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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后他馋哭了 南柠檬 36664 字 6个月前

第141章簪子

未时,柳城。

安雨与晏清绪出了阮府,一路朝信件驿站而去。

“小雨!等等!”身后有人叫安雨的名字。

二人转头,见阮泽年带着几个家仆朝着他们跑来。

“小雨!”阮泽年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跟前。

“舅舅?”安雨道。

“晏公子,小雨,你们是不是去查我姐姐信件的事情?”

安雨和晏清绪对视一眼道:“是。”

“我跟你们一起去!”阮泽年道。

“……”

“小雨,我知道你不愿意跟祖父祖母说,也是……姐姐若是当年真的在京城过不下去,往家中寄信但却没到我们手里……父亲母亲若是知道,少不得又大病一场……”阮泽年犹犹豫豫地,一边说一边想着怎么劝服眼前这两人:“可是我已经知道了啊!在盘陵州你们便与我说起此事,再说了……我在柳城总比你们二人认识的人多,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疏通关系,我在总归要方便一些。”

“阮掌柜说的也有道理。”晏清绪在旁边道。

“就是就是,方才父亲母亲吃过午饭已经歇下了,我就是挑了这个时间出来找你们的。”阮泽年边说还边拍了拍胸脯。

安雨看了看二人,最终还是松了口:“那我们便一起去吧。”

……

信件驿站。

来的路上,安雨已经将上次她与晏清绪来此的经历与阮泽年讲了一番,阮掌柜大概知道了个来龙去脉。

三人带着家丁一踏进驿站的门,正巧赶上这里的掌柜正在大堂对账,看这几人过来连忙迎了上来拱手行礼:“小姐、公子、阮家掌柜的。”

“多余的虚礼便不必了,”晏清绪开口:“上次我们所问之事——掌柜的可查清楚了?”

驿站掌柜的道:“查了查了,是这样的……额,负责阮府的信件来往一直有专人,这一点阮家掌柜的应该知道。”

阮泽年闻言点了点头,证明这掌柜的所言属实。

“□□年前在我们驿站负责阮家信件的伙计因为家中有事,几年前就请辞回家去了。”

“不干了?”晏清绪问道:“那关于来往信件该有记录吧?”

“是……是有纪录的。”

“我们可否看一下?”晏清绪问道。

“这……”信件驿站掌柜脸上出现了为难之色。

“怎么?不方便?律法中关于查看信件来往记录的条例掌柜应该比我清楚,按律法来说,百姓若是没收到或收错等状况,可以向当地州府驿站提出查验,这没问题吧?”晏清绪道。

“没问题没问题,只是……算了,各位跟我来就是!”那掌柜松了口,带着几人朝后面走去。

那掌柜的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晏清绪,安雨和阮泽年落在最后面。

进了驿站便一直没说话的二人现下得了空,在后面窃窃私语起来。

“这小晏……晏公子怎么今日说话如此强硬?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安雨小声道:“这……才应该是晏公子本来的样子,在京中他得理不饶人噢不,是喜欢辨理的名声自他年少时就传开了,‘毒舌’的外号那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竟是如此?”阮泽年用手摸了摸下巴,一脸若有所思道:“果然,古人说的话有道理,感情会使人面目全非。”

安雨:“?”

你在说什么?

还没等她让阮泽年展开讲讲,那驿站掌柜已经带着他们七转八转走到了一间盛放这些年来往书信记录的卷宗房间。

……

“这便是当年阮府信件往来的记录册。”掌柜拿出一本记录递给晏清绪几人。

晏清绪闻言将册子接了过来,翻阅到了后面眉头皱起:“这记录册为何只有九年前头两月的?后面十个月的记录呢?”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五年前这放文案的房间起了一场大火,房间内的一应文书被烧去了不少啊!这阮府九年前的信件往来记录更是!当时时值冬天,火势也又快又猛,待到把火扑灭,能救下来的记录就这么一点儿了……这毕竟是九年以前的记录,能留存下来已经很是不容易了!”信件驿站掌柜的一脸难色。

晏清绪将那卷宗递给阮泽年和安雨:“你们看看,五年前所留下的记录基本都很潦草,从这文本上应当是看不出什么了。”

安雨接了过来,阮泽年凑过来与她一起看。

诚如晏清绪所说,那卷宗虽然厚厚一沓,但对五年前那些信件来往的记录只剩下了寥寥几笔。

“那为何卷宗被烧掉了,还能有这些记录?”安雨问道。

“是这样,现有的记录都是当时负责阮府的专人口述记载,记录下的都是那人确定无误的几笔。”

“那人现在已经不在驿站之中了?”

“正是。”

安雨看了一眼晏清绪,问道:“那掌柜的可知,这人现下在何处?”

“虽然那人已经不在我们驿站干了,但打听一下此人现在何处不难,都是柳城人,托人问问就知道了。”掌柜的终于拿到一道会答的题目,回答的十分积极。

安雨把卷宗递给掌柜的,道:“那便麻烦掌柜的了。”

“不麻烦不麻烦。”

三人来到信件驿站,虽然没有拿到当年信件往来的详细记录,但也算是有收获。

出了驿站门,安雨有些担忧:“我们既非官府,又非那人的上司,就算是找到那当年管阮府信件往来的伙计,他记不记得清是一回事,对我们是否如实相告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件事情这样想——如果那人坦坦荡荡,那么我们问起当年之事,他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如果是他做了手脚,那也是受人所托,受人所托应该是图利,既然图利……我相信以阮家的家底,也有办法让那人开口。”晏清绪便走边道。

那人还没找到,却已经被安排好了即将要被对付的方法。

“嗯……晏公子说的有道理啊!”阮泽年听完这一番话连连点头。

“当然,也有最坏的情况……就是年隔久远,这人是真的忘了。”

“那该怎么办?”

“别担心,你母亲的信件一事若是真有人做了手脚,那便必会留下痕迹,有痕迹那便不难查。”

“你的意思是……”

“就算柳城这边找不到什么破绽,京城还没有么?”

“嗯……”安雨点了点头:“之前我没想过有这种可能,但现在想想,让母亲的信传不回来的人未必是我那位父亲,从中作梗的更有可能是鸢夫人,就算安丰茂参与其中,那两人也定然知情。”

“啊,安姑娘想的更细,在下的意思是从京城出来的信件京城那边也会有详实记录。”

“这倒也是。”

“好了,无论怎么说,都等那驿站掌柜的帮我们找到那人再说吧。”

“好。”

……

这边事了,无论如何后面的行动都要看这信件驿站掌柜的后面的行动。

“眼下也无事,不如我带你们在这柳城逛一逛?柳城离京城远,风土人情大为不同,说不定还有很多你们没见过的好玩意儿呢!”阮泽年毛遂自荐。

“好。”安雨道。

“也好,那便麻烦阮掌柜了。”晏清绪也点了点头,将刚才锋芒毕露的气势收了收,浑身又透出了那股“客气”的架势来。

……

“阮掌柜,这一路走来,在下倒是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噢?”

“虽然这柳城被山包围,只有东北部是平原,也不靠着水,但这城中的鱼类海鲜可不算少。”

“哈哈,晏公子心细,倒是连着货物都观察的仔细。没错,柳城周围虽然没水没河,但是它靠着盘棱州。虽说中间有柳州山阻隔,但也有盘棱州不少的鱼贩运货来柳城卖,从中牟利。”

“如此说来,柳城内关于鱼类的菜品也不少?”安雨问。

“是啊,盘棱州过来的摊贩不算少,那边能卖十文钱的在柳城能买上二十文,左右不过是路上多花一些功夫罢了。但这路上要花的银子比起卖的钱来说还是少,多运点儿货过来,怎么说都是赚的。”阮掌柜道。

“那舅舅怎么不做这个生意?”安雨问起来。

“我……那个……我这是举一反三罢了。”阮泽年支支吾吾:“我当年年轻气盛,这不是看盘棱州的鱼在柳城也卖地挺好嘛!就想着柳城这地方大家都爱吃辣,弄点辣椒过去说不定盘棱州的百姓也买账呢!况且辣椒这东西也不像鱼,过几天就不新鲜了,这种干货放上个一年半载的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于是……”

“咳咳……”安雨以手握拳,轻轻咳了几下:“舅舅,鱼和辣椒还是稍微有些不同。柳城因为气候原因,秋冬比盘棱州冷得多,当地百姓吃辣椒驱寒,久而久之就变成了饮食习惯,那盘棱州靠着水,秋天都那么暖和……不吃辣也很正常。”

“害!这些我后来都知道啦!就是觉得……开辣椒铺子也挺有意思的,就没换别的营生。”

“是有意思,还是生意少正好不用开门了?”安雨笑着意有所指。

“小雨!!!刚才你还说晏公子毒舌,我看你也差不多!!!”

晏清绪:“嗯?”

几人逛着逛着,路过不少摊贩。

有稀松平常的摊贩、小吃,也有卖风筝、首饰的。

虽卖的东西和京城中差不多,但百姓穿着、口音均不同,连所售货物多多少少都带着些柳城的特色,倒是新奇有趣。

几人逛了一阵儿,走走停停,花了个把时辰才回了阮府。

到了阮府后,阮泽年很识趣,他对二人道:“我先去看看父亲母亲,你们自己喝喝茶什么的,有事儿叫我就行。”

“好,阮掌柜。”

安雨也跟着点了点头。

虽然她不知道阮泽年走的时候为什么嘴角带笑……但很快安雨就知道了。

她和晏清绪住在两侧的屋子中,在一个小院内。

院子里花草俱全,还有一个小池塘,倒是雅致。

坐下后,丫鬟上了茶水,她正端起茶杯,晏清绪便从怀中掏出一只簪子递了过来:“安姑娘。”

“这是……送我的?”

晏清绪点了点头:“方才看见这簪子,只觉得分外素雅,倒是适合安姑娘——大气端庄,坚韧聪慧。”

安雨:“……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没瞧见?”

晏清绪没说话。

安雨想起了方才阮泽年离开时那抹笑……难道是舅舅拉自己看糖人的时候?

这俩人认识没多久,串通的倒是自然。

“小小姐、晏公子,外边有人找!”

安雨拿着那簪子正准备说什么,就听见丫鬟如此通报。

“是那掌柜的?这效率还挺高的。”安雨道。

晏清绪倒是眉头一皱——让那掌柜的找个卷宗都花了一天的时间,眼下让他帮忙找个人,怎么短短几个时辰就送消息过来了?

“来找我们的人可是你们柳城信件驿站的人?”晏清绪问道。

“这倒不是,”那丫鬟摇了摇头:“都是生面孔,我看着像是从外地来的,噢对,还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呢!”

安雨和晏清绪对了下眼神,觉得这群人既不是信件驿站的人,那便很有可能来者不善。

“还有什么特征吗?”晏清绪问。

找他们没关系,别真是最坏的可能……那样还会牵连到阮府。

“嗯……那群人之中倒是有几个看上去就不像我们华朝人……”丫鬟边回忆边道。

听到这里,晏清绪已经起身准备让府里人去通知官府了。

非华朝人,这么明显便很有可能是那蛮子,现在两人从后门逃跑应该还来得及……只是不知道蛮人在这柳城行走如此轻易,当地官府和他们有没有勾结……若是有,那才难办。

天高皇帝远,一时半会儿消息也很难送到京城去。

……短短几瞬间,无数思绪在晏清绪大脑内展开,怎么想怎么觉得眼下情形不妙。

安雨明显也感觉到了气氛紧张,跟着晏清绪站起身来。

事发突然,她想着要先去跟阮家人说一声小心为上……

“有一个人还生着两只碧色的眼睛,怪好看的!”那丫鬟又跟了这么一句。

安雨和晏清绪两人的动作同时一顿——

碧色的眼睛??

他们看向对方的目光都有些迟疑。

——难道是西域王子他们找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142章汇合

安雨他们与西域王子等人的会面现场可以说是十分荒唐。

事情是这样的,安雨与晏清绪跟着丫鬟来到阮府前门,打开门。

门外等候的正是魏淮延一行人。

熟人见面,又是在这远在京城千里之外的柳城。安雨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感慨,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就见西域王子整个人“嗷呜”一声,眼睛精亮的就准备扑过来。

安雨:“?”

