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陆淮道。
卫珞伸手,合上了书本,抬眸温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世家风范,可此时却又无端显出一分怅然。
他在想那日的揽芳盛宴——慵懒公子抿着酒水,侧眸漫不经心吐出那句断言。
如今断言成真,原是他被流言障了目,沦为世俗人。
第231章一场偷香
科举重开这一则消息,就算谢辰的活动范围被禁锢在内廷,也能轻易听到几句宫人们的讨论。
楚千泽将人困住,却不会特别限制他的走动,但那一定是遇不到前朝官员的地方。而这些地方,通常都是后宫妃子们经常解闷散步的地方。
谢辰一眼便看穿了帝王自己都未察觉的恶劣心思,看来对方真的很想让他作为皇后待在身边。
谢辰这几日待的安静,就算偶有侍奉之外的宫人撞见,也只是低眸行礼错身而过,她们很多并不认识他,也不知道定国公世子长的什么模样。
宫内之事,更是不会轻易对外人开口。
于是定国公世子被困在宫廷这件本该被轻易探查的事情,在皇宫这种完全属于另一人掌控地界的地方,竟然没有传出半分。
哪怕真实得知了阿柳话中意思的夏书意,在回到夏家的时候,也没有透出一点口风,反而比起往日,要更加内敛了些。
这几日过于安逸了,所以重开科举消息一经传出,就仿佛炸掉安逸的引线。
谢辰在树下躲着凉,摇椅一晃一晃,身边摆着许多解热的吃食,冰块在下面镇着,不需要如何吩咐,就会有人来更换。
谢辰闭目小憩前,吩咐了句不需要再换冰了。
摊开的话本子支棱着,挡住了他的上半张脸,露出的唇上仿佛还留着果子的水汽与甜香。
帝王眸色淡淡,他脚步无声般踏过小道,在躺椅之后站定,他垂眸看了几息,弯腰尝了一口,是如他所想的那般,比果子还要甜。
唇瓣上还残存着吃过冰后的凉意,在暑热的天气,让人恨不得咬着唇肉,在牙关间一点点碾碎了吞下。
楚千泽低垂下的眸子似愉悦地眯了下,浓密长睫覆住眸底起伏的波澜,他站起身时,舌尖也好似迟了一拍的收回去。
树身的体积很大,遮落下的影子能完整地将两人容纳进去,但此时是白日,就算阴影再如何深重,也挡不住公子愈发水润的唇色。
摊开的书本蒙住了谢辰的眼睛,他们二人谁也没有去动它,就像是谁也没有去深究谢辰究竟是睡是醒。
书页遮住了视线,谢辰仿若不觉,他在书脊的间隙中掀开眼眸,随着唇上覆盖的软热而眸色渐深。
楚千泽站直身后,垂眸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几息而已,谢辰拿开了面上的书页,他躺在躺椅上,抬眸就能与躺椅之后站定的楚千泽对上视线。
楚千泽一派淡然,容色染了天光,越发贵气出尘,偏泛红的唇瓣彰显了方才的一场偷香。
两人一躺一站,对视好似对峙。
楚千泽毫无心虚的意思,面上神色清冷,甚至在眨眼的间隙顺手弹了下衣袍,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的意味。
谢辰将话本子丢在旁边的桌案上,微微歪头,就像是在问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吃出什么味道了吗?”
