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父亲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所有人都劝他去医院,他怎么都不肯。
顾文城放学回家,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
等再次见到父亲,就只剩下冷冰冰的尸体。
破旧的小屋前,少年的肩膀微微颤抖。
眼泪不知不觉滑到嘴角,又苦又涩。
时至今日,顾文城再也接受不了任何意外发生。
他好后悔。
如果自己早点放弃学业,母亲就不会操劳过度,更不会把腰累坏。
学习是农村孩子唯一的出路,顾文城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对他来说,连母亲的健康和基本的生存都无法兼顾的时候,未来和前途是他不敢奢望的东西。
他用袖口擦了擦眼泪,准备去张叔张婶家问问。
母亲在村子里没有要好的人,唯独和张家走得比较近。
走了几步,顾文城再也迈不开腿了。
他紧抿嘴唇,泛红的眼睛紧紧盯着门前的那条小路。
在那条曲折不平的小路上,一位妇人佝偻着身子,紧紧握住手中的拐杖,步履维艰地行走着。
她的身影在午间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孤独,每一次抬脚都仿佛在和坎坷的道路较劲。
是母亲!
顾文城松了一口气。
母亲还在。
只是她的腰疼似乎发作得更厉害了,她不得不用一只手紧紧搀扶着腰。
“妈,你去哪儿了?”
顾文城强忍住眼泪,跑上前去,扶住母亲。
许芬芳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张50元钞票,塞到儿子手上。
“我去你张叔家借钱了。”
阿文上次说要交资料费,许芬芳本想着卖了菜能凑够钱。
没想到这腰不争气。
阿文的鞋子都磨破了,交完资料费,再让他买双新鞋。
“妈,我不要,我自己能挣钱,我一定会把你的医药费挣出来。”
顾文城掏出卖菜赚的5元。
跟母亲絮絮叨叨说了菜市场卖菜的情形,希望母亲能宽宽心。
可许芬芳怎么能宽心呢。
丈夫去世后,儿子是她唯一的寄托。
她一心想着赚钱供儿子读书。
如今自己这一病,让儿子担惊受怕,她早已愧疚在心。
阿文是个懂事的孩子。
在外面受了欺负从来不会回家说,也不会和自己要一分零花钱,一双鞋缝缝补补穿了三年也不舍得丢。
可是他越懂事,许芬芳的心里就越不好受。
别人家的孩子能吃好的穿好的,可是她连让阿文吃饱穿暖都做不到。
她这颗做母亲的心啊,实在觉得亏欠孩子太多了。
如果她知道,阿文想要辍学,赚钱给她治病。
她宁可一了百了,绝不拖累儿子。
“阿文,明天就回学校去吧,快期末考了,耽误不得。”
许芬芳脸色苍白,眉头紧皱。
她的腰弯曲得像一个老旧的拱桥,仿佛随时都会在重负下崩塌。
“妈,我不读书了。”
顾文城喉头滚动,他多想说出这句话。
只要他不念这个书,母亲就不用再四处借钱,也不用为自己操劳了。
看着母亲瘦弱的身躯,他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可是他还不能告诉母亲,母亲若是知晓,一定不会同意的。
如今的她经受不起任何打击。
顾文城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盘算。
他把母亲背起,向屋里走去。
他长大了,这个家需要他来支撑,需要他来守护。
拿出药店买的膏药,顾文城帮母亲贴在腰间。
母亲说冰冰凉凉的,感觉自己好多了,说不定明天就能干活了。
午饭,顾文城做了母亲最爱吃的炒茄子,又做了个蛋花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