西域王子整个人腾空而起,安雨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觉得自己被一个人往后一拉。晏清绪上前一步,将安雨置于自己身后。

“你干什么?”安雨听见挡在自己身前的晏清绪说。

边上的人也动了。

阮府家大业大,整个院子周围都是阮家的护卫。本来这一行人人数又多,又说是来找小小姐的,他们在安雨发话之前都在观望,一有不对准备立刻出手。

眼下小小姐刚出来还没说话,对面竟然就有人动手!再看那随着小小姐一起来到府中的公子面露不愉,阮府的护院们便觉得这一些人来者不善——八成是来找麻烦的。

“你们都别动!”

阮府的护院们闻声而动,从外面齐齐将这些人包了个圆,手中的兵刃也都掏了出来。

一时之间哗啦啦的作响,全都是刀出鞘的声音。

偏偏魏淮延一行人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轻车简行来到柳城寻找安雨等人的下落,魏淮延身边全是从京城跟出来的好手——从军队中拨出的精锐。

一见这架势,对面的人兵刃都拔出来了,他们自然也不示弱。

“放下刀!”

魏淮延身边的护卫拔出腰间的佩剑,气势汹汹。

他身边的兄弟们也当仁不让,一个个看上司拔了剑,也都掏出了兵器来。

阮府地处柳城繁华之地,门前更是大片空地。见有外城人来寻人,本来还有不少百姓在旁边看热闹,没想到这热闹看着看着……突然两拨人就要兵戎相向。

一时间,看热闹的百姓们做鸟兽状散个干净。

……

西域王子扑到安雨面前被晏清绪挡了个严严实实,他正在撇嘴,却听见身后的声音……好吵。

他疑惑地转过头来,看见两群人对上了,于是眼中充满不解。

——这是在干嘛呢?

怎么就要打起来了?

外面的吵闹惊动了阮府里面的丫鬟,有人出来探头看了一眼便匆忙的跑回府内,大声喊道:“老爷夫人不好了,有人对小姐不利找上门来了!!!!!!!!”

……

魏淮延没拦住西域王子,更没拦住自己的手下。那丫鬟跑的极快,他连解释一句都解释不得,眼看着那丫鬟的声音传遍了阮府,门口这群人将那丫鬟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

魏淮延:“……”

就很突然。

……

片刻后。

“误会真的都是误会。”

魏淮延颇费了一番口舌,才让自己的手下和阮府的护卫们放下兵刃。此时他与西域王子和那使臣已经随同安雨和晏清绪被请进了阮府主厅。

“方才在下手下冲动,惊扰了贵府,真是不好意思。”魏淮延满脸抱歉。

“没事,既然是误会说开了便无妨。”被惊动的阮老爷子坐在主座,听见魏淮延的话摆了摆手。

西域王子此时倒是乖巧的坐在座位上,眨着眼睛看着这屋内的众人,仿佛刚才自己什么也没有做一般。

他扫视了一圈,既然已经找到安雨……便把注意力放在了一旁桌子上盛放的点心盘上。

……

“阁下不像是普通官员,应当是从京城来的吧?”阮老爷子意味深地道:“看您对小雨的态度应当也没有包含歹心,就是不知道这位官爷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到柳城,寻小雨是为何事。”

“老爷子好眼力。”魏淮延闻言看了安雨一眼,见对方轻轻的摇了摇头,便知安雨他们并没有将实情告诉人家老爷子。

“小雨同我们讲,她与这位晏公子流落至此,是因为在京郊游玩时被山贼绑架勒索。就是不知这山贼有多重要,能让阁下千里迢迢追到这里。”阮老爷子虽然没在京中当官,但这么多年商人干下来,这点识人辨谎的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您老叫安姑娘为小雨,可是安姑娘的亲人?”魏淮延没有回答老爷子的问题,倒是向对方发问。

“是……小雨的母亲是我的女儿。”

“原来如此。”魏淮延点了点头,对着安雨他们道:“既是家人,那我们倒也不必隐瞒,老爷子已经看出来事情不对,如果我们不将实情相告,老人家必会担心呐。”

安雨点了点头:“之前没说实情,是因为就我和晏公子两人身处此地,我们生怕引来歹人牵连了阮家,这才没说实话。魏大人既然来了,那我们心中便也有了底。”

“安姑娘的担心也确实重要。”

“不过事已至此……祖父,我便将实情告诉您吧。”

……

一会儿,安雨等人便将他二人为何会沦落至此以及在宫中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向阮老爷子和盘托出。

阮老爷子听完脸色沉重。

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十几岁的毛头小子。

这件事情表面看处处危急,背后更是不知道隐藏了什么阴谋。

“祖父,还要请您原谅我的欺瞒,莫怪我们刚回来之时扯谎骗了你们。”

“小雨,这是哪的话!你们两人实在不容易,两人从那歹徒手中挣脱已是不易,还打算自己凑路费回去……谨慎一点是应该的。”

安雨点了点头,就听见阮老爷子又道:“不过……我们阮府可不怕牵连!既然是你的事,就是我们阮府上下的事情,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我……”安雨失言,没想到阮老爷子会这么说,她顿了一下又开口道:“您不怕被连累是您的事,我不想连累你们是我的想法,祖父,我们流落至此能遇见阮家已经是不小的幸运了。”

阮老爷子听安雨这么说,脸上有些动容,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就见阮泽年风风火火的跑过来。

他一脚踏进前厅,嘴里还嚷嚷着:“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我怎么听小春那丫头说有人上门来找小雨的事儿了?”

前厅里一片寂静,全都转过头来看着阮泽年。

西域王子手里还拿着点心,在这几人说话的功夫一直往自个儿嘴里塞,估计这腮帮子已经全是点心了。

现在他正一边蠕动嘴巴一边看着阮泽年。

阮泽年也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他一路闯进来,看见屋里这么多人便哑了火,不说别的,这几个不认识的人一看上去就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不过这个吃的东西看着他的公子是……眼睛居然还和寻常人颜色不一样。

他打量了一会儿这人,又看了看这位公子身上所穿的大红色的衣裳,恍然大悟道:“难道这几位是来上门提亲的?”

众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小雨刚来柳城没几日,就已经这么抢手了哈哈哈哈哈哈……”

屋子里没人应他,阮泽年自己的笑声便变小了。

那西域王子听不懂这人说的是什么,只是一门心思的吃点心。倒是晏清绪听了他这话,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胡闹,看看你多大年纪了!整天还在这府里没个正形。”还是阮老爷子出声训斥道。

“爹!方才母亲睡着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了,这不是差我出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否则你刚跑过来就被自己家父亲一顿训斥,满脸委屈。

“问事儿就问事儿,跑什么?又不是火烧屁股了。”

“我错了我错了,”眼见父亲还要训自己,阮泽年习惯性的认错:“爹你还没介绍呢,这几位是……?”

“舅舅,这些都是我在京中的朋友。”倒是安雨接过了话头。

“京中的?”

“是啊!”安雨笑着点点头。

“好了,多余的就不要再问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小雨已经跟我说清楚了,我有时间再与你细讲。马上就要到吃饭的时辰了,你去吩咐厨房做点好吃的,款待一下小雨的……朋友们。”阮老爷子吩咐。

“好吧……”阮泽年脸上多少带了点不情愿。

“会不会太叨扰了……”魏淮延脸上有些犹豫。

“无妨,这位……”

“魏,在下姓魏。”

“魏公子就安心在我们府里吃一顿便饭,我们阮府没什么本事,不过这地道的柳城菜还是能做一些的。这位……西公子……”阮老爷子的目光转向西域王子。

方才在安与他们的讲述中,元老爷子已然得知这位碧眼金发的公子就是那西域王子。

“西公子也留在我们府上,尝尝柳城的菜吧,看他的架势应当是对好吃的很感兴趣,来人啊,再给这位公子上一盘点心。”阮老爷子扫了一眼那空空如也的点心盘,道。

“那便多谢了。”

“魏大人好口福,这柳城的菜和京城倒是不同。”安雨在旁边道。

“安姑娘认可的菜品一定差不了。”魏淮延信任道。

吩咐完阮泽年的阮老爷子站起身:“行了,我去看看你祖母。”

他心里知道,这魏大人这么远跑过来,找小雨他们又费时费力,好不容易见面了应当有好多话想说。

他就不在这添乱啦。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143章图谋

入夜。

魏淮延一行人在阮府用过饭,被晏清绪和安雨送出府外。

“失礼了,祖母唤我前去陪她。”安雨道。

“安姑娘去忙你的便好。”魏淮延点了点头微笑道。

眼下两个人已经寻到,性命无虞。

他心中的那块石头算是落下了。

安雨转身离开,魏淮延也准备带着人回驿站,却不料被人叫住了。

“魏大人,留步。”一晚上都很少说话的晏清绪开了口。

“晏公子……有何事?”魏淮延开口问道。

话音刚落,就见旁边几个西域使臣闹闹哄哄:“王子王子……”

“@#¥%!”

两人侧目,只见西域王子满脸通红,正准备兴奋地站起来,挥舞着胳膊说着什么。

可问题就在于……他是被使臣背出府的,此时正在一名西域使臣的背上。

……

“王子这是怎么了?”魏淮延出声询问。

“没什么没什么,王子喝多了,现在正闹着要吃烤牦牛呢!”

“……”

且不说牦牛这东西是他们西域的特产,柳城这地方根本没有……就说这刚在阮府吃完饭,那西域王子的肚子还是鼓囊囊的呢,吃什么牦牛!

魏淮延有点无奈,在自己身后的一众侍卫中点了几个人:“你、你,还有你们俩,护送使臣帮着把王子送到驿馆休息,不得出差错。”

“是。”几个侍卫拳掌伸到胸前领命行礼,便转身帮着使臣扶好张牙舞爪的西域王子,朝着几人落脚的驿馆去了。

说来也好笑。

方才在饭桌上,见众人吃得差不多后,那阮家少爷,也就是阮泽年便兴冲冲地搬了几缸子酒上来,说是要好好款待来自京城的贵客们。

魏淮延当时就连忙摆了摆手,可还没来得及推辞,那西域王子就已经抱好了碗眼巴巴地等着了。

——他听不懂阮泽年说什么,但是能认出来酒坛子,还能闻出来酒味!他最喜欢喝酒了……噢,不是最,喜欢喝酒排在喜欢吃肉后面,是第二喜欢!

……柳城的酒比京城的还要烈上三分,就更不用说跟西域的酒比了。

西域王子喝酒的兴头最旺盛,但也是最快倒下的。

喝了三碗,第四碗还没倒上他就一头栽在了桌子上,“砰”地一声还把阮泽年吓了一跳。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围上去,最后确认了王子只是喝多了,不是出事了这才放下心来。

……人菜瘾还大,说的就是在喝酒上面的西域王子了。

只是没想到吃饭吃到一半就醉倒的西域王子安安生生睡了半个时辰,临到离开阮府了又闹起来。

这人喝多了还分阶段吗,先睡觉再耍酒疯?

……

“晏公子有何事?”

“没什么……辛苦魏大人了,还有王子,这么远为了找我们二人。”晏清绪客客气气道。

方才吃饭之前,安雨晏清绪与魏淮延单独聊了一会儿,魏淮延便把这一路找过来的经历一五一十说了说。

安雨还笑道——早知道那信物能定到人的位置,当时跳船的时候说什么也得带上。

若是带上了,说不定魏大人他们早就找到了安雨晏清绪的所在,也能省去安雨他们不少的辛苦。

……

“晏公子太客气了,这本就是在下职责所在。为了华朝安宁二位也是一路艰险,辛苦的是你们才对。”

晏清绪笑了笑:“时势所致,我等也是被迫。”

说完,他神情一肃,对魏淮延道:“有一件事……魏大人是今日刚到这柳城的?”

见晏清绪表情变了,魏淮延也跟着严肃起来:“正是。”

“那大人可有发现这柳城之中的不寻常?”

“晏公子是指什么?”