帝王一默,下颌轻仰,“甜的,不过今日似乎吃了许多冰,明日我会吩咐人少上些冰。”
谢辰意味不明笑道:“原来还尝出了冷热,有些人自己身子火气大,也只能从别人那里偷些冰吃。”
楚千泽到底是金尊玉贵长大的,他生来看的就是天下,从未被人在这种事上调笑,就算极快的反应过来,也要顿上一瞬,才能压上心底的羞来。
耳畔泛上了绯色,乌色发丝半遮半掩的,谢辰眸光左右一扫,便瞧见了帝王藏起来的羞。
原来还是知道尺寸的。
谢辰虽未再开口撩拨,但是他面上笑意是根本藏不住的,心里有几分笑,便全数从那双桃花眸中透了出来。
似笑非笑的模样,对于楚千泽而言,比他开口时还要恼人。
楚千泽只当看不见,反身在躺椅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椅子挤一挤,能完整塞下两个成年的男人,只是坐着的话,空间更是绰绰有余。
谢辰坐起半身,伸手就能环住楚千泽的腰,但他只是伸手勾了对方腰间挂着的玉佩穗子,红色的穗子在他五指间流转,衬着骨节如玉,让人忍不住那份想要把玩的心思。
楚千泽眸光低垂,见此指尖有些痒,伸手却是只夺了穗子。
周围的宫人早早识趣的退开,偌大的一个园子,只有他们二人依偎在一处。
“圣上,你重开科举的日子比我想的要迟了些。”谢辰将下颚垫在楚千泽左肩处,侧了侧脑袋,掀眸就能看见他的大半面容。
帝王肤色白皙,唇色红上一点,就惹眼的很,谢辰凝眸看了几秒,漫不经心移开了视线。
如果按照谢辰之前的估算,五六月份的时候就该宣布这个消息,而不是拖到了如今,哪怕十月科举,时间也有些少了。
楚千泽不动声色躲了躲,直到谢辰发丝蹭在脸上的痒意淡去,才垂眸道:“出了些岔子。”
明明之前,圣上这个称呼还是床榻间让人心神一紧的诘问词句,此时由谢辰口中再度吐出,却像是两人不为人知的秘密。
每一次的入耳,都在拨动那根紧绷的心弦。
楚千泽半藏在袖袍中的指尖紧了紧。
他没多说,谢辰却道:“是那个……阿鹿?”
若是有西域生事,冒然重开科举,反倒是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谢辰忍不住道:“所以你在这个时机,还有心情与时间,盯着我的踪迹,然后一路将从南疆带回来?”
楚千泽平静道:“西域小国而已,自然有时间将你捉回来。”
他偏头看了眼谢辰,对方眉眼糅杂着无奈笑意,堪比四月春花,正是梦中勾了自己许久的桃花笑。
楚千泽心中愉悦,不着痕迹收回视线,难得解释了两三句,“科举筛的是实用的人才,这些时日足够他们准备,准备不及的孤自然也不急着用。”
简而言之,他并不在意天下学子的手忙脚乱,一切怨言,都只归于无能二字。
但有一事——
“阿鹿是谁?”楚千泽凤眸清寒,语句也透着几分霜意。
谢辰眉心一跳,故作思虑,“赫连麒对吧?是我记岔了。那位乌戎二王子。”
楚千泽不轻不淡地道:“永安君当真是过目不忘,连人随口起的假名都印象颇深。”
“不是名字印象深。”谢辰回忆着,如实开口,“是对方这个人,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
那张异域面貌,有别于中原内地的妖异美貌,常人见上一眼,实在难忘。
“是么?”帝王淡淡开口。
谢辰恍若未觉,继续道:“他人呢?乌戎那边没有要人吗?”
“他好看吗?”
谢辰:“不过他率先瞒着身份进入京都,乌戎那边站不住要人的理。”
见人没有正面回话,楚千泽轻声又道:“青樱好看吗?”
谢辰:“再加上他下药谋害圣上,若是乌戎识相,就该知道这是发兵的好由头,最好主动谈和。”
楚千泽想了下,“南疆那个小姑娘几次要见你,她长的也是娇俏。”
这下连问也不是了,直接变成了陈述。
谢辰抬起了头,也不靠着人了,他下意识抵唇咳了一声,眉眼再抬时,神态一派泰然,“圣上说这些做什么,我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臣子,只能依仗祖辈功德被圣上留宿,今日宫门落匙前就要离开,谈论臣子的私事实在不合适。”
楚千泽凤眸轻眯,谢辰轻轻缓缓的勾唇笑了笑,身子骨向后一仰,姿态散漫就要躺下。
楚千泽出手揪住谢辰衣口,将人又给拉了起来,他逼了过去,“你不参加这次科举?”
