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几人身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疑问。
魏太师应声转过头,看清来人有些惊讶。
他简单拱了拱手:“晏国公。”
那边也行了个拱手礼:“魏太师、小魏大人。”
随即晏国公的目光转了过来,在看到安雨时眼睛一亮:“想必这位就是安姑娘吧!”
安雨沉着地跟着魏氏父子行礼道:“晏国公。”
“安姑娘现在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年中秋的宫宴之举办掌柜,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成就,未来真是不可限量。”那晏国公道。
“那是,小安一手好厨艺,为人也善良聪明,能举办宫宴全是靠她自己的技艺高超。晏国公兴许没尝过那永安食铺的菜品,新颖又美味,实乃绝佳。”
“呵呵——”晏国公低低地笑了两声,道:“魏太师,在下倒是也尝过永安食铺的美食,犬子特地从城东给老夫带回来的,那味道可确实没的说!听说永安食铺在内城也开了分店?”晏国公最后一句话像是在问安雨。
安雨多少也知道了眼前这位“晏国公”是谁,她客客气气地回道:“是,内城的分店正是京城第一楼的掌柜与小女合作所开。”
“安姑娘如此会做生意,菜品做的又好,老夫一定会多去捧捧场。”
“晏国公有这份儿心真是不错,京城中能有像小安这般的掌柜,想必日后京中的菜品会越来越好吧。”
“魏太师说的是,不过京中其他掌柜,未必有安姑娘这份儿灵气与天份,能将那炸鸡做的如此好吃,明明是平平无奇的食材,却能做出新意,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是啊,老夫在城东第一次看见小安,就知道这姑娘一定不同凡响。”
……
安雨听着这两位“重臣”的对话,总觉得他俩好像在比着些什么……
比这夸她呢??
这现实吗?
还有魏太师……第一次见面也不是在城东的店里,明明是在那次食味擂台上吧!
……
“晏国公平日里出宫,向来不是从这个宫门出入的,为何今日向着这边来?”
“魏太师说笑了,今日要办一些圣上吩咐的差事,结束后自然是离哪个宫门近向着哪边来。倒是魏太师……今日议事结束后,不是应该和往日一般从南门离开吗?怎么会在这东门?”
“自然是同晏国公一般,在宫里办一点事情。”
二人说着,似乎都看透了对方的一些小心思,又诡异地品出了一丝心照不宣。
……
“二位大人。”那站在一旁的御厨顶着压力开口:“这……送食材的人来了,我要与安掌柜一同核查了。”
看热闹的时候他是快乐的,但不能耽误正经事儿,眼看这车就在外面侯着,他只能在这两位面前硬着头皮开口。
“你们去你们去。”
“别耽误你们正经事儿。”
魏太师和晏国公道。
安雨朝着这边儿的三位大人行了个礼,就跟着御膳房的御厨匆匆离开了。
……
“额……这东门人家要核查东西,我还是从南门回吧。”
“魏太师说的有道理,老夫也一起。”
魏淮延:“……”
行,这俩人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
左相府
中秋宫宴的请帖送到了各个府上,左相府也不例外。
那请帖颇为漂亮,大红的颜色,边上有金色的烫花,龙飞凤舞的字也苍劲有力。
只是安雪和鸢夫人看见上面的字,当即脸色便有些不太好。
那请帖是晚饭的时候左相在饭桌上拿出来的,两人也不好在饭桌上发作。
偏偏左相还一脸高兴,当着府里那么多人的面夸安雨,说女儿真给他们左相府长脸云云。
虽然现在百姓们都不知道这永安食铺的掌柜就是他们左相府的千金,但总有一天大家都会知道,他安丰茂能有这样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儿,真是不错!
……
此时这位左相大人倒是已经忘记了,授意让安雨“出府”修养、去城东呵斥自己女儿抛头露面“不像话”的人是谁了。
……
待到入夜,左相进了书房。
安雪终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轻声骂了一句。那句话着实不好听,丫鬟只当自己没听到。
鸢夫人自然也没有好脸色,她捏了捏手心道:
“雪儿,别生气。你想想,我们去宫宴上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那些公子自然会与你交好,那安雨算得了什么?不就是个给我们做菜的!”
“……母亲。”
“放心,到时候人那么多,让她出点丑还不简单?雪儿你就不用操心这些了,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定能压那灰扑扑的做菜丫头一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92章姐妹不同
那鸢夫人确实不是个聪明人,到头来脑子里装的全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
她想不到若是安雨扬名,会给左相府增光,倒是一门心思将安雨和她那个已经死去的娘视为死敌。
这倒是也和她的出身有关系,鸢夫人本就出身于重利的“奸”商之家,能进左相府也是他们家出谋划策,这才让鸢夫人“攀”上了高枝,是以她一直有着自己已经飞上枝头做凤凰了的美梦。
之后在府中的种种,让受到打压的鸢夫人更想把府里的一切都攥在自己手心里。
在她心里,府里后院的争风吃醋,竟然比什么都重要。
也不怪左相之前罚她。
正房夫人终日住在佛院中不问世事,早已经被鸢夫人从“竞争对手”中剔除,剩下一个安雨她娘,也在鸢夫人泼脏水、传言四起时加重了病情,最终一命呜呼。
同辈里做了“霸王”,鸢夫人自然看不得那安雨有丁点儿比自己女儿安雪好。
那门安雨小时候定下的娃娃亲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晏国公府丝毫不比他们左相府差,凭什么安雨那死丫头能有这样一门好的亲事,而她女儿安雪却被老爷说什么“找个不错的官家嫁过去便可”?
她女儿安雪得跟她一样,事事都要拿好的才行。
……
安雪看上去精明,但从小被鸢夫人教导,三观又能好到哪里去?
从那栽赃安雨偷她东西,并借此将自己的姐姐赶出府去可见一斑。
这姑娘从小被鸢夫人“熏陶”,在一些事情上潜移默化地受到了些影响。
——觉得应当用婚姻提升自己的地位、女人干什么都不如嫁得好便是其中一件。
那晏府退了安雨的婚,对于安雨来说是一件好事,还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但在安雪眼里,就变成了是安雨的一件凄惨之事,她甚至还想趁虚而入——都是左相府家的女儿,怎么她安雨可以,我安雪……就不可以?
……
这两位的“小人之心”便可见一斑。
甚至还妄想在宫宴上动手脚,就是为了让安雨出丑,真是无比荒唐。
……
转眼,京中又过去了近半月。
这日便是进宫参加宫宴的日子。
左相府里各处都挂上了灯笼,已然颇有种中秋节的气氛。
府中下人来来往往,装饰着府里。厨房也没忙着,正在准备今晚府中的茶点。
——老爷他们参加完宫宴回来,还要在自己府中来一次“中秋宴”,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的规矩。
鸢夫人和二小姐安雪也起了个大早,颇为繁忙。
忙着……梳妆打扮。
这对于别人来说,宫宴可能就只是一场宫宴。但对于左相府这两位来说,这可是“钓公子”的绝佳时机。
平日里官家女子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就在这种场合上能认识官家的公子。
鸢夫人“心气儿”高,低官位家的公子也都看不上。
前两年也不是没有人往府里递帖子,都被这位给拒了——安雪怎么能嫁给这种小官儿之子,自然是要像她一般加入名门望族之家,舒舒服服地当夫人。
……
“母亲母亲,您看看这一身怎么样?”
安雪换好衣服走出来,她穿了一身粉色的比肩对开褂,里面是一抹红色的棉裙上绣缕金百蝶,腰间束着粉白双环如意带,脚上踩了双白色羊皮小靴,头上插了不少金饰,整个人看起来颇为艳丽。
“好看的紧!”鸢夫人眼睛一亮,吩咐自己的丫鬟道:“去把我那件红色的鹤氅给小姐拿过来。”
待到鸢夫人的贴身丫鬟把鹤氅拿过来,鸢夫人将之往安雪身上一披赞叹道:“雪儿真是漂亮,比娘当年还要好看几分。”
“我怎么和母亲比!母亲当年自然是极好看的。”安雪听了鸢夫人的话心里高兴,嘴上还不忘谦虚一下。
“你比娘好看是自然,也不看是谁生出来的!雪儿你这么一打扮啊,不知道比那寡淡的死丫头好看多少!届时到了宫里啊,你和那死丫头要是遇上了,明眼人都知道谁更好看!”
“母亲,不要这么说。”安雪面上娇羞,道:“安雨在宫中,今日宫宴,想必宫中准备的的华服也不错。”
“那安雨干的是御膳房的活儿,穿的估计和那群御膳房的人差不多,都是灰蓝灰蓝的色儿,怎么跟你比?”
“唉……”安雪叹了口气:“无论怎么说,安雨现在可是风光了,京城内到处都是百姓在议论‘安掌柜’。”
“那有什么好的?还不是被晏国公家的公子给退了婚事,灰溜溜地跑到了城东?”那鸢夫人“哼”了一声,“现在风光又怎么样,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真要没钱没势之后,不还是任人揉搓!”
“休得胡言!”门口传来左相的声音:“那是我们左相府家的千金,又怎么会没钱没势?!”
原来竟不知什么时候,左相走到了门口。
鸢夫人连忙换上了一副嘴脸道:“老爷!奴家就是担心雨儿才这么说,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话说完,她还瞪了一眼旁边的丫鬟。
——老爷都走到门口了,你就不知道通报一声?
那丫头连忙轻微地摇了摇头。
——老爷走的快,看见时已经来不及了。
……
“我还不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这话进宫之前先说明白了,左相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也不要想着趁这个机会干什么。雨儿要是在宫里出什么事,我拿你们是问!”
“是……老爷。”
左相“哼”了一声。
本来今日他的心情颇为不错,早上上朝,圣上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还问了一句:“听说今年举办宫宴的掌柜,是左相之女?”
左相在朝堂上顶着同僚们惊讶的眼神上前领了功,还颇为自得。
除了在宫门口,被魏太师轻飘飘地一句:“怎么不将你把小安赶出家门的事情在圣上面前说一说?”破坏了心情……
没想到一回府,就听见鸢夫人和安雪说这些。
……
“你这是什么衣服?”左相皱了皱眉,火力放在了安雪身上。
“这是……小女准备去参加宫宴的衣服,父亲,不好看吗?”安雪问。
“过于艳俗,去换一身。”
安雪:“……”
“老爷……雪儿她……”
“无需多言,那宫宴是圣上宴请西域来使的重要场合,岂得容你如此花枝招展?还想在这种场合上出尽风头?”
