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辣面开卖
初看到这个姑娘今天卖的是辣的,不少昨天吃过的回头客都有点儿迟疑。
盘棱州的百姓对于辣的接受程度很低。
还有个百姓上来问:“姑娘,昨天的大虾焖面今天不卖了?”
“卖呢,不过得等一会儿。”
安雨一边摆着桌子凳子一边回道。
等一会儿捞虾那位把虾送过来。
现在晏清绪不在,这些活儿就由她来干。
“今天先卖麻辣小面,诸位有没有想试一试的?”安雨笑着问。
那上来问的百姓先看见了桶里的红汤,他迟疑地退后一步:“不……不了吧,我不怎么能吃辣。”
“这面以香为主,红油辣子特意炸过,是不辣的。”
安雨这么说,但那百姓明显不太相信。
那辣椒油看着都那么红了,你跟我说不太辣?这谁能相信哦!
纵使安雨有解释了几句,那百姓还是退开了,嘴里还说着“一会儿等有了大虾焖面我再过来吃。”
安雨:“……”
那便算了,有的客人留不住,就让他离开吧。
今天的麻辣小面汤底没有昨天有蒜蓉的大虾焖面味道大,吸引来的客人也不算多。
还有好多客人是冲着昨天的大虾焖面来的,眼看这儿没有,当即便离开了。
是以安雨今天开摊虽然早,倒是很久都没有开张。
她站在小推车后面,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小葱等食材,看上去倒完全不着急。
今天这种情形她早就预料到了——这跟盘棱州本地的百姓饮食习惯有关系,一时强求不来。
她在制作麻辣小面底料的时候就进行了改良,针对本地人不太能吃辣的习惯,在辣椒里加了醋和白糖。
挑选辣椒的时候,安雨也在旁边盯着,专门选了没那么辣但是很香的辣椒品种,做出来的辣椒油香而不辣。
但凡有客人尝试第一碗就会知道,她这“麻辣小面”没有多辣,有的只是满口鲜香。
有了客人反馈味道,不愁她这麻辣小面卖不出去。
故而她也没有多着急。
——好东西,总是能卖出去的。
……
一位大伯走上前来,跟安雨打招呼:“小姑娘,这么早啊?”
安雨一看,这正是昨天第一个吃她大虾焖面的那位客人。
“大伯,早。”
“欸?今天你夫君怎么没有陪你一起出来?”
大伯说的是晏清绪。
……误会的人太多,安雨已经懒得解释了,只是说:“他去捞虾了。”
“捞虾?你们虾还没捞上来呢?那今天卖的是啥?”大伯走上前来,往安雨的锅里瞅。
安雨任他看,解释道:“今天卖的是麻辣小面,香而不辣。”
“香而不辣?真的?”大伯有点儿犯嘀咕,他平日里也不怎么吃辣,往日里看见辣菜都不怎么点。
……可,这姑娘昨日做的大虾焖面实在是好吃,让他觉得这姑娘对于吃的不会骗人。
“真的,不信您尝尝。”
“好!那我就来一碗,还是十文钱?”
“正是。”
“给你!”大伯爽快的掏了钱。
这麻辣小面凑近了闻着确实是香,也不像别的辣椒那样呛人,说不定可以试试。
再说了,一碗才要个十文钱,就算辣了他觉得不好吃,也没有什么损失。
“好嘞。”
安雨收了钱,将十文钱放进了钱袋里。
从准备好的袋子里拿了一把小面放进了锅中煮。
——不多时,面煮好了,安雨将小面捞出来过了凉水,调好佐料和汤底,将过完水的面放入汤中。
最后舀了一勺红彤彤的辣椒油浇在面上,撒了一小把葱花作为点缀。
昨日炸好的辣椒油今日已经放凉了,味道远不如昨天那样大。
此时浇在热腾腾的汤面上,那辣椒的香味儿一下就出来了——比冷却时更好闻。
有些凉风的秋天,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麻辣小面最是合时宜了。
……
“给您。”安雨将面碗递过去,还有一双干净的筷子。
“哎呦,真香。”站在旁边的大伯目睹了安雨做面的全过程,辣椒油撒上去那一下溢出来的香味他自然也闻到了。
与掏钱时不同,大伯对于这碗面的期待在闻见香味后又提升了不少。
——这面……闻着就好吃。
对于不喜欢辣的老伯来说,对一碗辣面能有这样的期待还是第一次。
……
老伯拿着面碗坐在了小凳子上。
他用筷子把面搅开,如此近距离,那股辣椒的香味更明显——和他以往吃到过的辣椒都不太一样!
这面刚煮出来过了凉水,劲道不粘连,很好搅。
红彤彤的汤配着绿色的葱花,里面还有一些炸得金黄的花生碎做点缀,实在是令人食欲大开。
搅着搅着,大伯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待到面差不多了,大伯挑起一筷子热腾腾的面送入口中。
——香。
这是大伯的第一反应。
微微的甜味和酸味让那股辣椒油香发挥的更加淋漓尽致,这一口面口感丰富,还能吃到花生碎和酱菜。
葱花配上面食本就增味儿,在这麻辣小面里更是锦上添花。
这小姑娘做出来的“麻辣”是一种他从来没吃过的“麻辣”,与以往那种刺痛舌头的辣不同,这种辣味咸香微麻,面条吸满了这种汤汁后非常入味儿,也不过分咸,实乃面条中的佳品啊!
一时之间,大伯竟不知道是今天的麻辣小面好吃一些,还是昨天的大虾焖面更好吃。
对于很少吃辣的老伯来说,这的确是很高的赞誉了。
……
老伯吃了几口面,又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汤。
——啧,这汤的味道也没得说!
都说汤面的精华是汤底,这话说的果然没错。
喝一口汤,方能明白那老板小姑娘所说的“香而不辣”是什么意思,充斥着辣椒油的汤不但不刺嗓,还有浓重的香味,更别提那一口汤里的白芝麻,嚼在口中真是……绝味。
一碗面很快就被老伯吃完了,甚至比前一日还要意犹未尽。
那种舌尖的微麻感真是让人上瘾!
“老伯,怎么样?”见老伯吃的差不多了,安雨出声询问“用户体验”。
“好吃!真是好吃!”老伯忙竖起大拇指,想对着这面夸赞两句才发觉自己的词穷——读书少了,除了“好吃”、“妙啊”,竟没有什么别的形容词能恰当地表达他此时的感受。
好在安雨也并没有怎么在意,道了句:“好吃就行。”
边上有几位今天冲着大虾焖面来、得知今天还没做,只有麻辣小面卖便想折返的客人,见了这老伯的样子不禁嘀咕了两句。
——“真有那么好吃?”
——“老伯的样子也不想装的。”
大家好多人都是街里街坊的,在味道上还不至于骗人,都认识。
——“要不,我们也试试?”
——“我可吃不了辣,要不你尝尝?”
——“害,别担心,老伯平日里不是也吃不了辣嘛!你看他吃的多香?”
——“说的好像也是……”
边上很快聚集了几个想尝试但是怕辣的百姓。
老伯刚好吃完,见状倾情推荐:“真的不辣,很香,别犹豫了!我昨天吃的就是这个小老板的大虾焖面,也好吃。这小老板真是做啥都好吃。”
“……真不辣?”迟疑的人听完有些意动。
人就是这样,不相信老板说的,但是相信和自己一样同为客人的说法。
“赶紧的吧。”老伯掏出来一块儿灰色的手帕擦嘴:“我要回去了,叫我儿子过来吃。”
“……”
老伯这……
“行,尝尝就尝尝,反正也不贵。”一壮年男子迈出了尝试的步伐。
“老板,给。十文钱。”
安雨收了钱,道了句“好”。
这就被说服了?
她还想多看一会儿这些百姓纠结挣扎不知道该不该来吃她家麻辣小面的样子呢。
有趣。
……
很快,或是被味道吸引,又或许是被老伯说服,四五个人上前买了麻辣小面。
安雨手脚麻利,很快做出了五份。
——昨天是她第一次摆摊,弄面还有些不熟悉,今天已经相当熟练了。
一份分多少、怎样做更快,安雨摸索的很快。
“好了,你们的麻辣小面。”
她吆喝了一声,一碗一碗把面递出去。
小桌子就摆在推车面前,一时之间,安雨耳畔吸面声不绝于耳。
——“真的香!”
——“这老板怎么做的?这辣椒油看着好红,吃起来一点儿也不辣。”
——“真是稀罕了,早知道这么好吃我刚才也不犹豫了。”
安雨听见这些话淡淡一笑。
……
“老板!给我出来!”
就在这时,摊位面前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为首那人凶神恶煞,身后几个人抬着个担架,上面躺着个人。
安雨眼见,看见有一个鼻青脸肿的人在人群中一闪而过。
……这是,上午被打了,过来找茬了?
“老板出来!”那几个人还在那里叫喊,装的还挺像。
安雨请了清嗓子道:“有什么事,各位可是找我?”
“对!就是你!”
安雨摆出疑惑的表情:“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各位看不见?叫了半天,莫不是瞎子?”
第122章讹钱
安雨一句“莫不是瞎子”一出,几个在旁边摆摊的摊主都闷声笑了起来。
这几个人一看就来者不善,为首那人凶神恶煞的,一看就是来找茬的。
这小姑娘看起来文弱,嘴皮子底下倒是一点儿也不饶人。
那一群人听见安雨这么说话一噎,这小娘们儿果然牙尖嘴利的。
为首那人“呸”了一声道:“你骂谁是瞎子?什么东西,敢骂老子?”