谢辰是有功名的,他再想藏再想扮蠢,在江南那群老家伙的盯视下,也不能连一个秀才都拿不到。
但秀才,对于他们来说,也可以等于没有功名。
因为秀才,实在是太低了。
永安君看不上,帝王也不上心。
不等谢辰回答,楚千泽又低声道:“落匙前离开?”
他笑了,狭长眸尾缀上一丝危险的弧度,凉声开口:“皇后要回门吗?”
他只给了三个选择。
谢辰这番话,几乎在楚千泽的底线上蹦跶,他能压着人低头,但那不是他想要的,帝王低了头,要的自然是世间最好的情爱。
楚千泽不会放走眼前人。
谢辰扣住了楚千泽的手腕,将自己的衣领从对方手中拯救出来,他问道:“若是我不愿再入朝呢?”
他唇边笑意很轻,看着楚千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等着什么答案。
“文臣武将对于我来说都没什么诱惑,就连圣上的位置,对于曾经的我来说都是触手可及,你在这里逼着我点头应允你的一切要求,凭仗着的是什么?”
谢辰扣着那白皙腕骨,指尖碾了下,天赐的好容貌此时仿若卷入了古画,下一瞬就会随着画卷的收拢而消失。
他一直都是世外人。
“我。”
楚千泽平静道。
谢辰一怔。
年轻的帝王侧坐着,腕骨连带着那的致命处都被另一人控在手心,他全无挣脱的意念,凤眸幽深又淡然,语气从容平缓。
这让他说出的每个字都有种莫名的力量。
若想扯下世外仙,不以身作饵怎么行?
第232章山有木兮
“我在这里,你不想要吗?”帝王被扣住手腕,五指却还是微微放松的,节节递进仿若一朵盛开的莲,食指更是要碰到谢辰的下颚。
他眉眼舒展,唇心透出红,“往时你一人去守天下,今朝却不愿和我共赏天下吗?”
万里山河要他去看,九五之尊要他来爱。
这人守着故土前尘,有何意义?
他说他是是世外人,不求名利不求财,骨子没有世俗礼仪,眼中没有皇权威仪,这样的人,若是没有动过半分心,那日怎会去碰他?
皇权与富贵都拉不住这人的话,他最大的凭仗自然是自己。
“永安君救世救民,求天下永安,求君子心安。”
“若是他心安了,是否可以看看我。的”
楚千泽指尖微抬,谢辰虽然扣着手腕却没有制止,食指最终点在了他的下颚,力道极轻的滑动了下。
谢辰攥着对方腕骨的力道稍稍加重。
“若你不想来,南疆拦不住你,也不会拦你。”
昔年孤身引南疆入世的永安君,又岂会避不开。
世俗拉不下居于云端的旁观者,红尘劫难却可以,帝王淡声出口,他生的华美威仪,看着是比谢辰还要像是端坐莲台的九天神佛,可此时说出的每一个字,眉眼微动时撩动的每个眸光,都像是蛊惑人心的魔,将人心欲念藏在了至美的外貌之下。
鼓动着真正的佛走下神座。
楚千泽深知皮相容易迷惑人的眼睛,言语容易撩拨人的心神,而皇权更是可以加重人心的向往,他是这三样东西的集大成者,从一开始,他本身就是世人的求不得。
龙纹随着光线的偏移,逐渐滑动出似有若无的纹路,忽闪着的亮色,偶有拨动谢辰注意的片刻,但是这一切,都比不得撩眼含笑的帝王。
谢辰喉间微不可察的滚了一下,他看着眼前的帝王,无端想起了曾经那座破败寺庙里供奉的佛,看得久了,人的所有视线都不由被吸引过去,直到回神时,才会发觉佛身上的妖异感。
蛊惑着世人的朝奉。
但是眼前人不一样。
“山有木兮木有枝。”楚千泽低吟着千古流传的告白诗,再开口却是,“心悦君兮,君不知?”