左相心情不好,还骂道:“蠢笨妇人!竟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
安雪只觉得脸上发热。
——她还从没有被父亲如此直白的讲过,一下子又羞又恼。
都是因为安雨!
她转过身,一头扎进了屋里。
换就换!
……
==
宫门口。
下午时分,天色稍暗下来,黄昏的云还没铺上天空,进宫的马车便排起了长队。
——这都是收到宫中请帖、前来参加宫宴的马车。
宫门的侍卫严阵以待,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放松警惕,以防有什么奸细混进宫里。
宫门口还有两位大公公,一一核查来人的帖子后再让身后的小公公们领人进宫。能被邀请的都是宫中有份量的官员家眷,两位公公虽也位高,不免也带着笑。
“周侍郎家眷四位,随从十位……这,周夫人,这下人您得砍半,咱家才能放人。这事关宫内的安危,是规矩。可别怪咱家不通情理。”
那周夫人看上去端庄,想必年轻时应该也是位大家闺秀,闻言点点头:“那便听公公的,砍半吧。”
说完她随手点了几个人:“你们跟着侍候。”
“周夫人,这进宫要搜身的规矩您……”
“我知道,不必公公费心。”
见事情顺利,那公公便对身后道:“小蜀子,带周侍郎的家眷进去。”
……
前面一点点核查的仔细,后面的队伍走的自然慢。
不过好在大多家眷都歇在马车里,也不算难熬。
“这还要等多久!”
马车里,鸢夫人有点不耐烦道:“我们是左相的家眷,怎么还得在这里排着?红杏,去说我们要去前头。”
“母亲。”安雪这时候伸手拦住了鸢夫人道:“父亲刚在府里发了火,要知道我们在排队的时候还要仗着官威排在前面,怕不是还要生气。”
鸢夫人脸垮了下去,算是勉勉强强被安雪说服了。
安雪见母亲不高兴,便道:“母亲别急,我去外面看看排到哪里了。”
“嗯。”
她扶着下人下了马车,理了理自己出门时换的白色小披肩。
方才若是没看错的话……前面没隔几个的马车应该是晏国公府的,那马车旁边那骑在马上的公子……应该就是那位晏公子了。
上次在诗会上有一些意外,眼下倒是个和这位公子重新打照面的好机会。
安雪看了看前面的马车,正准备上前,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留神!”
她回过头,只见身后有几匹马正在朝着自己跑来。
那几匹马本来是沿着马车旁边的空地疾驰,没想到突然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还东张西望的站在路上往前看。
就算话喊出来也有点晚,多亏马上的人马术高超,在如此短的距离内勒住了马。
马蹄高扬,堪堪停在了突然下车的安雪和扶着她的丫鬟面前。
安雪拿下用来挡住眼睛的手,长呼了一口气。
此时能在内城宫门前的一定非富即贵,说不定这就是什么……新的邂逅?
她看向为首一人,那是个身着红色劲装的……女子……?
那人看面容还有点熟悉,好像正是之前在诗会上出言讥讽她的人。
安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没长眼睛?”
那马上的红衣女子——也就是原芸低头,身子往前探了探:“我还当是谁,听不见马蹄声吗?”
“你……!”
“你什么你,没看别人下马都下哪边吗?这边是马道,你倒是上赶着凑过来。”
安雪咬了咬嘴唇——确实,她应该从另外一侧下,但那晏公子骑着马,是在这一侧的!
原芸也不是什么傻子,她抬头看了一眼前面骑马跟着马车的公子们,倒是想到了那日诗会上发生的事情。
“听说举办宫宴的掌柜是左相家的千金安雨,应该是你姐姐吧。这么一看你们俩果然不一样。”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原芸双腿一夹,勒着马绳驱使马往侧边走了走:“你姐姐在宫中协助宫宴,在西域人面前长的是华朝人的脸。”
——“不像你,费尽心思翘别人不要的墙角。驾——”
说完,原芸一喝,骏马向着宫门口跑了过去。
——连还嘴的机会也不给安雪留。
作者有话要说:。
第93章你有事?
安雪从小高高在上的自尊心这两天接连受到暴击。
之前是左相——自己的亲爹,今天是这个原家的姑娘。
她所说的那些心思安雪也不是没有,这些也是安雪和鸢夫人两个人暗地里打的小算盘,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当面被人说出来……更不用说此时的现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旁边还有一堆同样排队等着进宫的官家。
安雪咬了咬下嘴唇,大脑一片空白,看着那些骑马的人“扬长而去”。
她脸上烧的厉害,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那些马车,有没有人听到了刚才的话、此时在看她。
做贼心虚,大抵就是如此。
……
“小姐……我们要不要回车上?”安雪的贴身丫鬟小翠轻轻叫道。
这可是宫门口,边上还停着这么多马车,她家小姐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吧?
“住口。”安雪小声呵斥道。
就算她此时狼狈,也轮不到一个丫鬟来对她指手画脚。
……
安雪强装镇定地理了理自己的鬓发,朝着自己家左相府家的马车走去。
一共就没两步路,刚到车门口,马车门前的帘子就被掀开了。
马车里的鸢夫人似乎是有所察觉,让红杏撩开了帘子。
“雪儿,怎么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前面的情况怎么样?”
“啊……还好。”安雪答道。
“刚才我好像听见马车外面有声音,是你在问话吗?”鸢夫人的表情有些狐疑。
“母亲……你没听到?”
“听不太清,那人怎么说?”
“……母亲,我方才就是问了前面的马车他们等了多久,和我们等候的时间差不多,所以也问不出来什么,我打算再往前走一走去问问,看看等排到我们要多久。”安雪撒谎的时候表情都没变。
丢人的事情连自己母亲都不知道最好。
……看来方才那姓原的说话声音小,离得如此之近的马车内,母亲都没有听清方才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应该也不知道。
除了那些候在马车外的下人们……
哼,那些下人们,就算给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将这种话乱传。
……
“好,那你便再去问问。”鸢夫人摆了摆手,想她堂堂左相夫人,还要在这宫门口等这么久,她的耐心早就被消耗殆尽了。
“好的母亲。”安雪应下。
左右旁人也没听见方才那番话,她刚才想干的事情还是要干。
想她平日里一直呆在府中,能有这样的机会也不容易。
安雪理了理自己的衣装,朝着前面走过去。
——这次倒是从另一侧,反正到了那晏府的马车旁还可以绕。
……
晏清绪坐在马上,跟着晏国公府的马车等在队伍里。
他不太喜欢坐马车,总觉得里面有些闷,不如骑马舒服。
今天他的心情有些微妙,上次在宫里参与宫宴选拔,不是没有遇见安姑娘。
炸鸡也吃了,心心念念的永安食铺的各种菜品也到嘴里了,可……安姑娘将他视若无物的态度让他很难受。
虽然他也明白安姑娘现在为何对他这样……
但是晏清绪想得清楚,“自己订婚的对象和自己喜欢的人居然是同一个人”这种概率其实不高,倘若安姑娘并不是和他订婚的对象,他们之间应该是另外一番景象。
不用偶然发生的事件来主导生活,而是用自己的原则,这是晏清绪做事情的方法。
他还是坚持自己喜欢的人要自己追求,而不是一味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定娃娃亲的事情晏清绪阻止不了,若是这门“订亲”事件发生在现在,他绝对会拒绝。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不应该被什么“家世”、“门当户对”所限制。
他喜欢的是自己了解的安姑娘。
果敢、细腻、对美食充满热情……
而不是中间牵线人口中那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
……
就是因为晏清绪明白这些,也明白自己要求“退婚”这种补救措施与当初的订婚间隔了这么多年,势必对安姑娘有影响。
偏偏安姑娘现在还是他的心上人。
……
眼下又要进宫,宫宴上肯定还会遇到安姑娘。
届时自己要表现得好一点才是。
可……怎样才能算是“好一点”呢?
晏清绪皱了皱眉头。
少年天才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完全摸不到头绪的谜题。
……
他正想着,就听见身边的闻修小声道。
“少爷,左相府那边来人了。”
左相府?
晏清绪因为这个名字转过头来。
安姑娘就是左相府家的千金,身边有何青瑜这么一个好友,很难搞不清这里面的来龙去脉。
想到安姑娘为何被迫在城东开店……再加上晏国公府这些年来与左相府的陈年旧怨,他现在很难对左相府的其他人生出什么好感来。
转过头去大略瞥了一眼……
噢,是那个在诗会上见过的女子,脑子好像不太好使的样子,自己的手绢都能随便丢。
那时他还不认识安姑娘,也不知道安姑娘便是左相府的千金,那日听何青瑜介绍,还以为这个女子就是左相府中和他订婚的姑娘。
……
好像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却又为什么觉得离现在这么遥远。
仔细想来,那段时间里……他和安姑娘认识后相处的也算融洽。
时间上不久,感觉上已经过去了漫长的时光——这无疑和他再也吃不到城东永安食铺的炸鸡、也没办法与安姑娘如常交往有关。
这左相府的二小姐,倒是和她长姐完全不同。
——不同的在于,和心仪的安姑娘完全是南辕北辙。
方才原家那姑娘和这左相府家的二小姐好像还起了什么摩擦,他常年喜爱骑射,耳聪目明,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大概也能听见些。
那原丫头好像夸了安姑娘为华朝长脸……不错,自然是如此。
如果做出来的菜品能不让那个西边来的偷腥猫人吃就更好了。
——晏清绪没什么肚量地想着。
不过就是不知道原家那丫头说的什么“撬墙角”是什么意思就是了。
别人之间的摩擦,他也不是很关心。
晏清绪又兴致缺缺地扭回了头。
……
安雪走到晏国公府附近的马车旁,眼尖地看见那晏公子身边的书童似乎和他说了些什么,随即那位晏公子听见了书童的话,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
她的心口一紧——上次在诗会上见过,晏公子是不是会认出来她!
那次诗会虽然……不是一次多么圆满的诗会。
晏公子和何公子没有让她与他们共处一亭,而是让她去了京中姑娘们的亭子……但,那说不定是因为两位公子觉得自己与他们呆在一起,传出去对自己的名声不好呢?
京城之大,能做出像自己那日一般举动的女子应该没有几个,晏公子会不会对她留下些特别的印象?
晏公子虽然平日里说话狠辣、做事情也果断不拖泥带水,说要退婚便干净利索地来府上退了婚。
纵使前一阵儿听说晏公子在醉仙楼中帮安雨的食铺说话……但这偏偏证明了这晏公子一码归一码,做事情有条理。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安雨就是与他订婚的人?