安雨也不生气,笑眯眯道:“我也不知道骂谁,反正谁捡骂就是骂谁咯。”
对于这种吵架找茬,阴阳怪气的最气人了,她深有体会。
果然,这群人按捺不住了。
一个抬担架的小弟当即便跨下了脸——他们跟着大哥混了谁么多年,还没见过谁说话这么不客气呢!他当即便撸起袖子,做势要过来,被自家大哥一把按住。
“你干什么?抬好你的担架!”
那小弟撸袖子时担架一震,上面的人差点没躺好要掉下来,还好这大哥发现的及时。
凶神恶煞的大哥朝小弟撒了气,训斥他把担架抬好,这才转过了身来。
这帮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来是让这小娘们身败名裂的,怎么能因为这一点点口角摩擦就撂挑子不干,露出真面目呢?那他们上午“精心策划”的这一出不是就白瞎了?
——尽管这个老大此时心里也气的不行,但只好憋着。
“行了!甭说那些个没用的了,我兄弟吃了你家的大虾焖面,现在人已经不行了,你说怎么办吧!”
此时那大哥说着,脸上又扯出了一丝笑来。
有点儿即将得逞那意思了。
他们的人早上在这娘们手上吃了亏,他特地找人问了问,这小娘们不知道从哪来的,在这摆摊时间也不长,估计也没什么靠山。
他们弄这么一出,能要到钱,还能让她的生意再也做不下去,真是一举两得。
……
“吃了我家的东西?”安雨反问,她脸上露出一丝并不真诚的关切来,看向担架问:“人是已经不在了吗?要是不在了……还是早点儿打个棺材吧。”
那担架上的人被蒙着白布,乍一看确实像收敛死人的方式。
“你说什么呢!晦气不晦气!”有小弟听她这么说,连忙道。
“人还没走呢,”那大哥道,“这不,来找你要点儿药钱,治一治我兄弟。”
“这样啊……要不你掀开白布让我看看?昨天的客人我还有点儿印象。”
“少糊弄我,昨天客人那么多,你怎么记得清?别是你想抵赖吧?”
这白布当然不会掀,找茬人头子本来就是来讹钱的。
闻言安雨摇了摇头:“这你可就高看我了,我这可是小本生意,昨天一共就卖出去三十多份,这周围的老板们照顾我,在场的人里就卖出去十几份,剩下那些客人我自然能记个脸熟。”
“是啊是啊,昨天吃了面的人都在摊前头,让我们看看。”那卖糖水的大妈也帮腔道。
这边儿闹了这么一出,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也有昨日的客人。
此时看话头说到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我记着昨天吃的人几个人”、“我也记得!”、“这姑娘卖的面香,我昨天一直在旁边闻味儿呢!”、“我也一直站在旁边偷学”云云。
……
人群里,一个眼熟的人睡眼惺忪的溜达过来,往人群里探头看了一眼。
待看清人群中央那个姑娘熟悉的脸后,这人瞬间清醒了。
在原地思考了片刻后,撒丫子就朝着某个方向跑去。
……
百姓们一番话听的凶神恶煞的找茬人头目眉头紧锁。
——可恶,这小娘们不是刚来摆摊没多久吗?本来想着她势单力薄很好讹钱,怎么有这么多没事儿干的人出来帮腔?
一群小混混过来本想着自己占理儿,吃没吃这小娘们的面谁说得清?谁想到现在这么多人七嘴八舌,倒显得他们胡搅蛮缠起来了。
这时,安雨倒是摆出了一付天真的样子问道:“你兄弟……莫不是吃了今早的面吧?我早上过来的时候这边儿倒是没什么人,这才占了一个好位置。要说虾可能不好……”
她说完,还快速扫了一眼卖糖水的大妈和周围几个摊主。
摊主们心领神会,没有吱声。
——这小姑娘挺机灵的,面也好吃……治治这群讹人的!挺好!
……
听到安雨这话,那头目眼珠子转了转,没想到这老板还挺蠢的,还能自己暴露破绽。
要说昨天肯定会被在场的人拆穿,说不定还非要掀开担架上的白布看看人长什么样子。要是被发现没吃过面硬过来要钱,那可就……
这小娘们非要说早上的事情,没错,她早上出来的是挺早,才会遇到他们兄弟。这边儿早上摆摊的人也少……真是把话头送到自己手上了。
人少,我看谁还给你作证!
——找茬人头目不知道这是坑,还美滋滋的往里跳。
“谁说是昨天吃的!今天,就是今天早上人少的时候吃的!”
“你确定?”安雨反问。
“当然,你别是因为那时候人少就不承认吧!谁知道你家的虾是不是用的隔夜的,我兄弟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一下就给吃不行了!”
“啊……那你的意思是,你兄弟早上过来吃了我家的大虾焖面,才变成这样的?”
“正是!”
……
围观的人里也有刚过来的,不知道事情缘由,听见最后两句不禁议论。
——“这小姑娘的面别是真有问题吧?”
——“是啊,我昨天也吃了她家的大虾焖面。”
——“昨天吃着挺好吃啊,也没什么问题,今天的就出事儿了?别是用了昨天晚上没用完的隔夜虾吧?”
——“哪有剩下的,我昨天买的最后一份儿!”也有人不相信反驳。
——“……那,锅里没有,她家里就没有?”
……
听见周围人惊疑不定的声音,胜券在握的笑容又出现在了找茬人头目的脸上。
“说吧,你要怎么赔?”
安雨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变了。
一扫方才的天真和关切,而是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带着浓重的讽刺意味。
她道:“那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毕竟我今天卖的是麻辣小面,根本没有卖大虾焖面,你兄弟又是在哪里,吃的哪门子的大虾焖面?”
“什么?”找茬人头目的笑在脸上僵住。
安雨摊了摊手:“这好多客人都知道,早上不少昨日吃过的客人都来问我买大虾焖面,得到什么样的回复?”
人群里有人配合,道:“这姑娘说今天的虾还没捞上来呢,没有大虾焖面!”
安雨点了点头,道:“正是。”
这番对话一出,方才的怀疑不攻自破,将这群带着担架来找茬的人锤的死死的。
……
——“啊……是这样啊,刚才我还多想了,嘿嘿。”
——“这姑娘的大虾焖面里虾是现捞的啊!那怎么会不新鲜呢!”
之前质疑的人们转眼间换了个风向。
可找茬的人们可不能随便换风向,他们现在可谓是骑虎难下。
这下可好,之前看出来的、没看出来的百姓们现在都明白了,这群人明摆着就是来找小姑娘事儿的。
——“要不要脸呐?这么多老爷们欺负一个小姑娘?”
——“就是,整天游手好闲就算了,现在看别人挣钱了就想讹钱?”
——“干这缺德事儿不怕损阴德啊?”
当即便有那脾气暴躁的大婶大伯骂上了。
那为首的脸色极为难看。
早上听说自己的人被坑了时,他便心情极差。本以为今天这出万无一失,没想到阴沟里翻船,他们连个小姑娘都治不住。
罢了,那就不装了!
“老七,你去叫人”。
“好,龙哥。”
一个跟在担架后面的小混混转身就向后面跑去。
找茬人头目,也就是“龙哥”一撸袖子,对着安雨道:“对,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早上你摆了我兄弟一道,你现在就得还回来!”
担架上的白布一掀,只见上面除了躺着个人,还有七八根棍子。
几人也不装了,一人抄上一根棍子,架势很足。
——“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的,还敢明抢?”
——“信不信我们报官?”
“那你报啊!”龙哥不屑道。
等他兄弟们来了,趁乱把钱一抢,把这小娘们打一顿。
官府的人来了又怎么样?到时候他们早跑了。
不是杀人放火的乱事儿,也没亲眼看到他们打人,官府那些人也追查不了几天。
届时过了这几天,他们还不是逍遥快活?
为的就是出这口气!早上他们的人鼻青脸肿的回去,这娘们还平安无事的在这里摆摊?
没有这样的好事!
……
一群人把棍子一挥,围观的百姓们都退出去几步。
——这些人看着疯的很,他们手里也没什么趁手的东西,下意识就躲远了些。
那龙哥见百姓们这个反应冷冷一笑,道:“我看还有谁帮你?”
手里的棍子吃足了力气,朝着安雨的小车就砸了下来。
“嘭——”棍子被人牢牢地徒手接住。
——“你干什么?”
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
是晏清绪。
第123章醉酒
捞虾勇士拎着桶刚过来,便见到有人轮着棍子向安雨而去。
他不作它想,当即便冲上前去徒手接住了来势汹汹的棍子。
晏清绪常年射箭,臂力不一般。
那棍子攥在手中,龙哥想抽回去,竟一动也动不了。
——“你干什么?”晏清绪敛了眉,漆黑的眸子直盯着对方。
——“妈的……你又干什么?松手!”龙哥气急败坏。
眼前这人看着像个小白脸,怎么力气这么大?
晏清绪不但没有放手,反而就着手里的棍子一拽,直接将对方的木棍夺了过来。
他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龙哥只觉得棍子被夺走那一瞬间手心火辣辣的疼。
——那是棍子和手心吃劲儿摩擦所致。
“啧啧,小老板的郎君回来帮忙了。”
“瞅这模样,是个靠谱的。”旁边的摊主们小声议论。
棍子到了晏清绪手里,他本来就高,穿着麻布衣服也盖不住他那股仪表堂堂的气质,此时拿着棍子站在安雨身旁颇有气势。
“朗朗乾坤之下,你们一群人对一个姑娘出手,明抢?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那龙哥一擦手后退了一步,从小弟手上拿起了一根棍子,指着周围一圈儿百姓道:“我看你们谁还帮他们,老子可不管有的没的,是个人都打。”
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只见刚才溜掉的那个小混混带着一帮人来了,边跑还边叫:“龙哥!我带兄弟们来了!”
