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沉下的语气稍稍冲散了些席间的热闹，玉凌拍拍他的肩，一时间说不出话。

生逢乱世，边塞之地，家中未有青壮年，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

“会的，你很快就可以和你母亲团聚了。”玉凌安慰道。

陈三抬起头，脸上重新绽开了笑容，被酒气衬托出几分符合年龄的天真：“嗯嗯，俺相信，将军一定带领兄弟们击退西努人，还边塞一个安宁！”

说完，他朝天狠狠地挥舞了下拳头，眼神坚定，“嗯！一定会！”

一定能赢！

一定能收回失地！

一定…能回家！

“还有一事，请将军应允，”一番激情澎湃之后，陈三恢复了腼腆，看向玉凌。

“你说”

“是这样的，俺家都是农民，爹娘都大字不识得几个，所以草草给俺取了陈三这个名字。俺知道将军才华横溢，斗胆希望将军能重新帮俺想个名字。”

“这样，等俺将来立了大功，大将军陈三听着太不威武了。俺要和将军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说完，周围传来一阵阵哄笑。

“你小子，志向还挺远大，都敢做大将军的美梦啦？那老子以后见你是不是还要叫你一声陈将军呀？”

平时和陈三关系不错的军中大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朝他呼出了一口酒气。

席间的笑容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玉凌也跟着大家笑。自从来了边塞，他许久都未曾如此放松过。

“将军，好不好嘛？答应我我明天就为您多杀十个西努人！”陈三不理会旁人的哄笑，推开架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又凑过来，咧开嘴，脸上的笑容愈发扩大。

玉凌摇摇头，无奈说道：“好好好，等明天咱们打了胜仗，我再帮你想个名字。”

“一定要霸气威武！”陈三连忙强调道。

“哈哈哈哈哈…”周围又是一阵大笑。

“轰隆”

沙漠的天气变化无常，刚刚还万里无云的天空霎那间阴霾密布。远处鼓声阵阵，配合滚滚惊雷，穿过倾盆大雨，响彻天地。

玉凌回过神来，心脏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他微微弯下了腰，好像这个举动能抵抗四肢百骸传来的冷意。空中飘荡的雾气聚集到了眼眶里，湿漉漉的。

雨越下越大，但即便如此密集的雨水，都冲刷不掉陈三脸上的血污，透过雨帘，连五官似乎都看不真切了。

“你小子…”玉凌只觉眼睛酸涩，“不是说好了要当大将军的吗？”

少年承诺要多杀敌和要当大将军的话仿佛还在耳边，玉凌淡淡开口，语气平静，却难掩其中苦楚。

“好男儿做出的承诺，不能只完成一半啊。”

顿了顿，玉凌走过去，蹲下身，慢慢拨开周围西努人的尸体，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他手中的长矛拿开。

没了长矛的支撑，陈三的身体也缓缓栽了下去，玉凌及时接住了他的身子，伸手助他合上双眼，“其实，我已经想好了你的名字，”

“颂声，陈…颂声。”染红了的军旗被一把扯下，携带着风声，掩盖了玉凌的声音，也安放了满地的悲壮。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