要是晏公子真的对安雨感兴趣,又怎么会退婚呢?所以就算晏公子去城东吃炸鸡、在醉仙楼替安雨说了话,那也不过是因为他人好,一定和安雨那死丫头没有什么关系。
安雪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凭空多出了几分“自豪感”和“把握”。
她自认为哪样都比安雨好,有了“安雨”这个对照物,晏公子说不定会对她“另眼相待”。
……
这样浅略地想了一番,只见晏公子瞄了她一眼,便又面无表情的转回去了。
安雪:“……”
她小声问跟在自己身边的小翠:“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小姐,没有。”小翠看了一遍道。
安雪皱了皱眉头:“我的发簪正吗?”
“正……”
“我的披肩正吗?看上去有没有蹭到些什么?”
“没有,小姐,披肩很正。”
“……”
安雪松了一口气,觉得晏公子转过头去应该不是因为她……大概?
……
她走上前去,摆出了一个自己觉得甜美的笑容唤道:“晏公子。”
马上的公子侧过头看向她。
——如京城传闻中一般好看,这一点安雪上次宫宴上就体会过了。
晏公子生的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却没有一点女气。肩膀宽厚,握着缰绳的手指修长,真是……颇为俊朗。
晏公子挑了挑眉:“找我?”
“是……”
安雪有些羞怯地低下头,轻轻咬了下嘴唇:“晏公子,我们上次在入秋诗会上见过,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
那时候入秋的风吹过河岸,参会的公子小姐们念的诗句很多都是情意绵绵,那日她穿的……也很好看。
正是人们常说“佳人相遇”的场景。
……
只见晏清绪听完安雪的话,皱了皱眉。
清冷的脸上显露出一股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你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
第94章钦天监的大人
纵使安雪想过种种,也万万没想到晏公子居然会是这个反应。
“额……那个,就是在后面排的久了,想来看看前面这边是个什么情况。”
晏清绪闻言,往他们左相府的马车看了一眼,又瞥了一眼前面长长的队伍,道。
“前面?我们晏国公府的马车就在你们左相府前面没几个,你要是想看前面是个什么情况,可以去宫门口问问。”
“……”安雪又碰了个钉子,她一下子慌了,在脑海内搜索有什么能跟晏公子聊上的话题。
……
“晏公子……听说你也吃过小女姐姐做的炸鸡?”
纵使她再讨厌安雨,在晏公子面前“投其所好”,聊美食总是没问题的吧!
晏清绪闻言果然有反应,他半侧的头转了过来,直视着安雪道:“你们左相府……不是不喜欢安雨安姑娘吗?”
“啊?没有的事啊……晏公子你听谁说的?”安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似乎是没想到晏清绪会这么说。
“没有?没有你们为什么要让安姑娘一个人去城东?”
若是他早知道退婚一事会让安姑娘陷入如此境地,绝不会那样草率。
可以没有“早知道”。
“哈哈……”安雪尴尬地笑了两声:“这些都是姐姐跟公子说的?姐姐她生性多疑,在这些事情上的确有些自卑,但我们送她去别院是为了让她休息……看来姐姐有些曲解我们的好意……”
一番话说的又茶又白莲,还巧妙地“自以为”把过错都放在了安雨身上。
晏清绪听到这些话也皱了皱眉。
面前这女子什么居心他并不清楚,但这番话真是说的很难听。他是知道真相的,但这些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绝对对安姑娘不利。
“这位姑娘,你还清醒吗?”
“……嗯?”安雪没明白晏公子这么问是个什么意思。
“在下以为,但凡清醒的人都不会说出这种话来。构陷姐姐、把好事强加在自己身上。这位姑娘,你是觉得别人都是傻子吗?”
“我……”
安雪一下被晏清绪怼的说不出话来。
“看来方才原姑娘说的果然对,你与安姑娘虽然都是左相府出来的小姐,但是性格、心性大为不同。”
晏清绪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安雪也不必多余问“什么意思”了,谁好一些谁不好一些十分明显。
安雪的脸上青一片红一片,若是面前真有地缝,她恨不得钻进去。
——母亲都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晏公子怎么听到了?
听到了多少?全部吗?
……
“晏公子,你听我解释!”她有些着急,一不留神提高了些音量。
晏清绪的表情更糟糕了。
“这位姑娘,请你注意教养。在下的母亲正在马车中休息,你在这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安雪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如此直白的说她“注意教养”。
——尤其在她注意到晏公子说完这句话后,周边的马车上似乎有人从马车侧面的窗子中探出头来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这种感觉就像是赤身裸体站在大众面前一般,令人无比羞耻。
“闻修,送这位姑娘离开。”
晏清绪这句话倒是说的客气,但话里的内容就是在“赶人走”了。
……
见此状况,安雪哪里还用得上闻修动手?
见周边的官家们似乎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似乎好几个马车里都有人想伸出头来、或者撩开帘子一探究竟,安雪连忙带着小翠离开了。
在晏公子一个人面前失尽颜面,总比在京城中的官家们面前都失去颜面强吧!
……
鸢夫人此时正在车中等待消息。
从她们到这里排着后,马车也不是没动过。
隔一小段时间便往前进一些——那是有人被检查完毕后放行了。
可鸢夫人在府里“霸道”了这么些年,又想当然地觉得自己的夫婿可是当朝左相,总不满意自己在这后面排着。
——左相正妻离府这么多年,鸢夫人已经觉得自己是这左相府中的正牌夫人了。
没多久,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
正是面色不太好的安雪。
小翠掀开帘子,把安雪扶了上去。
“雪儿,问的怎么样了?”
“……”
“……怎么了?”
鸢夫人没有得到回答,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女儿脸色有些不对。
安雪在马车中坐定,脸上竟掉下一滴泪来。
“红杏,手帕。”鸢夫人忙朝着马车外招呼。
待到红杏把手帕递过来,鸢夫人替安雪擦了泪,问道:“雪儿,怎么了?可是这宫里人说了不好听的,让你受委屈了?”
安雪默默摇了摇头:“不是,母亲。我还没有走到宫门口。”
“那是哪家的人欺负你了?”鸢夫人的语气变得生气起来。
她的宝贝女儿落泪了,一定是有不长眼的人惹到女儿了。
——鸢夫人就是这么个逻辑。
“母亲,我刚才遇到了那晏国公府的晏公子。”安雪说。
“噢?那不是好事情么,你不是应该好好把握机会和他聊一聊吗!”鸢夫人眼馋安雨订下的娃娃亲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人家上门和安雨解除婚约,恨不得自己的女儿赶紧上位。
安雪如今长成这个样子,自然是和她的母亲鸢夫人的“言传身教”分不开的。
话是这么说,鸢夫人看到安雪此时的状态,也知道自己女儿估计是碰了钉子。
“怎么,那晏家小子说了什么把你说哭了?”
鸢夫人不高兴起来,就算那晏清绪在京城中以毒舌著称又怎么样,他们左相府丝毫也不逊于晏国公府。
他是他们府里的公子,雪儿还是左相府的千金呢,怎么能在宫门口对女子如何不留情面?
“不是的。”安雪用那手帕擦完泪,这才道:“定是那安雨在晏公子面前颠倒是非,将女儿塑造成了一个狠毒且不择手段之人。方才我过去不过是询问晏公子这排队的时间长短,晏公子却因为安雨说了我一通,句句都是难听的话……女儿一时忍不住,这才……”
“好啊!这死丫头现在还在外边说自家人的不是了?”鸢夫人一听自己女儿因为安雨而被教训,自然气极。
在她心里,自然自己女儿更金贵。
那死丫头比不上她女儿一分一毫!
……
安雪抹去在原家小姐前吃的亏,将和晏清绪的对话颠倒黑白复述给了鸢夫人。
……自己丢脸的事情抹黑给安雨,安雪干的十分熟练。
“不行,这种事情怎么能放任他乱说,我拉着你去评评理!”鸢夫人道。
“不必了母亲……”安雪自然是想拒绝。
事情怎么样她清楚,若是被母亲再次拉到晏国公马车旁,到时候丢人的就是她们两人了。
虽然接触晏清绪的次数不多,但她可充分明白了什么叫做“牙尖嘴利”。
但安雨远没有鸢夫人力气大,纵使她不愿意,说话间就被鸢夫人推着到了马车口。
“怎么不必?我可不能让女儿在外边受那些个风言风语!”鸢夫人年轻时便泼辣,到现在这个年纪更甚。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小翠和红杏扶着两人下了马车。
还没往前走,旁边便有一辆马车从边上的空地缓缓向宫门口驶去。
那马车不是寻常的马车,车身上有着左相府的标志。
自己府里的马车?
几人全被这辆马车吸引住了视线。
左相中午就入了宫,安雨那丫头更是早早地便在宫中准备宫宴,这辆她们府上的马车里又是谁?
……
那马车直直地向着宫门行驶,完全没有排队的意思。
鸢夫人皱了皱眉头:“走,我们去看看。”
事情有轻重缓急,眼下肯定是这马车更“急”一些。
到了宫门口,那车上似乎下来了人和宫门口的两位大公公说了些什么,随即车上的人便被扶了下来。
马车被车夫吆喝着调了个头——看样子是送完人准备回去了。
“母亲……那是谁?怎么没有见过?”
几人靠近了宫门,也基本上能看清那扶下来的人长的是什么样子。
安雪从没有在府中见过此人。
——那人明显是一名女子,身着黑白色的道袍,一身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她是……是……”鸢夫人的脸色变幻起来。
是了,她在这府中管事久了,便以“正夫人”自居,一晃这么多年,她差点忘了,这府中还是有一位“正妻”的!
……
宫门口的两位公公对那女子十分客气,甚至没有查看名帖,聊了几句便恭敬地将人“请”了进去。
待到鸢夫人一行人走到宫门口,那女子已经进了宫。
“这位夫人,还请按排队的顺序入宫。”一名大公公道。
此时,正在门口被检查的官家家眷闻声朝这边看过来,有妇人也有孩子。
鸢夫人觉得自己面子上挂不住,嘟囔道:“排什么!我可是左相府家的夫人……”
那大公公脸上笑意渐深:“您就是三夫人吧,方才进去那位才是左相家的正夫人。”
“……一个府里的,还有人得排队有人能插队?”