在场本来只有几个小混混,这一下又来了十几个。
可真是人多势众。
刚才有几个本来想出来帮腔的客人,见着架势默默收回了试探的脚。
“你们干什么!在这闹事!”卖糖水的大妈终于看不过去了,大声道。
“关你什么事?少说话老太婆,要不连你一起抢!”
“你!”
来的兄弟多了,龙哥底气也足了。
“上吧兄弟们,速战速决,砸了她的摊子抢了他们的钱!相公来了好啊,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你们俩谁也别想跑!哈哈哈哈!”龙哥大笑。
“报官!报官!”几个摊主见这架势愤恨不平。
“哈哈!还想着报官?你们去吧,等官兵来了,我们早带着钱走了,看你们去哪儿找人!”
龙哥极其猖狂:“来!给我砸!连那几个老太婆的摊子一起砸!”
他身后的小弟们摩拳擦掌,听见龙哥的命令就往前冲,一脚先踢翻了桌子凳子,还有糖水摊大娘面前的几个摊子。
……
“何人在此闹事!”
一阵更大的脚步声响起,很多人向着这里赶来。
“官兵来了!”百姓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现场的情形更加混乱。
小弟们开始行动之后龙哥也管不住,听见有人说官兵来了当即就想要转身逃跑。
——闹事归闹事,跑掉了是一回事,当场被抓获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们这次就是为了出气,被抓到府衙可就得不偿失了。
可现场混乱至极,他想跑,也有一些听见官兵来了的小混混们想跑,还有些没听见的还在兴奋地砸人家的筐子。
想趁着现场混乱溜出去,谁想到刚到人群边上就被围了一圈的百姓抓住。
龙哥身上足有七八只手,推掉这个上来那个,一时之间竟然动弹不得。
本来想趁乱逃走,没想到却被牢牢地困在了这里。
“放开我!放开!”
然而任他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热心的盘棱州百姓刚才没有站出去的能力,此时见官兵来了,就地化作人墙,不放任何一个小混混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官兵们赶到了现场。
他们来的那一侧人群开了个口,百姓自发地把那一块儿让了出来。
官兵们迅速进场,将在场闹事的小混混们一一擒获。
——有刚才就反应过来就像逃跑的小混混,但是被百姓们困住一时动弹不得,直接被交给了官兵。
也有兴奋头儿上来了的小混混,还在拿着棍子砸摊子,直接被官兵逮住,就地捆上了绳子。
叫来官兵、现在才刚跑过来的辣椒铺老板站在一旁,气喘吁吁但兴致勃勃地大喊:“抓!把他们……都抓住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为首的官兵腰间绑着大刀,对着迅速被绑起来的小混混道:“盘棱州地界内,岂容你们这么阿闹事!之前几次都被你们逃了,这次抓到你们现行绝不姑息!走!都给我带回衙门!”
周围响起了百姓们一致的叫好声。
……
这次以龙哥为首的混混们找茬行动就这么轰轰烈烈的结束了。
或许——最大功臣非辣椒铺老板莫属。
==
入夜。
辣椒铺老板喝的满脸通红,还在兴致勃勃地讲着白天的事情。
——“我这早上一起来啊,打算去铺子里,寻思去买点儿早点吃呢,一看!嘿!还挺热闹!”
安雨无奈笑着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晏清绪。
晏清绪也笑,或许是也喝了点儿酒的缘故,白嫩的耳垂透着一丝粉色。
安雨无声地比口型:“第四遍了。”
晏清绪歪了歪头,似乎在确认她说的是什么,半响,才轻轻点了点头。
安雨:“……”
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店铺里的伙计又端上来了两个小菜,道:“几位慢用,我们老板啊,高兴了就喜欢翻来覆去讲故事。”
……
辣椒铺老板还在继续说。
——“我往那人群里一看!嘿!那不是恶霸龙哥嘛?虽然他没找过我的事儿,但是我听说过啊!长得奇丑无比,说的应该就是他没错!那一群丑八怪站在早市里,哪能有什么好事!我又看了看别人,一眼就看见小姑娘你了……嗝。”
辣椒铺老板打了个酒嗝。
——“我一看,你们俩势单力薄的,要是被欺负了这哪成啊!我就赶紧跑去官府叫人了。那官府的老刘啊,是我朋友,一听有人在早市……哦,应该是午市了,午市上……闹,闹……事!带着人就去了,把那群鳖孙子一举……抓获!”
说到最后,辣椒铺老板还伸出手,成弧线做了个抓住的动作。
——代表抓获。
“是啊,这次多亏您了,要不我们肯定得挨打。”安雨说着,拿起桌子上的酒壶给辣椒铺老板倒酒。
这辣椒铺老板着实是个性情中人,安雨他们下午卖完面,回来还推车的时候就被老板一把抓住,说是准备了一桌子酒菜,要庆祝今天之事。
安雨和晏清绪扛不住老板的热情,陪老板喝到了现在。
——连明天要用的食材都是托店里伙计去买的,只因为辣椒铺老板不让俩人走。
“唉,别这么说。”辣椒铺老板听见了还不好意思,他挠了挠脸:“你们俩也是真英雄!那么多人,你们俩就单枪匹马地站在那里!厉……历害!姑娘,兄弟我佩服你们,敬你们一杯!”
辣椒铺老板到的时候,就看见俩人一个拿着棍子,一个拿着菜刀跟小混混们对峙的样子,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好。”晏清绪应下,拿着杯子就碰了上去,和辣椒铺老板喝了一个。
“欸——”安雨还没来得及拦,两人就已经喝完了。
辣椒铺老板喝完了就拿起酒壶来:“……没了。”
他晃了晃,确认里面没酒了,就开始招呼店里伙计再拿一壶过来。
“老板,可以了……”安雨想拦,被辣椒铺掌柜一把制住:“我有好多藏酒呢!多着呢!后面全都是!别担心!”
……
谁担心这个了?
明天不做生意了?
安雨又看了一眼身边儿的晏清绪。
辣椒铺掌柜已经喝多了,自然不用说,这位怎么样了?
方才喝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晏清绪已经不说话了,只是跟着辣椒铺掌柜说话频频点头,有时脸上还会露出笑容。
……这。
晏清绪到底能不能喝?酒量在哪?
安雨心里完全没底。
缓慢吞下酒的晏清绪慢吞吞地转过头来,眼神正好对上了安雨的。
他眼神有点迷蒙,不光是耳垂,连脸颊都染上了一丝粉色。
安雨:“……”
她正想着要不要强行中止这场酒局,就听见晏清绪说话了。
——“安姑娘,好看,我……心悦之。”
……
掌柜要完酒,也转过头来,来了一句。
——“你们……般配,我支持。”
……
安雨:“?”
作者有话要说:
这或许就是清醒的人最痛苦。
第124章姓阮
这都是哪跟哪?
面对这两个醉鬼,唯一的清醒人也不打算和他们讲道理。
反正就算说了,明天他们醒来也不一定会记得。
何必呢?浪费口舌。
店里的伙计撑不住了,坐在店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哈欠。
安雨过来倒水,拍了拍眼睛都闭上了的伙计道:“困了就先回去吧。”
伙计一个激灵清醒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欸,行。掌柜的……就让他在店里睡吧。”
掌柜的也不是第一回在店里喝酒了,喝多了就在店里睡下也是常事。
安顿好伙计,安雨端着一茶壶水回到了酒桌上。
辣椒铺掌柜还在醉醺醺地讲第多少遍白天发生的故事,一旁的晏清绪乖巧的坐在那里,看着辣椒铺掌柜不断点头。
“来,水。”
安雨坐下,倒了一杯水给晏清绪递过去。
喝多了的晏公子很乖,双手接过杯子,还小声地说了句“谢谢”,端起杯子来小口小口地往嘴里喝。
对面坐着的辣椒铺掌柜不干了,嘴里喊着些什么“你偏心!我也要水!”之类的。
“有你的有你的。”安雨觉得好笑,倒了杯水给辣椒铺掌柜。
感觉是自己在带两个小孩儿。
喝水的时候两个人暂时安静了一下。
喝完水辣椒铺掌柜的又叨叨开了。
“姑娘,你姓安对吧!这位小公子姓……晏!本来萍水相逢……但是今天!我决定交下你们这两个朋友!”辣椒铺掌柜一抹嘴,喝水喝出了酒的架势,豪气道。
“好。”
“在下姓阮!以后叫我阮掌柜就可以了!我们互通过姓氏,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安雨抬起筷子,帮晏清绪夹了一颗半天都夹不上来的花生豆放在他的碗中,抽神儿回复阮掌柜道:“没问题,日后阮掌柜叫我小安便好。”
说完,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
“说来也是巧,我的母亲和掌柜的一样,也姓阮。”
虽然穿过来的时候,原身的那位母亲已经过时了。但安雨有了原身的记忆,那位精通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母亲,似乎就是姓阮。
“哈哈哈哈那我们还真是投缘,说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辣椒铺掌柜的大笑,手一拍桌子,震得酒桌直响。
晏清绪方才正在专心和一颗花生米作斗争。
酒喝多了眼前未免有些重影,手的灵活度也不太受自己控制,夹了半天花生米总是不肯乖乖呆在筷子中间。
此时的他和河边灵巧捞鱼的人俨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样子。
喝多了的晏公子脾气出奇的好,即使夹不上来,依旧一次又一次的尝试。
直到安雨看不过去了,直接讲花生米夹到了他的碗里。
这下容易多了,近在咫尺的碗比远处的盘子要好控制一些。
他把花生米逼到了碗的边缘,用筷子夹住了。
正要往嘴里送,没想到辣椒铺掌柜的拍了一下桌子。
桌子一震,放在桌子上的胳膊也是一震。
那颗废了不少劲才夹到的花生米就这么掉了。
花生米掉在地上,滚了一圈儿不动了。
晏清绪保持着用筷子夹的姿势,目光随着花生米呆呆移动,看着花生米掉下去,看着花生米在地上滚。
……
“别看了,我再给你夹一颗。”安雨道。
她拿起筷子,一边应和着阮掌柜:“是是,投缘。”
一边从盘子中又夹了一颗花生米放到了晏清绪的碗里,道:“别看那个掉下去的了,吃这个。”
晏清绪点了点头,这回终于把花生米吃到了嘴里。
“来!为了庆祝我们如此特别的缘分,干一杯!”阮掌柜再一次举杯。
晏清绪把花生米举起杯:“干。”
安雨:“……”
一杯过后。
桌子上传来了“砰”地一声。
晏清绪闭上眼,脑袋磕上了桌子,无声无息的睡着了。
着实是有一点突然。
上一刻的晏清绪能看出来醉了,但没想到“醉倒”来得这么快。
原来晏公子的醉了和醉倒之间,只差一粒花生米和一杯酒。
眼看阮掌柜的也要倒下去,安雨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阮掌柜,坚持住。”
已经倒下一个了,这个要是也醉过去,不但没有人帮她一起把晏清绪扶进屋子,阮掌柜她自己也弄不了。
阮掌柜晃了一下,被安雨扶住。
他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扫了一圈儿酒桌,道:“晏老弟不行啊……”
“您行,酒量没得比。能帮我把晏公子扶到屋里吗?”
