭,也是二人吃的最安静的一顿晚饭,阖府的人都守在门口,默默地看着二人安静地用餐。
他们都不明白,明明是赴死,夫人为何表现的如此从容?大人待夫人明明那样好,为何不肯为了夫人向皇上求求情?
他们更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但却没有时间让他们去想明白,那一杯御赐的毒酒送来了,方凌亲自带队,林路手捧着托盘端来的,盛在高脚犀角杯中,一路走来,不曾洒了一滴。
方凌分开众人,清了清嗓子道:“皇贵妃看秦大人回来的匆忙,想来没有准备,特意命老奴带来棺椁一副,也免得大人慌了手脚。”
秦攀手里还端着半碗米饭,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搁下碗筷上前来跪谢,“多谢娘娘。”
楚岁慢条斯理地喝完手中的一碗汤,方才起身,朝着那杯毒酒盈盈地行了过去。
那清澈透明的液体,流淌在灯火阑珊下,倒映着她那张带着浅浅笑意的脸。素手端起了杯子,她朝跪在眼前的秦攀遥遥一敬,漫声道:“夫君,承你多年护命之恩,惟愿来生能报。”
语毕,仰头一饮而尽。
“夫人……”满屋子的丫头奴才皆是惊呼不已,春晖上前接住楚岁软倒下去的身子,看着她眼中神光慢慢涣散,嘴角淌出的鲜血逐渐将雪白衣襟染透,宛若盛开在胸膛的血色玫瑰,那样妖娆刺眼,叫人心疼。
“夫人……”感受到楚岁呼吸渐无,春晖急呼一声,掺着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在楚岁的衣襟上,将那一团团红色血迹晕染开去,更加触目惊心。
满屋子的丫头奴才哗啦啦跪下,皆是悲泣不已。
唯有秦攀身体跪的笔直,双眼紧闭面无表情。
方凌低了低头,道:“大人需要尽早将夫人收敛棺椁,趁着夜色送出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