语气间的微妙变化,便将后半句的哀怨感骤然一变,清寒凤目中掠过的莫名意味,让他整张面容,糅杂出难言的妖异。
楚千泽不说,谢辰便不知道他的那份心思吗?
“君若不知,我来说。”
他微微歪了头,满头青丝随之一动,覆了半边肩膀,纵使容色淡漠地垂眸看着人,却像是伸手就能触碰的礼物。
长睫的每一次颤合,都是逃不开的毒。
“我心悦你。”
山河仿佛在这一瞬间倾倒,树荫下的光亮的能晃花人的眼睛般,织出让人眩晕的恍惚感。
他是帝王,他是妖孽,他是……红尘。
谢辰扣着对方的手,低头咬向抵在下颚处的那根食指,胸腔中一阵闷动,似是在笑。
他低着头,垂散开的发丝挡住了面上神色,从凌乱散下的发丝中隐约可见那惑人眉眼,但笑声在逐渐变大,直到最后整个身体都因为笑轻轻颤动。
楚千泽眸色淡然,指尖被含进了温暖的口中,他能感觉到坚硬的齿关抵住骨头,谢辰每一下随着笑而颤动时,都会带动牙齿在指尖皮肉上的磨动。
楚千泽并不觉得恐慌,指尖处也没有传来痛意,只有温热的触感偶尔扫过指腹。
咬着他手指的谢辰,就像是噙住了一根线,为了防止情绪失控咬断这根线,而保持了最后一丝的理智。
楚千泽压住唇角,却压不住心口在微微加速的跳动,浑身的血液都仿佛随着心腔的起伏而沸热,唇心绯色红的愈深,他凑近了些,低头就能碰到谢辰垂下的头顶。
细碎发丝在下颚顶出的痒意不再如之前那样难以忍受,他唇角抿的很重,狭长眸尾却压不住那抹悦色。
贪意在喉间滚动,楚千泽心想,他快要得到这个人了。
从动心开始的痴念,此时沉入眸底,化成了深不可测的幽深。
拿捏天下有什么意思,帝王将一颗心交了出去,便一定要拿回另一颗心。
但他不会随意揉捏这颗心,辛苦求来的珍宝,是要精心供养的。
楚千泽轻轻吻了下低笑不停的公子。
——他的。
帝王手腕的命脉被人扣着,那人的身影却又被帝王困住大半。
玩弄棋局的两位执棋者,从坐下的那一刻,就牵制住了彼此。
天下永安,君子心安。
谢辰缓缓止住笑意。
这君子指的从来不是天下的有识之士,而是永安君本人。
他在意气风发的年纪,遭遇了最黑暗的时代,一个那般骄傲的少年,并不是生来就有救世之心。
他在入世的那一刻,从未想到自己将会踽踽独行,直至最终阖眸,身边也再无同行人。
世人将永安君捧上高台,塑造成了无所不能的圣人,那般耀眼。
以至于谢辰转生后重读圣贤书的时候,险些也以为永安君的人生就该是那样的。
秉持天命入世,扶持明主救世,力挽狂澜镇山河。
就连死后,也有帝王扶棺而哭,守陵七日。
世上的光芒,好似被他一人包揽了。
谢辰口中咬着楚千泽的手指,他随时可以用力泄了所有火气,可是在情绪最激烈的时候,也只记着莫要伤了对方。
理智被拉回,他张唇,玉般的指节没有被咬出多么深的痕迹,却被磨破了皮,沁出几缕细细的血丝。
血的颜色,瞬间就将定睛看去的谢辰拉向了过去。
无能为力的感觉仿佛伴随了永安君的一生,他救不下路边乞食的老妇,帮不了毅然赴死的友人们,甚至见不到师父的最后一面。
至死,也没有续上千机峰的传承。
哭嚎着的人世,累的永安君心里衰竭。
临死前的永安君在想什么呢?