“没问题!毕竟……嗝,我还一点儿醉意都没有。”
……行。
和醉鬼一起,扶着另外一个醉鬼进屋躺下,这还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也不知道今天有什么样的好事儿,今天这俩人能喝成这样。
他们今天是挣了五百文,而不是七百两,没错吧?
安雨和颤颤悠悠的阮掌柜扶着颤颤悠悠的晏清绪到了屋子里。
见人平稳地落在床上,她总归是松了一口气。
这乱七八糟的一天,终于是要结束了。
……
“那我……走了!”阮掌柜道。
“好,阮掌柜慢点。”
“没……我又没事儿!祝你们……百年好合!”
阮掌柜一边晃悠,一边出了门。
安雨:“……”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
晏清绪喝多了便彻底睡死过去,连叫也叫不醒,安雨便放弃了让他去洗一洗的念头。
算了,睡吧。
安雨独自简单洗了一下,回房间的路上还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的惊天鼾声。
……阮掌柜入睡的还挺快。
……
这一天着实是累,“室友”也很安静,安雨几乎是沾了枕头便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早,安雨便被一阵儿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谁?”
“是我!”
阮掌柜的声音。
安雨穿上外衫坐起来,看见另一张床上的晏清绪也捂着头坐起身来,看上去很是头疼。
“我去开吧。”
昨天晚上喝那么多,能不头疼么。
门一打开,阮掌柜便急切的冲了进来。
“小安,你昨晚说你母亲也行阮?”
“……是。”安雨不知道怎么了。
“你们俩的口音……像是京城人,你的父亲难道是当场左相安丰茂??”
第125章姐姐
安雨一脸迷惑,不太明白为什么阮掌柜如此激动。
清早起来精神还没有完全回神儿,她的反应都比平日里慢上一拍。
更何况阮掌柜那么火急火燎的敲门,没想到一打开门就是这么个问题。
见安雨一脸怔忡,阮掌柜又重复了一遍:“小安……你父亲是不是当今左相安丰茂?”
“……怎么?”
屋里的晏清绪也起来了,他揉了揉头,不自觉地皱着些眉头走到了安雨身后,问道:“掌柜这是有什么事?”
昨天喝酒后聊的很多事情他都不太记得了。
更是没听到阮掌柜和安雨聊起“姓氏”那部分的谈话。
现在再想昨晚上喝酒,他的感受只有“头好痛”。
晏公子平日在京城中不经常饮酒,要说喝也能喝,但绝对架不住昨天晚上阮掌柜那个灌法。
……
安雨心里大概清楚掌柜的过来,可能是因为昨天她说了一句,自己的母亲也姓阮。
但是晏清绪不知道。
两人如今流落在外,的确是因为一些原因。
——一些不方便太多人知道的原因。
京城那边儿为了和西域的关系,也为了他们两人的安全,八成会马上封锁消息。
就算现在这几日消息流出来了,也不应当这么快就传到离京城这么远的盘棱州来。
这个掌柜的……又是怎么知道的?
有些东西现在想来确实奇怪,盘棱州辣椒并不多么受欢迎,为何这掌柜的会在盘棱州开一家辣椒铺子?
开了也就算了,开铺子就是为了挣钱,但这个掌柜的完全没有挣钱的……那种感觉。
自己的铺子不说生意不好,大早上都不开门。
谁家挣钱是这么个挣法?
早上不起来看铺子,反而跑到街上去凑热闹。
……
收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住在店里,现在想来也有一点儿可疑。
他们一路问了那么多家店铺,人家都有警惕之心,怎么这个辣椒铺老板没有呢?
重重疑点凝聚在心头,晏清绪皱着眉头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把安雨推到自己的身后,做出了保护的姿态。
——如果这个掌柜的有什么问题,先保护安姑娘周全。
三人相对,靠晏清绪一个人的脑补,竟是弄得现场气氛有些肃杀。
完全看不出这这是昨天晚上还一起喝过酒的交情。
“掌柜的收留了我们,晏某自是心存感激,可掌柜的不要逾越。”
……
如果小安真是左相家的千金,那这位公子想必也不是什么寻常百姓。
这公子面色不善,走到门口气场不凡。
阮掌柜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的无害:“我……我就是确认一下,家里有故人去了京城。”
……耍什么把戏?
“什么故人?”他问。
“不知道安姑娘认不认识,家姐姓阮,名叫阮诗雨。”
“京城人那么多,谁知你口中所言……”晏清绪听了阮掌柜的说辞,正在反驳,就听见身后的安雨道:
——“认识。”
“……”
“正是家母。”
……
晏清绪僵住了。
刚才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是不是听见阮掌柜说那个人名之前,说了个“家姐”?
……
他愣在原地,倒是阮掌柜冲了进去:“小安,你说阮诗雨是你母亲?”
安雨点了点头。
原主关于母亲的记忆并不算很多,但名字总没有错。
“你……你,我……我就说这个姓氏不多!昨天……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没反应过来,今天一早我想起来,便过来问你,没想到……没想到……”阮掌柜的有点儿语无伦次。
他知道小安的母亲姓阮,本来想着过来聊聊,说不定小安真和自己姐姐有些关系。
——没想到这个关系比他想象的还要近一些。
安雨表面上镇定,心里也有点儿惊讶。
之前继承原主的记忆,只是大概知道女主的母亲家并不在京城,是从别城的书香门第远嫁过来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远。
更没想到的就是如今沦落到盘棱州,遇上的辣椒铺掌柜居然是原主母亲的弟弟。
那不是就……原身的舅舅?
“我……我叫阮泽年,我……”
“……您的姐姐是我母亲的话,我该叫您一声舅舅。”
“唉!唉……”阮泽年满口答应下来。“小安,你……你叫安雨?”
安雨点了点头。
“你……你这么多年还好吗?”
“……挺好的。”
安雨如此回道。
尽管没有什么说服力。
她和晏清绪那晚一家一家敲门的时候实在狼狈,就算这时候她说过得挺好的……也很难找补回来了。
阮掌柜上前一步,真到了安雨面前才觉得拉手不合适,拍肩也不合适。
一嫁到京城便杳无音讯的姐姐走的时候还是个少女,出嫁没几年后,便不怎么往回寄信了。
……姐姐逝去的消息传回来后,他们阮家更是和京城失去了联系。
如今姐姐的女儿回来,居然和姐姐走时都一般大了。
安雨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站在原地看着那阮掌柜顶着一头刚睡起来的鸡窝头红了眼眶。
……
身后,晏清绪手足无措起来。
他现在似乎进门不合适,出门更不合适。
只得站在原地,四肢僵硬。
虽然但是……他刚才是不是对安姑娘的舅舅出言不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6章抓获
大早上,安雨着实被这个消息和热情的阮掌柜搞晕了。
待到阮掌柜差伙计准备了早饭,三人坐在桌子上吃了一会儿,安雨才从阮掌柜口中大概了解了些阮家。
阮家的确是大户,所以才能教导出安雨母亲这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
家中富足,人丁众多,做的是布匹生意。
阮家算得上是东南这边儿的布匹大户,生意辐射范围很大,布庄遍布华朝,以南部为多。
但阮家本家并不在盘棱州,而是在再东边一些的柳城。
——那里算得上是华朝边境,水路发达,也方便通商。
当初左相被派到东部来处理水患,就是在柳城认识的安雨母亲。
……
阮掌柜依旧难掩激动之情,对安雨道:“小雨,要是父亲他们知道你回来了,一定很高兴!要不要同我一起回柳城看看!”
安雨:“这……”
任谁一大早上起来,被告知自己流浪的地方其实是外公外婆家的地盘,都会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昨天晚上酒还没醒。
晏清绪看出来了安雨的犹豫,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对阮掌柜道:“阮掌柜,请给安姑娘一些时间,让她思考一下。”
“对对对,是是是,看我,光顾着高兴了。”阮掌柜道。
……
晏清绪在饭桌上总算是明白了来龙去脉。
也知道了自己早上闹了个多大的乌龙……昨晚的事情他基本上一点儿都不记得了,惟一能想起来的只有阮掌柜那一遍又一遍重复的故事。
“阮掌柜……早上之事,还请多加担待。”
“哈哈哈,当然当然,只是我没有想到晏公子看上去酒量不错,实际上……哈哈哈!”
