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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后他馋哭了 南柠檬 33887 字 6个月前

话是客套,她倒是真想让晏清绪睡一会。

可这山路上确实颠的厉害。

路面不平,坐在车上都能感觉到马车车轮时不时碾着石子而过,更不用说路上还时常有低洼的小坑和急转,几次安雨都差点磕在马车内部的墙壁之上。

不说睡觉了,她现在都觉得自己整个人要被这车颠散架了。

安雨如此,很少走这样路面的晏清绪应该也如此。

谁不想睡一觉呢?不是不愿,不能罢了。

如此这般……能在这种情况之中睡着的阮掌柜,倒也是一位奇人。

……

“哐——”

马车下面不知道又碰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安雨做的那侧一下高了起来。

她本就坐的不太舒服,当即便一个趔趄,脑袋冲着马车内壁撞过去。

安雨的脑内意识快过身体,马车带起来的身体惯性控制不住,当即便闭上了眼睛。

——又来,罢了罢了,磕一下脑袋就磕一下脑袋吧。

这一路上小碰不断,这下估计会碰的狠点,自己也控制不住。

左右这个力道也不会把人磕出血。

在马车摇晃的这个瞬间,安雨脑中迅速思考了以上这些,然后决定放任自己随着马车碰头。

……主要是稳不住身形。

头撞到马车厢体内部时,倒是没有想象中那种坚硬。

反而撞上了个柔软的物什。

“小心。”晏清绪眼疾手快,一手拉住安雨,另一只手迅速垫在了厢体内壁和安雨的脑袋之间。

安雨方才那一下,正是撞在了晏清绪的手上。

“没事吧,磕疼了没?”晏清绪把安雨扶正。

“……你反应真快。”

“在下虽然没有习武,但是常年骑射练箭,这点儿反应力还是有的。”

晏清绪道。

“谢谢。”

“客气了,我们怎么也是过命的交情。”马车过了刚才那一下,倒是平稳了些。晏清绪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许是找到了机会,话里揶揄,脸上也带了一丝笑。

车中如此颠簸,马车被石头铬起来那一下阮掌柜倒是也被小小地腾空了一瞬,可这人恍然未觉,靠着厢内角落吧嗒了两下嘴,头转了个方向——又睡了。

安雨从包袱中拿出了一件蓝色袍子递给晏清绪:“你也披一披吧,这骤然转冷,多穿一点以免染上风寒。”

晏清绪点头,也没跟她客气,伸手接过衣服。

“方才阮掌柜没睡,有些话并不方便说。”晏清绪将衣袍简单披在自己身上道。

安雨把包袱系紧抬起头来:“你怀疑这柳城与盘棱州有问题?”

晏清绪摇了摇头:“眼下还没有证据,不过只是一些不起眼的细节。”

安雨明白晏清绪想说什么:“盘棱州城防过松,若说是因为商贾流通、水运发达的原因倒也能勉勉强强说得通,可我们要是到了柳城时还如此,那便有一些问题了。”

晏清绪道:“不错,盘棱州作为水路为主之商城其实亦有不妥……不过若是边防之城查通关文牒也如此松懈……”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安雨皱了皱眉:“你是怀疑你昨晚在柳州山上所见异常与城防有关系?”

“猜测而已,这柳州山处于两城之间,若是没有问题最好。其中真要有什么关联,恐怕事情才不好办。”

安雨长呼一口气:“……哪都不安生。”

“但愿是我们一路走来心生戒备,草木皆兵了。”

如果都是他们神经敏感,那倒好了。

“还有一事……”安雨的眉头并没有平缓:“你不觉得……抓我们的蛮人这些时日过于风平浪静了么?”

“按我们之前推测,他们绑架西域王子所图便是西域与华朝心生间隙,如今不知道京中‘西域王子被掳’的消息有没有传出来……不过我们能想到这一层,宫中之人应当也不难想到。”

“嗯,西域王子失踪的消息极有可能已经传了出来,真正的西域王子说不定已经跟着使团回去了。”

“若真是如此……”

安雨摇了摇头:“我总感觉不对劲,蛮人此举定是筹谋已久,废了那么大功夫从宫里绑架出西域王子,却被我们两个意外逃脱,虽然不知道他们后续的计划是什么……但玉河与盘棱州之近,我们两人受了伤尚且能逃到那里,蛮人没理由不过去查看。”

“他们有可能并不在意我们的死活,绑西域王子只是个引子,舆论和风波掀起来了,后续自然对他们有利。”

“可……”安雨道:“将我们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不是更加万无一失么。”

“还有一种可能。”晏清绪缓缓道。

安雨了然,知道了他话的后半句:“绑架,不过就是个引子。”

——“哐!”

就在这时,马车不知道重重地撞上了什么东西,正在行驶的马车一下子停了下来。

安雨与晏清绪面对面坐,且正在交谈,她身体受着速度的惯性,猝然停下来,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扑过去。

“当心!”

眼看安雨要磕到坐位边角,晏清绪行动也快,身体向前接住快要摔落的安雨。

两人一下子抱了个满怀。

马车动静过大,睡眠质量过好的阮掌柜也悠然转醒。

……怎么了这是?

阮掌柜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看见了旁边相拥的二人。

……

……

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又悄悄闭上了。

这个时候他不适合醒过来,他知道。

第133章入城

“多谢。”

“失礼了。”

两人同时道。

“……”

安雨双手找到着力点,撑着旁边的坐面坐了回去。

晏清绪倒也绅士,扶了她胳膊一把。

“掌柜!安姑娘、晏公子没事吧?”

赶车的伙计下了马,走到马车旁边大声问道。

“唔……”

这时候,阮掌柜才一副被自家伙计吵醒的样子,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双手举起来伸完懒腰后才坐起身来把马车旁边的帘子掀开一个角,做足了“刚被吵醒”的姿态。

他问伙计道:“没事,这咋咋呼呼的,怎么了?”

“不知道谁这么缺德,在路中间放了块大石头,刚才马车跑得快,小的发现的时候来不及停马车了,这车轱辘便卡在了上面。”

“啧,这山路你也不是第一回走了,怎么这么不小心?”阮掌柜嘴上斥责,又道:“马车没事儿吧?”

“没事……就是卡住了。”伙计道。

“卡住了?”阮掌柜一愣,对着安雨二人道:“你们在车上等一下,我下去看看。”

“我也帮您看看吧。”晏清绪道。

“不用不用。”阮掌柜摆了摆手:“这卡轮子啊在山路上常有发生,我下去和伙计一块儿弄一下就没问题了,我熟得很,就不用晏公子帮忙了。”

“如此便麻烦阮掌柜了。”

阮掌柜下了车,车上只剩下了安雨和晏清绪。

许是怕没话说,也怕安雨尴尬,晏清绪笑了一下道:“阮掌柜倒是有趣。”

安雨理了理自己的袖子:“喜欢瞧热闹罢了。”

“安姑娘也发现了?”

晏清绪脸上笑意未消,方才车摇晃之时,安雨朝他这个方向摔过来,面朝着自己,明明应该看不见才是。

他倒是看得清楚,将阮掌柜如何睁开眼、又如何看见他们两人、再悄悄闭上的行为看得一清二楚。

这可能就是长辈的一点小情绪吧。

“太明显,”安雨道:“眼睛虽然闭着,手里抓衣服倒是抓得紧。”

摆明了这人就是心中有点小兴奋。

那衣服是安雨路上亲手给阮掌柜披上的,熟睡的时候那衣服明明将阮掌柜整个人包括胳膊、手盖得严严实实,自己坐回位置上之时瞥到一眼,阮掌柜的胳膊和手就已经放在披着的袍子上面了,手还仅仅地抓着衣服角,就像是期待着什么一样。

真是想发现不了都难。

“嗯。”晏清绪点了点头:“看来阮掌柜还是挺满意的。”

“满意什么?”安雨问。

“咳。”晏清绪轻咳了一声道:“对我这个侄女婿。”

安雨挑了挑眉:“侄女婿?按照血缘关系来说,我对于阮掌柜来说应当是外甥女才是。”

“看来安姑娘只对侄女和外甥女这一点颇有微词,对于‘女婿’这一点,倒是没否认。”

“……”安雨噎了一下:“你何时变得这么牙尖嘴利?”

“……”晏清绪一顿,刚想解释什么,就听见安雨道:“也是,晏公子的口舌在京中都享有盛誉,倒是我忘了。”

“安姑娘,话不能……”

话说到一半,下去看车轮的阮掌柜便回来了。

“弄好了!”

晏清绪说到一半的话不得已又咽了回去。

“……”

……

正如阮掌柜所说,他们平日里常走山路,被石头卡住这种事在柳州山上也时有发生,两人处理的很快。

这不,没过一会儿阮掌柜便回来了:“没事了没事了,我们继续走。”

他一进马车,就看见安雨脸上带笑,倒是晏公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

“没事。”安雨道:“舅舅可还顺利?”

一听舅舅俩字,阮掌柜也不管晏清绪那副表情是咋回事了,当即嘴便咧开了:“顺利!今日天气好,走得也快,再有三四个时辰我们便到了!”

“好。”

“对了,你们饿不饿?我们从驿馆出来就全是山路了,也没有什么可以吃饭的店,早上到现在你们也没吃什么东西……出发的时候我让伙计装好了干粮和小菜,要不要吃一点?”

“也好。”

……

深灰色的砖墙之上布着垛口及望口,城墙之上,全身武装着铠甲的士兵站立其间。

朱红色的大门足有几人高,来往商人及货车排着队,在城门口接受盘查。

未时刚过,申时两刻,安雨一行人便到了柳城的城门口。

“到了!”阮掌柜兴致勃勃:“比以往要快上不少呢!”

伙计过来掀帘子道:“可不,今儿个没雨也没风,比往日快了不少。”

借着帘子被掀开,安雨和晏清绪也看到了城门口排队入城的人群。

“看上去挺像回事,该有的戒备都有。”安雨道。

边防之城,应当如此。

借着阮掌柜去取通关文牒的空闲,安雨问了一句:“这附近的守军驻扎在何处?”

“在东关。”晏清绪作为官员预备役子弟,显然对于这方面比安雨知道的要多些:“柳城再南些的方向,隔着道小山脉就是东南军队的驻扎地。”

安雨了然,点了点头。

说完这两句,马车便跟着队伍往前走了些。

“哎呦!早知道把通关文牒放身上好了。”取完的阮掌柜上了马车一屁股坐下:“带的东西多,翻了一会儿才找到,麻烦。”

“没事,也还没有到我们。”晏清绪道。

阮掌柜顺手把通关文牒放在了车厢内的桌面上:“额……小雨啊,到了城内你和晏公子先随便逛一逛,我先回去和父亲母亲说一声。”

“嗯好,不着急。”安雨道。

“不是别的原因啊!”阮掌柜连忙接着道:“父亲母亲年纪大了,知道姐姐死去也这么多年了,你突然回来出现在他们面前,我怕他们惊喜过度,身体再有个好歹的。还是我先回去跟他们说一声,做个提醒才好。”

“放心吧舅舅,我没多想。”安雨安抚道。

若当年的事情真像阮掌柜在盘棱州时所说的那般,阮家两位长辈对她母亲十分疼惜,如今她回到这柳城,对于二老的冲击的确是小不了。

“诶……诶,你理解就好,理解就好。”阮掌柜连连道。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马车又动了。

队伍前面的人被放进了城,安雨他们马车自然跟着往前走填补前面的空当。

“阮掌柜,这柳城的入城验看的速度,一直都是这么快吗?”

晏清绪撩着帘子问了这么一句。

“嗯……应该是吧?”阮掌柜歪头想了想道:“以往我也没有注意过……不过前面可能是有进城卖菜的熟面孔之类的,所以入城快了些也说不定。”

晏清绪没说话,唇抿了起来。

他撩着帘子,方才安雨和阮掌柜说话之事看得真切。

最前面刚被放进去的哪里是卖菜的摊贩,明明是一队足有三辆板车货物的商人。

==

京城,钦天监。

“哦?”