鸢夫人自打掌权后,最讨厌别人说她是三夫人、是妾,但此时面对着宫里的人,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怵。
——老欺软怕硬人了。
“您说方才那位?不好意思,当朝官员入宫,自然是不需要排队检查请帖的。”
“……”
“三夫人,您若是了解些朝中官职,就应该知道那马车上不只有左相府的标志,还有钦天监的标志。”那大公公指了指还没有走远的马车。
——“左相正夫人,便是钦天监在寺理事——周想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称这两日为——恶毒母子的受难日——
第95章入夜
鸢夫人生气,但也无可奈何。
她原本只以为那正夫人不过就是因为生不出孩子被赶到寺庙里去罢了,谁想到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位常年不在府中的正夫人,非但不是什么被赶出左相府的废人,反而摇身一变变成了什么……在寺理事?
鸢夫人不知道在寺理事是个什么官职,官居几品。
但她多少认识钦天监的标志。
从前她也像现在一般莽撞刁蛮。
有一次在聚会上冲撞了什么人,左相严厉地教导她说:钦天监的人惹不起。
……
历朝历代都有观天象、测朝运之人。
钦天监的大人们所做便是如此,他们断星象、观命运,所言之结果神秘而有依据。
古代百姓乃至官员没有人敢对这些人不敬。
毕竟他们所言,乃是天意。
……
纵使鸢夫人现在内心再多波澜起伏,眼下在这宫门口也不是说话的时机。
且不说她能不能真的去深究这位正夫人的身份,就说现在宫门口还有正在接受检查的其他官员家眷……
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是在人多事非多消息传得飞快的京城。
……
“母亲,那边站着的那位夫人,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她在和大公公说些什么?”
鸢夫人已经听见旁边等候的家眷中有一个小男孩在大声提问了。
“母亲,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认识方才那位大人?那位大人……是我们府中的父亲的正夫人吗”
这说话的是一头雾水的安雨。
鸢夫人也不好在这里解释,只是跟安雪道先回到马车上再说,并带着一众人灰溜溜地回去了。
……
这一真是一波三折,尤其对于鸢夫人母女来说。
本以为自己是左相府的夫人小姐,出来参加宫宴怎么也能因为身份沾沾光。
可事实却是一个钉子接着一个钉子的碰。
莫不是出门之前忘记看黄历了?
……
对于鸢夫人母女二人来说,今日发生的事无疑是糗事,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边上还有这么多坐在马车里的官家家眷。
而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些不过就是排队进宫过程之中发生的一些小插曲。
天色渐渐暗下去,待到黄昏,标志的火烧云占满了整片天空,等待着的马车们也基本都通过门口大公公检查过请柬,家眷们一一进了宫。
……
宫门口已经空无一人时,一对队穿着宫内侍卫服装的人来到了宫门前。
“换岗了换岗了,今儿个各位辛苦了,晚上该我们队了。”
此时的确是宫门口侍卫交接的日子,那几个站在宫门口的侍卫不疑有他,当即便开始进行了交接。
今天怎么说也是中秋节,都想早点儿回家吃饭。宫宴上的月饼他们是吃不着了,这不是还能回家吃妻子做的月饼么。
……
“诶?你们是哪个队的?我怎么看你们队的有几个人有些眼生啊。”领队掏着掏着令牌,突然余光瞄到了,这前来交接队伍中,有几个看上去块头很大的侍兵。
他递出令牌的时候突然顿了顿,往回收了一下。
他们这宫卫队伍里头有个头这么高的兵吗?
“李哥,李哥,你看我不眼熟吗?”
这队前来交接的兵中为首的那个对这领队道。
“你我当然熟……”这被叫李哥的领队道。
“这不就完了,交给我能出什么事?这不今天是中秋吗?队伍里面有几个人非要告假回家,临时我根本也找不到什么人,只能从前一阵来宫里的新兵里抓几个,李哥你看着自然眼生。”
“唔……”那李哥听这来人的解释觉得也算是合理。
“行了李哥,赶紧把令牌交给我们吧,我们好换班,一会儿大公公来查发现我们还没有到岗,又该扣我们的俸钱了。这一天天的赚钱本来就不容易,好不容易中秋了连家都回不成,还得特地晚上过来值班,你说说我们这多苦!本来定好的人竟然还有几个临时跑回家了,你说我这是犯了什么罪呢?累死累活的还赚不着多少钱……”
这人无尽的碎碎念,似乎是打消了一些李哥的顾虑。
“行了赶紧拿着吧,别再动你的碎嘴皮子了,大好的日子非得说这些话,也不怕不吉利!”李哥笑骂道。
“嗨,句句都是兄弟的真心话。”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这几个新来的有没有去跟我那里报备过?”
“报备了,检查过了,流程我可是门儿清,自然是不会干这些让你我为难的事情。他们几个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是掉脑袋的罪过呀!”
“你知道就行。”李哥好像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那这边儿就交给你了,走!兄弟们。”
……
那拿着令牌的领队见李哥一行人在远处的小宫门交完差后便走远了。
直到那一些人消失在视线里,再也看不见。
这人才朝着那几个大块头儿使了个眼神。
几个人凑过来,这个人悄悄从兜里掏出一块令牌,递给这几个大块头,嘱咐了一句:“诸事小心。”
大块头们没说话,朝着他点了点头,随即便在即将到来的夜色当中没入了宫中。
==
宫中
今天可以说是安雨自进宫以来最为清闲的一天了。
所有的宫宴相关的事宜都已经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商讨完毕,需要的菜品食材也已经处理妥当,甚至有些菜品已经提前做上了。
晚上宫宴的各种步骤上餐次序等,也不需要她来操心,有御膳房的御厨们负责。
怪不得京城中中三大楼无论是醉仙楼还是京城第一楼和桃楼,都挤破了头想要来举办宫宴。
既能在宫宴上推出自己家的拿手菜品,又因为御膳房的帮助,自己完全不需要处理琐碎的事情,只需要参加、商议自家的拿手菜品如何在宫宴上体现的尽善尽美……
简直就是不怎么出力还能讨好的好差事。
……
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自己仍是只需要做自己家菜品的部分,其他的东西都由御膳房来负责。
当然安雨也不是那种喜欢耍小聪明的懒人,她仍旧准备了许多“惊喜”,为今日参加宫宴的各位客人们。
她有把握,就算是哪位客人吃过他们永安食铺以往的菜品,也会被今日宫宴上所吃到的菜品而惊艳到。
……
“小姐,小姐,来了批新鲜的黄果,理事大人让我叫你去交接一下呢!”
安雨这宫宴举办前最后的安宁时光被小兰打扰了,她道:“黄果不是已经准备好了,怎么又来一批?”
“理事大人说这批是最新鲜的,刚摘下来的。做黄果渴水想必味道会更好。”
“行。”
“御膳房的其他各位大人那边现在都手忙脚乱的,理事大人便说请安掌柜去一趟,正好这黄果渴水也是小姐经手的。”
“那我们便去看看,也劳烦理事大人费心了……在何处?”安雨起身。
“不远,那批黄果已经进宫了,小姐我带你去!”
……
时候不早了,两人匆匆朝着那批黄果过去。
两人到了才发现那运过来的黄果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盛放黄果的大木箱散落在地上,黄果的一小半也洒落在外,那推着小推车的师傅和跟着的一个小公公正忙着在地上捡果子。
“这……”
“安掌柜,您快来看看,方才这小推车撞上一块石头,黄果全落了地!您快查查还能不能用。”
那小公公最近天天往御膳房跑,自然认得安雨。
安雨上前看那些黄果。
新鲜确实新鲜,个个澄黄饱满。
“不碍事,落了地而已,洗干净便成。”
那小公公明显松了一口气,这黄果可是为今晚的宫宴准备的,他可不想在自己这里出什么岔子。
几人一齐动手,将落在地上的黄果全捡回箱子里。
“扶好板车。”安雨对那推车的师傅道,“小兰,来帮我把手,把这箱子抬上去。”
这大木箱看着就大,里面还装着满满当当的黄果,份量一定不轻。
“唉……这箱子可沉……”
话音未落,安雨和小兰手里的箱子已经离地。
安雨闷哼一声,这箱子的确比她想象之中要沉不少……即使两个人抬也有些吃力。
……甚至,要脱手了!
“小姐!”小兰惊呼。
眼看箱子要再次落地,一双手稳稳地从下面拖住了箱子。
“小心。”来人道。
安雨抬头,见是位身着红衣的姑娘,比她高一些。
“你们都松手,我来。”
“可……这箱子可沉啊。”一边的小公公犹豫道。
“我知道。”
……
随即,几人便看到那重似磐石的箱子被这姑娘轻轻松松地抬到了板车上。
……
……他们,应当都是正常人。
是眼前的这位姑娘力大无穷。
“好了。”这姑娘拍拍手,“劳驾,请问宫宴往哪里走?”
“多谢,在那边。”安雨指了个方向。
“谢了。”
那姑娘也没多说些什么,稍一点头便走了。
……
“方才那位是……”
“喜爱红衣、鞭子不离身,那位应该是原将军府上的原芸原姑娘。”小公公道。
安雨点点头:“的确是英姿飒爽。”
……
……待到回御膳房,把黄果处理好。
安雨见理事大人笑眯眯地端过来一身金灿灿红彤彤的衣服。
“这是……”
“这是特地为安掌柜准备的宫宴着装。”
安雨看着这身比西域王子所穿还要艳丽几分的衣服,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安雨:好像还是有人要搞我
第96章出场
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孤陋寡闻了……这宫宴上的掌柜需要穿的这么花里胡哨吗?
事先她也和御膳房的各位以及礼部的官员们核对过流程了,这举办宫宴的掌柜在整个宫宴上只需要在一开始露个脸,远远地站在一边儿朝着圣上行一个礼就完事儿了。
接下来就是站在原地听赏,听完赏赐就可以回到御膳房继续忙活了。
就这么一个露面的事儿……需要穿的如此……隆重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她不是什么来听赏的公演掌柜,得是个加官进爵的女官吧?
……安雨不禁想道,原来的醉仙楼掌柜、沈掌柜他们进宫举办宫宴的时候,也穿着如此……艳丽吗?
不敢想不敢想,那画面属实是有些刺激了。
……
这宫宴上的菜在这一个月以来,安雨和御膳房已经配合的炉火纯青。
她从不打无把握之仗,更何况这宫宴对于她的“永安食铺”来说,很有可能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安雨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和御膳房的各位御厨们完美配合,光今日的流程都走了无数遍,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除此之外,御膳房还在安雨的建议下准备出来了两套“备用方案”,以防今日会有什么意外情况。
礼部那边的流程安雨也已经烂熟于心。
只是万万没想到宫里会给她准备一套这样的衣服……看看这金边,看看这挂饰,再看看这套衣服里繁琐的各件小套……这她到时候下来脱衣服换衣服也得花上一阵儿时间吧?