晏清绪:“……”
您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既然小雨是姐姐的女儿,有些我之前觉得不好意思问的……我就问了?”阮掌柜试探着开口。
“您说。”晏清绪态度很好。
这种“态度很好”俨然和刚来到盘棱州需要阮掌柜帮助时的“客气”截然不同。
“额……按理来说,现在小雨应当呆在京城的左相府,这位晏公子我虽然不熟悉,但看这架势应当也是京城中的贵人,你们就算是要来盘棱州,也应当风风光光地过来,为何会……如此狼狈?”
闻言,沉思的安雨抬头,终于将目光从眼前那盘点心上抬起来,与晏清绪对视了一眼。
眼下就算是明白了阮掌柜是友而非敌,但兹事体大,他们也不好把事情说出。
察觉到了气氛的凝滞,阮掌柜“哈哈”笑了两声:“没……没事,你们要是不愿意说也可以不说。”
“并非我们不愿意说,阮掌柜宽心……”晏清绪正准备出言安慰,就听见安雨道——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是我在和晏公子在京郊踏青之时被奸人所害,被绑架出了京要赎金。多亏了晏公子聪明,带着我逃出了奸人之手,可我们运气不好被发现了,只好一路逃到了船上,之后便被一路带到了盘棱州。”
晏清绪看着安雨的眼神里有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这人平时做事极讲原则,这编谎话不眨眼的一面,他倒是还没怎么见过。
安雨说完,看向晏清绪瞪了他一眼。
——你笑什么?把你的表情收一收。
“原来是这样。”安雨说什么就信什么的阮掌柜恍然大悟,说完眼眶又湿润了几分:“我竟不知……原来小雨受了……噢,小雨和晏公子一路上受了这么多苦。”
“还好,阮……舅舅,”掌柜两字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安雨对这个突然出来的舅舅还是有些叫不习惯。
“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该出摊了。”安雨站起身来。
晏清绪挑了挑眉。
他刚才还在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安雨,又觉得这是一件好事,用不上“安慰”,没想到这位调整情绪如此之快,根本不需要别人说什么,自己已经决定要出门摆摊了。
“小雨!我既是你舅舅,又怎么需要你出去摆摊挣钱!别看我这辣椒铺子生意不好,但这只是我……算是兴趣之至做出来的店铺吧,我有钱着呢!”
安雨:“舅舅……我知道,可我安雨长到今天,还是希望自己能做的事情自己做。昨天菜已经买回来了,不出摊就浪费了。”
“可……”
这时候晏清绪上前拍了拍阮掌柜的肩膀:“舅舅,得留点儿时间和空间让安姑娘自己想一想。”
“欸……”阮掌柜想,也是:“行……那你们去吧,有人找茬就来叫我!”
“行。”
……
阮掌柜目送着俩人推着小车出了店铺。
待到两人走远了,阮掌柜才忽然觉得有一些不对劲:“……为什么那晏公子也要喊我舅舅???”
对了!两人一起流浪到盘棱州……还,还在京郊一起踏青??
他得好好问问这个晏公子和小雨是什么关系!
==
玉河上。
一艘大船被官兵拦了下来。
船上的人被五花大绑弄到了岸上。
“大人!此船上藏着不少山贼,还有被绑起来的船主宾客!现已将山贼全部抓获!”
“弄到衙门去,一会儿审。”一个身着深红色官府的大人挥了挥手。
“是!”那手下道。
“魏大人,您问。”这官员朝着身边的人道。
“有没有在船上被绑的人中发现这两个人?”魏淮延拿出了两幅画像来。
那官兵道:“回禀魏大人,没有发现。上船之前我们已将这两幅画像熟记于心,可搜遍船上都没有这两个人的踪影。”
魏淮延闻言,朝着旁边一个金发碧眼的人用西域话道了句“没有”。
西域王子眉头皱了起来。
“大人!”
另一名官兵跑上前来:“在船上发现了这个!”
官兵手心打开,正是西域王子的信物。
西域王子上前拿起了信物,对着魏淮延用西域话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魏淮延:……没完全听懂。
……
“在哪发现的?”魏淮延问。
“底下的船舱。”
“那船舱里呆着的人呢?”
“我们问过了,没人知道,不过在山贼截船的时候,有船工说看见有两个人跳船走了。”
“往哪走了?”
“这……就不知道了。”
魏淮延站在河岸边,看着河流的流向问道:“这玉河下游往东,是哪?”
那深红色的官员思考了一下道:“回大人,是盘棱州。”
第127章道歉
“老板,来一份麻辣小面。”
“好。”晏清绪上前,把钱收下来放进了钱袋里。
“做一份麻辣小面。”他转过头来跟安雨道。
安雨低头搅着锅里的面,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一份麻辣小面。”晏清绪凑近安雨道。
“……噢。”安雨像是刚听见一般,整个人明显一顿,随即盖上面锅的盖子从一边儿拿起了碗。
捞面,浇调料,最后再放葱花酱菜碎花生碎。
……一碗面做好,安雨递给了晏清绪。
晏清绪接过面,深深看了安雨一眼。
“来了,您的面。”
他把面放在了刚才点面的客人面前,转过身来看了安雨一会儿。
她没抬头,低头处理着手上的菜。
……
“还在犹豫?”
晏清绪从旁边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安雨。
安雨接过水,没说话,将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茶水。
她现在的确心情有点复杂,原身的母亲虽然不是她的母亲,但……现在名义上也算是。
原身的记忆里,母亲一嫁到京城来之后就和母亲家里失去了联系。
哪怕是后来……原身母亲在左相府里过的并不顺利,往回寄的信就像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这个时代不像是现代,远嫁外地之后,原主母亲唯一能和家里联系的方式就是信件。
毫无音信,身在相府的原主母亲也没有办法随便离开京城,那时候她生了病,本来在相府里的待遇就不好,那些信像是一种渺茫的信号,摧垮了原主母亲内心最后一道防线。
如今……安雨第一次和母亲家里人相遇,看阮掌柜的态度,怎么也不像是……收到信件不回的娘家。
可那时又是为什么,一封信都不回呢?
安雨不是原主,可自从穿越过来,她就被迫承担起原主的一切。
左相、鸢夫人、小兰、冯妈……还有晏清绪。
有好的情绪、背景、人,也有坏的。
穿越这件事情相当离谱,但确确实实的发生了,安雨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机会,有机会的话又会是哪一天能够回去,在那之前,她就是这个时代的“安雨”。
原身的记忆、情绪又确确实实影响了她,让她不得不在意这一点。
……
这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事情。
晏清绪在一边儿看着安雨,顺便盯着他们的摊子上有没有新来的客人。
他听闻过安雨母亲的事情,左相府还没和晏国公府关系闹得这么僵时,安雨母亲偶尔会来晏国公府上和自己母亲走动,深府中的夫人们社交场合远没有想象中那样多,一来二去两位夫人还算是关系不错。
——这也是为什么那时候会定下安雨和晏清绪的娃娃亲。
她母亲去世的早,晏清绪那时候也是个小孩子,记忆不多,只记得自己母亲那两年经常唠叨,说什么“诗雨过的苦”。
现在想来……当时应当也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安姑娘,你看起来心事很重。”晏清绪道了这么一句:“我没有劝你向前看的立场,如今你我二人漂泊在外,事事不由己,但阮掌柜的请求你可以随心来,不要有过多的负担。”
安雨喝下水,把杯子递还给晏清绪,道:“谢谢,我没事。”
她扶着小推车,抬头看见了对方真挚的眼神。
……想当初她和晏清绪在京城时针锋相对……或许也只是她单方面针对他,经过这么一遭,两人倒是也算过命的交情了。
安雨承认自己是个要强的人,事事要强,可在眼前这喧哗的场景之下,人来人往热热闹闹,没有性命威胁,生存也不再成为问题的时候,她内心深处第一次产生了“迷茫。”
——这一丝迷茫虚无缥缈,连安雨自己也探究不出来源究竟是何处。
——“我……只是有一些事情想不通。”
明明原身的亲人对她来说也不算“亲人”,但那些情绪是真实的。
就像是……原主留在身体里的遗憾,被后来过来的安雨继承了一般。
“安姑娘可否愿意说与在下一听?”晏清绪很有耐心。
“说来……也没什么,就是原……我母亲去世之前,明明往家里寄过信的……”
安雨话没说全,晏清绪基本已经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
安家大小姐在左相府里过得并不好,这是晏清绪在对安雨上心后特地去了解的,那段尘封的往事里含着很多泪水和无力,被眼前这人轻飘飘地说出来,晏清绪心里忽地生出一股名为“心疼”的情绪来。
“……对不起。”他道。
“和你有什么关系?”安雨笑了一下,看了他一眼:“我在说我母亲娘家的人,你这时候出来占便宜不合适吧?”
晏清绪认真道:“我是在为我自己道歉。”
安雨:“……”
“我那些年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现在也没有变得好一些。仗着自己学识还过得去、书看的多一些便忤逆家里,未曾对自己的婚约对象了解一分。”
若是那时谦虚一些,即便退婚也好好说、循序渐进,了解安姑娘的处境再做判断……安姑娘会少受多少苦?
安雨的眉间松了一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提及这件事……但这件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错。”
甚至错都不在他。
真正导致她和原身母亲不幸过去的,是处心积虑的鸢夫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喜欢迁怒的安丰茂,甚至是这个将女子名誉看得比“人”本身还重要的朝代。
至于晏清绪,顶多能算得上是一根小小的导火索罢了。
“可我……”
“行了,不是,不是你在安慰我吗?现在怎么变成我转过来安慰你了?”