一只素手从道袍中伸出,取走了星盘中的一子。

“东南?”

低沉的女声在室内响起,声音的主人发出这两声疑问后便没了别的话语,只是轻笑了一声。

良久。

“叩叩叩。”门响了,门外的人似乎没有进来之意,只是在门口尊敬道:“周大人,圣上有请。”

“知道了。”

这位周大人站起身来,将手中那子放在了一旁的书上。

那书是本史书,写的是开朝之帝平叛乱、立盟约之事。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子正好放在了四个字上。

——“成也败也。”

作者有话要说:

来也!-

第134章线索

“全都找过了?”

“回魏大人,正是。”一身官服的官员朝着魏淮延弯腰作揖,如此回道。

“¥%……%&*%¥?”旁边的西域王子看了下这两人的神色,皱着眉头说了些什么。

身边的使臣如实转达:“王子问他们就是在这里吗?”

“还说不准。”魏淮延道。

……

不久前他与西域王子一行人到达了盘棱州的地界,秘密来到盘棱州府衙处见了县令。

晏清绪与安雨于宫中消失后,晏国公等人迅速搞清状况,大皇子携诸位一同拜见了圣上。

随后便是封锁消息、同西域王子商议过后放出了西域王子被绑失踪的消息。

此事牵扯重大,华朝、西域和蛮族都牵涉其中,一方面是西域王子跃跃欲试说回到西域拿到另外一块信物便可找到晏清绪二人所在,另一方面魏太师心系被绑的二人,举荐自家儿子追查绑走二人歹徒之线索。

歹徒非同一般,毕竟疑似蛮族。

圣上思考片刻,便应允了魏太师的请求。一方面魏淮延武将出身,对此事应有能力,另一方面……之前对外来看是魏淮延一路护送西域王子进京,此时“西域王子”在宫中失踪,由魏淮延追查此事倒是也合情合理。

两边人同时启程,西域王子方一边往西域传信,信中言明真正的西域王子平安无事,生怕西域那边得知了京中这边关于西域王子被绑架的消息作出什么举动,毕竟眼下这是“将计就计”,若不言明其中内情,说不定事态真的会向着幕后之人所希望中的那样发展。

传信之余西域王子一行人乔装打扮,快马加鞭往西域赶,拿到信物才能找到晏清绪二人下落。

而魏淮延这里便是打着搜寻“失踪的西域王子”下落之旗号,一路顺着可能的踪迹探查。

说来也是巧,拿到信物的西域王子和找到蛛丝马迹顺着水运追查的魏淮延刚巧在那玉河碰了面,于是便有了之前共同查到盘棱州那一幕。

眼下两拨人汇合,共同到了盘棱州。

秘密见了盘棱州县令后,魏淮延等人并未将整件事情全盘托出,只是拿出圣上旨意,命盘棱州县令全力配合他们追查西域王子失踪一案。

县令见到圣旨,自然不敢不从,当即便派下去兵力,按照魏淮延提供的画像搜寻。

魏淮延此次所带的画像有两副,一张是安雨模样,另一张则是晏清绪模样。

这还是魏太师出的主意,说是这两人都聪慧,如有能抵抗之力亦或是路上出了什么变故,不一定由谁来乔装成西域王子,于是两人的画像都是西域人的打扮。

县令拿到那两张画像时还问了一句:“这位大人……额,哪张是西域王子啊?”

都说西域人生的好看,想必那西域王子长得定是十分不凡,这两张画像看上去都俊秀非常,他一个县令也不敢轻易下判断。

“你无需管那么多,这两人都需要找到。”魏淮延也没明说,只是按照临行前魏太师的交代说。

“那……这位是?”县令又问,问的对象自然是站在一边的真·西域王子。

这群人一看就不是华朝人,跟着这位大人来到盘棱州应当也是为了找人,这是那领头之人长得实在特殊,一看就十分不凡,于是便有此问。

“这些都是西域使团的人……你问那么多做什么?”魏淮延道。

“大人说的是,说的是。”

“带着画像让府衙的兵出去找人吧,西域的人在我华朝的地盘上丢了,你作为一个县令,应该明白此事非同寻常吧?”

“下官明白,明白。”那盘棱州县令连声应道,

半日后,拿着画像去搜寻完的县衙兵回来,还带回了一无所获的消息。

于是便有了之前的对话。

魏淮延皱眉:“全都找过了?”

那县令道:“回魏大人,正是。”

一边儿的西域王子嘟嘟囔囔,问的是晏清绪他们在这里吗?

魏淮延心中思绪杂乱,一路追查过来,各种线索指向……晏清绪和安雨两人在这盘棱州的可能极大,谁料找了半日竟找不到那两人的踪迹。

这线索就算是断了。

华朝地域辽阔,要真放弃盘棱州,魏淮延还真不知道他们还要从哪里找起。

而晏清绪和安雨二人……纵使这俩人脑子都好使,但失踪也已经有了些时日。即使玉河船上的踪迹很大程度指向这俩人可能从蛮人手里逃出来了,可……一个公子一个小姐,身无分文,这么多天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魏淮延真是越想心情越沉重。

偏偏西域太子还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问这问那。

正在此时,门口一个衙役跑了进来,朝着县令一拱手道:“大人。”

魏淮延抬眸,听见那县令问道:“没看见这有别的大人吗?你这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像什么样子?”

他摆了摆手:“无妨。”

那县令听了魏淮延的话,这才问那衙役道:“什么事?”

“大人……我们虽然没有找到这画像上的两人,但是有个五旬夫人找上门来,说是见过这画像上的两人。”那衙役道。

魏淮延一听,忙问:“那妇人此时在何处?”

那衙役显然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当即对魏淮延道:“大人,那妇人就在府衙门口,等您传进来问话。”

魏淮延点了点头:“传进来。”

那衙役领了命,没多久便带着一位大婶走了进来。

大婶礼还没行完,魏淮延便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听衙役说,你见过画像上这两人?”

那大婶抬起头来,有些犹豫道:“这位大人,画像上这两人……可是犯下了什么错?”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旁边的县令不耐烦道。

魏淮延抬手制止了一下,道:“无碍,这两人没犯什么错事,只是身份尊贵被人绑架,这才流落至此。”

“哦哦……这我就放心了。”那大婶道。

若是安雨在场,一眼便能认出这位站在府衙中的大婶正是那在她旁边摆摊的糖水大妈。

……

“我就说那姑娘和那小伙子一看就不是我们寻常老百姓,那姑娘一手面做的可好了,什么麻辣小面、大虾焖面……心也善,还和我们聊天唠家常呢……”

魏淮延敏锐地提炼出她话里的重点:“你的意思是那位姑娘做的一手好菜?”

“是啊,别看他们刚来盘棱州,每天的客人那是络绎不绝啊!”

魏淮延心想,能初来乍到还搞出这么大动静,八成就是安雨没错了。

“那他们现在人在何处?”

“啊……前两天他们跟着那辣椒铺子的阮掌柜出远门了,这两天都没见到那姑娘出来摆摊。”

“走了?”

“是啊,不知道有什么事……不过阮掌柜好像是柳城来的,在这呆了几年了,一般离开都是回柳城去探望家人。”大婶道。

都在盘棱州住了这么多年了,街里街坊的阮掌柜的消息大家差不多也都知道些。

那人天天喜欢闲逛,自己还开着个没什么生意的铺面,以前也没少成为街头巷尾大家伙儿的谈资。

“他们去了柳城?”

“应当是吧……”

……

话问道这里,魏淮延基本已经明白了安雨他们的去处,便冲着那大婶点了点头:“好,我已知悉。”

“大人啊,那小安她们真是贵人?”大婶看了看魏淮延身上的衣服:“从京城来的贵人?我怎么看着那画像上像是外族的衣物呢?”

“嗯……西域贵客。”事已至此,魏淮延也只能硬着头皮把慌扯下去。

“西域人?”那大婶一惊:“那他们华朝话说的可真好!”

“嗯……”魏淮延点点头:“西域贵族,会说我们华朝话不奇怪。”

……

“#¥%&……%&?”旁边西域王子好奇地看着这边问道,是在说“他们在说些什么?怎么好像听到了我们西域?”

西域王子听不太懂华朝话,但是“西域”两个字能听得明白。

旁边的西域使团使臣见状,连忙凑到西域王子耳边翻译。

“这位……看上去也是西域贵客,也会说我们华朝话?”那大婶被突然说话的西域王子吸引,问了这么一句。

“……他不会。”这西域王子应该是只会吃。

“?”西域王子茫然地看了看大婶,又看了看魏淮延,不知道他们这是在说什么。

“好了,下去吧。”魏淮延挥了挥手。

“诶……诶。”大婶连忙应道,被衙役带了下去。

她今天摆摊的时候就看见一群衙役找人,那画像上画的分明是那安姑娘。出于担忧和那一碗面的善意,大婶这才找到县衙来看看。

那安姑娘本来也不像是什么坏人,一问才明白果然是贵人,要不是流落到他们盘棱州自己哪能吃上那么好吃的面呢!

还是赶紧被找回京城才好啊!

……

魏淮延心下稍定。

问到了安雨他们二人的踪迹这就好办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的行动已经够快了,却总是慢这两人一步。

追到玉河时这两人已经到了盘棱州,待到他们追到盘棱州时这两人却已经动身去了柳城。

希望……他们到达柳城时,安雨和晏清绪还待在那里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安雨:咱玩的就是个谁跑得快

第135章信筏驿站

阮家宅子。

阮掌柜,也就是阮泽年在中厅叫来了二老,又叫人奉上了茶。

二老年事已高,笑眯眯地听阮掌柜讲这两个月的见闻。

每次阮泽年去盘棱州照看自家铺子生意,还会顺带着逛逛盘棱州,街头巷尾地听一些传闻故事,回柳城了就给二老讲讲。

两位倒是也愿意听。

眼看气氛差不多了,阮泽年犹豫了一下,看着喝茶的二老缓缓开口:“爹,娘……我这次去盘棱州,还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阮老爷子喝完一口茶,顺完嘴里的热气问。

“嗯……那天深夜,我本来打算关店门,结果遇上落难的年轻人,那俩年轻人一看就相貌不凡,衣着、谈吐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说是他们被歹徒绑架,从京城流落到了盘棱州,问我能不能借给他们一些银钱,打算做点儿小生意赚赚回京城的路费。”

“哦?这种事情啊……俩年轻人,估计也没说谎,一点银钱借了也就借了。”阮老爷子道。

“你爹说得对,这世道啊虽然太平,但难免有些山贼啊水匪的,既是年轻人应该也不容易,遇上这样的事情能帮一把还是帮一把,能积德哟!”阮老太太也道。

阮泽年咽了咽口水,铺垫着下面的话:“那当然了……我二话没说就借了,听说他们是想做点小吃买卖,我还把辣铺子里那小推车借给他们了,那俩年轻人倒是也争气,做出来叫什么大虾焖面好吃的紧,那集市上的人都抢着买,出摊第一天他们就把小推车的租金给我了,还连带着我一开始借给他们的银钱。”

“呵呵,”阮老爷子笑了起来:“谁都比年儿会做生意。”

“爹!”阮泽年没想到说完这事自己还能被讽刺一遭。

“挺好的,这俩年轻人听上去也是知恩图报的……从京城流落至此?这两个孩子可是什么京中大户的子弟?若是如此,给人家家人捎个信儿让人家来领人,别让他们家里人平白担心才是。”阮老太太捏着帕子,脸上十分慈祥。

“额……”阮泽年支支吾吾起来:“说来也巧,这俩孩子生意做好了,我便邀着他们一起喝酒来着……酒过三巡,我问了一嘴他们家里的事情……”

阮老爷子和阮老太太听着,只见阮泽年说完这一段便没了下文。

“然后呢?你倒是说,给你爹娘这儿卖什么关子呢?”