可以,但是属实没有什么必要。
……
==
随着各位家眷进宫,跟随公公们带领到各自的位置上。
整个宴席选在了宫中一处露天的风景秀丽之处。
长长的红毯两旁是准备给各位客人的桌子,桌子旁放着供人席地而坐的小塌。
周边的宫灯精心装饰过,连树上都张灯结彩,颇有节日气氛。
宴席北边是上去的阶梯,阶梯上方是留给圣上的位置,此时圣上虽然还没有到场,但边上的宫女、太监已经就位,看起来颇有排场。
阶梯下来的左手边是留给各位官员们的位置,右手边则是留给西域使团的。
当然,靠近最前面的几个位置是留给宫中的皇子公主的。
圣上的子嗣还不多,有四位皇子和一位公主。
……
两侧沿着下来,后面的位置便是各位家眷的。
随着在场的各位宾客到来,天边的火烧云弥漫起绚烂的颜色,很快,整片天幕又在宫女们端着盘子有序上前菜和果脯中渐渐暗下去。
黄昏和夜晚交替——这是宫宴要开始了。
……
各位官员和家眷基本都在公公们的指引下到齐了,西域使团也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很快,盛大的中秋宫宴现场已经看不见有几个空位。
……
晏国公家的家眷此时也在桌旁坐定。
她们虽是家眷,但就在官员旁边。
官员们按照官职大小排列过来,家眷也是如此排列,是以晏国公一家坐的位置也算靠前。
旁边一桌上坐的是五六品的官员,方才见晏国公夫人坐下来好一阵寒暄,连晏清绪也没有放过。
晏国公夫人十分有大家风范,面带笑容不失端庄地与他们客套了几句。
“晏国公夫人,真是一年未见,上次见面还是去年的宫宴,您越发光彩照人了。”
“王大人真是会说话。”
这样夸赞的话晏国公夫人自然爱听。
但晏清绪可不是个“场面人”。
那几位大人与晏国公夫人寒暄完,纷纷上来与晏清绪套近乎。
这位才华横溢,年龄也及冠了,说不定很快就会入朝为官。这晏小公子可是有真才实学的,更不用说朝中还有他父亲可以为之打点,用不了多少时日这位便是人中龙凤。
当然要趁这时候多说说好话!
……
“晏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在下听那御书房的大人们夸奖晏公子的策论不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
“是啊是啊,犬子与晏公子年龄相仿,可才学上远远不及晏公子。犬子整日喜欢在京城中追着女人跑,不像晏公子这般喜爱看书,京中人都传说晏公子一进书房就是半个月,在下佩服啊!”
这位大人为了巴结晏公子,倒是毫不犹豫地卖掉了自己儿子的名声——反正今天宫宴那小子也不在。
话自然都是好话,但晏清绪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一痛——好像无形之中被哪句话讽刺到了。
他面无表情地拱了拱手:“多谢各位大人夸赞。”
——“哪里哪里。”
紧接着晏清绪又道:“不过在下还是劝各位大人管好自己的事情吧。”
……
几位大人们一愣。
“晏公子果然真知灼见!”
“哈哈哈哈,真是虎父无犬子啊!晏公子果然像京中传闻一般,说话一针见血!”
“在下愚钝,犬子是该好好管管!”
晏清绪:“……”
这你们也能吹起来?
他毒舌过的人数不胜数,如此执着、还要上前拍马屁的倒是不多。
好在那几位大人也知道见好就收,见晏清绪无意攀谈,简单恭维了两句便都各自落座了。
……
“那边是西域使团?”晏国公夫人饶有兴趣地道。
以往中秋宫宴自然也是有西域使团的,可今年是他们西域的王子第一次来到他们华朝。
“嗯。”晏清绪点了点头。
“听说那位西域王子英俊异常……为首的那位便是?他们今日倒是换上了我们华朝的衣装,颇为入乡随俗……啊,果然,那位王子长得确实好看,穿上我们华朝的着装也有股风度翩翩的感觉……那双碧绿的眸子反倒多了一丝异域风味。”
晏国公夫人边说,还边捂嘴笑了笑。
果然,欣赏帅哥是不受年龄限制的。
晏清绪听到自己母亲的话,也淡淡地往西域使团那里瞥了一眼。
他冷哼了一声,道:“学人精。”
……
“圣上驾到——”大公公拉长了嗓子喊道。
喧闹的宫宴现场一静,全场的人都站起身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宫宴上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声音。
皇上到了,他快步朝着主位走去,身后跟着得力的贴心大公公。
此时不算朝上,圣上并未身着官服,但毕竟是宫宴,也算是宴请西域来客的“社交场所”,圣上今日所着也算隆重。
待他坐定,圣上道:“诸位平身。”
“平身——”大公公这个传话筒嗓音嘹亮。
“谢主隆恩。”
……
“时值佳节,朕与诸位爱卿、西域的各位客人,还有各位贵客相聚于此,实乃华朝之幸事。”圣上正值壮年,和大皇子如出一辙的国字脸不怒自威,说话中气十足。
……
圣上又说了些话,无非是些总结过去展望未来的话语,希望天下子民生活安康,来年风调雨顺云云。
席间。
安雪小声嘀咕:“圣上说完话,那安雨是不是要出来了?”
鸢夫人道:“按照往年的规矩来说,是这样的。”
安雪往那宫宴的另外一头看了一眼,若是安雨要出来,应该是从那里。
她们是左相府的家眷,落座的位置也算是靠前,斜对面就是那晏国公府的家眷。
那晏公子落座后,连个眼神也没有给过这边。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讲,在宫门口经过晏清绪一番奚落,此时怎么说也该避之不及,毕竟人都有脸皮。可安雪显然不是正常人,她现在想的竟然是“在这宫宴上我怎么说也要比安雨那丫头光彩照人。”
举办宫宴又怎么样,不就是个食铺掌柜吗?
她可是受邀来参加这宫宴的,地位不一样。
……
边上武尚书家的千金小小地探过头来:“你姐姐是不是要出场了?”
安雪朝着那小姐点点头,笑了笑。
武家小姐撇了撇嘴,朝安雪递了个眼神。
这武尚书家的千金算是安雪的“小姐妹”,平时没少听安雪阴阳怪气地说过安雨如何不懂事。
前一阵得知举办宫宴的就是安雪的姐姐,受到安雪的“熏陶”,那武家小姐也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
她们自小被教导琴棋书画,看的书也是“女德”一类,哪怕如今华朝特允女官入朝,仍有这样的千金小姐觉得“抛头露面”不够体面。
……也算是被洗了脑。
“和那些御厨一样穿的灰扑扑的,有什么好……”武家小姐压低了声音,如此对安雪道。
在外面,安雪还是要保持“大家闺秀”的样子,她道:“姐姐执意如此,我这个做妹妹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希望别丢爹爹的人。”说完,她还假模假样地“唉”了一声。
……
对面不远,看见这边交头接耳的原芸翻了个白眼。
——对面那个心机女又不知道在嘀咕什么,总之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
“——接下来邀请此次举办宫宴的掌柜上前受赏——”大公公宣布。
万众瞩目。
——安雨便是在这样的场合下穿着那身雍容华贵的红金色衣装进了场。
衣着华丽,妆容一丝不苟,配上安雨本就好看的五官,整个人好看的不像话。
——又带着一种非凡的气场。
……
看到安雨的样子,本怀着不屑的安雪和鸢夫人怔住了,连那武家小姐也是一愣。
恍然间,似乎听到了某种脸部被击打的声音。
第97章有趣
宫宴开始时,安雨就在后面做着自己的心理建设。
原因无他,她总觉得自己这一身……有些太隆重了,并不像是宫宴上出来领赏的店铺掌柜。
……倒是有几分她马上就要登基的意思。
她只能劝自己“没事没事,反正就这一下”、“左右那西域使团穿的衣服配色跟这差不多,说不定也不是很突兀”之类的。
听到那边儿宫宴的公公让她上场,安雨便整理了一下表情,从宫宴的另外一侧走了出来。
……
不愧是宫宴,现场的人很多,看上去便全是达官贵族。
安雨倒是也不怯场。
在现代的时候她的地位也不算低,作为食品行业集团的CEO,各种典礼也没少参加,眼下这不过就是另外一种形式的走红毯。
……只不过衣服她不能自己选罢了。
走到宫宴这一端,安雨面带微笑,朝着上首的圣上遥遥一拜。
——就和之前与礼部的大人们确定好的那般一样。
遥遥地,她也看不清圣上具体长什么样子,匆匆瞄了一眼,只觉得是位威严的中年人。
有几分现代看书中古代文里所说的“帝王之相”。
“没想到这永安食铺的掌柜,竟是这么个小丫头。”
这头儿,圣上看见安雨道。
“还是多亏陛下会人,这宫宴选拔择优录取,才能找到如此优秀的安姑娘。”圣上身边的大公公是个会说话的,如此道。
“安爱卿,听闻这是左相府家的姑娘?”
“正是,小女承蒙圣上抬爱,才有这样举办宫宴的机会。”左相见圣上问他,马上道。
晏国公坐的不远,这两人的话倒是都能听见,闻言他皱了皱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又想起今天总归是中秋节,在这宫宴上若是和左相吵起来,未免会扰了圣上的兴致。
……
算了,择日再说。
圣上又夸了两句,朝身边的大公公挥了挥手道:“赏”。
……
安雨站在这边,说实话是听不清圣上那边儿在说什么的。
只看见那边似乎在讨论什么,没多久,圣上身边的大公公便展开了手里的卷轴道:“永安食铺掌柜听赏——”
“草民在。”安雨鞠了一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安食铺安掌柜安雨举办宫宴得力,赏——西疆荔枝百两,蜜瓜百两……”
安雨听着这赏赐的目录,先是吃食,后是绫罗绸缎,再后面是黄金首饰……
虽然这些对于皇宫来说不断多,但对于京城中的店铺来说,实在是丰厚。
——果然是个京城店铺都抢破头的好差事。
说名利双收一点儿都不为过。
……
安雨听着,不打扰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宫宴现场。
她的目光搜寻着西域使团,怎么说……那团西域人在是她穿上这身衣服的一些心理慰藉。
既然是西域使团,中秋宫宴办的这么隆重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西域贵客来访,那么他们所在的位置应该离圣上较近,那么就在……
她找了一圈儿,也没看见那群穿着“西域特色”的人在哪里。
等等……
安雨的目光凝固,看到了一个长相十分出挑的人——就那深邃的美颜和碧色的眸子,想不出挑都难。
的确是异域长相,所坐的位置也十分靠前,符合“西域使团”的地位,只是……这群人穿的怎么全是华朝的衣服?
