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真让我感到恶心！”

周芷脸上透露出分明的怒气，却没有嫌恶之疑。她唯一生气的，是真没想到张阳会拿这样的话侮辱自己！

这是上学期她那个腼腆善良的朋友吗？！

一瞬间，张阳的心刺痛不已，他瞬间想了很多理由给自己开脱：我也是为了你好，我只是随口一说，我本来······

千言万语堵在胸中，他竟说不出一句。

张阳费劲力气与那股恼人的情绪抗争，最终却只说出一句对不起。

他犹觉得不够，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好又重复一遍。

“对不起。”

张阳也无比确切地意识到这一点：自己自刚才以来的种种，似乎都是在自己本来意愿之外的冲动，他就像个疯子一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周芷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之黯然，叫张阳触目惊心。

别说周芷，他自己都为自己的话感到震惊，甚至恶心。

他不可置信自己变得如此轻佻无礼，满心都是意味不明的随性。

他猛然发现，自己对郑山阴恶劣的态度，或许不仅仅来自于对其本身的厌恶。

他惊觉，自己上学以来，种种所谓的“勇气”，并不只来源于对母亲的承诺和诡异的砥砺。

意识到这一点，方才甚至有嚣张跋扈之概的张阳显得惊慌失措，眼神闪躲，哪里敢看周芷？

而周芷，眼见张阳这样张皇的神色，一时间反倒自责起来。

“抱歉，我话说重了。”

张阳闻言心如刀绞，更加手足无措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听周芷把话说完。

“其实我也有错，你到底是为了我好，我反倒来责备你。”

“你刚刚出院，恢复的未必好，这样我这样紧逼你，也难怪你生气。”

周芷越说好似越失望，张阳越见周芷对他的错误只字不提，反而责备起自己来，就越发伤心。

啊，难道自己苦苦寻求的，不就是周芷这种平等的对待吗？

难道自己所或缺的，不正是周芷那叫人醉心的温柔吗？

他却恬然不自知，反而为了心中那点小小的醋意，对周芷恶语相向。

他此刻看见周芷失望的神色，倒还感觉释然了。他觉得自己的过错应有偿还，自己竟然如此无理取闹遭人厌恶，那周芷此时此刻对他失望至极，两人再也不要来往，反而是最好的了。

哪怕心痛不已，他还是期待着周芷能够说出一句决断的话，或露出一个悲惨的神色，来昭告与他未来将是陌路人。

可周芷却没那么做，自那以后，张阳再也无法割舍这段感情。

只见周芷，少女此刻仿若在叹息，一点一点收拾好情绪。张阳看见周芷脸上的失望一点一点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坚毅。

或许在旁人看来张阳的心绪无端而可笑，但须知如今的少年在刚刚逃脱诡异梦魇的纠缠后，周芷是第一个给予他温柔的人，这份温柔还是这样的不讲道理，像澄澈的爱似的

“我相信你会好起来，像之前一样的。我还是你的朋友，可以等你。”

这场难免有矫揉造作之嫌的对白本该就此结束，不得不说周芷此刻心里想着别的事情，说话好像犯了中二病的口气。

周芷转身向教学楼走去。

——————————————

他开始正视这段青涩爱情的出现，哪怕不知道它生发于何处。

多年以后，他在回首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的时候，他对它的萌芽之初下了这样论定：

见证诡异之后战栗的灵魂悸动时，抬头看才发现始终庇护自己的港湾，永远沦陷了在那里。

他蓦然呼唤道：“周芷。”

少女转头望他。

张阳小跑着跟上去，灿烂笑起来：“我错了，再也不会这样了！”

周芷疑惑地看着他，还有些小小的惊奇。

“刚才是我不好，你就当我是精神病吧，但是我保证，再也不会又出现刚才的状态了？”

周芷看着好像蓦然变了一个人的张阳，这下子既不似刚才那样讨厌，也不想之前那样腼腆内敛了。

短暂的沉默，让羞耻感在张阳心中肆虐起来，他尴尬不已，难道真如网上所说，一次勇敢换来一辈子的自卑吗？

张阳感觉脸都快笑硬了，还好周芷的话解了围。

她歪着脑袋，仿佛在打量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然后半信半疑地问道：

“真的？”

“我绝对不会骗你！”

周芷撇撇嘴，转身离去。

“下不为例。”

————————————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张阳竟有冲上去告白的冲动。

他并不急于一时，腼腆只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

他认为自己胜券在握，只需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当张阳认为周芷同样对他抱着青春的情愫时，无疑是悲哀的，因为这证明他还未能认清周芷那令他醉心至死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