晏清绪放在推车上的手握紧,明显有些紧张:“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总之,无论安姑娘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在下始终支持。就算阮掌柜那边谈崩了,我就算去当街卖艺,也绝对保证安姑娘全须全尾的回到京城。”
“打住,”安雨伸出一只手竖在晏清绪面前:“卖艺倒是不用,我们还没有沦落到那么悲惨的地步。”
“事情重大,在下表表决心。”
或许是晏清绪说要卖艺的表情过于正经,安雨没忍住笑了出来。
“心领了,当务之急是我们赶紧把面买完。”
“好。”
“我们早些收摊,有一些事情……我得跟阮掌柜问清楚。”
第128章书信
这日安雨和晏清绪收摊收的很早。
准备的面不多,再加上她做出的大虾焖面和麻辣小面越来越畅销,下午两人便推着小车往回走了。
一开始到了盘棱州,安雨决定卖面是为了攒够回京城的钱。
只是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原身母亲的弟弟,连卖面的劲头都没有之前足了。
——况且这“亲戚”么……
她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乡遇亲人是不是一件好事。
……
辣椒铺。
“回来了?”阮掌柜迎上来,伸手就要帮晏清绪把小推车接过来。
“没事儿阮掌柜,我来就可以了。”晏清绪婉拒,
“好……好好。”阮掌柜收了手。
这人看上去像是想帮晏清绪,眼神倒是一直在安雨身上。
怪不得他一直看着这姑娘面善,知道她是姐姐的女儿之后,真是越看越亲切了。
还真别说,现在看来,小安和姐姐长得还真是像。
安雨自然没有忽略阮掌柜的眼神,她把身上搭着用于做饭时擦手的白巾拿下来递给晏清绪。
晏清绪接过来,一个眼神就明白了:“你去吧。”
安雨点点头,转过头来对阮掌柜道:“我跟您谈谈。”
“行,没问题。”阮掌柜巴不得跟自己外甥女多聊聊天,他跟着安雨踏进自己店里,不忘招呼了一声伙计出门去帮晏清绪归置。
……
安雨喝了口茶,道:“阮掌柜。”
阮掌柜:“……小安啊,早上不是还叫舅舅呢吗?”
“……”安雨深吸一口气,道:“有一些我母亲当年的事情,我想问清楚。说是心结倒也不至于,但我也不愿意自己瞎猜。”
“小安你说。”阮掌柜见安雨这个样子说话语气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虽然他不知道缘由,但也能听出来语气的好坏。
——小安看上去很纠结的样子。
“我母亲当年刚嫁到京城之后,应该和家里用书信报平安吧。”
“是,姐姐嫁过去第一年还回来看过一次,之后便再没回家过,每年都是寄回来几封家书报平安……每次父亲母亲看到姐姐的家书,都是欣慰又不舍……”闻言,阮掌柜似乎是回忆起了那时候的日子。
——“那时候我还没及冠,只知道姐姐嫁人了,但是后来才发现姐姐再也不回府住着了,第二年过年没多久,我便在家里嚷嚷要姐姐,还是母亲把姐姐的家书拿出来念了一番,我才算是不哭了。”
……十几岁了还哭,阮掌柜,真有你的。
安雨听完表情渐松,心中疑惑却更盛。
这阮掌柜和母亲一家听起来都十分念着母亲,又怎么会后来一封信都不回呢?
那其中甚至还有母亲包含着“求救意愿”的信件。
这不合理。
“那后来呢?”安雨追问。
“后来……”阮掌柜苦笑,道:“直到姐姐生下了你那两年,寄回来的家书越来越少,再到后来甚至几年都没有一封信。街坊邻居不少风言风语,说什么姐姐去京城嫁给大官了,肯定不再念着我们这边陲小城的小门小户了。这些话没人当着明面说……但总能传到我们阮家的耳中,不少人说姐姐忘本。”
安雨皱眉:“母亲断不是那样的人。”
她虽然不是原身,但从穿过来就继承了原身的记忆。
那些年少时光中,淳淳教导“安雨”要善良、要勤勉,不时还会说起自己年少时记忆的母亲,绝对不可能是那些街坊邻居口中“忘本”的人。
“我当然知道。”阮掌柜的拳头握了握:“我自小同姐姐一起长大,当然知道姐姐性情如何,母亲和父亲也是,总是那些人再如何说,我们一家人都不相信,每年一如既往地朝京中寄信,想着即便姐姐不方便传家书回来,我们也要让她知道我们过的很好。姐姐能在京城过上好日子,我们也就放心了。谁想到……”
安雨:“……”
她有疑问想要问出口,可看到阮掌柜情绪如此,还是选择耐心将对方的话听完。
阮掌柜垂下的头抬起来,眼眶微微湿润:“谁想到多年未曾收到只言片语,再次收到时,母亲和父亲十分惊喜,叫上我一起看京城的来信。看到那信封上署名并不是姐姐,而是左相府时,父亲便已经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展开信件只有寥寥数字,上面写的却是姐姐的死讯!”
……
多年未曾得到阮诗雨的消息,阮家上下都以为小姐在京城过的不错,谁想到卜一收到家书,却是人已香消玉殒的讣告。
“母亲听闻一病不起,父亲也急火攻心,悲怮不止……这么多年了,二老才将将从当年的悲痛中缓过来。”
阮掌柜默默用手擦了一下眼角,对安雨道:“小安,你如今成长的这样……好,跟我回阮家见见你祖父祖母,他们定然十分高兴。”
安雨道:“此事……我自然是乐意的,只是我有一件事情没搞明白。”
阮掌柜:“什么事?”
“母亲从未停止往家中寄家书,我出生没几年,母亲便重病在床,那时左相……待她不好,她甚至花了几天时间写了一封想要和离的家书往家中寄,但……并未受到任何回信。”
阮掌柜震惊:“什么?”
“那时,那封信已经是母亲唯一的希望了。”安雨字字沉痛。
原身的记忆都很沉重,那一段时光尤其。
小时候的安雨担心母亲,时时陪在病榻旁,原主记忆深刻的记得,母亲曾笑着问过她一个问题,说,她和父亲和离好不好?
温婉的母亲笑着,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
那时候的安雨还是个小孩子,不明白其中缘由,只知道母亲伤心。母亲问她问题,她便用软软糯糯的声音答:“好,母亲说什么都好,只要母亲能快快好起来。”
阮诗雨得到答案,笑着拍了拍小小的安雨,就着床边的烛火又讲了很多她小时候的故事。
那些故事听起来能感受到母亲儿时的快乐,还有对那个家的思念。
穿过来的安雨想起那段回忆,作为旁观者尚觉得字字锥心。
……
“你说……姐姐往家里寄过想要和离的信?”
安雨点点头:“这也是我介怀之处……如果真像阮掌柜说的那般,祖父祖母……那样挂念母亲,又怎么会只字未回?”
阮掌柜急的站起身来:“可我们从未收到过!”
安雨想了想:“或许是您不知道?”
并不是她心存恶意来揣测阮家的人,当时阮诗雨在相府受尽苛责,人也危在旦夕,生出和离的想法不奇怪,在情理之中。
但这是一个封建的吃人社会,尤其是女人。
提出和离本来就有些离经叛道,更何况和离的对象还是当今左相。
如果阮家选择明哲保身,安雨在某种程度上也理解。
——只是会为阮诗雨鸣不平罢了。
“没有!这当真没有!”阮掌柜见安雨这个态度,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上前一把拉住安雨的手道:“父亲和母亲不是那样的人,我打小生在阮家,最清楚不过了。”
“嗯……”
“姐姐去世后,父亲母亲身体不好,还特地要我去一趟京城,妥善……送走姐姐,母亲还说,姐姐住在他乡这么多年,走的时候有亲人在,能……开心些。”阮掌柜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哽咽:“我陪着姐姐走完最后一程,守灵守了整整七天,小安,那时候我还见过你。”
……
“那时你小小的,跟着我跪了两天便发起了高烧,被送回了相府。我离开京城的时候请求带着姐姐的棺椁,但是被相府拒绝了,说想要见你一面,相府也不让,我没有办法,只得离开京城上了玉河的船,东下回家。”
安雨:“……”她对这段记忆的确是没印象。
不过原主确实在母亲的棺椁前跪了两天。
“我们一直都以为姐姐和你在相府过得很好,姐姐重病去世,也应当是因为身子骨不好,染上重疫,谁想到……那左相竟然如此对你们?”阮掌柜悲愤道。
结合安雨刚才所言,还有安雨和晏清绪初到盘棱州时的狼狈,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恨那左相安丰茂!
来求娶姐姐时说话说得好听至极,却如此对待他们母女!
安雨看见阮掌柜的表情,便知道他对两人流落至此的成因误会了。
不过没关系,她也不想解释,这个锅安丰茂背的也不亏。
“所以……你们没有收到母亲寄回来的家书,母亲也没有收到阮家的书信?”
听完方才阮掌柜方才那一番话,安雨已经信了八分。
“对!”阮掌柜本来在屋中气愤踱步,闻言转身大声道。
“如此一来便有意思了……舅舅,我们什么时候回阮家?”
“啊?欸!”阮掌柜还没从刚才的悲愤中缓过神来,听见安雨这么说愣了一下才连忙挂上笑脸:“好!小安,今天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就能出发。”
情绪大悲大喜来的突然,阮掌柜脸上的表情还有几分滑稽。
……
安雨点点头:“那就麻烦舅舅了。”
这信件是谁在其中搞鬼,一查便知。
作者有话要说:
阮掌柜:啊!忘了问小雨那个晏清绪是怎么一回事!-
第129章孙玲
安雨同意去柳城,阮掌柜高兴万分。
他走到门口打开门,往外瞄了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立刻把门关上。
安雨:“……”
“小雨啊,舅舅忘了问你……你和外边那位晏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安雨还记得当时他们俩给自己流落到盘棱州找的借口——两人外出踏青,被奸人所害。
两人既然是可以一起去京城郊外踏青的关系……怎么看怎么亲密。
再加上这些日安雨出去摆摊,晏清绪忙前忙后,配合无间……也不怪阮掌柜多想。
“这……”安雨难得支支吾吾起来,和方才问起自己母亲时思路清晰言语犀利的状态截然不同。
事到如今,一时之间她自己也没法定义自己和晏清绪之间的关系。
“没事儿!小雨你要是不想说舅舅也就不问了!”阮掌柜连忙道。
小雨看上去很能干,但毕竟年纪摆在这里,女孩子家家遇见感情问题腼腆一些十分正常!