晏清绪又左右看了一周,这才对魏淮延道:“在下与安雨入城时,见这柳城城防松懈,恐有不妥,特来请教魏大人一二。”

“城防?”魏淮延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这才道:“是了,晏公子说了我才有所察觉,我们今日进城时……门口盘查确实寻常了些,柳城作为边城之一,这城防不该如同寻常城池才是。”

“在下进城那日前面有几只商队,但并未多做停留守城士兵便准予放行,这才觉得有些不寻常。”晏清绪道。

“……嗯,确实。”

“还有”晏清绪接着道:“途径柳州山时,山中有夜火,我问了阮掌柜才知,柳州山山路崎岖,本地人不管是猎户或是采药的药农都不会选择在晚上上山,否则发生危险得不偿失,而那在林中的火光乃是晏某亲眼所见,做不得假,此为不寻常之二。”

“你是说……有人在晚上上柳州山?”魏淮延挑了挑眉:“这是不寻常,但这不寻常……有何关注的必要呢?兴许是谁家孩子丢了,当父母的怕孩子贪玩,半夜上山找人也说不定。”

“半夜上山找人,火光会呈列状分布,还以同一个速度前行吗?”晏清绪眸色深了些,淡淡问道。

“你是说?”魏淮延眉心狠狠一跳。

“更像是在勘探地形。”

“……那他们为什么不白天去,非要找晚上呢?夜晚就算有火把也难以看清更全面的环境,更不用说还会被人发现了。”

“除非这群不知道要做什么的人,不确定他们的人通过柳州山时会是什么时候。”晏清绪缓缓道。

“……”魏淮延一顿,很快又有了想不明白的事情:“那……这群人是想干什么?柳州山明明有官道,为何要放着官道不走,非要从那崎岖的山路上通过?”

“有一个理由——人马过多,柳州山官道狭窄,基本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

“人马过多?什么来头搞这么多人?”魏淮延话刚出口,心中的一个猜测便跳了出来。

他眼睛睁大了些,和晏清绪对上视线,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了两个字——

“军队。”

魏淮延一惊,这东南驻军虽离柳城不远,但到柳城或去京城走的都是天水关城墙之外的路——直供驻军通过,根本不用踏足柳州山。

所以这个军队和东南驻军无关——这是最严重的地方。

他皱紧了眉头:“此事牵扯甚大,我得速与京城传报。”

晏清绪道:“魏大人,此事只是晏某个人的推测,并无实际证据。”

“晏公子的意思是……”

“我与安姑娘二人因为西域的关系被绑,已经可以推断出是蛮人在背后搞鬼,这一点与京中的推测不谋而合。而蛮族盘踞华朝周边多年,虽近几年一直没有战事但也一直不安定,定然包含祸心。此次他们将手伸到京城中也要绑走西域王子,必不止这一步的部署,这背后定图谋甚大。”

魏淮延听完这番话点了点头,愈发明白晏清绪此番话内容之重:“这柳城入城松懈若是疏忽倒好,若是与蛮族有关,那才是糟糕。”

“所以还需要我们接下来的查探。”晏清绪道:“如果蛮族真是在柳城中有动作,这城中必定有蛛丝马迹,有迹可循。魏大人,明日我准备查探这城中之事,可否一起?”

“当然,查到线索还得速速传回京中,晏公子心思缜密,在下求之不得,只是……”

“嗯?”晏清绪察觉了魏淮延的顾虑。

“晏公子这番话是瞒着安姑娘的?”

“……”晏清绪一噎,不止为何魏淮延提起了安雨。

他叹了一口气:“安姑娘非朝中之人,未来更是无心入仕,沦落至此也是被卷入阴谋,好不容易与家人见面……我们尚且不知道这背后的走向,又何必……”

“明白。”晏清绪没说完,魏淮延基本已经明白了。

且不说晏清绪说的在理,他甚至明白了一些隐秘的情愫。

毕竟晚上吃饭时,晏公子虽然话不多,但是夹菜端碗、照顾安姑娘的动作可是自然得很。

“……”说到安雨,晏清绪眸中那股沉重浅了些。看到魏淮延脸上的笑意,他头也稍微低了低——从小饱读四书五经、先人策论,与那么多胡子一把的御林辩驳也不落下风的晏公子倒是第一次把私心放在了前面。

他的确不想让安雨知道这些事情。

若是祸患成功解决,他们没多少日子应该就要回京了,他只想让安雨陪在阮家人身边。

晏清绪还记得那天炖汤时安雨在柴火旁的目光。

他当不了阎王爷,改不了生死薄,只能尽自己所能摒除烦扰,让安雨尽可能在这段日子里做自己想做之事。

安雨的母亲虽然不在了,但安雨还在这柳城一日,便能多陪阮家二老一天。

……

“咳咳,魏大人,还有一事。”

“晏公子请讲。”

晏清绪收起脸上的情绪:“我们此时尚还不知柳城城守和蛮族是否有关系,如果有关系那此地州府是否知情,在查实之前,还望魏大人与此地州府见面之时小心行事。”

“好,明白,感谢晏公子提醒。”

魏淮延从京城而来,拿的通关文书乃是京中特批,州府想必很快便知京中来了人,届时必会请见魏淮延。

……在搞清楚这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之前,一切都要小心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144章横财

这天中午,安雨刚用过午膳,扶着阮老太太进了屋。

阮老夫人那日受惊后喝了几顿药,又喝了安雨做的汤,心理上和生理上多多少少都得到了抚慰,眼下状态已经好起来了。

老夫人坐在塌上拉住了安雨的手,关切地问:“丫头啊,这两天府上的吃食可还吃得惯?”

安雨点了点头:“吃得惯,府中口味合适,我虽未曾吃过柳城的饮食,但总觉得有点‘一见如故’的意思。”

“哈哈哈,”老夫人以手帕掩面笑了起来:“你这小丫头,可真会说话。”

安雨脸色不变:“这不是说的好听话,真实想法。”

阮老夫人笑着瞥了安雨一眼:“这丫头,真是鬼机灵!”

……

“对了,祖母问你件事情。”

“您说。”

“跟着你一块儿回柳城的那位晏公子……”阮老夫人话说了一半,尾音稍微拉了些,明显是等安雨自己说后面的话。

“祖母……没错,晏公子的确身世不凡,想必您二位已经猜出来了,他就是晏国公家的独子。”安雨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出了实情。

他们从京城过来,晏清绪又姓晏,谈吐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百姓人家,估计这件事情瞒也瞒不住,不如趁早交代。

——昨天魏大人他们晚上一起吃饭,喝多了酒一群人闹闹哄哄说了不少东西,说不定此时阮家二老心里已经跟明镜似的了。

“谁问你这个了!”阮老夫人闻言笑着侧头瞥了安雨一眼,握着安雨的手也轻轻拍了拍她的,道:“……这个晏公子,是不是就是和丫头你定下婚约的那个呀?”

老人家脸上笑眯眯的,觉得这俩人郎才女貌,还有婚约……昨天晚上那晏公子对小雨真是关心至极,那种举动是自然流露,可装不来。

“额……”安雨确实没有想到,阮老夫人说的是这个。

没想到当年自己和晏清绪的婚约……阮家也知道啊!

京城消息远,晏家退婚也是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阮家在京城也没有耳目,不知道似乎也很正常……安雨抬头看了看满脸笑容的阮老夫人,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把这个坏消息告诉老人家了。

——好不容易气刚顺好,可别再被气病了才是。

“你看你看,小丫头还不好意思了!”阮老夫人见安雨这个反应,只当是女孩子家听到心上人、婚约、成亲这些事情都会有些害羞,便跟旁边丫鬟打趣道。

旁边丫鬟也当了真,拿着手帕掩面,眼睛中都带着笑意。

那个晏公子呀她们这两日天天见,当真是一表人才,对小小姐也非常上心呢!

帮小小姐打下手、看火,每天晚上在那小院里陪着小小姐聊天喝茶,吃饭的时候更是帮着端汤夹菜……啧啧啧。

“祖母……”安雨刚说了两个字,就听见门被人敲响了。

——“叩叩叩……”

“什么事?”阮老夫人问道。

“夫人,小小姐,”外面守着的丫鬟道:“晏公子来找小小姐,说是有事情要说。”

安雨:“……”

屋中阮老夫人和丫鬟们的眼神更耐人寻味了。

“好了丫头,你去与晏公子说事情吧,我睡一会儿。”老夫人道,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

“……好。”安雨应道。

老夫人习惯中午午膳后睡一会儿,现下也确实到了她休息的时候。

安雨又嘱咐了两声,扶着老夫人躺下。从边上拿了个毯子来替老夫人盖上,转身跟着丫鬟点上熏香这才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打开门-

门外主厅,魏淮延正带着人等候在此。

看晏清绪和安雨二人走出来,他站起身来。

“安姑娘,晏公子。”

“魏大人。”安雨也行了个礼:“听闻你来找我们,不知所为何事?”

“噢,今天上午找到一人,应当是安姑娘托那信件驿站掌柜的搜寻之人。”魏淮延道。

闻言,安雨转头看了晏清绪一眼。

魏淮延刚到柳城,没理由知道此事,能帮她找人……多半是晏清绪的授意。

在场两人自然没漏看安雨的动作,魏淮延没等晏清绪说话便道:“昨晚喝酒回去时,晏公子与我提起安姑娘似乎在找一个人,我虽是从京城过来,但毕竟算得上是官家,找人这种事情知会当地官府一声事情便会办的快很多。”

安雨有些无奈:“魏大人,我还没说什么,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倒是不必解释这么多。”

魏淮延:“……噢,噢那就好。”

晏清绪:“……”

虽然但是,魏大人你这明显松一口气的样子是不是有点明显了?

魏淮延这人入仕早,魏太师的圆滑世故倒是一点儿没学到,整个人的性子跟这大厅中的雕花柱子一样直。

安雨道:“既然寻到了,那我们便去找那人问一问罢。”

几人便不再多言,魏淮延带着人随安雨与晏清绪一起出了阮府的门。

……

魏淮延找人的确是昨晚晏清绪授意。

晏清绪心思缜密,也不吝把人往最坏处想。他们初来乍到,摸不清那信件驿站掌柜的底细,更不知当年隐秘这位掌柜有没有参与。

那掌柜嘴上答应的好,私底下是帮他们找人还是销毁证据都不得而知,既然魏淮延已经带人赶到柳城,还是把事情交给他比较放心。

毕竟魏淮延是为他们而来,和当年的事情也没有半分纠葛,还有官家之便宜。

实乃再合适不过之人。

晏清绪昨晚并未将事情言明,只是在分别之时问魏淮延能否帮一个小忙。

魏淮延也非事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之人,这柳城内的事情一看就与安姑娘有关,他不是那没眼色之人,倒是也愿意帮这个忙。

今天清早这柳城府衙便有人上门请见魏淮延,他顺水推舟到了府衙一趟,没说清此次的公务到底为何,只是说要看一下户籍卷宗。

他拿着圣上口谕,有便宜行事之权,柳城府衙自然不敢有怠慢,还以为这大人从京城过来是因为这户籍。

如此一来既能隐藏此来的真实目的也能帮安姑娘一点小忙,倒是再合适不过。

……

“在这里?”几人行至一个小院门口。

这小院在柳城城郊,再往外一些便是山。

小院破落,还没荒废,但有股摇摇欲坠之感,作为门的两块木板破烂得很,看上去就算里面上了锁也能轻易破门而入。

“叩叩叩——”魏淮延示意一名手下上前敲了敲门。

……

没有回应。

“叩叩叩——”这次敲门的力道又重了些。

还是没人回应。

“吱呀——”旁边的院子门倒是开了,里面走出来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一群人的目光转向了这名刚出来的妇人。

“你们……官爷啊!”这妇人像是眼神不太好的样子,眯着眼睛打量了一阵儿才看清魏淮延身前那几个带着刀的侍卫。

她马上俯下身子要行礼。

“这位大婶!”魏淮延连忙上前扶人:“我们不是官爷,您是不是看错了?”

他一路私下查探安雨他们的行踪,此时并未穿官服。只是身上衣物呈深红色,又带着一群侍卫……估计是这妇人歪打正着看错了。

“噢噢……不是啊,那你们……找谁啊?”

“大婶,这间院子里住的人不在吗?”魏淮延指了指那间破旧的院落问道。

“这间啊……有人啊,二毛就住这里。不过……二毛好像前些日子生病了,好像也有几天没看见过他人了……兴许,兴许是去别的地方看病去了吧。”那大婶道:“你们找他什么事啊?”

“哦,听说他以前在信件驿站当伙计,我们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他。”

“信件驿站啊……”妇人眯着眼睛想了想:“是,好几年前二毛是在那当差来着,后来娶了媳妇就不干了。”说到这里妇人还叹了一口气:“这二毛啊也是的,娶了妻就好好过日子嘛,谁想到他又染上了赌瘾,你说说……把他老子留给他的那点儿家底输的一干二净,这不,媳妇受不了了带着孩子跑了,这二毛自己过成了这个样子!”

安雨和晏清绪对视一眼,开口问道:“您确定他现在还住在这里吗?”