“爹,娘,那我可说了,您二老……做好心理准备。”

阮老爷子和阮老太太对视了一眼,老爷子开口:“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和你娘什么没见过?别老把你那套从说书先生那学来的悬念大法用到我们身上,要说快说!”

“说说说,那俩孩子里啊……有个长得分外俊俏的女娃,我问了一嘴她姓什么,她说……她姓安。”

“姓安……”阮老爷子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还没想起些什么。

于是阮泽年继续下猛料:“小安她……她应该是姐姐的闺女。”

中厅里静了片刻。

——“你说什么?”

——“年儿啊,你说的可是真的?”

阮老爷子和阮老太太道。

阮泽年点了点头。

阮老爷子整个人一晃,被阮老太太扶住了。

阮泽年见状,连忙上前去另一侧扶住了阮老爷子:“爹,跟您说了做好心理准备!”

“好啊!他个安丰茂,这么多年了仗着自己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的,连孩子都不让我们见,说是自己能把孩子照顾好……从京城流落到盘棱州,这就是他说的照顾好?”阮老爷子一边咳嗽一边怒斥。

阮老太太的关注点显然不一样,她连忙问阮泽年:“年儿啊,那……那小安现在可还在盘棱州?你快准备准备,我和你爹得去见见那孩子……这都,这都多少年了……”

“不用,娘……我跟那孩子说过了,她也通情达理,这就跟着我回柳城了。”

“在柳城了?”阮老爷子忙问。

阮泽年点了点头。

“那她在哪呢?这还不让我们见见,你自己回来干什么!她一个左相家的千金,京城那么富饶、周全的地界,又怎么会被歹人劫持呢?你这孩子也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一回来就说,就坐在那里卖关子!”阮老太太连环问,最后还不忘数落一下自己儿子。

“娘!爹!儿子这不是怕您二位听到消息过于激动嘛!小雨让我打发去柳城逛逛了,待我跟你们说清楚事情原委,再叫他们过来见二老。”

“小雨?那孩子也叫小雨?”

“小雨……”阮老太太念着这个和自己女儿一样的名字,心中被尘封多年的情感有些松动,眼中竟闪出几分泪花来。

“嗯……”阮泽年毕竟也对自己姐姐情感深厚,想到自己刚知道安雨那孩子就是姐姐女儿时的动容,眼下情景更是感触。

他抽了抽鼻子,想起来了另外一桩事情:“对了,在盘棱州和小雨一起的是一位公子,也是京中子弟,器宇不凡,姓晏……如果儿子猜的不错的话,那位应当是晏国公家的独子。”

喝酒的那晚酒精上头,阮掌柜自然无暇想这些,第二天酒醒后才猛然想起,京中大户、姓晏……这是谁家的公子猜都不用猜了,只是惊讶归惊讶,很快他便想起小安说的……自己的母亲也姓阮。

一时情急冲进小雨屋子中想问清楚,倒是把晏公子的事情搁在了脑后。

这一搁,也就搁到了现在。

“晏国公家的公子?”阮老爷子问。

“嗯。”

“这贼人得是有多大的胆子,连左相和晏国公家的小姐公子都赶绑?”这是阮老爷子。

“晏国公家的公子?小雨为何与这位公子一起被绑?”

“额……”阮泽年挠了挠头:“说是他们一起在京郊踏青的时候出了事……嗨,这件事来龙去脉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你能说清楚啥?”

“……这样吧,我这就差人把他们俩叫回来,您二老自己聊,行吧!?”

==

“这柳城的风土人情倒是和京中大为不同。”

街上,晏清绪和安雨并肩而行,二人慢慢踱着步,晏清绪开口道。

“嗯。”安雨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片刻后她才抬起头来,道:“晏公子刚才进城时,紧盯着前面的商队看,想必是从中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

“是有,那城门守卫验车速度过于快了些,阮掌柜说可能是经常来往城门的才如此,可我探头去看的时候看那分明是……”晏清绪顿了顿,道:“安姑娘,初来柳城,心情可还好?”

安雨笑了笑:“没事儿,该说的就继续说,此地城防有异,我也察觉到了些。”

“这里具体怎样、与绑走我们的蛮族有没有关联还可以继续查,左右我们估计要在这柳城待上一些时日。安姑娘初回柳城,心中所想在下多少也明白一些,倒是先不用为这些琐事浪费精力。”

“晏公子倒是会照顾人。”安雨侧头看了一眼晏清绪。

“咳……看之前安姑娘与阮掌柜所言,在下便知当年有一些陈年旧事,那些事情若是没理清楚,安姑娘应当十分困扰。”

“嗯……”安雨沉吟片刻:“说是困扰……你不如理解为近乡情怯。”

这么说也没有什么问题,安雨之前就没体验过什么“亲情”,穿过来后继承了原身的记忆,更是觉得这个小姑娘在左相府中成长这么多年甚是不容易,尤其是在原身母亲去世之后。

如今突然知道在离京城如此之远的柳城中,还有一群记挂着“自己”的亲人们,这种感受一下子变得很复杂。

之前自己初见到阮掌柜,知道阮掌柜是什么身份时心中对于母亲传信的疑问,安雨现在心里大概已经有了一个结果。阮掌柜当时得知那件事情时的激动情绪不似作伪,对原身母亲的情感也是装不出来的,眼下已经到了柳城,只需要找那传信的机构,一问便知。

心中剩下的忧虑……安雨从没有体会过“家人”的热情,一路来柳城自己是赞同的,可到了城中,心中突然生出几分迟钝的“怯懦”来。

这种感觉很新奇,一时之间安雨甚至不知道这是自己的情绪还是原身残留在自己身上的情感。

这种感觉无端地让她有些紧张。

好巧不巧,还偏偏被晏清绪看出来了。

“近乡情怯?那倒是也正常。”晏清绪闻言道:“安姑娘从未来到过这柳城,初次拜访便已经如此年纪,心中不知如何应对实属人之常情。”

他说的很真诚,语气清缓,听下来便知道这位公子哥此时还真的在“真心实意”地安慰人。

安雨点了点头,算是受了安慰的意思,更细碎的心理活动说不出来……也许,等见到阮家人便会好一些吧。

……

“安姑娘,到了。”晏清绪道。

安雨疑惑抬头——什么到了,到哪了?

她抬头一看,只见两人随街漫步,不知何时走到了“信筏驿站”前面。

“这是……何地?”安雨看见了信筏二字问出口,她虽不是土生土长的华朝人,可多多少少也继承了原身的记忆。记忆中京城的信件不都是直接送到各家,再有仆从送至府中么,这个信筏驿站又是怎么回事?

“柳城位于边境,通往此地的路更是山路环绕,比起其他地方而言不便通行,此地的信件传递与京城不同。”晏清绪道:“多是各家信件统一传递至此处,再有此处送出去,传往华朝各地。”

“从外地传到这里的信件也是统一归置,再由这……信筏驿站送往各家?”安雨反应过来。

“正是。”

那么就是说……当年母亲寄回来的信件,也应当通过过这信筏驿站才对。阮家是否知情、母亲所书的信件是否经过阮家的手,在这里调查一番便知。

安雨一下便明白了。

但很快,一个新的疑问占据了她的心头。

“既是如此……晏公子以前来过柳城?”

晏清绪摇了摇头:“未曾,说来惭愧,在下至及冠,都未曾出过京城。”

“那晏公子又是怎么知道,这柳城的信筏驿站在此处呢?”安雨问道。

他们二人初至此地,柳城对他们俩来说都应当是全然陌生的才对。

晏清绪脸上挂了一丝淡笑:“在京城时我看游记,便从中知晓这柳城有一处信筏驿站。阮掌柜让在下与安姑娘随便逛逛,本想真的就随便逛逛,碰到这驿站……纯粹是赶巧了。”

“赶巧?”

晏清绪的意思是,两人聊着天一路走到这里,纯粹是巧合?

安雨盯着晏清绪,只见这人无辜地摊了摊手,似乎是真不知道这驿站的方位一般。

“好,那就当是赶巧吧。”

她道了这么一句,便迈开步子朝着驿站走了进去。

不管晏清绪知不知情,赶巧也好、事先知情也罢,这人……应当都是想帮她。

那便也没有必要较真。

……

“小姐公子,是要寄信还是取信?”

两人一进去,便收到了驿站伙计的热情招待。

驿站里面空间很大,来往的都是跑来跑去的驿站伙计,各个档口就像是当铺一般,前面都站着或是排着百姓,应当都是来寄信的。

门口站着的这位伙计应当是为进来的人引路的。

安雨心中惊叹,这不就像是现代的菜鸟x站和银行的集合体吗?统一收件统一发件,业务办理有引流疏导。在古代能有这样的机构负责一个城池的信件往来,想出这办法的人还真挺聪明的!

“我们来收信。”晏清绪道。

“取信筏吗?驿站会有小厮将信件送至各个府上,实在是不用两位亲自跑一趟。”

晏清绪笑了笑:“是这样,家人说寄了信来,只是过了很久都未曾收到,于是便过来看看是否遗漏掉了。”

“这样啊!”那伙计摆上了抱歉的神情:“请问公子,家中亲眷的来信是何时发出的?我们驿站也好帮您找寻。”

“何时……”晏清绪摸了摸下巴,和安雨对上了目光。

片刻,他转过去跟那伙计道:“至少,八、九年之前吧。”

伙计:“?”

第136章驿站掌柜

“公子,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那伙计干笑了两声道:“这□□年前的信件……”

“这下不是在开玩笑。”晏清绪道:“我二人专程来此就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家人曾在八、九年前向这柳城有去过一封极为重要的信件,倘若真的在尔等驿站丢失,这其中的损失你担待得起吗?”

他摆上了一副板正的面孔,晏清绪自小在晏国公府内长大,除了经书、策论,自小的威仪、气度自然也是一样都没落下。

如今他板着脸对那驿站的伙计如此道,倒是有七八分像当年晏国公年轻时入朝为官的样子。

份外唬人。

那伙计被说的一愣,当即便紧张起来。

伙计初始真以为眼前这两位说那什么□□年前的信件是寻他开心呢,虽说眼下一封信寄过来需要月余,更远点儿的地方画上好几月甚至半年都是有可能的,可这八、九年……

就算是往阴间寄信也都收到了吧?

可看这公子的气度……也不像是从寻常百姓家中出来的,确实没必要跟他这么一个小小的伙计扯谎。

那……说不定真是他们驿站把人家重要的信件寄丢了?

他想到这里便有点慌,掌柜的对他们可是十分严厉,这事情若是实实在在确有发生,责任虽然归咎不到他身上,但他刚才对这两位的态度……说不定还会被掌柜拿出来说一顿,然后扣月钱呢!

这小伙计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你也不用着急,看你年岁不大,应该来这驿站时间不长吧?”安雨开口了,她相比于晏清绪说话的语气温和了许多。

那伙计看着就十四五的样子,听安雨这么说话马上投过来一个感激的眼神:“这位姑娘说的是……我今年年初才来这驿站……”

“那这很多年前的信件你不知道也是正常,那时你不过还是个小娃娃。”安雨道。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八、九年前,不光眼前这个小伙计是个小娃娃,就连安雨和晏清绪也不过就几岁大。

“多谢……多谢这位小姐体谅。”伙计听她这么说,倒是松了一口气。

安雨和晏清绪这俩人也没有事先商量过,进了店倒是十分自然地一个唱白脸,一个唱起了红脸,让这伙计对这信件上了心。

“只是这信件重要,小哥你不知道当年情况,不如问一问驿站里知道的人。”安雨道。

“好!这位小姐说得对……小的这就去问问我们掌柜的。”那伙计连忙应下:“你们二位先坐!”