那西域王子面纱摘了,露出他的容颜来。
那鼻子那薄唇,称一句“绝美容颜”绝不过分,只是此时那位穿着一身青色的“公子装”,还装模做样地拿了一把扇子……
你学谁不好,学何青瑜?
看到西域王子拿着扇子的样子,安雨的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了何青瑜的形象。
不是,你们西域服装也很好看啊!
安雨无语,但是木已成舟。
今晚上注定只有她一人又红又金。
……
一边儿坐着的安雪听见长长的名单真是气的眼睛都红了。
方才圣上的夸奖她也听在耳中,自她有意识以来,从小到大府里的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拿她与安雨做对比。
这几年谁都夸她比安雨要聪明、脑子好,夸她好看的更是不计其数。
明明……安雨明明已经在父亲那里失了宠,才会因为一件首饰被赶出府去,现在本应该是等待她施恩的可怜虫,怎么却变成了这番景象?
风光的在宫宴上出场、各种称赞尽揽,不说父亲了,连圣上都在夸她!
更何况那些赏赐的首饰布匹……
安雪现在怎么看安雨都觉得她是一副得意的嘴脸,甚至觉得她在朝着自己看。
她想起在府上的时候,自己还因为争府里给两位小姐准备的各种首饰、月钱耍手段……那些东西可远远比不上安雨今日在宫中被赏赐的这些!
这一瞬间,想起以前种种,安雪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她的脸色不好,鸢夫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鸢夫人在这府里“奋斗”了这么些年,就是为了这个“夫人”的名声,还有雪儿这个“小姐”的地位。
今天可倒好,在宫门口在那“正夫人”面前出了丑,在这宫宴上,早就不被她放在眼里的安雨被这么多人夸赞……
鸢夫人自然是恨的,但又无可奈何。
席间的各位客人言笑晏晏,鸢夫人却恍然间有种大家都在嘲笑她的错觉。此时仿佛回到了她刚来到左相府里的那段岁月……有人稳稳的在她上面压了她一头。
她面上有些僵硬,手里的帕子更是捏的紧。
安雪自然是体会到了母亲的不愉,自己的情绪更是冲到了脑袋顶。
偏偏这时,那武家小姐还悄悄凑了过来,同她说:“雪儿……我觉得你姐姐,长得也挺好看啊,没你说的那么普通……”
这武家小姐一说话,边上几家的千金闻声也看了过来。
“我,我何时说过我姐姐普通?她……本就生的好看。”安雪支支吾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也只得憋出来这样一句话。
武家小姐皱起眉,这位也是个心直口快的,她当即道:“不就是你说的吗?明里暗里说你家长姐洋洋不如你,样貌、才学……我看人家这明明挺好的。”
“你听错了吧……我从未说过这些话。”
“你是没直接说过,但也别把我当傻子行么?”武家小姐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有什么说什么,也不怕在这宫宴上得罪人:“但你话里不就是那个意思么,怎么,现在想把说这话的罪过赖在我身上?没门!”
武家小姐和安雪交好本来就是女儿们的茶话会,一来二去如此认识的,感情也说不上有多深厚。
察觉到安雪这人说话有问题,还意图帅锅,武家小姐自然不乐意了。
她“哼”了一声,还道了句“虚伪!”,便转头回去了。
还是武家的夫人出来打圆场,她拍了拍自家千金,朝着鸢夫人这边道:“孩子们之间玩闹,夫人还请不要往心里去。”
“那是自然。”鸢夫人心里指不定怎么想,但只能面上带笑,如此应下来。
……
安雨倒是不知道底下还发生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听完赏赐,谢过圣上,接下传过来的“赏赐卷轴”,穿着她那身儿华服慢悠悠地下去了。
刚下去她就想把这身累赘的衣服换掉,也是如此跟小兰说的。
前世在现代的时候,红毯上穿完的衣服自然可以下来就换掉。
小兰倒是愣住了:“小姐……在这里怎么换?也没有可换的衣装啊。”
“……那倒是。”安雨有点儿不习惯道:“那我们先回御膳房吧。”
……
宫宴上,长长的赏赐结束了。
歌舞蔓延在长长的红毯上,穿着秀丽的宫女们上前跳起舞来,宫廷乐师也按部就班地奏着乐。
不知是没面子还是怎样,安雪看着安雨下去,眼珠微转对鸢夫人道:“母亲,我先离开一会儿。”
鸢夫人明白安雪现在的心情,她道:“这里是宫中,雪儿你可不要乱来。”
“母亲,我能乱来什么呢?顶多就是找姐姐叙叙旧,姐妹叙旧,又能发生得了什么?”
“……好。”
……
一边,自安雨上了红毯,晏清绪的目光便一直锁定在她身上。
但整个过程中安雨的目光一次也没有扫过来,他未免有些失望。
对方就像是刻意避开一样……
眼看安雨离开了,他微动。
紧接着,他看见左相家眷那边,那个左相家另一位小姐也离席了。
……
晏家公子也悄然离席。
另一边儿,百无聊赖的何青瑜像是找到了什么乐子,跟自己家人说了一声也起了身。
……
“王子,你去哪?”西域使团这边儿,使臣西域话问。
“我去看看那做好吃的的好看掌柜!”西域王子十分活泼地答道。
……这,眼看宴席刚开始,也没有到真正上菜的时候……去也就让他去吧。
魏太师和魏淮延做的离西域使团近,使臣开口道:“小魏大人……这宫里还是你比较熟悉,王子要去找那位安掌柜,您还是帮忙看着些。”
小魏大人汉语和西域话都会,又是这华朝人,现在是最合适的人选。
还没等魏淮延说话,魏太师一听“安掌柜”便一拍自己儿子:“快去!”
魏淮延:“……”
……
宫宴现场人多,这么几个人离开似乎并不明显。
官员的坐席间。
周想抿了一口酒水,目光倒是不知道看向了哪里。
她把酒杯放下,无声地吐出了两个字。
——“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第98章落水
安雨领完赏下来,迎面撞上了神情激动的小兰。
“小姐,你刚刚好威风啊!”小兰眼神亮晶晶。
“……是吗?”当事人没觉得自己有多威风,倒是觉得自己像个孔雀。
“当然啦!小姐你一出场的时候,那些官人的眼睛都看直啦!”小兰兴奋。
她自小就进了左相府,跟着小姐长大,自然是希望自家小姐风风光光的。
先前小姐在府里被欺负的那段日子她真是又气又恨,可她一个小丫鬟没钱没势,不但帮不上小姐,还得被府里拿捏。
纵使有千万般份替小姐委屈,也做不了什么,甚至常常眼看着那鸢夫人和二小姐“陷害”小姐,最后还把小姐赶出府了……
不过今日,可真算得上是扬眉吐气了。
小姐在那宫宴上兴许不方便四处乱看,她在下面可看得真切。
——那鸢夫人和二小姐惊讶、嫉妒的表情尽收小兰眼底,可算是把她乐坏了!
等到回店铺里,她一定把今天这情景一五一十地跟冯妈学学,让冯妈也高兴高兴!
……
是以觉得小姐今日“扬眉吐气”了的小兰,安雨在之眼中自然无比威风。
不光如此,她还希望小姐再在这宫宴上多呆一会儿,就是让那鸢夫人和二小姐看不顺眼!让她们不舒服!气死她们!
……
“是你眼睛都看直了吧。”安雨一个弹指敲在小兰额头上:“走吧。”
“啊?小姐……我们这就要走?”小兰连忙跟上,不情不愿地道。
“说什么呢?这时候不走我们什么时候走?后边御膳房做菜不管了?你这丫头……怎么也净喜欢这些吵闹的场合。”
“小姐!那御膳房的您不是都已经教会了御厨大人们嘛!这将近一个月我看得都快学会了!”
“那是为了不时之需,这宫宴耗费了这么多人的心血,万一出点闪失还能有补救的措施。”
“……”
“有什么不高兴的?我们进宫来不就是为了让这些大人吃到我们永安食铺的手艺么,你昨儿个还说那些御厨大人学得十分像,但是没有你家小姐我做的好吃么?”
“那倒是……”
安雨挑了挑眉,做出了个“那不就完了”的表情来。
小兰:“……”
可恶,怎么也说不过小姐,甚至还被小姐说服了,怎么回事!
……
“来,你帮我拿着这个。”安雨解了半天,才把繁琐的外袍脱下来,整个人一下子轻快了许多。
小兰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接了过来。
——这衣服多好看呐!她多想让小姐一直穿着,在这宫里多风光!
可她知道,她若是这么说,小姐肯定又拿“穿着这个干活多不方便、进宫是为了做菜品”之类的话来堵她,而她又说不过!
……那便不开这个口了。
……
去御膳房的路并不算远。
按照今晚的流程,此时是应当有公公来带她们的。
可她们二人在这宫里带了月余,已经对这宫里相当熟悉了,便免去了这步。
回去的路上有一片湖,湖边点着宫灯,几棵桂花树点缀在湖边。
在宫灯的照耀下,这样的景色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可惜此时的安雨并没有时间在这里欣赏景色。
——早一点到御膳房,手里的活儿就能多准备一些。
这是事业狂人·安雨的习惯。
……
“姐姐——”身后似乎传来了呼声,还伴随着脚步声。
安雨一心赶路,根本没听见。
小兰倒是听见了,她拉了拉安雨的袖子。
“嗯?怎么了?”安雨的脚步被迫停住,两人刚好停在了湖边。
“小姐,你没听见有人叫你吗?”小兰往后看了一眼,知道是谁来了。
要是往常,她肯定理都不愿意理二小姐,更别说还提醒小姐有人叫她了。
可今日这不是非同寻常么,小姐在宫里这么出风头,这二小姐偏要挑这个时候撞过来,小兰自然乐见其成。
上啊小姐!用你犀利的语言让她无地自容!
……
谁想到小兰这句话落在安雨耳朵里变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她闻言停了下来,侧耳聆听,果然听见了什么声音。
在这素静的湖边,一声悠远的“姐姐——”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安雨一惊——怎么,这皇宫里还闹鬼?
她看向湖面,顿觉此处果然是十分诡异。
“瞎叫什么,谁是你姐姐?我可没有你这种见了人就往上贴的妹妹!”安雨对着那“鬼”道。
……
那声音似乎是一顿,随即安雨听见身边不远处似乎响起了脚步声。
……
怎么,这年头的鬼有脚?
不是都说没有吗?