这小院子门口的罐子都被砸了个粉碎,上面还落了灰,近期不像是有人打扫过的样子。

“在呢!他啥都没有了,就剩下这间他爹留给他的院子,不住这里还能去哪?”那妇人道:“前一阵子还有追债的人上门找他呢,他连躲都不知道去哪躲……”说着,妇人有点迟疑地又打量着魏淮延他们一行人:“二毛不会也欠了你们钱吧?”

“没有,我们就是来问问几年前信件的事情。”晏清绪道。

“噢,我说呢,你们看着也不像是赌坊那些凶神恶煞的债主。”妇人说完,拎起自家的篮子:“我去地里了,你们再敲门试试吧,兴许二毛又喝醉了,没听见呢。”

“好,麻烦了。”

……

妇人慢慢走远,魏淮延又看了一眼眼前的院子对手下道:“再敲。”

敲门的声音越来越重,就是醉酒的人应该也已经惊醒了,可面前这院子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人来开门。

“那大婶说他前些日子生了病。”安雨的眉头皱了起来。

晏清绪思考片刻,对魏淮延道:“魏大人,这人说不定病晕了,能否破门?”

“行。”魏淮延也是个利落人,他挥退手下站在那木门面前,撩起下摆迅速出腿,靴子带着劲力踩在两扇门之间。

众人只听“咔嚓”一声,破烂的木门便应声而开。

旁边跟着的侍卫们疾步上前打开门,领头两人先到院落内查看,待到众人进了院子又先进了屋子——院落破旧,里面更是寒酸,只有一间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儿的屋子。

进去查看的人很快跑出来,向着魏淮延抱拳道:“大人!里面这人发着高烧,果然是晕过去了!”

……

片刻后。

“风寒所致,我开一副方子,煎药给他喂下便可。”郎中坐在床边道。

“好,您请写,我待会儿派人跟着您去抓药。”魏淮延道。

郎中点了点头,写完方子交给了魏淮延的侍卫,随即带着这人出了院子。

安雨和晏清绪坐在院里的石桌旁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没办法,此屋子内空间狭窄,站不下他们这么多人。

“倒是没想到来找个人,竟还要平白无故搭进去一副药钱。”晏清绪道。

“谁叫我们赶上了。”安雨道。

“这人也算是幸运,干尽坏事能遇上我们救他一命。”

安雨转头看向晏清绪:“晏公子是如何知道这人坏事做尽?”

“刚才那大婶不是说了,此时赌博成性,逼走了自己妻儿?”晏清绪道。

安雨思索片刻道:“我还以为你是从这院子中又发现了些什么。”

“不能说完全没有发现,但安姑娘心细如发,在下也不必明说。”晏清绪带着点儿笑意道。

安雨闻言又看了一眼这院子——“院落虽不大,但能看得出来这里曾经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墙边的腌菜摊子、墙角的扫帚……还有堆在房子一侧的木马,应当是给小孩儿玩的。

这种精细程度应当也不是从集市上购买的,很可能是这个叫做“二毛”的人当年亲手给自己的孩子制作而成。

“家庭和睦,日子虽然清苦但是也有滋味,又是刚成亲几年,还有了孩子……”安雨转向晏清绪道:“晏公子,我问你一个问题,这样的人会因为什么原因沾染赌瘾呢?”

“人人都知道赌瘾可怕,一沾上家财散尽都是轻的,这二毛之前在那信件驿站干活儿,应该也知道银钱来之不易。”晏清绪笑了笑:“安姑娘这个问题问的很好。”

“正常人都趋之若鹜,未必没人尝试,但这二毛若是真的突然爱上赌博,肯定有一些理由。”安雨道。

“有了孩子应当更知道油盐米贵,在这种条件下还碰赌博……”

晏清绪对上了安雨的眼神。

安雨肯定地道:“——发了横财。”

第145章套话

不知是先入为主抑或是什么别的原因,安雨和晏清绪都肯定了这个“发横财”的结论。

若是有什么原因能让本节俭的人突然大手大脚赌博,别的原因暂时没有线索可循,但这个原因基本能说的过去。

更重要的是……若此人真的被买通,便正符合“发横财”的样子。

安雨看了看这院子。

那曾经的生活痕迹让她不禁想象这里以前一家三口是如何生活的,现在的柴垛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但看上面的痕迹……这里的主人之前应当很勤奋才是。

那边上放着的小木马虽说能看出做的很粗略,但很多边角都被人特地打磨好,安雨透过那木马能看见二毛当年的心血——不精通但认真,他曾经也想过要当一个好父亲。

只是实在利欲熏心。

如果真是按照他们所推测那般——他因为信件的事情发了横财,拿着钱不好好过日子,反而想着靠着点儿钱和那虚无缥缈的“运气”在赌场狠狠捞一笔……那便真是自寻死路了。

啧,不会真有人觉得天上能掉馅饼吧?

一旦进了赌场的门,是输是赢就由不得人了。

运气好的还能体体面面出赌场的门,要是运气差点……如二毛这样一般输光家底还闹得妻离子散的不在少数。

……

“安姑娘。”正在安雨有些出神之事,旁边的晏清绪出言道。

“嗯?”

“在下想到一个好方法,一会儿待那人醒来可以问他当年之事。”

“好方法?”安雨一愣。

“我们直白地挑明这人未必会如实相告,而初次见面我们又刚救了他,趁他神志还没有特别清楚,若是想问些什么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安雨点了点头:“正是。”

“若是安姑娘相信在下,一会儿请交给我。”晏清绪道。

“……晏公子可否详细说说打算怎么做?”安雨看眼前这人脸上带着笑意,问道。

自然,不是不信任,就是看他这胸有成竹的样子便有些好奇。

晏清绪用食指轻轻敲了敲面前的石桌,只是道:“既然我们心里有猜测,那便不如逆推,用猜测作为前提验证。”

安雨眸中一亮,显然猜到了晏清绪要做什么:“晏公子确实大胆。”

“安姑娘也聪慧……可否将贵府那鸢夫人的样貌说与在下……”

……

漆黑一片,周围又冷却又燥热,浑身无力,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渴,很渴,嗓子就像是旱季裂开的土地一般,疼得发不出声音。

二毛不知道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他甚至连自己上一顿饭是什么时候吃的都忘了……模糊中只记得有一群人冲进家门找自己要账,见自己给不出钱便把自家大门砸了,他想上去拦直接被人推倒在地。

本来就有一阵儿没吃饭,被一推更是眼冒金星,只觉天旋地转。

来要账那群人嘴里嘟囔着“晦气”离开了,二毛自己怎么站也站不起来,

身上疼头也疼,腹中饥饿,四肢一点力气也没有。

……

再苏醒就是一场雨后了,如今这节气下场雨可是冷,二毛就是被冰冷的雨水浇醒的。

醒来后他张着嘴喝了点儿雨水,挣扎着爬回了屋里床上。

随后二毛便陷入了昏迷。

半梦半醒间只觉得冷、喉咙剧痛,脑袋像是绑了块儿石头一般沉重。

——自己多半是得了风寒。

二毛有这样的认知,想着自己这条命估计是要折在这了。

风寒说是多大的病算不上,但这个季节的一场风寒很可能会要人命。更何况……别说抓药瞧大夫了,他现在手里连吃饭的钱都凑不出来。

嘴唇上都是皲裂,却连起身喝口水都做不到,二毛觉得自己身体里就像是有一团火又有一团冰,一会儿烧的很,一会儿又冰凉彻骨,疼痛难忍。

……要是那最后一把押大小押的是大就好了。

偶尔清醒的一小会儿,二毛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那在赌坊的最后一把……是他把家里压箱底的老物件和媳妇走之前没来得及带上的嫁妆拿到典当行当了,拿着钱去赌场准备把之前输的都赢回来的。

要是赢回来了……那岂不是有更多的本金了?

等到把输了的钱赢回来,这院子的买了的东西都能赎回来!

可最后还是输了。

不但本钱没有赢回来,就连最后那点儿家底都被二毛掏的一干二净,甚至最后赌超了,还倒欠赌坊不少银子。

如今他不但身无分文,身体也不大好了。

按照这个情况下去,他怕是真要死。

朦胧间,二毛好像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眼皮很沉抬不起来,耳边也像是被人蒙住了一般听不清,仿佛有人进来。

又是来要债的吗?

他迷迷糊糊地想。

……

没多久,他便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人抱了起来,嘴巴里被喂进什么东西,苦味顺着喉咙一直到胃里。

这是……有人给他喝药??

小狗剩他娘回来了???

……

一个时辰后。

二毛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不止有人给他喂药,还有人给他喂水。

挣扎着睁开眼,面前这人自己却不认识。

“你……你们是?”二毛艰难发声道。

“京中来的。”晏清绪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双手环抱于胸前,俨然一副官家公子的样子。

“……啊?”这个叫二毛的显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现在会出现在自己家里。

“我为什么来找你,你应该心知肚明吧?”

“我……我就是一……平头百姓,找我能,能干啥?”二毛刚醒过来,说话都很虚弱。

晏清绪眉头一皱:“几年前发生的事情你不会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吧?当时给了你那么多钱,如今再来找你办事你就翻脸不认人了?”他盯着二毛的眼睛,下巴微微抬高了些。

——看上去有十足的压迫感。

这叫二毛的咽了咽口水,脸上的疑惑一闪而过,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事情一般眉头舒展开来:“你们是……是好几年前……”

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他确实还记得清清楚楚,因为那年自己帮着办了点儿小事儿就得到了一大笔钱,那一大笔钱可是他干活干十年都挣不出来的啊!

虽说……虽说那笔钱最后也都输在了赌坊,但是最近他也动过念头。那……那事情的证据还在他手里,要是去封信勒索,说不定还能得到翻身的本钱!

就是,就是本来放在柜子里那只上锁的匣子为什么不见了?他如何找也找不到。

“这位老爷……是小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二毛连忙道。

晏清绪“哼”了一声。

“这次,有什么小的能干的吗?”二毛眼睛转了转,刚醒来一点没影响活络的心思。

在赌场鬼混了这么多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可是学了个十成十,只要是有可能要到钱,那可得当心伺候着才是!

晏清绪皱眉,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没事来找你干什么?”

“这位老爷,你们不是在京城么,怎么这么老远还要跑过来?”二毛问:“而且……而且之前找我办事的不是位夫人吗?”

他当年年纪还算小,还没娶妻,在信件驿站没当几年差的时候有人来找他,说是让他办一桩事。

那人颐指气使的,一身京城的气派,口中用的话头便是“我家夫人”。

那是二毛第一次见到京城里的人,他不可能记错的。

当时知道是要悄悄拦下阮家的信,二毛心里还打鼓了好几天。

那可是柳城知名的大户阮家!要是自己被发现了,那不是很容易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他们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二毛战战兢兢收下钱办了事儿,等了一阵儿之后发现没有任何来追究,这才稍微放下了点心。

再后来……一场大火之后,卷房什么都没剩下,什么来往记录、谁给阮家去过信更是无从查证。

但他留了个心眼。

把当年那几封被拦下来的信悄悄留了下来,还把那什么劳什子夫人的纸条存着——万一以后阮家找他事儿,他可是有证据呢!

再说了,这玩意儿怎么说也是证据,必要时候可是能换到钱。

……所以那匣子放哪了来着?

“怎么,找你办事还得通报姓名,是不是通关文牒还得给你看一下?”晏清绪毫不客气:“行,本来想着你口风挺严,没想到事情还这么多,这柳城这么多人,反正你也不在信件驿馆当差了……”说着,他便站起身来起身欲走。

“诶……别别别!”二毛连忙想起身,大声道:“官爷!老爷!小的说错话了!!说错话了!”

到嘴边的银子可不能就这么飞走了啊!

晏清绪被拉着袖子的时候脸上的嫌弃遮也遮不住,顿了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来:“帮我干活?”

“帮!肯定帮!”

晏清绪脸上的表情这才“好了一点”,紧接着,他眉头一皱:“上次找你办事,你没有悄悄留起来什么证据吧?”

“啊?这……”

“帮人办事,拿人钱财替人封口,这事儿你不会不知道吧?”晏清绪挑了挑眉,有意无意看向了自己身后那几个侍卫。

“那肯定!那肯定!我拦下来的信都烧了!烧的一干二净,老爷您放心!”

晏清绪活动了下手腕:“那就行。”

他观察的仔细,刚才说到几年前的证据时,这二毛的眼神往屋内柜子那边飘。

可那柜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他们刚才早就翻过了。

……

晏清绪临出门换上了副戏谑的表情,不经意地问道:“对了……听邻居那大娘说你媳妇跑了,跟谁跑了?”