谢辰碰了下楚千泽渗血的指尖想了许久,似乎不是黎明下的山河,不是为他祈祷的百姓,也不是天下各处垂泪的名士后辈,功成名就被他抛在了脑后,亲友牵绊也被掩在了深处。
唯一的念头,竟是当年十七岁的少年公子,如果下山入的是锦绣般的盛世,定然是个恣意张狂的性子,天下似乎谁也比不上他,到处都会有他的友人。
那样的少年公子来这世上走一遭,四月的春也比不得他身上的光。
可他偏偏费尽了心力,在盛世将启之时,闭上了双眼。
最终留下连他自己都险些记不清的执念。
不知哪路神佛将他送到了这个时代,漫天的富贵倾注在他的身上,盛世正需要人们挥笔却点缀锦绣,他只要向前踏出一步,昔年的永安君就会是这个时代最耀眼的存在。
前世阖眸之际所想一切,都会发生。
但谢辰已是永安君,再无少年意气。
这世上,似乎少他一个,也毫无影响。
楚家子嗣单薄,上天却还是送了一个天生帝王给他们,边疆狄戎蠢蠢欲动,却正是少年天骄初长成时。
这怎么看,都是一个蓄势待发的王朝,而不是一个将要走向末路的王朝。
所以,这个朝代并不需要一个永安君那样的人。
永安君做不了忠心的臣。
谢辰自此世幼时,就定下了自己的一生。
可偏偏,偏偏遇见一个楚千泽。
这人生下来仿佛不是为了一个正慢步向前的王朝,而是为了那个一心走向末路的永安君。
他循着相反的方向,将那根线绑在了谢辰的身上,前世与此世有了联结的点。
谢辰透过眼前人,第一次看向了这个时代。
他笑看着这个人,也在看红尘人世与锦绣山河。
谢辰唇齿间还残存了几分未褪去的笑意,一张口语句就带了几分调笑的意味,他说的不正紧,含情的桃花眸却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描摹另一人的面貌。
“手指痛吗?”
楚千泽长睫微掩,才能止住在谢辰视线下发热的手心,“很痛。”
往日用药水强行褪去武茧的帝王,面不改色又强调了一句,“都流血了。”
谢辰微微挑眉,“已经不流血了。”
他看着都快要愈合了,心中是这么想,话也是这么说,但身体自发低了去,哄孩子般在手指上吹了口气。
“吹吹就不痛了。”
谢辰做完后,率先忍不住捂脸笑了出来,这番来往虽然幼稚,却让他的心口前所未有的畅快。
被封在高墙之后的心,软的让他自己都心惊。
楚千泽面色不变,看着这番幼稚举动并不能让他破了面上的平静,只有他自己才能,吹过指尖的那口热气,烫的他有些不知所措。
“山有木兮木有枝。”
低哑清润的声音一起,便让看着平静的楚千泽僵了身子,他不由敛眸去看谢辰,呼吸也下意识止住。
“心悦君兮君知否?”反向设问的语句让人不敢确定,不是楚千泽之前质问般的疑问,而是如流水般潺潺划过心河的温柔。
看着楚千泽抿唇不语的神态,谢辰眉眼一弯,五指挤入对方指内与其十指相扣,落了情意的眼眸让人不敢多看。
“左相我要做,名将我要做……”
他举起十指相扣的那只手,将人拉到了眼前,鼻碰着鼻,唇几乎要吻住唇。
“——皇后,我也要做。”
唇齿相依,在盛烈的天光下,卷起了炙热的情意,两颗心也一并变得滚烫起来。
一声叹气般的话语,从交缠着的唇舌间挣扎跑出,让呼吸紊乱的帝王骤然一僵。
他说的是,
“我亦心悦你。”
第233章承安二字
夏府。