他把安雨晏清绪二人引到大堂一旁的红木座椅上,还手脚麻利地给他们上了茶水:“二位稍等,我这就去向掌柜的禀报此事。”

“好,麻烦了。”安雨和晏清绪一同坐下,朝着那伙计点了点头。

……

待伙计小跑着走远后,安雨看着室内来来往往嘈杂的来人,突然捂唇轻笑了一声。

晏清绪闻声看过来,脸上带上了一丝疑惑:“安姑娘这是……”

“没……就是第一次见晏公子这副模样,觉得有些新奇。”安雨把手放下来,嘴角边还是没有淡下去的笑意。

原来京城中传言晏公子好咄咄逼人、言语上从不让人三分……是真的。

只是机缘巧合,和晏公子误打误撞这么久,安雨从没见过晏清绪这一面。

也是……晏清绪一开始便被她店里炸鸡吸引,每每遇上她都是一副谦和有礼的样子。就算那时安雨对他的态度并不好,这人倒是也十分讲礼数。

之后……之后二人遇险,便更没有机会展露出他这一面了。

“新奇在何处?”晏清绪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羞怯,如此问道。

“还在京城之时,关于晏公子的传闻听得不少,只是每次见到晏公子……你都是一副温和的样子,半分不见毒舌在何处,今日倒是在这柳城见到了这一面。”

“安姑娘是说刚才?”晏清绪问。

安雨点了点头。

“那哪里算得了……”什么毒舌,晏清绪本来想这么说。

平日里跟那些老学究论道的时候才是他真正“讲理”的时候,每每把那些翰林说得脸色发青,却又找不出依据来反驳他。

但话说了一般,晏清绪很快反应过来——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又何必在安姑娘面前如此说呢?

“咳……不过是据理力争罢了,安姑娘母亲的信件这么多年杳无音讯,我相信和阮府无关。那么有很大可能能从这信件驿站查到线索,故而刚才强硬了些。”

“嗯……”安雨闻声点了点头。

“安姑娘没见过……那也是自然,我在京中对姑娘表达爱慕之意尚且还说不完,又怎么会用强硬的态度来跟安姑娘说话?”晏清绪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坦坦荡荡的和安雨对视,完全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端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安雨:“……”

说话的人不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听的人倒是十分不好意思。

直,直接。

晏清绪说话果真是相当直接,这一路上她确实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

“那个……在盘棱州麻烦晏公子与我一起摆摊,倒是辛苦了。”

安雨转换话题的方式也十分不自然。

“不辛苦,我与安姑娘一路生死与共,在盘棱州也是一起为了挣盘缠奔波,我是男子,多出些力气也是理所当然。”

安雨:“……”

她看着一脸真诚的晏清绪,忽然想到——也不能怪她自己。

若是放在现代,面前这位长得好看、才学渊源、对他人毒舌偏对自己温柔、感情上又屡屡打直球,从不拐弯抹角的人……又有几个人能招架的住呢?

“二位,二位客人!”

正在安雨不知道该怎么样圆滑地把话题绕过去时,这信件驿站的掌柜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跑了过来。

这掌柜一看就是个掌柜的样子,个头矮小,体量身形却不小,圆滚滚的肚子恨不能隔着衣服顶出来。

也不怪这掌柜的气喘粗粗,任谁带着个这么大的肚子从后面跑到前堂,应该都是这番模样。

“掌柜。”安雨和晏清绪两人站起来拱了拱手行礼。

“两位快请坐。”掌柜说着,从衣襟间掏出手帕来擦了擦汗。

安雨和晏清绪也不客气,掌柜的让他们坐,他们便坐了下来。

“听伙计说,您二位是丢了一封很重要的信件?”掌柜的问道。

“正是。”晏清绪道:“约在八、九年前。”

“……是有些难办啊……”那掌柜的擦汗的动作就没停下来过。

“如何难办?”晏清绪皱了皱眉:“我华朝律法自光宗开始便对信件来往有了约束,不说路经驿站,几个边城的信件驿站应当详实记录来往信息,方便核查。”

“公子说的没错……”

“既然没错,又为何难办?边境信件在整个华朝的信件流通中是重中之重,你驿站开起来乃是需得到官家批文,而批文中对于‘详实记录’一事上应当有三令五申,怎么,掌柜的可是在这方面有些疏失?”

“没有没有……”那掌柜的本来擦完了汗,正准备把手帕往衣服里塞,听到晏清绪这一番话,汗立马又下来了。

那伙计去禀报他的时候说是前面来了一位公子一位小姐,看着不像是普通人家……但掌柜的没想到,这“不是普通人家”居然这么不普通,这位公子对华朝的律法居然张口就来,对他们驿站的规矩更是说的清清楚楚,这哪里是“不普通”,恐怕这位公子来头可不小啊!

这不会是什么京中下来暗访他们驿站的官员吧?

掌柜的一边擦汗,一边暗暗打量晏清绪。

这位公子看上去年岁尚轻……但年纪轻轻便当官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更何况这位操着一口京城口音,便更像是来暗访的人了。

“啊……这,虽然驿站内每年的信件,从哪里去往哪里,又是从哪里收取的信件都有记载,但□□年前毕竟隔了这么多年,当年的记录……”

“记录怎么了?”晏清绪眉头一挑。

“没事没事……就是查起来需要一些人手,还需要一些时间。”掌柜的连忙道。

“需要多少时间?”

“一……一两日吧。”

晏清绪跟安雨对了个眼神,转过来对这掌柜道:“可以。”

“那……公子,这位小姐,二位丢失的信件是从何处寄到柳城的呢?又是寄往哪户人家?”

晏清绪听到这话挑了挑眉。

那掌柜连忙解释道:“帮您找丢失的信件,这些都得问清楚,要不怎么找啊……您说是不是?”

晏清绪轻轻点了点头,安雨见状,思索了一下。

她开口道:“九年前秋季,几封从京城寄往阮家的信件。”

“好好……我们这就着人去查。”掌柜的道。

……

这边刚说完,便从门口跑来了小厮。

他进门便朝着安雨和晏清绪二人跑过来,一拱手道:“晏公子、安小姐,我们阮家二公子有请。”

两人跟着那小厮走后,掌柜看着这两人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京城来的……柳城大户也是以礼相待。

果真来头不小。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137章晕倒

阮府的家仆受阮泽年的差遣,出府去寻晏清绪和安雨。

听阮泽年吩咐时,说是朝着城南方向找,有一位相貌俊秀、穿着淡色裙装的女子和一位身着青衣的翩翩公子在一起。

初听到这般形容时,这府中小厮还觉得这形容太过笼统,哪有这种寻人条件?

那满大街上不都是公子小姐吗?这么一说怎么找人?

你说这阮少爷也是的,带人回来也不知道让人领个路让他们在这柳城里逛,找起来也好找。人家二位初来乍到的,就自己在这城里瞎晃悠,那玩意若是迷了方向该怎么办?

岂料小厮问起时,阮泽年摆了摆手:“他们俩很显眼的,你就往那个方向去找便是,实在看不到人就问问,长得最好看那俩就是他们了。”

小厮:“……”

行吧,主子这么吩咐了便这么办吧,左右到时候寻不见人,再回来请阮少爷去找人便是。

……

可没想到,他往城南走了一段,没看见人时找人问了问,说是有没有看见一位相貌出众的小姐和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时,还真的有人说见过,

那人直接指着那信件驿站,说二人方才就进了那里。

小厮半信半疑,一脚踏进驿站的门时瞅见里面的人——确实显眼,一位淡色裙装,另一位一身青衣。

这气度的确与柳城中寻常百姓不同。

见了人,小厮才明白阮少爷所言——“见到他们便能确定是不是要找的人。”

果真如此,很难认错。

想着,他便上前去行礼拱手:“晏公子、安小姐,我们阮家二公子有请。”

……

这小厮三十左右,自小便长在阮府之中。

当年他父亲一辈家中遭了灾,大旱之年颗粒无收,听说隔壁村子甚至到了异子而食的地步。他父亲当时带着怀着孕的母亲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往东迁。

这无疑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接连两年颗粒无收与外迁当流民,这两条道路几乎都看不见希望。

更何况往东走要翻过山路,不过总比往北走好些,那时天灾人祸、北边水匪横行,远不如今时今日太平。

他们一家人算是历尽艰险,到了柳城的时候还勉强剩下最后一口气,一路上只能靠野菜充饥,运气好的时候还能遇上官府施粥。那时不仅他们村庄受灾,走出来才知道一场天灾祸害了不少地方,像他们这样的流民到处都是。

饥荒横行的时候,真是人比草贱。

不过他父亲和母亲很幸运。

母亲入城时体力不支晕倒在地,父亲无计可施时遇上了阮家老爷正带着阮家大小姐外出置办宅中货物。

大小姐那时年少,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年纪,见到他父亲和母亲便拉着阮家老爷的袖子,说是要救人。

也不知道那么小的孩子是如何知道“救人”的概念的。

阮家老爷倒也是个好人,当即便救下了这小厮的父亲和母亲,顺便还问了他们夫妻二人日后要不要在府中做事。

那时这样一份机缘对于小厮的父母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从此小厮的父亲母亲便留在了阮府中,寻得了这样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差事。由此,小厮也能顺利降生。

在当时那般时局,能保全人温饱便已是不易,更何况阮府还给他们一家发着工钱,真真算是恩人。

当然,当年的故事小厮也都是从父亲的口中听说的。

小厮自打降生便住在阮府,那阮府中的大小姐比他大不了几岁,有时碰上了,甚至还能一起玩。

——大多是大小姐招呼的。

后来阮家大小姐年纪增长,到了十岁后便失了些年少时的活泼,喜欢起读书、弹琴之类的事情来。

不过这样也好——小姐嘛,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

阮府上下——从老爷到后来降生下来的少爷都没什么架子,对下人也不错。

……

前尘往事纷杂,小厮这一路上莫名想起这些事情来,还是因为听见了阮少爷跟二老说……

这穿淡色裙子的姑娘……应当是小姐的千金。

多少年了,小厮现在想起当年接到小姐死讯还觉得是一场梦。

那是多好的人呐,温柔善良、落落大方,整个阮府的下人没有一个不喜欢小姐的。

当年小姐嫁到京城时,不知多少人在晚上偷偷抹泪呢。

更别说……更别说没几年,就接到了那样一份讣告。

这么多年了,就连尸骨都没见到。

他一个小厮都尚且如此……这么多年老爷和夫人不知道有多痛心呢。

想到这里,小厮眼睛有些湿润,不由地又偷偷打量了一眼走在旁边的姑娘。

……嗯。

样貌俊秀,落落大方,长相中有七八分小姐的影子。

“这位……大哥。”那跟在这位姑娘旁边的公子开了口:“可是有什么事情?”

“啊?没有没有。”

“那为何一路上都用这种眼光看着安姑娘?”

“抱歉抱歉,是小的失礼了”,经这位公子出言提醒,小厮才恍然抬头,觉得自己举止唐突连忙解释:“小的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想起了……”

安雨也看向这个小厮,视线与他正对上,这小厮看见这相似度极高的眼睛,只觉得眼眶更加湿润。

“……想起了小姐。”

还没等两人说话,小厮连忙弓下腰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眼睛,再次到:“小的失礼了,二位跟我往这边走,拐过去便道阮府了。”

“……劳驾。”安雨轻轻道。

……

在盘棱州时,安雨便从阮掌柜口中大概窥得——原身母亲应当与阮家情感深厚。

但没想到情感如此这般深厚。

踏进阮家的大门,这府中的丫鬟、家仆便都“悄悄”看向自己。虽说动作是悄悄,但基本都能被她察觉就是了,那些眼神过于热切。

这还没见到阮家老爷和老夫人呢……

跟着家仆走过长长的廊桥,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主屋时,安雨的脚步竟生出了几分迟疑。

她……真的能应对这样的场面吗?