第146章张家挑衅

“小小姐,您先歇息着,我去给你倒水喝。”丫鬟春儿跟在刚回到阮府的安雨身后道。

“老夫人不是要见我吗?”安雨问。

她本来跟着晏清绪去了那二毛的院子,正在一起等人醒过来,不巧这时阮府派人过来传信,说是午睡醒了的阮夫人指名要见小小姐。

安雨有些犹豫,但晏清绪劝她道:“回去吧,放心,这里有我呢。”

……这话听着虽然有些暧昧,但倒是事实。

这件事情如果说除了安雨之外还有什么人彻彻底底地知道整体的内情,应该就只有晏清绪了。

况且这人脑袋聪明,也值得信任。

见安雨有些摇摆,晏清绪又劝道:“你就算留在这,我们也只能看着这个昏迷的二毛,连他什么时候醒过来都不知道,安姑娘又何必在这里耗费时间?倘若没有事情也就罢了,可阮老夫人不是想见安姑娘你呢么?”

他笑了笑:“你初回柳城还没有几日,阮老夫人打心眼里喜欢你,现在叫你你便去,不用担心这里的事情。若其中有什么隐情,我定能问个水落石出。”

晏清绪如此这般说,那丫鬟春儿又有些催促的意思,安雨便答应了下来,跟着阮府出来寻人的下人回到了阮府。

……

“是,老夫人是醒了,这不是想着小小姐刚一路跟着我们赶回来,得歇息一下么?”丫鬟一愣回道。

安雨好笑地摇了摇头:“我又不是那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金丝雀,你不用这般……我倒不渴,直接带我去见老夫人便是。”

这阮府上下,除了阮泽年、阮老爷子和老夫人外,家仆和丫鬟们对她也是小心翼翼。

安雨穿越过来时遇到的便是在左相府被殴打的场面,那几日身体疼痛,更是早早便收拾东西从府中搬了出去。她没体会过在这样的古代当个大小姐是什么感觉,即使继承了原身记忆,在回忆中也窥不到——毕竟原身过的日子也就是她刚穿越过来时那般的生活。

到了柳城中的阮府,倒是切切实实体会到了古代大户人家里的小姐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当真是众星捧月。

吃食有人伺候,水有人倒,出门有人扶着,就连那倒好的水都是直接送到嘴边的。

……

“是。”那丫鬟见安雨这样说,便也不再说些什么,领着安雨往阮老夫人的房间走过去。

安雨跟着丫鬟穿过长长的走廊,目光往两侧的景致中放了放。

连廊两侧是假山造景和不同树种堆砌起来的植物生境,右侧假山前面还有一方小小的池塘。

眼下不是暖和的日子,那些树除了像松树一般四季都能成活的大树之外,其他的落叶落的都差不多了,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池塘里飘着些刚掉下来的叶子——应当是有人打扫,要不然这水面上漂浮的叶子不该只有这么少。

水面被放下去不少,还有两个下人在捞池子里的鱼。

——这应当是给它们换个过冬的去处,等来年春天再放回来吧。

安雨扫视了一圈,只觉得虽然现在不是这阮府中景色最好的时候,但是枯树、秋池和假山,再加上这百转千回的廊架看起来倒是也别有一番风味。

……原身的母亲就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吗?

……

“小小姐,奴婢敲门了?”将安雨领到门前,丫鬟低头回身询问。

安雨点了点头:“好。”

“叩叩叩——”

“夫人,小小姐回来了。”

“丫头回来了?快快快,快进来!”里面传来老夫人的声音。

安雨推门进去,这才发现屋中不止有老夫人,还有阮泽年。

“丫头,快过来!”见她绕过屏风走过来,阮老夫人连忙朝她招手:“这是底下铺面刚送上来的核桃酥,好吃着呢!”

阮老夫人靠在塌上,旁边点着一盏小香炉,药味浓重的白烟袅袅,成丝状往上飘。

塌侧放着一方红木小桌,小桌上放着个精致的点心盒子,点心盒子里分了九格,安雨打眼扫过去能看见每个格子中都放着块儿小点心。

“小雨啊你终于来了,母亲真是偏心,我明明最喜欢吃这核桃酥了……还非说小雨不回来谁都不许吃!”阮泽年好像是真委屈,坐在塌边控诉。

“你这么大人了,都当舅舅了,在小雨面前说这些话倒是也不嫌害臊。”虽然是数落的话,阮老太太说出来的语气中却隐含笑意,未见其中真包含了什么不快。

由是阮泽年越发变本加厉地强词夺理:“舅舅怎么了!舅舅也是人,也会有喜欢吃的东西,老话说得好啊,民以食为天,吃好喝好就是高兴!”

“你啊!”阮老太太摇了摇头,脸上笑意未消,她终于抬起手来,一巴掌打在了阮泽年的脑门上。

阮泽年安静了。

“雨儿来晚了,辛苦祖母和舅舅好等。”安雨就这丫鬟搬过来的椅子坐在了二人旁边,第一句话就是抱歉。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丫头,一家人不用说这些。来,快尝尝!这刚到的核桃酥,好吃着呢!”老夫人乐呵呵地指了指桌子上的食盒。

“好。”安雨答应下来,拿起一块儿核桃酥放进了嘴里。

这核桃酥……其实看起来就与她在现代见到的不太一样,颜色没有现代见到的那般金黄鲜亮,倒是透着一丝暗沉。

嗯……吃起来虽然是酥,但总觉得这核桃酥的甜中带着一丝苦。

应该是制作工艺的问题。

安雨不过吃了一口,脑子里倒是已经分析上了。

“好吃!我这几个月就想着这一口呢!”阮泽年也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核桃酥,称赞道:“小雨,好吃不好吃?这核桃可是我们柳城的特产,你在京城都不一定能吃到这么好吃的核桃酥!”

安雨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好吃。”

这核桃酥具体的味道可能和技法有关,若是想改良的话还是得先了解现在核桃酥的技法才是。

紧接着,安雨便听到阮泽年道:“这可是我们阮记的糕点铺子,做出来的核桃酥在柳城里是一绝!”

自己家的铺子?安雨疑惑道:“舅舅,阮家不是靠布匹生意发家的吗?”

“嘿嘿……确实。”阮泽年点了点头:“这事儿说起来还要多亏了我!”

紧接着,阮泽年吃着核桃酥给安雨讲述了一个……糕点老字号铺子,手艺传承多年却因为得罪了对家被诬陷、没生意导致本钱收不回来,偏偏被人讹上不得已连铺子都要给抵押出去了的故事。

“然后这时候,一个慧眼识人的老板从天而降,拿了一笔银子让这个糕点老字号铺子并进了阮家的产业,从此一路坦荡,在柳城里名声越来越大!客人越来越多!”

“舅舅,您口中的这位老板该不会是您自己吧?”安雨在旁边明知故问道。

“当然!”阮泽年瞪着眼睛,十分神气。

“什么慧眼识人,我这个当娘的还不知道你?你当时拿着银两跑过去,不就是怕糕点铺子倒闭了以后再没有核桃酥吃了么?”阮老夫人在旁边十分不客气的拆台。

阮泽年瘪了瘪嘴:“娘,还不能让我在小雨面前威风一会么!那可是我从商以来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了!”

安雨想了想开在盘棱州的辣椒铺子,觉得对比之下那糕点铺子确实十分成功。

……

几人吵吵闹闹,吃点心吃的倒是开心。

点心吃了,茶也喝了,阮老夫人和安雨与阮泽年聊了一会儿天后明显精神不济。

——上了年纪本来就体力不好,再加上阮老夫人此时还在病中,活动一会儿便要歇息了。

阮泽年和安雨告退,安雨跟着走到廊架处,边见从前厅过来的丫鬟急匆匆走到她面前:“小小姐,那位晏公子回来了。”

“有结果了?”阮泽年今天虽然陪着阮老夫人,但是也清楚安雨他们今日出去是去做什么。

“还不知道,走,去前厅问问便知。”安雨道。

……

“在下从那二毛的院子出来,找人问清楚与他和离的娘子去处,上门言明,那二毛娘子便将这几封信给了我。”

晏清绪神情严肃,从胸口处衣襟掏出来几封信递过来。

“……这么顺利?”阮泽年目瞪口呆。

之前一起去信件驿站的人中有他,当时他知道安雨和晏清绪对于这件事情有怎样的猜测。

可……那不只是猜测吗?怎么这么快就已经变成现实,甚至连证据都已经拿到手了?

晏清绪点了点头:“那二毛的地址很好找到,我们拜托了魏大人,用了一点官府那边的关系。到了那二毛的院子……我看他支支吾吾,便觉得当年的事情基本就如同我们猜测的那般。”

他简短地把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可那二毛为何会把信件藏在哪里如实相告呢?”安雨拿着那几封有些泛黄的书信问道。

她的问题也是阮泽年的疑惑。

的确,这人当年做了亏心事,安雨更是知道此人是个赌徒,想必不会那么老实,又怎么会把当年的隐秘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出来呢?

“安姑娘,还记得方才我对你说的‘计策’吗?”晏清绪问。

安雨点了点头:“你装成当年指示他办事的人……但我们也不止当年具体情况如何,万一有暗号或者……暗语什么的,不就露馅了?”

晏清绪道:“的确有这个风险……不过我想,这个二毛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魏大人那里也没有查到任何表明这个人和京城有关的证据,所以很有可能当年找他的人就是看重他没关系、没背景,用完就可以弃。极有可能背后指示的人……也没有什么远见,甚至连买通人也只是一时兴起,于是我便赌了一次。”

“赌成功了。”安雨道。

“确是如此。”晏清绪道。

“等会儿,不是我说,你们这也太冒险了,当年这个人有没有动过手脚、动过手脚又是不是受人指使都还是猜测,你们就已经基于这个猜测动了手……虽然结果证明这个猜测是对的,但也太鲁莽了吧!”阮泽年算是搞懂了今天这俩人和那位魏大人出门干了些什么。

“也不完全是猜测,如果舅舅你今日跟我们一起去找了那二毛,看了他所居住的环境和样子,应该也会落实当初的猜测。”安雨如此道,简单跟阮泽年讲了讲两人当时坐在那石桌旁是如何推断的。

“可……就算是这样”阮泽年皱着眉头:“就算那个叫二毛的相信了你就是当年那波人,又怎么会把自己私藏的信件放在哪里这种事情告诉你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信件说不定是他留起来想要勒索你的,这么简单就说出来了?”

“舅舅说得对。”晏清绪应和。

阮泽年点了点头,正准备认真听晏清绪接下来要说些什么,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般:“等会儿,我是小雨的舅舅,还不是你舅舅呢!”

“……阮掌柜,是我失礼。”晏清绪一直听安雨“舅舅”“舅舅”地叫,一时叫顺了口,轻咳一声连忙转换话题道:“那二毛的确没告诉我信件具体藏在哪里……只是我问起时他的眼神无意之间扫向了房间中的柜子,可在他醒来之前我们查探过房间,柜子中空无一物,很显然那个位置曾经放过信件,只是如今那二毛也不知道证据的去向。”

“于是你就想到了去他娘子那里找?”

“不错。”晏清绪对着安雨道:“连二毛自己也不清楚,最大的可能便是他娘子当年和离搬走时带走了。魏大人机警,问了问四邻他那位娘子的去向,推断出如今的所在,我们去了东边第二条街,稍微问了一下便找到了二毛那位娘子。”

……

“他那位娘子对二毛可谓极其厌恶,巴不得不管他。听我们描述有个匣子,她便说自己的珠宝匣便是如此,回房查看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二毛偷偷打开她珠宝匣的夹层把先辈传下来的朱钗卖掉了,将那信件替换了进去。”

阮泽年惊叹:“竟是如此。”

晏清绪接着道:“是,那二毛娘子明显对二毛的事情厌恶,躲还来不及,得知我们想要那几封信便直接给了我们,说不想再和那二毛有任何牵扯。”

……

听完了来龙去脉,安雨把那信封展开,从里面掏出了泛黄的信纸。

原主母亲……字很娟秀,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闺秀。

信中所言是对柳城的思念,以及想要回来的言辞……

只是这些始终未被想见之人看见,信件的主人去世这么多年后这封信才终于送到了阮府手中。

安雨心中感触,看完一封后竟不忍再看,送到了阮泽年的手里。

阮泽年看了看信,眼中很快萦起湿意。

……

“这信……还是别让祖父和祖母看见了。”安雨道。

阮泽年拉着袖子蹭了蹭眼睛,道:“嗯,我知道。”

逝去之人已故去多年,阮家二老现在年事已高,还是不要受这样的刺激才好。

“那左相……我定饶不了他!”阮泽年道。

“安丰茂可恨,但还有两人更可恨。”安雨道。

她大概已经知道指使人拦下信件的是谁,定是那鸢夫人。

“舅舅放心,待我回到京城,定会给母亲讨个说法。”

“好。”

……

这边事还未了,就听见门口闹哄哄的。

安雨抬头:“门口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名家仆脚步匆匆从门口向着这边主厅走过来,安雨使了个眼神让阮泽年把信收好。

“少爷,小小姐!那张家人来了。”

“张家人?”安雨话中带着疑问。

“柳城本地新起的商贾之家,这几年一直暗地里想着和我们较劲呢。”阮泽年解释。

“那他们来做什么?”