夏卓璐要出门时,发现有下人领着一位蒙着面纱的姑娘,身后还跟了几位格外沉默的丫鬟。
丫鬟们虽沉默,行走间步履大小一致,给人不急不慢的感觉,偏偏跟着为首的姑娘又跟的格外紧,竟是没有落下一步。
几人走的匆忙,夏卓璐也只来得及匆匆一瞥,只从为首蒙着面纱的姑娘身上寻出一丝熟悉感。
但姑娘家们的来往,他作为男子并无多少碰面的机会。
看她们那方向是堂妹的院落,夏卓璐想起这几日婶婶与他聊天时说起过几句,说是平日爱玩闹的妹妹近些时日竟也常常往书房里钻了。
但是为人母的总是要敏感些,不等欣慰女儿开了窍,就又开始多心起来,总觉得女儿心中像是压了事情,让他闲暇时将人带出去散散心。
婶婶都将事情说到了夏卓璐身上,显然是从夏书意身边找不到可以嘱咐的闺中密友。
夏卓璐这几日本就因为科举一事,被父亲和兄长抓的焦头烂额,今日若不是看见这一茬,显然都要忘记之前随口应下的话。
他有些犹豫,但脚下步子一转,还是跟了上去。
今日刚好得了空,若是可以,将两个姑娘一起带出去也未尝不可。
夏书意心烦意乱放下手中书本,她用了好久才能将脑中那些字与现实中流畅对接上,但上不通古史,下不知文语的,对于书中许多还是了解的不够透彻。
直到贴身的丫鬟通知公主来了,她才瞬间精神起来。
“如何?”夏书意甚至等不及将人迎进屋内,就紧张问道。
楚柳言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扶着,在院落中的石凳上坐下。
“既然能劳烦大帝亲自将人抓回来,那说不定?”夏书意捂着胸口,迟迟说不出下一句。
“可这既对不上你所说,也对不上我所记。”
楚柳言记得书中所说,永安君再回京都,要几年之后,那之后又是一番的恩怨情深。
而夏书意所说的是,谢家纨绔子自离京之后,此时数年唯一再出现在历史之上,也只是作为小林将军的生父寥寥几笔带过。
夏书意此时脸色通红,她与楚柳言不同,她来自后世,有着清楚的记忆链,对于历史上的这两位,后世那都是看成神仙人物的存在。
如今来了这里,亲眼见证了两位偶像有了感情上的拉扯,简直是天上掉下来一块巨大的馅饼,被砸中之后哪怕晕头转向,也不忘被砸中时的狂喜。
她想起第一花楼中扮作林十水的大帝,又想起慵懒散漫纨绔公子作态的永安君,一松一紧之间,就像是喝醉了一样,捂脸笑了几声。
楚柳言心有同感,却又不像夏书意这般剧烈,她心中藏着一丝不安。
她的记忆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一般,有些清楚分明,有些又不知来由,让她做不成现代人,又当不得古代人。
夏书意没有察觉到楚柳言的不安,“那阿柳姑娘竟然说的是真的,若是谢家哥哥真是个纨绔,圣上自然不会多看一眼,看来他的身份可以确定了八成。”
所以说,这一世的永安君,竟然是她的表哥!
楚柳言想起那日扒着墙才瞄到的身影,面上附和的笑了笑,心中却开始打起鼓来。
她总觉得,离开的时候,与永安君坐在一起的大帝,冷淡的眸光似乎在她藏身的方向偏过一瞬。
可不仅是大帝,就连懒洋洋躺在躺椅上的永安君,似乎在笑着扫过周围时,也在同样的方位停了一瞬。
夏卓璐是夏府主人,他单进院落时并不需要传唤,踏进院落时只听清了最后一句,顺口接过笑着道了一句,“哪个谢家哥哥不是纨绔?”