她的脚步一顿,旁边跟着的人便也停了下来。

“安姑娘,安心,在下陪着你。”晏清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

这应该不是什么陪不陪的问题。

安雨没说话,只是深吸一口气——好吧,好意她心领了。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毕竟,她怎么说也是代原主生活了。

……

往前行了一段,刚走到主屋门口,里面便有人迎了出来。

——三个人。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旁边是阮掌柜,阮掌柜还扶着一位老妇人。

“这就是……小雨吧?”老妇人先开了口。

安雨有点不知所措,她对上阮掌柜的视线,又匆匆转移目光,看了看两位老人,最后又把目光放在了熟悉的阮掌柜身上。

最后,她福了福身子,低下头行了个女子的礼:“小女子安雨,见过阮家二老。”

不知是原主的情绪还是什么缘由,说到自己的名字时,她心中有种莫名的酸涩。

旁边的晏清绪也跟着行礼,低头拱手道:“在下晏清绪,见过阮家二老,叨扰了。”

“好……好好,小雨,快,进屋坐,这位晏公子也快进屋罢。”那精神矍铄的老人连声招呼。

“是是,别在这外面站着了,小春,奉茶。”

“诶!”旁边一个丫鬟得了命连忙应道。

“对了,去泡些那刚到的桂花乌龙来。”老妇人补充道。

“好嘞夫人。”丫鬟得令,匆匆跑远了。

几人进屋,安雨看着前面慢行的老妇人,想了又想,还是上前一步从另一侧搀住了老妇人的手臂:“您慢些。”

阮家老妇人一愣,抬手搭上安雨搀扶的手,只是连声道:“好啊,好……好孩子。”

扶着老妇人坐下,安雨这才跟着晏清绪在一边落座。

众人坐下,一时间主堂中无人说话,两位老人只是一直盯着安雨看。

安雨……安雨也不知道话该如何开启。

还是阮掌柜率先打破了安静的局面,他轻咳一声道:“小晏、小雨啊,你们方才逛了逛这柳城,可有看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安雨抿了抿唇,不知如何作答……怎么说呢,两位老人的目光热切,她也不想撒谎。方才她到了柳城后便心事重重,没什么余力去看这柳城的风土人情。

倒是一旁的晏清绪接过话来:“是,这柳城的风俗样貌与京中大为不同,就说府门口不远处那家圆糕,在下在京城中便从未见到过。”

“哈哈,是啊,圆糕是柳城的特产,京城中自然是没有的。”

“只可惜匆匆一瞥,一会儿得了空尝一尝才好,那圆糕闻上去甜香而不腻,与米糕之类似乎都不同。”

晏清绪生的一张利嘴,现在的场面倒是会说漂亮话,又说了几处方才所见所闻,样样都是柳城特产,话里话外都是暗赞。

“哈哈哈,小晏果然识货。”

“货好不怪人,非是在下识货,阮掌柜倒是谬赞在下了。”

阮掌柜和晏清绪一唱一和,倒是让气氛变得轻松不少。

安雨听着也觉得好笑,心中也轻快了些——这晏清绪刚才所说不过三四样特产,样样都是吃的,倒是暴露本性。

阮府老爷子和老夫人脸上也多多少少带了些笑意。

有了开头,后面就好聊了许多。

老夫人有些犹豫的开口:“小雨啊,既然来了柳城……那么就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

安雨倒是也不扭捏:“不瞒老夫人,我二人正有此意。”

不说这柳城有些不合理的地方,就是要查母亲当年之事也确实需要一些时日。

“方才年儿与我们说过了,你们二人……实在京郊遇上了匪徒,这才一路流落至此?”阮家老爷子也开口了。

安雨道:“正是。”

他们二人被绑之事牵扯西域、蛮人与华朝的安宁,其中内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非但是他们信不过旁人,只是此事隐秘,就算让面前这几位知道来龙去脉,不但帮不上忙还只会徒增烦忧,为他们担心。

柳城再怎么说也是边陲之城,不远处还有东南军的驻守,住在这阮府之中应当比他们流落在外要安全许多。

安雨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在盘棱州遇到母亲家的人,更何况蛮族的细作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应该也不会追查至此。

在此处隐秘的呆上一阵子,京中应当会有对策。

如若蛮族真是想借西域王子失踪搞出什么祸端,现下京中那些人应当已经知道了——他们两个小娃娃都能推断出来的事情,圣上和晏国公、魏太师他们应该不难得知。

只是事情阴差阳错,现在西域王子那边应该也知道了内情……希望借此事件,西域与华朝的关系更加牢固才是。

不过这都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事情,看着面前的阮老爷子一脸担忧,安雨还是解释了两句:“也怪我们二人不小心,这中秋时节百姓上街,本就比平日里热闹些,人群也鱼龙混杂,我们去京郊踏青应当是戒备些的。”

“哎……是啊,没想到京城附近竟如此之乱,苦了小雨了……还有这位晏公子。”

“主要过错在我,”晏清绪这时候道:“也是在下不小心,想着离京城不远,就在游玩时遣散了护卫。”

安雨知道晏清绪一直在替她说话,现下这么说……兴许是不希望久别重逢,哦不,是第一次相见的家人觉得自己是个单纯、不设防备的小姑娘。

“安姑娘虽然年纪尚轻,但是思虑一向周全,有着超出这个年纪的智谋和成熟,在下一向钦佩……被绑之事情还是在下疏忽……哎,一时失察,处在京中久了,倒是忘了居安思危四个字怎么写。”晏清绪一脸懊悔,安雨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人的演技也变得这么好了。

阮老太太说话客气:“晏公子客气了,歹人之心常人如何揣测得了?遇到这种事情怎么能怪你们,自然要打要骂都是那些歹人的错。公子和我们家小雨幸好运气好,上天保佑……平安就行啊,平安就行。”

阮泽年阮掌柜也在旁边打圆场:“晏公子莫要怪自己,我在盘棱州看得真切,你平日里应当也经常照顾小雨,”他转过头来对阮家二老道:“在盘棱州,儿子还不知道小雨他们身份之时,小雨和这晏公子自己便摆摊卖吃食挣钱,那生意……可比我那辣椒铺子好多了!小雨做的一手好面,那盘棱州的大家伙们都喜欢呢!”

阮家老爷子听完这话倒是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小雨……做面做得好?”

阮掌柜显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还一脸兴冲冲地应和:“是啊是啊!小雨一手厨艺简直是绝了!不止是面,小雨做别的也好吃!在盘棱州我吃那麻辣小面的汤底,就知道小雨绝对有水平,那味道可不是一般厨子能做出来的!”

“小雨……你身在左相府,对厨艺如此精通……可是自己喜欢?”阮老爷子不禁发问。

虽说厨艺并不是什么不入流的手艺,可一个左相府家的千金做才做的如此之好……着实是有点让阮老爷子摸不到头脑。

想来那左丰茂再如何应当也不会亏待了自己女儿,寻常官家女子不都学什么琴棋书画之类的么……许是小雨对厨艺感兴趣?

安雨无言,也不想在阮家二老面前为那安丰茂辩解什么,只是说:“糊口罢了。”

“糊口?小雨你是左相之女,如何用得到糊口一词?”阮老太太问道。

安雨欲言又止,这本是和母亲家里人见面,初来到此地她便知这阮家定对她母亲感情深厚,连带着对她也万分怜爱。她这么多年人生经历,知道该如何应对那些看不上她、冷嘲热讽之人,面对这真情实意喜欢她的长辈,安雨一下子不知道要不要将原身这么多年的经历和盘托出了。

说不定对这阮家二老……只是徒增伤心罢了。

“小雨,你不必瞒着,有再多的苦楚都有我们阮家给你做主!”阮老爷子见安雨这态度,便觉得事情并不像他刚开始想的那般简单——恐怕小雨擅长厨艺背后另有隐情。

晏清绪见安雨为难,便开口道:“此时是安姑娘家事,在下本不便置喙,但左相对安姑娘这个女儿并不好,已经快成为京中人尽皆知之事了,在下想着还是让二老知道为好。”

他说的也没错,安府大小姐被“赶”到别院修养,不少京中百姓都知道,要不是安雨自己靠着一手炸鸡本事闯进宫宴,自己的店铺也开得红红火火的话……现在说不定静默地住在那城东的小院子里,徒惹无数人暗地里嘲笑罢了。

“什么?”阮老太太惊呼。

“小雨,可是如此?”阮老爷子摆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那安丰茂……真是欺人太甚!”阮掌柜也摆上了一副气愤的表情:“真当他在京城,天高皇帝远,我们阮家的孩子就任由他欺负了吗!”

安雨见状想出言安慰:“……我,我在京城自己开了店,过得也算是不错。”

“为何自己开店?左相家竟连个铺子都出不起了吗?”阮老爷子抓到了重点。

安雨对上这几道目光炯炯的眼神,也只好道出实情:“那安丰茂……娶了三房后,三房鸢夫人心肠歹毒,使计策将我赶出了左相府。”

“什么?竟有此事?”

“他一个左相,竟在京中干出这样的事情?”阮老爷子一拍桌子,显然气的不清。

他们本以为女儿故去后,外孙女在京中……那左相府不放人,兴许是和阮家千金情谊深厚,那外孙女在京中养着,也就健健康康地长大了。谁想到左相这人当年求娶的时候一脸深情款款,说什么定不负了他们阮家的女儿,现今竟然如此对待小雨!

“岂有此理啊!”阮泽年听了之后更是恨地牙痒痒,当年他进京吊唁自己的姐姐,想要见一面小雨都被拦了下来。

他们左相府就是这样养女儿的?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那小雨!你们被歹人所绑,是不是也和那安丰茂有关系!”也不怪阮老爷子会这么想,那安丰茂对自己亲生女儿都如此这般,还将人赶出府去……就算是作出这种事情来也不奇怪。

对讨厌的人,自然是往坏处想。

“此事倒是和左相没什么关系……”安雨想了想道:“不过……倒是和他府中那位鸢夫人,还有安府的第二位小姐有点关联,她们算是,推波助澜吧。”

那日要不是安雪心里有鬼,非要在宫中将她叫到湖水旁边去……当时安雪估计是想着要将她推进湖中出丑,可没想到反过来被自己吓了一遭。不过就算安雪并没有得逞,但要不是她心有歹心,后来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落水。

没有那么多混乱和换衣服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和晏清绪兴许不会被错认成西域王子被绑出宫中。

那安雪虽不知道整件事情背后的隐情,可在宫宴那晚上在宫中制造混乱,不就是给暗暗潜藏进宫中的蛮族细作推波助澜?

“什么??”

安雨这么说,殊不知在阮家各位的耳中便是——小雨沦落至此,从京中一路艰难险阻,过着非人的日子到了那盘棱州,全是因为左相府!