“小小姐,那张家人说是……来送商户大会的请帖。”家仆道。

“商户大会?”

几人正说着,只见阮家老爷子和管家从侧厅的门走了进来:“张家的人来了?”

“老爷,是。”

“年儿,不用管这商户大会。”阮老爷子简单解释了一下。

原来这几年柳城的商户们以那新起的张家牵头,弄了个什么大会,每天要聚在一起开一次。

阮家二老年事已高,阮泽年又常不在柳城,所以这请帖向来是不收的,大会也不去。

“那张家人说……说听说阮少爷回来了,不会这次还是没人到场吧?还说……”家仆明显不愿意把那张家人的话说下去。

“还说什么?”安雨问。

“还说……吃老底不能吃一辈子,怕了就直接说怕了。”

“这张家人如此狂妄???”阮泽年皱着眉头。

“张家这些年生意做的确实不错,”阮老爷子道:“他们是靠珠宝生意起家的,倒是和我们当年的路数有点像。”

管家道:“少爷有所不知,这张家处处以我们标榜,甚至还弄了个糕点铺子,也做我们阮记拿手的核桃酥呢。”

“那又怎么样?我们那老字号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比的。”阮泽年倒是很有自信。

“非也……他们张记不知怎么,从那京城弄了师傅回来。这几年我们阮记糕点的核桃酥卖的的确没有以前好了……都是因为这张记的缘故。”

“啊??”阮泽年显然不相信。

“年儿,那商户大会不用去,你也不用听他们挑衅。做生意靠的是本事,不是拉帮结派意气用事。”阮老爷子道。

“嘿!老爷子,话可不能这么说。”门外响起一道声音,几人看过去,一个中年微胖,商人打扮的人正朝着这边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想拦住他的家仆,家仆口中说着:“张家掌柜,不能……”

家仆被那张家掌柜带来的人拦住,近不了张家掌柜的身。

“哟,这阮少爷不是在家么,怎么不敢来接帖子?”

“谁不敢?”阮泽年道。

“敢为什么不让我进来?”那张家掌柜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对了,我们张记的糕点可是京中请来的,是以前第一楼的糕点师傅,知道贵府生意渐渐不行了,特地来请你们去商户大会呢。”

阮泽年皱紧了眉头:“你这人会不会好好说话?”

“我说的话有问题吗?”那张家掌柜挑了挑眉,问他自己带来的下人。

“那自然没有,掌柜的。”

“是嘛,放心。商户大会还有糕点比试呢,让柳城的大家伙都说说,谁家的糕点更好吃。”这张记估计铁了心要踩着阮记上位,接着道:“你们这次来呗,也来学习学习正统的糕点怎么做才好吃……对了,要是不来我也理解,怕输呗。”

说着,那张记掌柜将请帖轻飘飘扔在了主厅桌子上,扬长而去。

“你!”阮泽年攥紧了拳头,被晏清绪拦住了。

……

“爹!这张记这几年这么过分吗!”阮泽年道。

他常年不在柳城,不知道这张家居然这么嚣张。

“哎……罢了,不用跟他们争什么。做生意不是比谁第一,本本分分就行。”阮老爷子道。

“他都这么说了!这商户大会得去!”阮泽年道。

“去做什么?弄这些劳什子的比试不是正中对方下怀吗?”阮老爷子也厉了神色。

“阮掌柜、阮老爷请不必动气,”站在一边的晏清绪开口了:“阮家做生意讲究和气,从不欺负人,但也不任人欺负。”

“……”

“行的端做得正,身正不怕影子斜,这商户大会去了也行,不必在这种人手里落下口舌。”

“就是!”阮泽年赞同。

“晏公子啊……不是老夫愿意长他人志气,可这张记做的事情是对他们有利,花样倒是多,”阮老爷子哼了一声:“什么糕点比试……八成是做了十足的准备,准备用我们阮记出气。”

“京城来的又如何,我们也不是没有。”晏清绪道。

安雨:“嗯?”

晏清绪说的京城来的大厨该不会是她吧?

众人顺着晏清绪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既然他们这么嚣张,也好,我们便挫一挫他们的锐气。”晏清绪道。

作者有话要说:

晏清绪:京城来的怎么了,上过宫宴吗?

第147章熟核桃仁

这日晚膳过后。

安雨与晏清绪一起跟着丫鬟顺着连廊往卧房走。

两人自然不住在一起,只是回去的方向一致。

“晏公子,今日那张家上门的时候你一口答应下来,真是毫不犹豫,我还当准备应战的是公子你呢。”安雨说的客气,心里着实是想翻个白眼。

她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倒是没想到这人居然直接帮她答应了下来。

“安姑娘,你……你过于谦虚了。”晏清绪一本正经道,似乎完全没有听出安雨刚才那两句话中的言外之意。

安雨:“……”

不是,听不出来她是在阴阳怪气吗?

“我自己都没有把握做的能比那阮记核桃酥好,更不用说还有个不知道味道如何的张记了,到时候若是我真的做不出来,你盲目替我应了战……这不是更让阮家泄气?”安雨索性直说。

她也不算是没自信,只是这么多年来的习惯便是不打无把握之仗。

穿越之前也好,在京城开食铺也好,所售卖的菜品都是她私底下练过手、调试、改良过很多遍最终的成品。

心里还没底的时候便有人替她应战,这还是第一次。

晏清绪闻言一愣。

他的皮肤本来就白,现在两侧庭院烛灯的摇曳光中脸上透出两坨红晕——刚才被阮家老爷子和阮泽年拉着喝了点儿酒,脑子是有点转不过来。

即使外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

“安姑娘……还有安姑娘不擅长的菜品吗?”他语气真诚,说话的时候直直看着安雨,像是真的非常疑惑。

安雨:“……”

倒是现在才发现这人好像不胜酒力。

刚才晚膳时,也不知道阮泽年是不是被晏清绪应战时那一番言论感染到了,满脸红光频频倒酒跟晏清绪碰杯,倒在桌子上的时候嘴里还嘟囔着:“打倒张家……”

……

“那是自然,晏公子没听说过一句‘术业有专攻’么?菜品种类繁多,制作方法也多样,更不用说还有糕点、茶点等等不同的分类,一个人怎么能什么都会做?”

晏清绪听完安雨的话反应了几息,这才轻轻“啊”了一声,对着安雨道:“可安姑娘什么都擅长。”

安雨:“……”

她自己都不敢说这话,晏清绪倒是对她信心十足。

“不管是那炸鸡,还是宫宴的月饼,更不用说还有……”晏清绪说完还有之后顿了一下,闭上嘴巴腮帮子鼓了一下,像是打了个酒嗝闷在自己口中。

晏清绪眼睛生的好看,他浅浅闭了一下,再睁开眼睛时上面便已蒙上了一层水汽,看上去有几分……楚楚动人?

楚楚动人这个词从安雨脑子里冒出来时,她觉得自己可能出了点什么问题。

“还有那气泡醴酒,都是绝好……一个核桃酥,自然不在话下。”晏清绪说完话就这边上的光稍微歪了一点儿头。

长长的睫毛在光源映照下,影子打在眼睑下方,再加上眼尾的一抹红色,整个人看起来……异常乖巧。

“……行。”

安雨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伸手拉了晏清绪袖子一把:“别在这儿站着了,早点回去休息。”

这人卖乖的本事无师自通,异样的情绪泛上胸口,反驳的话到了嘴边终究没说出来。

她和一个醉鬼计较什么呢?

再说她也不是没有胜算。

罢了。

……

那核桃酥……说简单不算多简单,但要说有多难倒也没难到哪里去,在现代的时候她旗下的企业也有甜品站,所有的配方和制作工艺她都亲自把过关。

和别的食品龙头总裁不同,安雨自己的牌子起来之后没有当甩手掌柜,每一种新品或者新的提案出来后,她都会亲自把关,和每一个项目团队一起研究配方、配比、味道。她做这行业的初衷是因为自己热爱美食,了解这些新品做出来的过程也很有意思,安雨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学到了很多很多。

对家在做什么、平日里好吃的馆子、楼下新开的甜品店,安雨都会去了解。

一点点积累成为她如今的储备,所以那核桃酥……虽然她在古代并没有做过,但也不是完全没底。

在阮老夫人卧房吃核桃酥时脑内第一时间想到这核桃酥味道的优缺点、还有哪方面可以改良,这是安雨多年从业以来下意识的反应。

待去了解一下现在核桃酥的用料和制法,改出来一个更好的方案……应当不是很困难。

……

“这直接生核桃研磨成粉吗?”安雨问道。

“……是。”阮记糕点铺的师傅答道。

昨天答应了阮府各位,今天安雨便来到了阮记糕点铺面的后厨,来看现在的核桃酥是如何制作完成的。

“柳城的核桃酥用的都是生核桃吗?”安雨又问。

“是这样的。”那师傅点了点头,随后顿了一下:“生核桃,这个词倒是还挺稀罕,这核桃成熟之后就可以吃了,就算不做成核桃酥也能直接入口,柳城人家都是直接吃的,就如同……那柿子、西瓜一般,安小姐又何来生核桃一说呢?”

师傅说完又问:“安小姐说的生核桃……应该就是指未曾做熟的核桃,而不是未生长成熟的核桃吧?”

安雨点了点头:“正是,这核桃成熟后就能吃,只是……现在的核桃酥口感微涩,和所用的核桃未做熟有关。”

那师傅闻言表情更微妙了:“涩?做核桃酥做了这么多年,说我们糕点铺子所售卖的核桃酥涩的,安小姐你还是第一位。”

他语气中包含着那么一丝嘲讽。

也是,在这位师傅的视角来看,他们做糕点是多少代家传的手艺了,不说别人就说他,今年过了年刚好四十岁。从七八岁开始就开始给家里铺子打下手,十二岁正式学习糕点技艺,一直做到现在怎么也有二十多年了,就这么一个阮家的千金来他面前说做核桃酥的手法有问题?

说真的,要不是看这位姑娘是从阮家里来的千金,师傅说话都不会那么客气。

安雨也是个人精,虽然她年纪不算大,但之前做公司总裁社交场面肯定不会少,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她自然明白这位师傅言外之意。

——你一个外行人,就不用在这里指手画脚了。

她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师傅准备玩核桃酥的材料,制作、烤制,一直到出锅。

酥脆的核桃酥端了出来,安雨拿了一块儿品尝,表情若有所思。

看完这核桃酥是如何制成的后……她还当真有了如何改良的思路。

而且操作也算不上难。

“师傅,我能借这后厨一个台面吗?”

“当然可以。”师傅摆了摆手。

现在连这铺子都是阮家的,还说什么借不借的。

这小姑娘……虽然刚开始问题离谱了一点,但是后面态度也还行,随她折腾去吧。

师傅差糕点铺面里几个学徒给安雨准备核桃酥原料,自己端着刚烤好的核桃酥去前面上货了。

……

安雨净了手,将那盘核桃中挑了一粒放进口中。

嗯,这柳城的核桃确实不错,此时已经完全成熟,吃到口中油香悠长,脆,且甘,咀嚼到后面有一丝并不明显的苦味。

她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炒核桃。

——像炒瓜子那般将核桃炒熟,就像烘焙一般把核桃的香味炒出来,去掉苦味。

安雨转头问旁边店里的伙计道:“有没有没去皮的核桃?”