夏书意惊的险些打翻石桌上的凉茶。
“堂哥?!”
楚柳言第一反应则是伸手去抓搁置在石桌上的面纱。
夏卓璐确实没有堂妹对面坐着的姑娘的模样,他的视线随意从那几位沉默守在较远处的丫鬟身上悠悠收回。
之后才慢吞吞看向楚柳言。
他笑道:“怎么惊成这个样子,在说你谢表的什么坏话呢?”
夏卓璐这幅只听了只言片语的样子,让夏书意微微放下了心。
“没说什么,堂哥,你来找我有事?”
夏卓璐上前几步,距两位姑娘保持了恰当的距离,视线在石桌上被随意摆放的书册上扫过,“婶婶说你这几日读书读的有些痴了,让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今日天气不错,你与这位姑娘要一起吗?有个文人小谈,也有几位姑娘在场。你可以多交几位朋友。”
楚柳言只是朝他颔首示意,并未起身,夏卓璐看着也不在意。
他看向夏书意,全然一副兴之所至才来此一趟的模样。
夏书意没有发觉不对,摇头道:“改日吧,我今日来了好友。”
夏卓璐也不再多说,离开时对着楚柳言笑着颔首示意了下。
待人走后,楚柳言看着石桌上的书册,伸手翻开,正是永安君故事集。
夏书意看不进正儿八经的书,找的多是这种带了些白话的半真半假的书来看。
永安君故事集下面压着的就是天楚人文习俗汇总,这一本楚柳言有些印象,中间掺了些楚氏皇族的各类描述。
楚柳言将两本书拢好,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另一边已经走远的夏卓璐,摸着下颚若有所思,等到了地方看见了卫珞,才笑着凑了过去。
……
“所以,你能听见长公主的心声?”谢辰落笔,墨竹隐在山水中,字迹大气磅礴,铁画银钩,不论是画还是字都是上上佳品。
墨水有一滴沾了手背,他一边擦拭,一边看向正在批阅奏折的楚千泽。
楚千泽关上让他不耐的奏本,抬头看向另一边皱眉盯着手背的谢辰,眉眼松缓,唇角也不易察觉的弯了下,“是,她与我相处时很是安静温淑,心中所想却大胆怪异。”
谢辰眉峰微挑,手上动作漫不经心,对此若有所思,而久不得他回应的楚千泽,不知何时推了奏折走到了他身旁。
谢辰不由向上看去,对上一张垂眸望他的好容貌,轻笑了一声,“圣上,你有些黏人啊。”
楚千泽的发有些掉进了谢辰颈窝,他一边伸手去勾,一边躲着痒温声又笑了句,“日后若是再这样发展下去,你岂不是要将我带上早朝。”
自从那日起,帝王就像是抓到毛球的猫,是不是就要上前去扑咬几下,之后又是一副矜傲姿态,余光却又不肯放过极喜欢的毛球。
谢辰先前还不觉得,此时一想,竟是越想越像。
楚千泽没有搭理谢辰这样的调侃,只是在他笑得厉害时眯了一下眸,撩着发丝就要往谢辰颈窝里塞。
谢辰连忙救出自己,他反手将桌面上的物件推至一旁,按下了举止像是逗猫一般的楚千泽。
“圣上,我在与你说正经事。”
楚千泽漂亮的凤眸似笑非笑睨了谢辰一眼,他被这么个姿势按在了桌案上,如何能算在说正经事。
谢辰慢半拍察觉不妥,却又不肯松软,便扣着人的肩膀,温和道:“我们先这般说完,我再让你起身。”
他俯身探了过去,报复一般,将自己垂落下的发丝丢进了楚千泽的颈窝处,这动作不起眼,却让楚千泽没好气看了谢辰一眼。
楚千泽倒没如何在意自己现下的姿势,眼角余光扫到了被谢辰随意摆弄在一旁的墨竹画,心道可惜。
一张好画就这么被糟蹋了。
若是拿到外面,说不定还能充当一下永安君生前的仿画。
楚千泽下意识盘算了其中可得的好处,最后又觉得还是收起来自己看最好。
谢辰低头道:“见我之前,她就知道我的身份,这种仿佛预知性的追随,让我也想起了一个人。”
楚千泽神色收了些,一边要起身一边道:“是谁?”