“左相他……他!”阮泽年气的直接说不出来话。

阮老爷子更是攥紧了拳头,青筋直露。

“小雨啊……这么多年真是苦了你了……”阮老太太眼里含着泪,刚想站起来。

这时候异变突生,只见阮老太太眼睛一闭,起了一般的身子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往下坠。

“母亲!”阮泽年上前一步连忙扶住阮老太太。

“柳篁!”阮老爷子也急了。

安雨和晏清绪也没想到会有这一步,连忙站起身来。

“快去传郎中!!!老夫人老毛病犯了!!!”门口的大丫鬟连忙大声朝着外面招呼道。

“是!”主屋外面传来了小厮慌乱的声音。

阮老太太在阮泽年和阮老爷子二人的怀抱中彻底没了力气,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138章安神汤

“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安雨有些忧心,在老夫人的门外焦急……

那名叫小春的丫鬟道:“老夫人这是老毛病了,当年小姐……逝去后,老夫人当时便昏了一场,从此便落下了这个身体不济的毛病,郎中说是心思郁结。自那之后啊,一遇上大喜大悲,老夫人便会头脑发胀。”

“……是我失言了。”安雨道。

她心中愧疚。

可能是之前生长环境所致,身边并无关爱自己的家人,这样突然地来到阮府,她还没学会该如何与家人相处便遇上了这样一群家人,难免失言。

只是刚才话赶话,话头已经递到了那里,安雨无法,想着说什么都不如实言相告,只是没有想到老人家身体不好,也经不起这样的刺激直接晕了过去。

这下她更是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安雨的表现被旁边的大丫鬟看在眼里,说是大丫鬟,这位跟在老夫人身边也有几十年了,当年看着阮家小姐长大的,如今看着刚来阮府的安雨也觉得亲切。

大丫鬟道:“小小姐,夫人这病已经好多年了,您也不必过于苛责自己。想来老夫人一会儿醒过来不但不会怪您,还会十分心疼您呢。”

方才正堂内的对话,他们几个守着的丫鬟家仆都听见了,别说老爷夫人了,就是他们这些当下人的都不免心生怜惜,无法想象小小姐在京城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心中无限怜惜。

若是老妇人醒了,怕是疼小小姐还来不及呢。

安雨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知道老夫人不怪她,就是因为如此,自己心里才不好受。

那恶人远在京城,倒是心肠软的人先受不住刺激。

见安雨脸上表情凝重,那大丫鬟又道:“夫人这真是老毛病了,这两年府上的人都注意,夫人倒是好几年没晕过去了,不过府中郎中前些年也有了经验,老夫人啊喝了药,这几日好生休养一番便没事了。”

安雨点了点头。

阮家老爷子在房间里陪着,刚才阮泽年出来安慰了安雨两句,便也进了屋。

安雨想着自己要不要也进去看看,可她确实不精通医术之事,也不知道就这样贸然进入阮老夫人的房间内算不算唐突。

犹豫一番,她对着丫鬟道:“冒昧问一下,可否借贵府厨房一用?”

大丫鬟一愣:“那自然可以。”

“府中可有枸杞、莲子、党参和红枣?”安雨问。

“有的,这些都有的,小小姐这是……”

“想给老夫人做道汤,多多少少缓解一下心思郁结也是好的。”安雨连忙道。

她不会治病救人,现在进屋对于昏迷的老夫人也是束手无策,不如从自己擅长的方面入手,熬制一道对人体有益处的汤食,待一会儿老夫人醒来喝一点也是好的。

安雨虽然在这方面不如炸鸡之类的快餐精通,但是穿过来之前自己一个人住的久了,这些东西多少也会看一看。给自己做个汤、炖道菜也是经常的,家里请了手艺很不错的厨子,安雨学到不少。

有时候第一次上手就能做出很不错的味道,家中请的那位厨子也拿过不少烹饪行业的大奖,时常夸她在厨艺这方面有天赋。

安雨自己也喜欢,碰巧也擅长,也许如果不做生意的话……会做个厨子也说不定。

初见阮家家里人便出了这样的事,安雨也只能从力所能及的事情做起……算是弥补原身与阮府这么多年不见的亲情吧。

“有有有,小小姐您跟我往这边来。”大丫鬟一听安雨要给老夫人做汤连忙道。

这老夫人要是醒了,知道安雨特地为她做了安神汤还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

到了厨房,安雨发现这阮府果然不愧是做生意的,各种食材应有尽有。

甚至还有一些京中并不常见的本地特产,她看了半天都不知道是什么。

“小小姐,这是曙薯。”旁边跟着的厨娘看着安雨对着架子上的那根食材看了半天,想着应当是安雨不认识便介绍起来。

“是柳城的特产?”安雨问了一句。

“对,正是。”

“有什么特性吗?”

“嗯……味道甘甜,也易于消化,平日里老夫人和老爷都比较爱吃,现在这府里的曙薯是刚进的,时节合适,地里刚下了一批,这是新收回来的,小小姐要是做汤的话倒是适合放。”

安雨点了点头道:“谢谢,了解了。”

厨娘连忙摆手:“小小姐太客气了,有什么需要您就说,要是什么食材府里没有,便赶紧差人给您买来。”

安雨摇了摇头:“那倒不用,食材足够了。”

她拿了一个小筐,取了些熬汤用的莲子、枸杞、党参和红枣,还看见了龙牙百合。

这东西府里都有,看来府上平日里做饭也讲究食补。

安雨便也取了点龙牙百合,这东西性虽微寒,但能清心,在安神宁心上有一定的功效,用来熬汤真是最合适不过了。

她先将取出的莲子泡进水中,再把龙牙百合与枸杞泡进了另外一个碗,再取来一只碗,将党参和红枣泡了进去。

虽然都是泡开,但这几种食材所需时间不同。

龙牙百合与枸杞、党参与红枣泡约摸半炷香的时间便可以了,而莲子则需要泡上半个时辰。

龙牙百合与枸杞虽与党参、红枣浸泡时间差不多,但味道不同,单独浸泡不容易影响其味道。

在这方面的讲究安雨还是跟当初自己请的那位厨子学的。

精益求精,在细节上做到极致。

将食材泡上之后,安雨取了新鲜的排骨,准备用清水将其上面的血水洗干净。

一旁的厨娘连忙伸手道:“小小姐,让我来吧。”

柳城不必盘棱州,眼下已经入了秋,水凉的很。

“没事……”安雨刚想拒绝,就听门口“砰砰砰”,传来了叩门声。

这大白天的,厨房也正在做汤所以门大开着,谁这么有闲情?还敲门?

安雨抬头,只见门口站着晏清绪。

他整个人低着头,两手向前,捧着一根……木柴?

“晏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来向安姑娘请罪。”晏清绪依旧低着头,举着他手里那根木柴。

“……你何罪之有?”

方才老夫人晕倒,屋内忙作一团。阮泽年和阮老爷子忙着扶阮老夫人进屋躺下,晏清绪倒是跟着府中丫鬟一起去请郎中了。

当时过了好一阵,直到晏清绪背着医箱带着郎中匆匆赶来安雨才知道,今日正巧赶上郎中告假回家。

府里本来打算安排马车去接那郎中回来,谁想到晏清绪直接借了一匹马,没多久就带着郎中回来了。

只是郎中进老夫人门时还气喘吁吁的……想来路上可能很精彩。

“方才鲁莽,在阮家二老面前说错了话。”

“你说错了什么话?要真论说了让老夫人动气的,应当是我才对。”安雨道。

晏清绪摇头:“是我。”

“……你这是做什么?快把柴火放下,一会儿我这里还要生火。”

“我来帮你生。”听到这话,晏清绪迈进厨房,拿着手里的柴火跃跃欲试,开来是非要“将功赎罪”不可了。

“你生火?”安雨挑了挑眉:“养尊处优的晏大公子生过火吗?”

“……”晏清绪噎了一下,如实道:“没生过。”

但很快,他又自己补充道:“但我可以学,在下别的不行,学习能力很强。”

安雨想笑:“知道晏公子厉害,不过生火这种事情也不必你如此认真。”

“那我给安姑娘打下手。”

“……”

“方才……见了阮家二老,实在是说了些不该说的,”晏清绪沉吟,脸上倒是露出了罕见的无措来:“本想着安姑娘在京中处境不易,阮家二老知道后必会对安姑娘多加照顾,才开了那样一个话头,只是没想到……倒是惹得阮老夫人大动肝火,是在下鲁莽了。”

“好啦”,安雨深出了一口气:“我知道晏公子是为了我好,方才我既然说了,就代表我自己也是想将这些年的事情说出来,只是没想到会害阮老夫人旧病复发。此时不光是你一个人鲁莽……其实主要还是在我,你算是个从犯吧。”

晏清绪一脸不认同:“安姑娘这些年过得不易,又有何错?”

“错的是你我今日就像是告状的小孩,没考虑到老人家的心情。”安雨道:“本来可以娓娓道来,偏巧你我一个比一个性子直接。”

“……这倒,在理。”

“我正给老夫人熬个安神汤,既然你是从犯,便来帮帮忙吧。”

“乐意之至。”晏清绪连忙道。

安雨终于轻笑出声,对着一旁的厨娘道:“不用麻烦了,这不,来了个干活的。”

许是盘棱州二人一起摆摊的缘故,安雨现在用起晏清绪来倒是顺手了很多。

这出来一遭也算是磨练,捞虾、推车、摆摊、收钱,现在连在厨房打下手晏公子都开始学了。

也是没想到。

“将排骨上面的血水洗干净,这没问题吧?”

“自然。”晏清绪嘴里应着,已经十分自觉地去厨房门口净手了。

有人自觉包揽下了洗排骨的活儿,安雨自然乐的不用下手。

晏清绪不会生火,她会。

寻了好生的木柴和干草,没几下灶就被安雨点了起来。

用扇子轻轻在灶口扇了几下,火便熊熊地燃烧。

把水倒进锅中,安雨转身挑了一根玉米和一颗曙薯。

……

“洗好了。”晏清绪将洗干净的排骨盛在碗中递了过来。

安雨看了一眼锅,水面上浮了一些小气泡,应该是马上就要开了。

“直接倒进锅里吧。”她道。

“好。”

排骨用水焯一会儿,安雨把玉米和曙薯递给了晏清绪。

“洗一洗这些吧。”她如此道。

晏清绪从善如流地接了过来。

安雨找了个勺子,在开水中将排骨搅匀,这样煮一会儿可以去掉排骨中的杂质和血沫。

待到差不多了,她将排骨沥干净水捞出来,盛放在了碗中。

洗干净的玉米和曙薯切成段,放在一边备用。

锅里的水倒掉,用水涮洗干净后换上新水——这便要开始熬汤了。

安雨不知道阮老太太什么时候能够醒来,这汤能在老人家醒来后第一时间送过去才好。

汤至少要煮上一个多时辰,早点煮上还能在锅中温着。

她将排骨和玉米放入锅中,再放入泡发洗干净、处理好的莲子、红枣和党参。

龙牙百合与枸杞要等锅中煮的差不多时再放,现在还不着急。

做完这一切后安雨盖上了盖子,坐在炉灶旁边看起火来。

=

“老夫人没什么事,只是一时情绪激动,这才昏了过去。”郎中在屋中仔细为阮老太太诊完脉,对等在一旁的阮泽年和阮老爷子道。

“母亲这么多年都没犯过了,这一次会不会很严重?”阮泽年一脸担忧。

“从脉象上来看并无大碍,阮老夫人近两年情绪稳定,府上之人照顾的也好,身子骨比前两年还要好上许多啊!”郎中道。

“那便好。”阮老爷子这才放下了心:“诶对了……小雨呢?”

他在屋中打量了一番没看见安雨的影子。

阮泽年像是也刚回过神来:“是啊,小雨呢?晏公子又去了哪里?刚才郎中来的时候明明还在这里呢啊……”

大丫鬟此时候在屋中,听见阮老爷子这么问便上前一步解释道:“小小姐听说老夫人这是老毛病,刚才便问了奴婢厨房在哪,去给老夫人熬安神汤了。”

闻言阮老爷子满脸欣慰道:“小雨……真是个好孩子啊……”

“那晏公子也在厨房帮着小小姐,打下手呢。”

“噢……”阮掌柜一脸了然:“那我去看看他们!”

他起身,却被阮老爷子一把拉住:“你这小子!去凑什么热闹!”

“啊?”

“你方才没看出来那晏公子对小雨不一般吗!”

阮泽年心想这我还能不知道吗?这几天来,包括刚才回柳城的路上他可看到不少精彩画面呢:“我当然知道!”

“那你去干什么?小雨初到我们府上肯定不适应,人家和晏公子聊聊天兴许就能放松一点!再说了……小雨给你母亲熬汤呢,你是会做菜还是会生火?去了厨房除了添乱还能做什么?”