阮掌柜脸上带着笑连忙推门出去了。
安雨:“……”
您这是自己又脑补了什么?
她端起桌子上的茶来抿了一口,不知为何身上有点儿不自在。
八成是因为刚才阮掌柜的态度。
……
见这边两人的聊天结束,晏清绪推门进来。
“聊的怎么样?”他刚收拾完小推车上的碗筷,把点好的钱袋子放在安雨面前。
“好……”安雨点了点头。
晏清绪身上穿着的衣物和阮掌柜店里下人的如出一辙——两人那晚深夜敲开了阮掌柜的门,阮掌柜见两个年轻人可怜便提供了衣物,也算是让晏清绪有了换洗的衣服。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可这人穿着麻布衣物,身上那股……清贵的劲儿掩饰不住。
这些天来,安雨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想。
瘦且白皙的手腕随着倒茶的动作从袖子中探出,晏清绪的手指很好看。
“怎么了?”晏清绪似乎是察觉到安雨有点心不在焉,于是探过头来。有些发浅的眸子望进安雨眼中。
他刚才问安雨和阮掌柜聊的怎么样,对方明显有点走神,完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只说了一个“好”字,也不知道是在回答什么。
“没什么。”安雨把视线从晏清绪脸上收回。
“刚才和阮掌柜聊的不好?”晏清绪又问。
“没……”安雨顿了顿:“关于我母亲的事情可能有一些误会,我同意跟着他去柳城,看看我母亲当年心结后面的真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晏清绪点了点头:“安姑娘愿意,那我们便走一趟。”
安雨:“……”
现在突然发现,晏清绪的“我们”说的已经非常习惯了。
也不怪阮掌柜看见两人的互动多想。
……
“晏公子,外边有人找你。”店里的伙计这时跑进来,对着屋里的两人道。
晏清绪起身,眼中带着点儿疑惑。
安雨跟着站起来,与晏清绪一起往外面走。
他们俩在这盘棱州人生地不熟,除了阮掌柜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怎么会突然有人来找?
怕是事情不妙,来者不善,安雨便一起跟着。
“走,去看看谁找你。”
……
孙玲站在辣椒铺门口,身边还有位抱着箩筐的大婶。
“玲子啊,你说的那个捞虾的小哥可能就是在这铺子里的那个,他们这两天摆摊卖大虾焖面,我都问过了,长得俊手脚勤快又是个新面孔,应该就是这里没错!”
孙玲有几分羞涩道:“谢谢婶子。”
那天早上她在门口的河里见了那位长得极俊的小哥,本想着上前搭讪认识一下,没想到那小哥话少人也冷,根本没搭理她就提着筐走了。
她回家想了想,人家可能是着急回去干活。
自己问的话也有问题,那时候就是想找个由头搭话,说什么买虾……人家说不定自己还有用呢,自然没办法就此聊上。
孙玲本来属意于张哥,从小一起玩到大,张哥虽然是不勤快,但是家里也算是有点小钱,人长得也帅,哪怕街坊邻居都看不上他,孙玲倒是觉得还不错。
不过那天一见捞虾的小哥,那脸长得可是比张哥好看多了,人也……勤快,想必要是真能说媒说到一起去,往后的日子可好过。
她看了看眼前的辣椒铺面,想着这店面虽然不大,生意也不是很好的样子……但终归是有家底,比前两日母亲找的那几家家里只能种地的不知道好多少。
“没想到你看上的是这家,不过我听说啊,这小哥摆摊的时候可不是自己一个人。”那大婶意味深长地道。
不是一个人?这是什么意思?
孙玲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见这家的伙计带着那天见的小哥走了出来。
孙玲心中一荡,问题也不问了。这小哥当真是俊,她一见便觉得自己脸有些发烫。
“你找我?”面前的小哥问道。
孙玲羞怯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你在河里捞虾……”
话还没说完,小哥身后又走出来一个女子……那女子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
“这位是?”那女子开口问,看上去和这小哥颇为熟悉。
晏清绪转头道:“不认识。”
孙玲闻言连忙道:“那天你在捞虾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旁边大婶一看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直接道:“小伙子,玲子看你顺眼,就想过来认识认识,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情况。”
孙玲:“……”
她心里的确是这个意思,不过没想到的是这小哥……身边似乎有别人。
孙玲羞红了脸,只是在旁边点了点头。
安雨见这情况一笑,知道危机是没有了,晏公子自己的桃花还是自己处理吧。
她转了身就像往回走,被晏清绪一把抓住胳膊。
他没干什么,不需要安雨“避嫌”,她一走自己什么都解释不清楚了。
“抱歉,”晏清绪没想到面前这两人来找他是因为这件事情,他说话也很直接:“我已经有心仪之人了。”
……
正巧,阮掌柜听说有人上门找人,刚从院子里过来,一到门口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姓晏的抓着小雨的胳膊,跟外边人说:“抱歉,我已经有心仪之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0章疑惑
这是什么情况?
阮掌柜愣住了。
他是不知道这晏清绪和小安之间是怎么一回事,但心里多多少少也能明白,谁能想到一出来,就看见这晏公子拉着小安吐露心迹的一幕?
阮掌柜往前走了两步,就听见门外有个女子道:“你……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哦豁,原来门外有人。
他往外张望了一下,身边的伙计这时候也凑了过来,在阮掌柜耳旁说着些什么。
阮掌柜一边听一边点头——原来如此。
晏公子的桃花啊!
安雨想走,偏偏被晏清绪扯住了袖子,道:“松开,这姑娘是来找你的,你拉住我做什么?”
晏清绪也没管外面的姑娘,只觉得自己很冤枉:“安姑娘,我都不认识她。”
什么捞虾什么见面,他完全一点儿也都不记得。
安姑娘面无表情的,看得他心慌。
这边俩人旁若无人的“让我走”、“不行听我解释”,外面的孙玲几乎要捏碎了帕子。
“婶子……”她小声开口,似乎想让那一边的大婶帮她说上两句。
可大婶是过来人,这场面一看就知道,玲子喜欢的这小哥儿啊,跟她没什么缘分。
“走吧”,她拉了拉孙玲的袖子:“这公子一看就有心上人了。”
“可……”孙玲有点儿不甘心。
这小哥看上去样貌一顶一,整个盘棱州说不定都找不出来比他更帅的了。
见着俩人的样子……说不定还没成呢,自己怎么就不行了?
“那姑娘比你长得好,人也利索,前两天摆摊卖小面,人家那手艺……真是绝了,怎么也比你强上不少。”
倒是巧了,这位大婶是个吃过安雨麻辣小面的,本来就对她印象不错,和身边的孙玲这么一比更是好出不少。
姻缘啊、说媒啊大婶干的不少,就没见过哪家是放着自己喜欢的、精明能干的不要,去找别人的。
她又说了孙玲两句,终于把人劝的七七八八。
这还白天呢,犯不上做这种梦。
店里晏清绪和安雨不知道正在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店里面走去,很快拐过店里的屏风,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而晏清绪一开始被找出来,竟然都没有出言问一句关于孙玲的任何话,可见真的是毫无兴趣,连表面功夫的“客气”都不愿意做。
见状孙玲眼含泪花的跑掉——她长这么大,街里街坊那群人谁不夸她长得好看?就连张哥也时不时给她家送点好吃食,赞誉她是盘棱州最好看的姑娘呢。
……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跑之前还不忘跟那婶子叮嘱:“婶子……你,你……今天的事情别跟别人说!”
说完她一擦眼睛,头也不回地出了巷子。
这事情要是传回去,她可太丢人了!
……
阮掌柜从门里探出了个头来,倒是跟大婶交流上了。
“呦,您是?”
大婶本来也想走,见这掌柜的出言,便也接上了。
“住河那边儿,叫我二狗妈就行。”
这店铺她没怎么来过,但是盘棱州谁不知道这里开了一家没人的辣椒铺子?听说掌柜的长得五官周正,但是游手好闲,应该就是眼前这一位了。
“二狗妈,你今天带着那小丫头是来说煤的?”阮掌柜看了一眼店铺后面,见晏清绪和安雨两人不见踪影,这才问道。
“是啊”,婶子道:“玲子看上你们家那位公子了,但又不知道去哪找,这不就来问问我,也是巧了……我刚好见过那两位卖完面往这边儿走,今天便带着玲子过来看看。”
“那就辛苦你们白跑一趟了,晏公子属意于我们家小安。”
“……”大婶默默翻了个白眼:“看出来了,这就走。”
……
“真的,安姑娘。”晏清绪一边跟着安雨一边又将方才当着那孙玲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什么桃花,跟他没有关系啊!
安雨在屋里坐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也没有说什么,你这么一副慌张的样子做什么?”
见安雨笑了,晏清绪那颗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些:“我这不是……担心你生气么,那姑娘找上门,你一言不发的就要走。”
“那当然,跟着你到门口是担心有危险,看见没发生什么事自然该把空间留给你们。”
“可……”
“是,你不认识人家姑娘,但人家找上门来想和你认识认识,总不能拂了人家的面子,还是个小姑娘呢。”安雨表情嗔怪道。
“不用认识。”晏清绪说的倒是坚决:“我已经有属意之人,自然不必跟别人虚与委蛇。”
“……”
安雨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晏清绪,自从那次两位危难的晚上表白过后,自己的情意倒是从来不带藏的。
她点了点头:“好好好。”
“那安姑娘你……”你是……怎么看我的?