两个伙计点了点头:“有。”

“帮我准备一些没去壳的核桃来。”炒熟核桃,还是从没剥皮的核桃开始:“对了,还有帮我弄一些粗沙来。”

两个伙计对视了一眼忙道:“哦哦,好。”

虽然不知道这位姑娘为什么这样要求……但是师傅交代他们这位姑娘要啥就给啥,所以弄来东西就行了吧!这些东西倒也不难找,核桃后厨全都是,粗沙店里也有。

……

片刻后,安雨烧热了铁锅,将带壳的核桃放入已经炒热粗沙的锅中。

——核桃要炒熟必须要在没剥壳之前,这是之前一个新品甜品项目研制阶段安雨了解到的。

核桃仁如果暴露在空气中再用她现在的方法炒熟,会发生氧化,其果仁中含有的脂肪酸氧化变质对人身体有害。

这是安雨印象中的注意事项。

安雨动作挺利索,很快就将核桃翻炒熟。

翻炒熟后叫着伙计帮忙把核桃仁全都取出来,然后把备核桃仁上的薄皮全都去掉——薄皮自然指的不是核桃外面那层坚硬的壳,而是里面核桃仁上面覆盖的那层薄薄地如同纸一般的薄皮。

这也是核桃仁涩苦的主要来源之一。

其实在翻炒熟剥核桃这个过程中,熟核桃仁的香味便已经溢出来,充斥在整间屋子当中。

那糕点铺的师傅上完货回到后厨,推开门后嗅了嗅,嘴里嘟囔:

——“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

安雨这时刚好剥完手里的核桃仁薄皮,她拍了拍手将篮子放在一边:“是熟核桃仁的味道。”

第148章限量

“确认过了,把路上可疑的粉末送到地方兵械所检验,官府那边说是硝石。”魏淮延拿着一张纸走进门来。

晏清绪从他手中接过那张写明黑色粉末是什么的纸张,仔细查看后抬头。

两人对视,面色都不太好看。

硝石这种东西民间禁止百姓贩卖,只有军队中才有。这柳城边上的东南驻军并不在城中,而柳城自己的边防守军来消息说最近也并未运载硝石,那这东西的来源……就很值得深思了。

“继续查吧。”晏清绪放下纸张。

魏淮延点了点头:“已经差人沿着这粉末的路线去查了,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怕晏兄你之前的猜测成了真。”

“若是蛮人那边真有了大动作,怕是从宫宴之时……甚至更早便开始筹划。魏兄,此事关系重大,还请你向京中传信言明此事。”

魏淮延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此事涉及到军火,必定要让圣上知情,早些作出防备。对了,东南驻军那边也要去一封书信才是。”

晏清绪犹豫了一刻问:“我们这样直接去信,没有官衔也没有军引,想必不好取信于驻军,还请魏大人以柳城官府的名义去信才好。”

“那是自然。那柳城府衙的县令知道此事后便问我是否需要联系东南驻军的刘大将军,只是被我暂时压了下来。现在已经有了证据,应当更容易取信于驻军。”说完他叹了一口气道:“只是东南驻军虽近,但府衙传信需要经过层层批文才能到刘大将军手中,没个几日怕是送不到……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蛮族人筹划多时,在下过来时还曾看到疑似蛮人暗探之人在勘测柳州山的地形,想来就算对我华朝虎视眈眈,应当也不会这么容易动手。我们将此事内情禀报京中,再与东南驻军取得联系加紧防范,应当能阻止蛮族人的阴谋。”晏清绪道。

情况虽然并不乐观,但好在他们提早发现,应当能及时止损。

魏淮延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这件事就交给魏大人了。”

“好。”

说完,晏清绪站起身来。

魏淮延目光一厉:“晏公子,可是城中还有可疑之处?”

“……不是。”晏清绪摸了摸鼻子:“今日安姑娘去阮记糕点铺面做核桃酥,我去看看。”

魏淮延:“……”

是他多嘴了。

“那西域王子可安置妥当了?”晏清绪问道。

“西域王子性格活脱,这几日带着侍卫在柳城中闲逛呢。”魏淮延道:“我已让他换上华朝百姓的装扮,低调行事,不要惹出是非。”

“也好。”

……

阮记糕点铺门口。

“啧,这什么味道,怎么闻起来这么香?”一名百姓在门口停下脚步,动了动鼻子道。

“这不就是核桃酥的味道吗?”

“是核桃酥吗?闻着和之前不太一样啊。”这名百姓用手蹭了蹭鼻子。

“嗯……你还别说,确实不太一样,好像……更甜更香了。”

“要说老字号还得是老字号哈,我本来一直买他们家的核桃酥吃呢,这不前一阵那张记说是从京城请来的御赐点心铺大厨,人家做的核桃酥也好吃,这个月我都是从张记买,今天一路过倒是发现阮记的核桃酥闻着是更香啊!”

“闻着香罢了,我觉得还是张记的更好吃。”百姓中也有张记核桃酥坚实的支持者。

“此言差矣,”几人讨论着,边上又走出来位老神在在的大爷,他摸着自己的胡子道:“你们说的那张记老夫也买过,味道确实和这阮记点心铺做的核桃酥不太一样,只可惜老夫吃不惯那么甜的核桃酥,是以买过一次后再没去过,近些日子里买的一直是这阮记的。”

说完,这大爷也接着道:“这阮记的确是每天这个时候上新的核桃酥,老夫惯常喜欢吃刚出锅的,回回买都是掐着这个时间,往日里也香……可今天这味道闻着更香。”

“大爷,您的意思是这阮记的核桃酥换了配方不成?”人群里一个约摸不到三十岁的男子开口:“不可能吧,柳城谁家不知道他家那是老字号?配方都传了几代了,好吃也确实好吃,怎么可能说改就要改了呢?”

“什么配方不配方的?”有人道:“你们都是阮记请来的托儿?我怎么闻着这就是以前的味儿呢,哪有你们说的那么玄乎?这阮记真行,眼看着自己做的点心不如那张记,买的越不好,竟然用这种手段踩人家,还说什么……闻着更香?笑话。”这人嗤笑一声。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自己鼻子不行还说别人?”有人不乐意了:“这张记是新起来了,但阮记做的一直也不差啊,我看你才是对面的托儿吧,故意过来搅浑水的?”

这阮记核桃酥每天出炉的时间就是这个时辰,不少吃惯了阮记核桃酥的百姓都是这个时辰过来买的。

再加上传出来的香味吸引了不少百姓,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了阮记糕点铺面门前。

有人吵架,有人争论不休,还有人默默站在了铺面前面,心里想:——你们吵你们的,刚好我排在前面。这核桃酥改没改、味道有没有变化买到手里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

晏清绪到阮记门口的时候便是一副这样的混乱场面,还在门口到了一位熟人。

阮泽年。

阮泽年揣着手乐呵呵地看糕点铺门口的热闹,完全没看过来的晏清绪。

还是晏清绪走到了阮泽年身侧道了句“阮掌柜”才反应过来。

“晏公子来啦?”

“您这是……”

“小雨不是来糕点铺做核桃酥么,她祖母也歇下了,我就寻思过来看看,没想到这门口这么热闹。”

“阮掌柜也是刚到?那我们便一起去找安姑娘吧。”

“行啊行啊。”

“请。”

……

“少东家、师傅!那新烤出来的核桃酥都卖光了!”伙计匆匆跑到后厨来大声道。

“这么快?”糕点师傅惊讶道。

“是啊,他们说……今天的核桃酥格外好吃,酥脆醇香,甜而不腻,现在外边还排着长队呢!”

“好吃!有眼光!”

此时阮泽年站在一边,手里拿着的正是安雨烤制出来的核桃酥。

除了上到前面去的核桃酥外,后厨还留了一小盘。

阮泽年吃着还顾上称赞一句,晏清绪则是完全默不作声,全神贯注地品尝手中的核桃酥。

说来倒是有意思,本来这糕点铺的师傅觉得安雨来说是做核桃酥,其实就是小女娃娃过家家,没想到还真的能烤出来,烤出来居然还这么香。

安雨并非糕点铺子里的师傅,烤出来其实师傅也没打算拿到前面去卖,只是外面有不少闻到味道的百姓过来问:“什么东西这么香?”

答了“新配方的核桃酥”后外边又问:“还要等多久才拿出来卖。”

答了“这新配方的核桃酥今天不卖”之后外面又道:“为什么不卖,烤都烤出来了,这味道闻着这么香还不卖到底是在馋谁呢。”

一番话小伙计来来回回传了好多次,到后面师傅也回答不上来了。

还是阮泽年进了后厨,师傅眼睛一亮:“少东家!您说这安小姐烤出来的核桃酥能不能拿出去卖!”

阮泽年安雨能烤出来核桃酥已经十分惊喜,闻上去比阮记本来的核桃酥更香更是喜出望外,他大手一挥道:“卖!为什么不卖!让他们尝尝我们阮家小姐的手艺!”

……

于是,安雨烤制的一批核桃酥很快销售一空,顺便连带着阮记方才烤的核桃酥也被百姓们一锅端了。

味道这东西本就是一传十十传百,刚买到核桃酥的百姓一尝,被味道惊艳后再这么一宣传……核桃酥作为柳城的拿手点心本来就受本地百姓欢迎,更不用说还有阮家保障,于是越来越多得到消息的百姓们汇聚于此,眼巴巴地问下一波核桃酥什么时候能烤出来。

阮记的糕点师傅搓了搓手,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不是因为人家手艺比自己好,是因为方才自己那番话。

之前觉得这个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才发现原来是自己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父亲一直教他做人要脚踏实地、谦卑,他现在才懂这几个词真正的含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不可自持过高啊!

“额……那个,安姑娘啊,您核桃酥做的这么好,可否指点一下阮记糕点铺的核桃酥?”

安雨抬头:“指点?不不,我这还是跟着您学的。”

糕点铺师傅:“?”

“我之前从未做过核桃酥,所以刚才才跟着您学习了一遍这糕点铺中的核桃酥是如何制作的。”安雨实话实说。

她虽然了解一点,穿越过来之前也学过怎么做这些甜品,但已经很久没动过手,关于具体如何制作和烤制记得也不大清楚了,故而刚才先看了一遍店里是如何制作的,整个制作流程真的是刚才学的。

“要说还得感谢您倾囊相授,肯在小女面前演示这核桃酥是如何烤制完成的。”

糕点铺师傅:“?”

这小娃娃年纪不大,怎么这么会反讽?

或许是注意到了师傅脸色不对劲,安雨道:“工艺和步骤都是按照您的来的,我不过只是改了这核桃酥中的两样原料而已。”

师傅一听,脸色这才好了些,他连忙问道:“是哪两样?”

“一样是生核桃仁改成熟核桃仁……虽然核桃仁生的依旧可以入口,但碾成粉末入糕点时会比炒熟的核桃仁吃起来苦一些,再加上生核桃仁若是没有炒熟,其上面的薄皮不容易脱落,那一层薄皮在单独吃核桃时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其味道苦,入糕点后便会使糕点口感微涩。”安雨耐心讲解:“于是我一开始便将核桃带壳炒熟,这样炒熟后剥开的核桃仁再去掉上面的薄衣,余下的味道便只有核桃本身的醇香,并无苦味。”

糕点师傅点了点头,安雨那会儿炒完核桃剥出核桃仁时他刚巧推门进到了后厨,那时便闻到了满屋的核桃仁香,炒熟的核桃仁和生的确实不一样。

“还有呢?”师傅接着问道。

“还有就是将面粉替换成了六谷粉。”安雨道。

六谷粉其实就相当于现代的玉米淀粉,她在和面的时候以玉米淀粉为主,这样烤制出来的核桃酥更加酥脆。

熟核桃仁再加上更酥脆的口感,她烤出来的核桃酥自然比原本的核桃酥吃起来更香更好吃,还没有之前那种微涩的味道。

师傅恍然大悟,连连称赞。

这两处改动说出来后可能会觉得没什么,但他烤了这么多年糕点,十分明白这两处调整有多么精妙。

入口的食物越精致,便越要求细节上的“微调”。

越好吃的东西口感就越丰富,安雨这一手通过调整原料而使核桃酥整体味道更上一个层次的做法让这师傅十分佩服。

阮泽年一边吃着一边还不忘夸两句自己外甥女:“我们小雨就是厉害,真是什么都会做!”

……

几人说着,前面的伙计又跑了进来:“师傅!前面客人们催着呢,问新的核桃酥什么时候才能卖!”