小兰看着自家小姐对着湖面说话,手上还……悄悄捏了个不知道是什么诀,想着小姐应该是想岔了。
她又拽了拽安雨的袖子,指着两人来的方向道:“小姐……是二小姐来了。”
“什么二小姐?”安雨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她朝着小兰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看见了她那个又蠢又坏的便宜妹妹。
“姐姐……方才你那话可是说我?”安雪脸色难看,她一路追过来,没想到这二人脚程如此之快,眼看两人要消失了,她这才出言留人。
没想到这安雨竟如此直白,说出了那样的话……难道是她知道了什么?
“噢,那倒不是说你,我说鬼呢。”安雨摆了摆手。
安雪:“……”
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
安雨看着她这便宜妹妹听完她的解释,脸色好像更不对了。
安雪一步一步靠近她,脸上慢慢挂起笑来:“姐姐今日可真是风光啊。”
安雨想了想,她和这人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便回了句“过奖”。
安雪似乎被噎了一下,但很快她道:“你风光,知不知道别人在底下是怎么想的?”
底下?
……这种气氛配上安雪这句话,再加上这人脸上还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
刚才安雨本来就想歪了,此时更是。
冷不丁地,她冒出来一句:“你是什么时候死的鬼?”
安雪:“……”
笑容僵了,这对话应该怎么进行下去?
“噢不,我的意思可能是……你被鬼附身了?”安雨真诚发问。
正巧她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风。
中秋的风裹挟着凉意,吹动着三人的裙摆。
安雪汗毛一下子就不受控制的竖了起来,她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安雨——这人难道还会邪术?
之前种种忽然在安雪的脑内闪过。
这安雨在府里呆了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是那个木讷的样子,这也助长了安雪欺负她的嚣张气焰。
……眼前这个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
她这么一想,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一个人能在这一个月里变化这么大吗?就安雨那个木讷内向的样子,还能在城东开食铺?
不对……安雨同她一样自小在左相府中长大,又是在哪里学了这炸鸡的手艺?
还有那一阵子家里的女鬼……一定是面前这个人,不,是这个东西搞的鬼!
诡异,太诡异了。
……被什么东西附身了的更像是这个安雨。
“你怎么了?”对面的人问。
安雪一个激灵,对上了安雨的眼睛。那眼睛透亮,似乎还在闪着异样的光泽!
她突然有些后悔,怎么没有早点发现这人不对劲!那样的话她也不会在这个晚上一个人跟过来,处在如此危险的境地!
“你……你是谁?”安雪被自己想象中的内容吓到了,她哆哆嗦嗦地如此问道。
她说话声音有些小,安雨听得也是模模糊糊。
这人怎么回事?从刚才就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吓住了一样。
现在还问她是谁……无语。刚才一路叫着“姐姐”过来的又不是她。
安雨心里奇怪,朝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没错,是平静的、偶尔因为风吹过泛起一丝涟漪的湖面,没有什么诡异的东西。
……但这一幕在安雪眼里,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她问面前这个东西“你是谁”,这个“东西”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湖面。
……这个举动背后隐藏的答案她不敢去猜。
……
这人怎么神神叨叨的?
安雨看见安雪的反应皱了皱眉。
“你……”
她向前走了一步,没想到安雪的反应十分激烈,直接大力推了她一把!
——“你别过来!!!”
——“安老大!!!”
这两声不分先后,同时响起。
安雨被猛地向后推去,重重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小姐——”
——“啊——”
安雨转头,看见的便是牧修竹一脸莫名其妙再到惊慌的表情——还有他那向后倒去的身影。
他的手凭空一抓,倒是捞住了小兰手上拿着的那件红色衣服。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但小兰的本能先于脑子做出了反应——头可断血可流,小姐这件这么好看的衣服可不能丢!
她死死抓住了手里的衣服,就像是在拼命捍卫着什么。
“唉……”安雨伸手,但于事无补。
于是……
——“扑通”。
——“扑通”。
两声巨大的落水声响起。
平静的湖面泛起了涟漪。
第99章英雄救美
牧修竹今天来的晚了些,被侍郎大人,也就是他爹按在家里罚抄完了书,这才被允许进宫参加宫宴。
这要是搁在以往,混世魔王·牧修竹会选择直接被关在家里。
——抄书?抄是不可能抄的,我会选择被关在家里,直到找机会逃出去。
但今日毕竟不同,今天可是安老大在宫里举办宫宴的日子,他们府上收到了请帖,牧修竹说什么也要进宫去吃安老大做的没事,给安老大热烈捧场!
是以今日倒是牧修竹最认真接受“处罚”的一天。
……等到被允许出门了,牧修竹骑马奔到宫门口——此时宫门口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该入场的家眷已经进了宫。
他知道已经晚了,这宫宴说不定都已经开始了。
……唉,他以前为什么不多写写字,那样的话今天抄起书来也不用那么慢……
……
谁想到进宫后没走多久,他便看见了一个很像安老大的身影。
他多看了几眼,确认了那道人影就是安老大后,对给自己带路的公公道:“不用给我带路了,我去找我老大了!”
“可……”那公公犹豫,转头看见了牧修竹指过去的人是永安食铺的安掌柜,便松了口:“好,咱家陪您一起去?”
“不用!”牧修竹摆摆手:“我自己去便是。”
已经有段时日没见到安老大了,如此好的机会,看他给安老大来个“惊喜”!
他准备悄悄跟到安老大的身后去,给安老大一个出其不意!
这个计划当然最好是他一个人,这公公跟着的话还容易暴露。
……
安老大在和一个女子聊天,方便了他行事。
牧修竹如同自己计划好的那般潜到了安老大的身后。
“安老大!”他带着笑意大叫。
没想到下一刻,安老大的身体突然猛地撞了过来——
他尝试了自救,手中抓住了什么东西。
但下一刻,湖水就淹没了他。
——好像抓东西了,但没完全抓住?
……
两人落水的过程非常短,安雨发觉后话都没说出来,事情就发生了。
——得赶紧叫人。
安雨也来不及骂那个“罪魁祸首”了,张口就想喊人。
那湖边突然窜出来一个人。
——“安姑娘!”
是晏清绪。
湖水里掉进去了两个人,这湖里昏暗,两人挣扎、扑腾之间也看不清是谁,他只能看见湖面上飘了一件大红色的外褂——是方才安姑娘在宫宴上穿着的那件。
“扑通——”
他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水里。
……
“#¥@%¥……¥!”几句西域话飘进了安雨的耳朵里,只见那西域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
“扑通——”这位也跳进去了。
“扑通——”这声是刚才想拉住西域王子,结果直接被带进了水里的小魏大人。
……
安雨倒是也不急着喊人了。
不过……落水两个人,你们跳进去了三个人?
下饺子呢?
还真别说,这湖里一下多了这么多人在里面扑腾,那水面还真像煮饺子煮开了似的。
“唉……这是怎么了?!”
这是姗姗来迟的何青瑜。
“安姑娘落水了??”他也不懂水性,跟着子仪过来,就听见了一声“安姑娘”,赶到的时候好友已经跳进了水里。
……还真别说,安姑娘还真受欢迎,落水了这么多人下去救她……他看清了水里游着的还有那西域王子和小魏大人。
如此情景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叫一下公公们过来帮忙……”感觉到边上好像站了个人,何青瑜转头道。
这一转头,对上了看着他的安雨。
……
……
安姑娘这不是在岸上好端端地站着呢吗?你们在水里扑腾是在救谁???
……
安雨凝神看着湖里的动静儿,忽道:“不对!”
何青瑜闻言连忙也看过去。
水里五个人,晏清绪此时捞住了下沉的小兰,牧修竹也快自己扑腾上来了。
反倒是后来跳进水里的西域王子和魏淮延毫无章法地扑腾了几下……眼看着就要沉下去了!
敢情你们俩不会水啊!!!怎么跳下去的时候那么勇呢!!!
“快来人!!!有人落水了!!!”何青瑜见状大喊。
“快救西域王子和小魏大人!他们不会水!”安雨也大声道。
自己扑腾到岸边的牧修竹闻言大惊——怎么还有这么多落水的?
他一转身——朝着两个旱鸭子游了过去。
……
“怎么这么热闹?”一个女声在安雨身边响起——不是安雪。
那安雪见安雨没落水,反倒是别人落水后,早就溜之大吉。
安雨闻言转身,看见了来人正是帮过她忙的原芸。
原芸在席间看见安雪离席,觉得这人可能又在搞什么事儿,犹豫了一下便跟了过来。
没想到一过来没看见安雪,倒是看见了这样“热闹”的场面。
不用安雨说,这位原姑娘便主动下水救人了。
“唉……”何青瑜看见这一幕,想拦,反倒被安雨拦下来了。
他有些着急:“那姑娘就算会水,又如何能救起来男子?”
重量在那里摆着呢,水中凶险,那姑娘别再把自己搭进去。
安雨犹豫了一下,想起原姑娘力大无穷一人抬起木箱子的那一幕……
“别人也许不行,但是原姑娘可以。”
……
晏清绪背着小兰最先上了岸。
他救的及时,小兰也就呛了几口水。
晏清绪在水中抓到小兰时便知道这不是安姑娘,心里一块巨石落地的同时把人救了上来。
——连同那件红衣也被他带了上来。
安雨连忙上前帮着扶住小兰。
“多谢晏公子出手相救。”她道。
做人还是要有基本法,一码事归一码事。人家帮了她的忙,她安雨不能不知道感恩。
“安姑娘客气。”
安雨上前扶小兰时,无意擦过晏清绪的手。
秋天的水透着凉意,晏清绪的手冰凉的瘆人。
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晏清绪。
俊朗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方才,他喊了一声安姑娘,便直接跳进了水里。
……
“子仪!你怎么样!”何青瑜大呼小叫地过来。
“无碍。”晏清绪如此道。
他拧了一把自己身上的水,深邃的眸子里很柔:“安姑娘没事便好。”
何青瑜:“……”
这时闻声的公公们赶了过来。
“发生了何事?”
“有人落水!”
“快帮忙,你去那边接应!”
公公们赶到的时候,另外两个人也救到了人。
牧修竹费劲儿拽着那西域王子,终于到了岸边,被上来的公公们接住。
“先把他捞上去,都喝了不少水了。”牧修竹把西域王子使劲往上推,西域王子被公公们七手八脚地接到了岸上。
随即脱力的他也被公公们拉到了岸上。
另一边的原芸轻松很多。
公公们过来的时候,原芸已经把小魏公子带上岸了——用公主抱的姿势。
魏淮延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呛的还是羞的。
“谢谢……原姑娘,把我放下来吧。”他的声音小若蚊鸣。
“不会水以后离水远点儿。”原芸利索地把小魏大人放下了地,道。
魏淮延:“……”
说出来原姑娘你可能不信,方才他是被人带下去的。
……
岸上的公公们乱作一团。
今天可是中秋宫宴,这西域王子在宫里落水,多大的事情!!!