“我……”阮泽年一脸无语:“父亲,我也没有这么一无是处吧!”

“你要是有闲工夫,你就去吩咐下人,把小雨和晏公子的房间收拾出来!你母亲这里有我看着,你不用操心。”

“好吧……”阮泽年起身欲走。

“对了……吩咐下人,这个点儿了该做晚饭做晚饭,但是不要去打扰小雨他们。小雨初来乍到,刚才我们……我们有些激动,不要吓坏这孩子才好,得给她留个自己呆着的空间。”阮老爷子想得很周到。

“行,父亲,我知道啦!”阮泽年应了声,出了屋子。

=

“小小姐,我们去做晚膳了。”厨娘道:“这边的门我给您关好,有事情就叫我们。”

阮府的厨房分很多间,倒是能为安雨他们腾出个空间来。

“好……”安雨道:“需要帮忙吗?”

左右她的汤已经炖上了,现下也就看看火,不需要做什么了。

“不用不用,我们来就行!”厨娘连忙道。

“嗯……”

厨娘走之前,还贴心地为晏清绪也拿来了一把凳子。

于是眼下的情形就变成了——

两人一人一把小凳子,排排坐在了炉灶面前看火。

……

安雨就这么和晏清绪在噼里啪啦的柴火声和渐渐飘出玉米清香与排骨味的厨房里聊起天来。

良久,安雨突然笑出声来。

“怎么?”晏清绪疑惑。

“也许晏公子没想到,我现在……心情竟有点说不出来的开心。”安雨道。

开心,不只是这种新奇的体验,更是为原主高兴。

“为何?”晏清绪确实不明白。

“说不清楚。”安雨耸了耸肩:“开心,但还夹杂着一种莫名的遗憾。”

“是因为……阮家二老吗?”

安雨点了点头。

晏清绪沉默片刻,突然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来:“……那安姑娘也可能没想到,我虽不知现在安姑娘心中具体所想,但不知为何有种奇怪的共感共情……小时候在下顽劣,有一次因为不肯读书被罚跪在祠堂一天一夜不许吃饭。”

安雨低眉搭了句话:“晏公子小时候也有顽劣的时候?我还以为晏公子这样的人自打从娘胎里生出来便抱着书本呢。”

“安姑娘说笑了,那时我不过两三岁的年纪吧,很多事情记不清,更不知道读书为何物,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成天逼着我去背那些书本,只当是我聪慧的名声传了出去,父亲是为了他的面子。”

“年少不懂事,谁都有那种时候。”

“是啊,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傲气得很,罚跪就罚跪,不吃饭就不吃饭。直到在祠堂里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自己在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怀中,被喂着喝了糖水,还吃了快桂花糕。”

“老奶奶?”

“嗯。”晏清绪点了点头:“可直到我五岁时去跟着父亲母亲吊唁,这才知道当年喂我糖水的老奶奶不是我梦中的幻境,那位是我的□□母。”

这下轮到安雨惊讶了。

“□□母并不住在京城,年岁大了身体染病,常年住在西边的梨花城,那里有为她修剪的别院。我出生时□□母身体已然非常不好,来京城一趟舟车劳顿,我被罚跪那一次是她最后一次来京城。”

“那你们平时……也不去探望她吗?”

“□□母不愿麻烦父亲母亲,老人家性子固执,不想添麻烦,也就我刚出生的时候被带到梨花城去见过□□母一次,可那是我还太小,完全没有印象。”

“尚在襁褓中,没有印象也是自然。”安雨理解道。

“可罚跪那一次我也不知那是我□□母,还以为是我做的一场梦。吃完桂花糕我便睡了过去,醒来之后便已经在自己房中,听人说我发烧了两天两夜,醒来之后父亲松了口。那时我还天真的以为是我的固执和坚持打动了父亲……直到跟着家人去吊唁□□母时,看见供桌上摆的桂花糕……在下那时才知道,□□母喜欢吃桂花糕,那次千里迢迢来京城看我们,带来的桂花糕就是给我的。”晏清绪笑了笑。

“从此府中便多了桂花糕,可我还以为是我大病初愈后,跟母亲提的要求得到了满足,殊不知那是□□母特意给我留下的,还叮嘱我父亲,说孩子还小,读书也不急于一时……”晏清绪望着炉灶里噼里啪啦的柴火出神:“吊唁回去的晚上飘了大雪,我看着越来越远的梨花城只觉得心里酥酥麻麻的。”

“……”

“那种感觉……就是一位长辈关心了你很多年,你却在她离世时候才知道,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心间回荡,又像是温暖,又像是遗憾。”晏清绪侧了侧头,对安雨道:“可能与安姑娘现在的感觉有些相似吧。”

排骨的肉味混合着甜香从锅缝里溜了出来,安雨开口:“……嗯。”

她被阮家人的真情打动,却忍不住老想——要是原身和原身的母亲还在,那有多好。

徒留她一个异世孤魂在此,总觉得这一切来得有些太迟了。

“好在安姑娘比我幸运一些。”

“嗯?”

“逝者已矣,但……”晏清绪指了指锅:“安姑娘还有为之可以熬汤的人。”

“……”

不得不说,安雨多多少少有被这几句话安慰到。

她来的时候原身的灵魂便已经不在了,可能入了轮回,也可能……代替她在原来的世界活了下去,这都有可能。

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抱有再多惋惜,也不可能再有重来或是改变的机会。

能珍惜的,永远只有现在。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脚步声突然急匆匆地从外面传来,听着是朝他们过来的。

“小小姐!”

推开门的是丫鬟小春。

“怎么?”

“老夫人醒了!现在想见您呢!”

安雨连忙站起身来:“我这就来。”她回过身来,似乎想要说什么。

“没事,你去吧,火我帮你看着。”晏清绪不用她说话便笑道。

“好……麻烦了。”

“看着安姑娘做的汤,是在下的荣幸。”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9章称赞

“母亲,您好生歇着,小雨在厨房给您熬安神汤呢!马上就来。”安雨行至房间门口,便隔着房门听见了阮泽年的声音。

她原本准备敲门的动作一顿,站在门口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以防刚才做汤时有柴灰落上去。

门口的丫鬟看见了安雨,小声道:“小小姐……”

安雨点了点头,那丫鬟才敲了敲门,对里面道:“小小姐来了。”

“快进来。”里面的人道。

丫鬟替安雨推开了门,屋中便有人迎了上来:“小小姐往这边走。”

屋内陈设很讲究,一推门就能闻见一股药味。

“小雨来了?”

阮泽年从屏风后面迎出来,带着安雨到了塌前。

“小雨啊——”阮老太太一看是安雨来了,当即便要起身握住她的手。

“您快躺好。”见状,安雨哪能让还在病中的阮老太太起身,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扶了下阮老太太的肩膀,带着她躺回去。

“小雨见笑了,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身体也不太好,没吓着你们吧?”阮老太太道,自称“老太太”确实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是我们说话直白,没考虑到您的感受。我们年纪尚轻,说事情不知道娓娓道来,没个轻重。”安雨坐在床边,说话轻声细语,倒是很有安慰人的架势。

“也不怪你们。”旁边坐着的阮老爷子开口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我们追究谁对谁错也没有什么意义……丫头,我们阮家别的保证给不了你,但你若是在那左相府过得不好,大可不用回京了!”

旁边的阮泽年一愣,紧接着附和自己爹道:“对。”

“我们阮家虽然比不上左相府家大业大,但你若是愿意……在柳城也能过得快快乐乐的,没有京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丫头你若是喜欢游山玩水,我们也不拘着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开心就好。”阮老爷子道。

“是啊……若是那左相如此对你,京城真是不回去也罢!”阮泽年道。

屋内点着暖炉,窗子和门留了通风的小缝儿,不但不冷还温暖的很。

刚煎好的药香淡淡地弥漫在屋子当中,闻上去并没有多苦,在屋里呆了一阵儿甚至能闻到一丝甘。

安雨在这样的气氛当中,觉得屋中温暖,心中更是。

她语气更柔和了几分,开口道:“祖父、祖母,舅舅。”

“……”

屋中沉默了一下,紧接着传来三人慌乱的应声。

“诶!”

“……诶!小雨!”

“诶诶诶!”

看着三位是这个反应,安雨不自觉笑了起来,直爽又真诚的人最是可爱,这三位都是。

“谢谢。”安雨道。

阮家真的是原身最坚固的港湾,就算是知道自己家无法和权势滔天的左相家比,但面对她这个小丫头还是说出了“庇护”的话。

——就算因此会惹上一些麻烦。

阮家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小户,阮老爷子年轻时打拼数年,如今才有了这样的家业,见过的人和事情无数,想必没人比阮老爷子更清楚他刚才所立下之承诺代表着什么。

方才他说出那样一番话肯定也已是在心中思量清楚、做出考量,如此这般,安雨怎么能不感激?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谢!”

“嗯……京城我是一定要回的,那安丰茂对我不好,我也看不上他,此番回去并不是不得已,而是小女在京城中的店还需要照看,”安雨道:“舅舅也见过我的手艺不是?我的食铺在京城可算是名声大燥,连那什么京城第一楼都要让我几分呢。”

阮家人相互对视一眼,目光之中都带着点儿惊奇。

——虽然方才也听说了安雨做的一手好面,但……雨丫头这么笃定的样子,果然靠着厨艺在京中闯出一番名堂来了?

==

晏清绪在厨房盯着火候,他还没忘安雨离开之前的叮嘱。

待到汤煮一个时辰左右便放入龙牙百合与枸杞,之后再煨上一刻钟,这汤的味道基本就差不多了。

他方才与安雨一起聊天聊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而后安雨被叫走,到现在差不多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算算时间,已经可以把龙牙百合与枸杞下锅了。

晏清绪把煮汤的小锅掀开,混着肉味的香气一下子从锅盖后面冒了出来,咸香沁鼻,还又带着一丝甜味。他咽了咽口水,从旁边拿过洗好泡开的龙牙百合与枸杞,加入了锅中。

安姑娘的手艺果然了得——明明是寻常的食材和做法,做出来的味道却如此不同,不得不让人敬佩。

最后两样食材加入了锅中,晏清绪拿勺子小心搅拌,确保食材混入汤中,能够在后面的时间中在汤中炖出味道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合上锅盖,坐回小凳子上。

这阮家叫了安姑娘过去……应当是在说家常话,他一个外姓人确实还是不过去的好。

晏清绪搓了搓手,心中有股不上不下的忐忑——在主堂时自己对着阮家二老说的那些话……到底算不算稳妥?

自己初来乍到,这阮家又是安姑娘母亲的家,看刚才安姑娘的反应,这阮家对于她来说份量应当不轻才是。

怎么说……也应该给阮家人留个好印象的……

……

“晏公子,夫人那边叫你过去呢!”

又过了会儿,厨房这边有个丫鬟进来通报。

“叫我?”

“正是。”丫鬟朝他行了个礼,继续道:“小小姐还吩咐我们把汤盛了拿过去。您先过去,我们把这汤给夫人端过去。”

“不用了……”晏清绪心思转的飞快,摆了摆手道:“我端吧。”

借机能刷阮家人好感度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

阮老夫人房间。

晏清绪推门进来的时候听到了一阵阵的笑声,还有几句带着笑意的对话。

“哈哈哈哈那掌柜真是这么说的?”

“是。”这是安雨的声音。

“这倒是有意思,他们铺子的鸡做的没小雨家好吃,这不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打自己的脸嘛!”