“快了。”安雨道。

新一波的核桃酥已经在烤制了,应该很快就能出锅。

“额……这个数量可能不够,外面现在排了一大堆人,队尾估计都要甩到西街那边去了!”伙计道。

“是啊……今日这么多人来买核桃酥,得比平日做多些才能供上。”师傅也道。

“那倒是不用。”安雨摆了摆手:“不够就不够。”

“这……那买不到的百姓岂不是会……”糕点师傅面露犹豫。

“来买的人多你便限量出售。”

“什么叫限量出售?”阮泽年听个新词儿,也凑过来问道。

“打个比方,就是一天只卖前五十人,先到先得,卖完便没有了。”

阮泽年怎么也是做生意的,他听安雨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这“限时出售”的妙处,当即一拍掌道:“好主意啊!去跟前面的客人们说,下面的核桃酥只剩下了十包,先到先得,买不到的请明日再来吧!”

安雨听完这人吩咐,带着笑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在旁边吃着核桃酥一言不发的晏清绪:“……”

限量,一个多么熟悉的词。

作者有话要说: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熟悉的限量走来了。

第149章菜价

“年儿,小雨,怎么回事,我刚才听管家说糕点铺那边聚了好多人。”

三人刚回阮府,刚踏进大门就见阮老爷子带着管家匆匆走了过来问。

一听阮老爷子说到这个,阮泽年顿时眉飞色舞起来:“爹!小雨可真了不得,把那核桃酥的原料稍微改了改,那味道可真是没的说!”

“哦?”这确实超乎阮老爷子预料了。

本以为那天晏公子和小雨那么说是不想让他们在张家掌柜面前落了面子,仅仅是安慰之言……倒是没想到小雨居然真的能把那核桃酥做出来。

做的比糕点师傅做的还好?

“祖父。”安雨也开口了,她指了指晏清绪此时手里拎着的食盒道:“我把那核桃酥带了一部分回来,也让您和祖母尝一尝。”

“好,好啊!你祖母正在主厅呢,我们一起过去,让她也尝尝!”阮老爷子脸上带着笑容。

丫头能干又想着他们老两口,能不高兴么?

正在这时,一个小丫鬟匆匆向着这边走过来,对着阮泽年他们行过礼后向安雨道:“小小姐,您吩咐的菜我们买回来了,都在后厨呢。”

“买菜?”阮泽年显然有些惊讶。

“丫头你这是……”阮老爷子也出声问道。

安雨笑了笑:“祖父,我没什么拿手的,也就一手厨艺还可以,这不打算今晚做一桌好菜,让你们也尝尝我的手艺。”

“好孩子啊,好孩子!那你先去看看菜吧,不耽误你!”阮老爷子更是开心。

阮泽年十分有眼力见地从晏清绪手上接过来食盒:“晏公子也跟着一起去吧,帮个忙什么的。”

“好。”晏清绪道。

……

“蕨菜一斤三钱、绿玉一斤五钱?”

厨房里,安雨拿着采购的菜品单子皱眉。

下人们递过来菜品单子本来是因为有两种菜没有买到,将安雨之前写给他们的单子送到安雨手上核对一下,没想到她看着那每样菜品后面写着的价格皱起了眉头。

“安姑娘,是菜价不对吗?”晏清绪对菜的价钱并不了解,只是看安雨反应不对,这才出口问道。

“嗯。”安雨点了点头:“是不对,这些菜比在京城中买要贵上许多。”

说完她看向边上的厨娘问道:“这些菜一直都是这个价格吗?”

菜都是一样的菜,安雨怎么也是现代人,知道或许因为不同地区供求关系不同,会影响商品的价格。

岂料厨娘答道:“倒也不是……这蕨菜原来一斤也就不到一钱,绿玉贵些,但一斤也贵不到两钱。前两天我还听账房那边抱怨,说是最近柳城里的菜价疯狂上涨,支出比之前都要多上许多,还不知道怎么和老爷说呢。”

“突然上涨?”晏清绪听她这么说问道:“这柳城的菜价一直不稳吗?还是说到了冬天之前都会上涨?”

“……嗯,虽然往年入冬之前很多菜是会比平时贵些,但也没见一下子涨这么多。没有不稳,柳城的菜价一直还算是稳定。”

“安姑娘,让我看一眼这单子。”晏清绪道。

安雨把手里的纸递了过去,对厨娘和下人们道:“好了,接下来你们不用帮忙,就我和晏公子忙活就行。”

“啊?小小姐,打下手的事情还是我们来吧。”厨娘忙道。

小小姐怎么也是阮府的千金,做菜品归做菜品,像是洗菜切菜烧火等粗活还是他们来才合规矩。

“不用,今天的晚膳我想从头到尾都我来,是我对祖父祖母的一番心意。”安雨虚推了一把说着就要上手的厨娘,如此道。

见小小姐这样说并执意如此,阮府的下人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把安雨需要的菜品全都拿了过来放在灶台边,方便安雨一会儿烹饪。

做完这些事情后,他们都十分自觉地退出了厨房,还帮着带上了门。

见下人已经走干净,安雨转过头来问晏清绪:“晏公子,今日你和魏大人可是有什么发现?”

晏清绪点了点头,将硝石的事情与安雨简单说了说。

安雨面色凝重起来:“柳城乃是东南的边城,若是蛮人瞄上了这里,那恐怕……”

阮府的人可是都还在这柳城。

“安姑娘不必过于担忧,魏大人已经去信给京城和东南驻军,想来不日便会抵达。蛮人为这次秘密攻城想必策划良久,既然还在柳城之中倒运硝石,应当还没完全做好开战的准备,京城和驻军应当会很快做出部署。”

安雨点了点头。

“况且……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使说服阮家二老,全府上下去盘棱州暂且避一避。”

“倒是个周全的法子,”安雨一顿,目光放在了晏清绪手中那张菜品单子上:“这菜价……应当也与蛮人有关系。”

“在下的确有这样的疑虑,既然柳城的菜价一直很稳定,近期又出现了十分不合理的涨幅……据我所知,今年柳城并未遭灾,菜农应当正常供应,周围也没有流民,按理来说不应当有这种情况才是。”

“除非有人暗地里买入大量的菜。”安雨道。

晏清绪赞同:“正是。”

“大量买入,菜品的数量跟往年相比大大减少,这才会出现价格突然大幅上涨的情况……城中百姓们又不知道为何会涨价,说明买菜的人是悄悄行动”安雨又将刚才自己的推论细细梳理了一遍道:“蛮人在购入菜品?”

“极有可能。”

“若是如此,要么菜农或者官府之中有他们的人,如此行径才能不被人发现……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柳城中混入了大量的蛮人细作。”安雨边说边皱眉。

这两种可能哪一种都十分不妙。

晏清绪的表情也沉重了几分:“安姑娘所说不错,看来如今的形势比我们想象中还要严峻。”

安雨深吸了一口气:“好,不要做没用的情绪内耗。”

“情绪……内耗?”

“嗯……就是少焦虑,多做事。”安雨弯腰拿起一边的菜来:“该做什么做什么,把菜做好、商户大会比试完,带着阮府离开柳城、向京中及时汇报柳城的动向,做好我们该做的就行。”

她声音清明,动作迅速,像是一下就消化掉了刚才的焦虑。

“安姑娘……果然聪慧豁达。”

“也不用这么夸我,”安雨看了他一眼:“人生处处是坎坷,尽人事听天命就好。去帮我把蕨菜洗一下。”

晏清绪还没琢磨明白安雨所说的话,身体便已经依照安雨的吩咐动了起来——拿起菜筐择菜。

“尽人事……听天命?”他口中嘀咕了两遍,只觉得这话说的倒是通透。

……

安雨到达主厅时,只发现阮府内多了一个人。

阮老爷子、阮老夫人、阮泽年,旁边坐着的……那个碧眼金发的不是西域王子又是谁?

西域王子此时连比划带说西域话,边上还有随行使臣帮他翻译,倒是和阮家人聊得欢。

安雨和晏清绪:“……”

这西域王子和阮家人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小雨来啦?”

阮老夫人眼尖,朝着安雨招了招手:“小雨,晏公子,快进来!”

安雨一边踏进大厅一边道:“菜品基本已经做完了,还差一道汤还在炖着,半个时辰之后就可以用膳了。”

“真是辛苦丫头了。”阮老太太满眼疼惜。

“@¥#!”之间西域王子惊呼了一声,手舞足蹈地重复:“用膳!”

“……”

所以是谁教西域王子汉话的,为什么先教这种词?

“哈哈哈,王子真是好客,给了我们不少好东西!”阮泽年张开手掌,向安雨展示。只见十根指头上戴了十个戒指,各个不重样。

五颜六色、五彩缤纷。

“这都是王子从西域给我们带的礼物。”阮泽年开心道。

“丫头你看,”阮老爷子也道,他指了指主厅侧面的红木高台,上面原本放着一支白瓷花瓶,现在白瓷花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亮粉色……畸形罐?

“这是王子带来的西域熏香瓶,倒是有意思,哈哈哈!”阮老爷子显然兴致很高。

“丫头,你看这扇子。”阮老夫人也满脸笑意,她手上拿着一柄半透明的雕花圆扇,从这个距离看过去那上面雕的好像是……大漠、明月和舞娘?

“好看……好看。”

这西域王子如此讨好阮家二老和阮泽年,是想干什么?

安雨有点想不明白。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

因为看见了桌子上那个空空如也的食盒。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食盒里放了足足两包核桃酥,至少二十块,现在已经一块儿都不剩了。

阮家人自己做的就是核桃酥的生意,就算她做的再好吃也不至于如何贪吃……

她看向西域王子,果然在其右边脸颊上发现了一点儿还没来得及擦掉的核桃酥残渣。

呵,不愧是你,西域馋猫。

“这是什么?”晏清绪上前,指着桌子上食盒旁边的一个米黄色纸包。

他把纸包打开,里面赫然是……外形和阮记很像的核桃酥。

“@¥#¥!”

使臣翻译:“那是西域王子刚才过来路上从张记买的核桃酥。”

“步嚎迟。”西域王子道。

……不好吃?

纸包里整整齐齐放着十块核桃酥,一块儿都没少,倒是第一块上有个小豁口——也不知道是谁咬的。

……可能真的是不好吃?

安雨走上前,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尝了尝。

嗯……跟阮记的味道确实有点儿不一样,放的糖更多些,所以稍微压了压核桃的苦味。

但不代表尝不出来涩。

那只西域馋猫不就能分辨出来哪个更好吃么。

晏清绪也将那核桃酥拈起一块儿尝了尝。

他浅咬了一口,便放下了。

随后晏清绪轻轻凑近安雨,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侧。

安雨听见这人在她耳边小声且带着点儿骄傲地道:

——“安姑娘,在这核桃酥上,我们怕是要稳赢了。”

第150章阮家来人

“张老爷,我们可都听说了!您那点心铺子铺子稳稳压了那阮记的铺子一头啊!”一个满脸横肉、衣着黄绿色花纹长袍的小老板走上前来,这人的头顶还戴着一顶圆筒形的帽子——那圆筒形就像他的身材。

“哈哈,核桃酥而已嘛,算不得是压了一头。”那张家掌柜摆摆手,话里虽然是这么说,但脸上倒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目前是只有核桃酥嘛!”

那满脸横肉的老板眯着眼笑起来,把这句话的重音放在了“目前”两个字上,谄媚地说道:“谁不知道您从京城请了一位擅长做糕点的师傅回来,听说还是第一楼的?华朝谁不知道那开在京城的第一楼啊!那可是上过皇宫宫宴的酒楼,在那酒楼里做糕点的师傅都能被张老板您请到我们柳州来,您可真是这个。”

这老板说着“这个”,右手伸出来比了个大拇指。

这张家老板很乐意听这种话,闻言便哈哈大笑起来:“哪里哪里!”

另一名掌柜的又凑上前来,这人姓王,是柳城做果脯买卖的,人长的有些瘦弱,尤其是此时站在了那满脸横肉恨不得自己就是个圆筒的老板旁边,看着便更像一根竹竿了。

“张老爷,不是只有‘核桃酥’,我们谁不知道啊,那核桃酥可是那阮记糕点铺子拿手的点心,现在他们连自己的招牌都比不过您这随随便便拿出来的糕点,您这他们阮记还有什么可跟您比的呢。”

这话正中张家老爷的下怀,他看了一眼这个说话的掌柜道:“小王是吧,你那果脯生意做得不错,等我商会弄起来,帮你扩展一下店面。”

“那真是感激不尽啊张老爷!”姓王的掌柜听见这话眉开眼笑,双手合拢放在身前。

张家掌柜的一开始挖那位糕点师傅过来,冲着的就是阮记糕点铺子的核桃酥,现在有掌柜在众人面前点出来“阮家糕点铺的招牌不如他们做的”,正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