还有晏公子、小魏大人、牧公子……这都是金贵的人啊!
他们连忙给这几位下水的人递毛巾,西域王子更是受到了“特别关照”,一位公公见他脸色不好,整个人快晕过去了,连忙在他腹部按压。
西域王子就着这按压吐出来了好几口水。
牧修竹整个人摊在了岸上,嘴里道:“累死我了……”
谁能想到呢?他被推进了水,不但得自己游上来,还得去救救自己的人。
怎么有人比他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
那西域王子在公公的“照顾”下,把方才在湖里喝的水都吐了出来,整个人的神志渐渐清醒起来。
他的眼睛终于聚起了焦,一眼便看见了被公主抱放下来的魏淮延。
西域王子会的汉语不多,只会说一些自己敢兴趣的词语。
他思维也跳脱,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平缓自己的状态,倒是像看到什么新奇东西一样指着原芸和小魏大人,吐出了自己为数不多会的汉语。
——“英胸……救……妹?”
说完还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汉语不错。
都能听出来,这说的是英雄救美。
刚被放下来满脸通红的魏淮延:“……”
作者有话要说:
魏淮延:“我谢谢你。”
第100章走水
刘公公闻讯赶到,湖里落水的人都已经被救上来了。
他在路上被小公公告知落水的人都是谁时,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晏国公独子、牧侍郎儿子、魏太公独子……更别说还有西域王子了!
这其中任何一位出了事情,别说今天这宫宴办不下去了,他肯定得被重重问责。
打板子还算轻的。
不过还好,待他匆匆赶过来,湖里已经没人了。
被救上来的各位贵人正在湖边擦水休息。
刘公公的心这才从嗓子眼落回了肚子里。
这就好这就好,他年纪已经大了,可禁不起这种惊吓。
“各位贵人在宫中落水,实属老奴的疏忽。”刘公公连忙上前道。
虽然有一点他也想不通,这湖有什么好的?
能让各位不在宫宴上好好呆着,非要跑到这黑灯瞎火的湖边来干什么?
“跟公公没关系。”
原芸用小公公递过来的白巾拧干头上的水道:“刚才有人蓄意陷害,想要推安掌柜进湖里。”
她眼力不错,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如果不是错觉的话,那树林里的确闪过了一个粉色的影子。
事情全貌怎么样,她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毕竟不久前她还在宫门口见过这坠湖事件的始作俑者。
——倒是哪里都有你。
“还有此事?安掌柜怎么样!”
“谢公公关心,小女没事,刚才多亏牧公子舍身相救。”安雨道。
虽然舍身相救说的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对方,然后自己被撞下水的意思。
“此事你去问问左相的二女儿吧。”原芸开口。
“啊这……好。”听到左相的名字刘公公一顿,但这宫宴当日西域王子落湖的事情圣上一定会追究,“老奴一定彻查真相。”
小兰基本上已经没事了,呛了几口水受了惊,现在倒是冷静下来了。
安雨给小兰擦着水,余光瞥见了一旁的何青瑜和晏清绪。
何青瑜一边絮叨一边给晏清绪擦水,晏清绪倒是安安静静的。
……
安雨看着晏清绪那湿透的长发,心里终究是有些愧疚。
她在“管”和“不管”之间天人交战。
一方面心里有声音在说:“那晏清绪害‘安雨’被退婚,你就应该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另一个声音在说:“一码归一码,你已经惩罚过他了,今日他以为落水的是你舍身相救,还把小兰救上来,这难道不应做点什么感谢吗?”
安雨抿了抿唇,在听到刘公公道“贵人们若是带了衣服,可以到这边儿宫里准备好的偏殿把湿衣服换下来”时终于站起身。
她状似无意地扫了晏清绪一眼道:“今日之事概因舍妹,诸位也是因为救小兰和牧公子下的水。在下这就去御膳房熬制一些姜汤请诸位饮用,秋天凉,切勿染了风寒。”
“安掌柜费心了。”晏清绪第一个出声,声音还有些低哑。
安雨闻声看过去,看见了晏清绪有些发红的鼻尖。
那点红在他苍白的脸上异常明显。
安雨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迅速转过了头去。
此时刘公公上前,关切地围着魏淮延看了一圈儿。
“安掌柜说得对,这深秋落水容易染风寒。小魏大人这满脸通红,实属风寒前兆啊!”
魏淮延:“……”
刘公公,请给我留一丝体面。
“魏公子确实有些体弱。”原芸听见刘公公的话,倒是还认认真真附和了一句。
“哎呦!魏公子脸上怎么更红了!快去换下湿衣吧!”刘公公道。
魏淮延终于忍不住了,他瞪了刘公公一眼,跑了。
身后留下了一脸茫然的刘公公。
……
刘公公带着众人来了,带着各位落水的人去换衣服。
小兰也先行回了安雨她们住在宫中的地方换下身上的湿衣服。
安雨此时倒是不急着去换掉自己身上的红衣了,只是先把头上的各种繁琐的首饰拆了下来。拆完之后她随手绑起——只要先不影响干活儿,就可以了。
御膳房的御厨们见有公公把安雨送了回来,纷纷招呼。
安雨摆了摆手:“你们先忙宫宴,刚才有人落水,我先熬姜汤。”
“落水?安掌柜没事吧!”
“这都秋天了,那水可凉啊!落个水可不舒服。”
“是啊!”
“我没事。”安雨摇了摇头。
一个圆乎乎的御厨走了过来:“安掌柜,姜汤我来熬吧。”
“没事儿,宫宴准备来得及,还是我来吧。”
已经承诺好的事情,自然不该假手于他人。
不知怎得,她突然又想起了那一抹红来。
……
安雨在一旁的炉灶中升起火,手脚麻利地削起了姜来。
姜皮削好了,她拎起了刀,将准备好的姜一点点切成了姜丝。
大锅烧好,加入清水。
待到水沸腾,安雨把切好的姜丝全部倒入了水中。
清水煮姜丝一炷香,姜丝的味道已经溢了出来,一双素手一边用勺子搅拌着锅里的清汤姜丝,一边把红糖洒进了锅中。
随着红糖的加入,姜丝的辛辣味道被缓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甜香。
加入红糖后差不多又过了一炷香,安雨用勺子先将锅中的姜丝捞了出来撇干净,再将锅里的姜糖水盛在了一个个的小碗中。
“公公。”安雨这时候招呼跟着她回到御膳房的那位小公公。
“奴才在,安掌柜。”小公公上前。
“这些是熬好的姜糖水,麻烦你端给各位落水的贵人。”
“好的安掌柜。”小公公小心翼翼地接过托盘,出了御膳房的门。
“唉……”安雨似乎有话想说,踏出门一步。
小公公耳朵尖,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有事儿您吩咐。”
“没什么……”安雨摇摇头:“尽量快些,以免这姜糖水凉了。”
“好。”
……
这时候,小兰换好衣服进了御膳房。
“小姐!姜糖水熬好啦?”
“是。”安雨指了指桌子上剩下的那碗对小兰道:“这是你的,趁热喝吧。”
她默默把方才想给小公公带上的东西塞回了自己衣服里。
“好嘞!”
……
偏殿里。
晏清绪换好衣服,就见何青瑜端了个托盘进来,上面还端端正正地放这个小碗。
他眉头一挑。
“来吧,趁热喝,安姑娘熬的姜糖水。”
晏清绪接过来一顿:“是谁送过来的?”
“一个小公公……怎么,你还以为是安掌柜?宫宴御膳房忙着呢,安掌柜能花时间熬这姜汤就已经很给面子了。”何青瑜坐在一边笑嘻嘻。
晏清绪端着碗,目光凝视其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你是不是不想喝?”何青瑜知道晏清绪不喜欢吃姜,“那你多少也喝一点儿,驱驱寒。这天气你要是真受了凉,那可有你好受的。”
衣服虽然换了,但是晏清绪的头发可没有干透。
见晏清绪不说话,何青瑜道:“要不你……喝两口?剩下的我可以喝!我还挺喜欢喝姜汤的。”
晏清绪瞥了他一眼,这下倒是动了。
他抬起碗来,将姜糖水一饮而尽。
何青瑜:“……”
至于吗?就是为了不让他喝?
末了,晏清绪擦擦嘴,将空碗放回托盘上,淡淡道:“好喝。”
……
晏清绪休息的差不多,边和何青瑜一起往宫宴走。
他们出了偏殿的门,被小公公带回去。
旁边一队侍卫拿着□□,目不斜视地从几人身边走了过去。
“唉,真不错,一会儿就能吃到安姑娘做的炸鸡了,真是好久没吃了。”何青瑜一边走一边兴奋道。
……
“嗯?”他回头,发现子仪几步之前在他们身后停了下来:“怎么了?”
晏清绪皱了皱眉,问那小公公:“刚才那几个侍卫是什么人?”
他问的问题有点超纲,小公公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朝着那几个远去的人看了看道:“就是……今日宫宴在宫中巡逻的卫兵吧……”
晏清绪耳朵动了动。
——刚才那几个人有点不对劲。
他方才擦肩而过时,似乎听到了几句奇怪的口音。
……
……
晏清绪没有听错。
如果他懂北部蛮族的语言,应该还能听出,刚才那几个人说的是:“西域王子”、“红衣”、“腰细”、“悄悄”、“带走”。
……
“你们先走,我去安姑娘那里看一眼。”
“……行,你去吧。”何青瑜没觉得刚才有什么奇怪,他想吃炸鸡,不想再陪着子仪碰壁了。
……
御膳房。
安雨和御厨们一起将炸好的炸鸡捞出锅。
大鸡腿、鸡排都炸好了。
有了御厨们的配合,摆盘十分漂亮。
到了该上第一轮御菜的步骤,御厨招呼公公们将这些炸鸡端走,去宫宴上上菜。
安雨擦了擦汗,对小兰道:“去后面看看气泡水,叫两个人把气泡水的木桶运过来。”
“好的小姐!”小兰闻言跑去后面。
安雨将擦完汗的手帕放下来,坐了下来。
把硬菜做完,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忽然,她鼻子一动。
一股火烧的味道蔓延过来,与烧火的味道不太一样。
就像是为了验证她的想法,有人在御膳房外大喊——
“走水啦!走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