晏清绪话到嘴边,只说了半句。
正在纠结之际,阮掌柜敲门:“晏公子,小安?”
“请进。”安雨道。
阮掌柜推门,对着两人道:“马车和路上的行李都准备好了,你们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带的?”
“阮……舅舅”,安雨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道:“我们二人没有通关文牒。”
“知道”,阮掌柜道:“我已经托人去办了,下午应该就能拿到,事不宜迟,我们下午拿到通关文牒就出发!”
“这……通关文牒可以办假的?”安雨问。
阮掌柜看了一眼外边,道:“这两年东边查的都不严,尤其是去柳城的,放心吧!再说了,你们俩的情况特殊,又不是什么歹人,我跟那边儿说明白了,没事。”
“……好。”
安雨嘴上应下,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通关文牒乃是华朝百姓随身携带、在各个城池之间通行的凭证,她与晏清绪从水中上岸悄悄潜入盘棱州时担心的也是没有通关文牒一事。
两人被绑事件突发,身上自然什么也没有带,如今更是连个证明身份的物件都没有。
纵使这样,此地依旧能给他们办出来通关文牒?
也是……他们二人进城时,甚至没有遇到盘查的关卡。
……那这里城池的防卫可不是一般的松。
待到阮掌柜出门,安雨看了晏清绪一眼,刚巧对方也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131章火把
入夜,山城驿馆。
“此地有些简陋,还望小安和晏公子不嫌弃。”阮掌柜招呼着店里的小二上了酒菜,坐在桌前道。
“阮掌柜客气了,有酒有菜已然足够丰盛,我与安姑娘又非那娇生惯养之辈。”晏清绪嘴边扯了一抹淡笑,客气道。
“嗨,没有什么旁的意思,就是你们俩从京……”阮掌柜说了个“京”字便止住了话头,他也能看出来,小安和这位晏公子沦落至此必有原因,有些话还是不要让有心人听到为妙。
“咳咳……从外地过来,自小也不是在我们这里长大,这不是怕慢待了二位么。”
要是还在盘棱州还自罢辽,阮掌柜自然不会亏待安雨二人的吃食,可几人打点完行装出了盘棱州,还要翻过柳州山才能到柳城的地盘。
盘棱州和柳城确实离得近,但坐马车怎么也要个两日,阮掌柜特地找了脚程快的马来拉车,却也要明日下午才能到柳城。
今晚不得已宿在这山上,山间虽有给来往旅客设好的驿馆,但这里的条件确实简陋,就是和盘棱州内也没得比。
桌上虽然有酒有菜,但阮掌柜的说辞也并不是凭空而来。
那五道菜已经是阮掌柜叫的这驿馆中最好的饭菜,即使如此,里头有三道都是当地的腌菜,酒也是找这山上的黄叶酿的,本地的人家都是自己酿自己喝,这种酒入口苦涩不堪,唯一能让当地人入口的原因大抵就是还有酒味。
这平日里来往此处的要么是探亲的本地人,要么就是两城之间走商的小摊贩,这驿馆吃食如此,夜宿在此地的旅人也能吃得惯。
但安雨和晏清绪毕竟是从京城来的,阮掌柜还真怕他们不适应。
“自然不是慢待,我和安姑娘这一路艰险,什么样的吃食都吃过了,我等也不是那种家中锦衣玉食之流。”
刚想说自己初次来着驿馆也十分吃不惯的阮掌柜:“……”
看来是他自己锦衣玉食了。
安雨闻言瞥了晏清绪一眼。
这人还真是张口就来,京城中要晏国公家的公子说自己家不算锦衣玉食,那就没有人家是富贵之家了。
出来走这么一遭,她还是第一次发现晏清绪这张嘴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也是稀奇。
旁边两人正各怀心思地客套,安雨喝了口茶水道:“我们快些用餐吧,今晚早点歇下,明日也好早点启程出发去柳城。”
“对,对,小安说得对。”阮掌柜应道。
晏清绪闻言也点了点头。
……
虽只有一瞬,但安雨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晏清绪将那腌菜放入口中的第一反应。
她没见过晏公子吃自己不喜欢的菜品时是个什么样子,但见过他吃喜欢之物的样子。总之……这驿馆中的菜品想必不太合他的口味。
安雨轻掩住自己嘴边的笑,被晏清绪眼尖地瞥见了。
他用筷子夹起一个黄面馒头,轻轻靠近安雨问:“怎么?”
安雨摇了摇头:“没事。”
晏清绪挑了挑眉,把那黄面馒头往嘴里放。
整个过程吃的那叫一个面无表情。
安雨心中感叹,这被掳实属突然,一路走到如今他们二人还是多多少少都发生了一些变化的。
就不用提自己对于这位晏公子的观感了……虽然她之前在京中没有刻意了解过晏家的这位公子,但听旁人的三言两语便知道了这位的嘴极刁。
若这位吃腌菜就黄面馍馍还能吃下去的消息传到京城……应当也是没有多少人会相信的吧?
……想来也是,人人都说这位公子娇贵万分,人也挑剔。可与他相处这么多些天来,倒是没有听见过这人一句抱怨。
反而天不亮就跟着她起来干活,之前……受了伤也帮她扛着。
就说是任劳任怨都不过火。
安雨眸色深了些,低下头夹菜。
她心里,当然明白晏清绪如此是为何。
这人的情意不加掩饰,自己真是……真是有点不知道如何应对。
难解,更难明。
==
“东西都带上了吗?”
“带上了,掌柜的。”
第二天一早,阮掌柜便起来叫上伙计收拾起来,左右一行人不过在这里住了一个晚上,装车也快。
恰逢这时安雨洗漱完毕,推门从房间里出来,刚好碰上同样推门的晏清绪。
“早。”晏清绪见是安雨,弯了眉眼打招呼。
“早,我们下去吧。”
“好。”
几人很快上了车,马车载着人和货物晃晃荡荡朝着柳城前进。
“晏公子,可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几人同坐一辆马车,阮掌柜眼尖道。
“还好。”晏清绪话音刚落,便以手掩面打了个哈欠。
“哈哈哈哈,晏公子莫要嘴硬了,还好我们今天便可到达柳城,届时我们阮府便可提供给晏公子休憩。”
“那便麻烦了。”
“我有一问题,不知……阮掌柜对这柳州山熟悉不熟悉?”晏清绪忽然问道。
“自然熟悉,我这些年虽在盘棱州做生意,但也时常回柳城探望家人,便是经常路过这柳州山。”
“那……这柳州山上可有山匪?”晏清绪问道。
安雨闻言皱了皱眉:“这山上怎会有山匪?靠近边境之地有军队驻扎,山匪岂敢在这里猖狂?”她一个穿越过来的人士都知道这点:“更何况若是有山匪,那驿馆又怎么能安生做这么多年生意?”
“小安说得对啊。”阮掌柜道。
晏清绪不言。
安雨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晏清绪自小在京城中长大,饱读诗书国策,又怎么会平白无故问出这种问题?
“你是不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晏清绪点了点头,没着急说话,倒是继续朝着阮掌柜问道:“那半夜,两城之间来往的商人可否还会趁着夜色穿山?”
“穿山?晏公子的意思是不走官道?”
“正是。”
“没有吧……来往商人大多背负货物,为何放着好端端的大路不走,要从地形崎岖的山林中经过?”
“那此地山上可有百姓居住?”
“没了,都被州府官员迁到城中去了。”
晏清绪了然,点了点头。
“怎么了?”安雨问。
“阮掌柜这么一说,在下便更觉奇怪。昨夜二更睡不着时,我曾打窗子透气,隐约之间看见这柳州山几里之外不知何处,隐隐有火光。”
“火光?”安雨疑问。
“应当是火把。”晏清绪笃定道。
“什么意思?意思是这山上半夜有人?”阮掌柜听得一头雾水。
晏清绪点了点头。
“那山上半夜黑咕隆咚的,谁没事去啊?”
“在下也很想知道。”晏清绪道。
安雨明白晏清绪的意思。
这柳州山莅临边境,他们前脚通城极为松懈,后脚便在这山中遇见这般奇怪的火光。
若是没事最好,可若是两者有关联……
恐怕不是小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2章拥抱
车窗外树木林立,鸟鸣声遥遥地不知道从山间的哪个位置远远地传了过来。
秋风料峭,寒意顺着窗子涌了进来。
安雨放下马车里的帘子,目光转回马车里。
“睡着了?”她轻声道。
晏清绪点了点头:“也是佩服,如此颠簸的山道阮掌柜能睡的这么熟。”
安雨把一边的包袱拿过来道:“兴许是睡惯了。”
一行人顺着山道绕过了柳州山的南面,过来没多久便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秋风。
眼看已经过了中秋,盘棱州却还暖和,这一绕过来方才体会到了秋天的气温。
盘棱州和柳城相距不远,中间相隔山峰,温度倒是差了些。
安雨从包袱里翻出一件袍子来,顺手给一边卧倒酣睡的阮掌柜盖上。
阮掌柜做生意看起来不是很靠谱,旁的细节想的倒是周全。
出发之前,阮掌柜张罗着让伙计从盘棱州回柳城装了不少东西,马车上更是备好了包袱,其中便有给他们三人准备好的厚衣物。
可见阮掌柜时常行走于两城之间,知道路上应该备下什么。
“你要不要也睡一会儿?”安雨抬眼问晏清绪。
这人皮肤白,近来这些时日恐怕没有一日睡的安稳,眼睛下方已经挂上了淡淡的黑眼圈。
晏清绪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安雨也没再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