“啧啧啧,还是雨丫头厉害。”这声音中气十足,应该是阮老爷子的。

他端着托盘绕过屏风,看见的便是阮家二老和阮泽年的笑脸。

安雨侧坐在床边正在和阮家人说着什么。

几人见到晏清绪进来,阮泽年上前接过托盘:“晏公子来了?怎么是你端汤过来!麻烦了麻烦了。”

“没有,不麻烦。方才在下说话有些不当,看着汤好了,便想着将功赎罪,将汤端过来给阮夫人尝一尝。”

“晏公子客气了。”阮老爷子道。

“安姑娘厨艺了得,我还托贵府下人多盛了几份过来。”晏清绪话音刚落,身后的丫鬟们便上前,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

小碗盛着的排骨汤一共五份,人人都有。

“费心了。”阮老爷子道。

……

“来,祖母,尝尝这莲子排骨汤,这汤虽不如药方奏效,但也能安神。”

安雨接过阮泽年递过来的小碗,端到了阮老夫人面前。

“好,好……这汤闻着就好喝。”汤还没到嘴里,阮老夫人脸上已然喜笑颜开。

“祖父、舅舅……晏公子,你们也尝尝吧。这汤火候够了,小女也是第一次做这汤,如有不足还请几位包涵。”安雨这一番话可谓是说的十分谦虚了。

“哪有什么不足!”阮老夫人就这安雨的手喝了一口汤,只觉得这汤汤鲜味醇,鲜美无比。

排骨入口——肉质炖的软烂,说不上入口即化,但也是十分好嚼的。莲子软糯,百合鲜香,一道汤做成这样,哪怕是府中的大厨都不及吧!

“小雨啊!这汤可真好喝,在家里你便不用如此谦虚了!”阮泽年在旁边给阮老爷子递了一碗汤,自己也喝了一口。这一口便让他连连称赞,竖起了大拇指。

“嗯……”阮老爷子忙着喝汤,只是不住点头。

“安姑娘的食铺在京城可是要清晨就起来排队买菜品,供不应求。”晏清绪在旁边道。

“嚯,这么厉害!”阮泽年喝着汤应和:“刚才我们听小雨讲和那小胡子掌柜打擂台的事儿呢,我们家小雨可真厉害,就连京城的食铺都能轻轻松松碾压。”

“舅舅,没那么夸张……”安雨喂阮老夫人喝着汤,转过来道。

刚才说归刚才说,现在晏清绪也在这里,听着这话……总归有点不好意思。

“不夸张。”晏清绪道:“那张记窑鸡在京城也算是家喻户晓,安姑娘那一场食味擂台胜的可当真是精彩。”

这人说话十分自然,但当时根本没在现场。

“哈哈哈当然!我们雨丫头,那可不是一般人!”阮老爷子听晏清绪如此,心中自然是十分舒服。

……

很快,阮老夫人喝的那碗汤就见了底。

“好了小雨,我喝的差不多了,你也去喝一碗罢。”阮老夫人指了指桌子。

“好。”安雨点头,转过头来就有人把碗递了过来。

晏清绪双手托碗,递到了安雨面前,似乎就是在等着给她递汤:“安姑娘。”

安雨看了一眼桌子,除了面前这一碗,托盘里还剩下一碗汤。

很明显,这人没喝,是在等她。

“……多谢。”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140章追查

“大人,翻过后面的山就是那柳城了。”

山间驿站,一队人马在此歇脚。

为首的正是乔装打扮后的西域王子和魏淮延。

他们这两日在盘棱州仔细查探,问了不少见过那“摆摊卖面”之人的百姓,经过他们的口述,那突然出现在盘棱州的一男一女能和被绑走的安雨晏清绪对上号。

怕不谨慎,魏淮延甚至还起了去那辣椒铺子查探一番的心思。

只可惜那辣椒铺子掌柜带着两人离开后,铺面也关了,竟是连生意也不做了。

眼下就算是心中还有一丝怀疑,但也只剩下了这个线索。

魏淮延无法,只好带着西域王子一行人踏上去柳城的路。

事已至此,他们到了柳城便知道那两个不知何故流落至此的两人是不是晏清绪二人,倒是不必在这里无端猜测,费心费力。

“好,今天天色已晚,我们便在这里休息一晚吧。”魏淮延道。

“是。”手下的士兵领命,出去拴马。

“几位官爷吃点什么?”店里的伙计走上前来问道。

“有什么吃食?”魏淮延看了一眼旁边眼睛亮闪闪、充满期待的西域王子,问向那伙计。

“额……小的不敢欺瞒,我们这驿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能提供的就是些粗茶淡饭。”那伙计道。

他在这山间驿站也当了几年伙计了,来来往往什么人都有,眼前这几位一看就气势不凡,那个领头的应该是当兵之人。

“也是。”魏淮延扫了一眼其余客人桌子上的吃食,对那伙计道:“那就把你们店里姑且算好吃的东西上一上吧。”

“好嘞。”

他转过头来,跟西域王子说:“这里估计没什么好吃的,有个心理准备。”

说是跟西域王子说,不如说是跟西域王子旁边的使臣交代,那人听完如实翻译给了西域王子。

西域王子嘴瘪了瘪,也只好点了点头。

很快,菜便上来了。

的确是肉眼可见的“没什么好吃的。”

上了三碗清汤寡水的面,还有三盘腌菜,除了腌菜之外伙计还端上来了一盘黄面馒头。

“那个……几位要不要喝酒啊?小店里还有本地的黄酒,就是苦了点……劲头儿还是够足的。”伙计上完菜,在桌子旁一边搓手一边道。

“不必了。”魏淮延摆了摆手,问:“一共多少钱?”

“这一桌一共是三十七文。”

饭菜简陋,倒是出乎意料的便宜。

“我们还要住店,一块儿挂在账上吧,明早我们离开时一并结算。”

“好嘞官爷!”

……

喝酒自然不必,明天还有正事。

魏淮延尝了一口那白面,果然味道如同看到的那样寡淡。

不过他早年从军,军中行军时一切从简,什么没吃过?就是担心西域王子娇生惯养,会不会吃不惯……

他看向西域王子,只见西域王子那碗面色泽……红润,西域王子还拿着小勺从一个小盅里舀着什么东西出来。

味道鲜香辛辣,闻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魏淮延满脑子疑问,连忙问西域王子这东西是什么,从哪里来的。

使臣当即翻译过去。

西域王子明明一路都跟着他们一起行动,怎么手上会有这明显看上去就是华朝酱料的东西?

西域王子听完使臣的翻译,手里依旧拿着那小勺和小盅,歪了歪头:“#@¥¥%¥%¥!”

“王子说,这是他从那辣椒铺子里拿的。”

“辣椒铺子?”魏淮延挑眉。

又问了几句,他才搞明白——原来西域王子昨天晚上住在盘棱州的时候自己去翻人家辣椒铺子的墙了!

那里面的确一个人都没有,连房间里都没有什么可以找的东西,有几间屋子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住在这里之人的痕迹,更别说判断安雨他们是不是住在这里了。

然后西域王子在那辣椒铺面的后院转了一大圈,最后不出意外地进了人家的厨房。

魏淮延:“……”

……

“所以你这辣椒是从人家后厨拿的?”

西域王子听了使臣的转述后点了点头,点完头还低头吃了一大口辣椒拌的面,一边吃一边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魏淮延看着西域王子这副完全没有“自己做的是不是有些不对”的自觉,心中百般无奈,还是开口道:“王子,在我们华朝,不问自取还不给钱是为偷啊!”

西域王子一边吃面一边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使臣翻译给魏淮延:“王子说没有白拿,他留了个扳指。”

“扳指……?”魏淮延看向西域王子的手指,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虽然但是,这就是一小瓶辣椒酱,你也没必要留下一个玉扳指!!!这西域王子从小到底在学些什么,如何才能成长为今天这个败家模样?

他思绪复杂,最终朝西域王子伸出了手:“给我也来点儿……”

……

还真别说,这辣椒铺子的辣椒真不一般,辣椒酱是用油泼出来的,最上面还浮着一层芝麻。辣椒酱吃上去香而不辣,拌面条真是在合适不过了。

就算这面条寡淡无比,吃上去除了白面本身的味道再没有了别的,但加上这油泼辣椒酱还是有滋有味的。

魏淮延总觉得这辣椒酱的味道有些熟悉……

几人吃着面,西域王子嘴里还一直嘟嘟囔囔些什么。

魏淮延吃的差不多,这才问起那使臣:“王子说什么呢?”

使臣擦了擦嘴回道:“王子说,这辣椒的味道和……安姑娘的铺子,炸鸡什么的很像。”

魏淮延一顿:“什么?”

是了,怪不得他总觉得这辣椒的制法和味道有点熟悉。

他叫来店铺伙计问道:“你们当地……不,你对盘棱州可熟悉?”

那伙计点点头:“熟悉,熟悉,实不相瞒这位官爷,小的自小就是在盘棱州长大的。”因为在这里开驿站的是他家亲戚,这几年他便在这里干活了。

“那你对盘棱州的饮食习惯等,还算了解?”

“了解呢,小的可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

“那你看这辣椒,可是你们盘棱州常用的制法?”魏淮延拿了那装辣椒酱的小盅递到了这驿站伙计面前。

那伙计接过小盅看了看:“这……我们盘棱州的百姓其实都不太吃辣,这辣椒制法也不像是盘棱州的……小的母亲一年到头也就腌制那么几次辣椒酱,多是捣碎了辣椒再加盐腌制,周围街里街坊基本也是这种制法。”

那伙计说完又把辣椒拿到鼻前闻了闻,又道:“不过这辣椒酱好香啊……”

魏淮延闻言道:“多谢。”

“噢对了,前两天,就是前天晚上,那盘棱州的辣椒铺掌柜还在我们这住了一晚上呢,大车小包的,看样子是要回柳城探亲呢。”

“你认识盘棱州的辣椒铺掌柜?”

“认识啊,那当然认识,盘棱州没有开辣椒铺子的,百姓们若是想吃自己在家里种上一点便是。前两年这辣椒铺开起来,还有不少人看热闹呢!这辣椒铺的生意一直不好,要不是这掌柜的有家底,估计铺面也维持不了多少时日呢。”

“回柳城探亲……这辣椒铺掌柜是柳城人?”

“是啊,小的在这驿馆呆了几年,经常看见这掌柜的经过此处回柳城呢。”

魏淮延思索了一下继续问道:“那前日,这辣椒铺掌柜在此住宿时,身边可还有什么别的人?”

“嗯……好像是有。”伙计答道:“那掌柜身边好像还跟着两个人,气质不凡,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小姐……那掌柜对二人也十分客气,兴许是这掌柜的什么亲戚吧。”

“那两人可是一位公子一位小姐,年岁约十六七的样子?”

“大约是这样。”伙计回了话,突然疑虑升起:“官爷……您这么问,可是那两人犯了什么事?”

虽不知这位官爷的身份,可他们一行人中带着不少“兵”,一看就是出身行伍的练家子。

这位官爷一直问那日辣椒铺掌柜的事情,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没有。”魏淮延摆了摆手:“那几人没犯事……我就是一时好奇。”

“……好嘞。”

“没什么事情了,你去忙你的吧。”

那伙计见魏淮延这么说,便也不方便再问些什么,给这桌添好热水便拿着托盘下去了。

西域王子此时也已经把自己碗里的面条吃的一干二净,终于有闲暇抬起头来,问问魏淮延刚才在干什么。

魏淮延刚才用华朝话和那伙计说了半天,他听不懂。

魏淮延看了一眼离开的伙计,环顾周围也没什么人注意他们这边,便压低了声音跟那随行的使臣说话,让他翻译给西域王子听。

“方才我从那伙计处得知,这辣椒酱并不是盘棱州本地的制法。巧的是那辣椒铺掌柜前日刚带着一位公子和一位小姐经过此处,朝着柳城去了。”

……

“我看着辣椒酱的味道和水平,应当就是安姑娘所制,我们追查的应当没有问题。”

……

“晏清绪晏公子和安雨安姑娘,此时应当就在柳城。”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