这样的怪异他以为有长公主一个就够了,这一个还是看在眼皮底下的,属于可控范围,但若是天下随便就能蹦出几个,这大帝的称谓迟早要被那群觊觎天楚的狄戎给吞了去。
谢辰按着他的肩又压了下去,另一只手好似在丈量着他的腰身,几度翻转周折,让颈窝处掖了发却毫无反应的楚千泽无意识要避。
“无事无事,我心中有数。”
谢辰挑眉,心中记下腰部这一点,没有继续过分试探,免得惹恼了高高在上的帝王。
“我遇见的那位姑娘,近日应该与长公主走的很近,你不用多么防备,两位小姑娘看样子很是喜爱你我。”
谢辰眉眼弯弯,双手压着楚千泽两侧肩膀,意味不明叫了声。
“承安大帝?”
永安,承安。
楚千泽甚至不用多想,脸色隐隐僵硬,他虽然其中必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但一旦放在一处,其中不可言说的意味,生生逼出了眸尾一点淡淡的霞。
“承天下安宁,启万世太平。”
帝王冷着眉眼,如是说到,“这两个字有何不好?”
他觉得甚好。
谢辰只是在逗弄这人,如今眼见着对方要气恼,他笑了笑,难得认真。
“确实是好。”
要何等功绩,才能承担起天下安宁。
这二字,本就极好。
第234章心中意动
谢辰虽然双手扣着楚千泽的双肩,但到底是没用上多大的力道,他本就怀着玩闹的心思,可说完话后久未得到回应,他不由低头去看被自己按住的人。
乌发如碎开的花瓣般散开,在桌面上铺了大半的墨色,更衬躺在其中的帝王容色动人,呼吸间,似乎染上了几分甜腻。
楚千泽素来不动声色,但他看着谢辰却总有一种难言的纵容意味,明明面上神态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长睫一掀,却让谢辰手上力道又松了一分。
这个姿势确实不太正经,谢辰这边是松了力道,他已经做出有意放过的意思,反倒是被按住的人没有了起来的心思。
从头到尾只有初时不适的一下挣扎,此后楚千泽没有了其他动作,反倒像是被自己给自己施加了一层力,松了紧绷着的腰身,更服帖地将半边身子睡在了桌案上。
稍显凌乱的发丝,也沦为了他的背景装饰般,细碎的发饰将帝王的那张芙蓉面点缀的越发出挑,眉眼一勾,比着天生的含情眼还要撩人。
好一副美人睡桌图。
这般似有若无的冲着人笑,却也没有减淡他眉眼间的威仪贵气。
楚千泽是帝王,他很少有身处下位的时候,如今被压制着仰头看向上方的谢辰,除去骤然的不习惯,很快就将那些不适应抛之脑后。
因为他发现这个角度,甚至能更清楚地看清谢辰眸底的每一份情绪波澜,俯视之时,还能垂眸遮掩一二,如今却是完整的将谢辰面上眸底所有尽数收入眼底。
他能看清谢辰眸底的笑、眉眼间的情,这些都像是根根软软的丝线,在他的心尖上缠了一下又一下。
除了这些感受,再无其他东西能在心内占的一角。
没了恼意,最后楚千泽也只是轻轻叱了一声,“松开,成何体统。”
这一声轻极了,仿佛没有脾气一样,完全听不出平日在朝堂之上斥责群臣的冰冷,往日寒意能冻的朝臣整日惴惴不安,却在谢辰笑意盈盈的眸子下软成了一江春水
谢辰没有松开手,还好似挑衅一般抬起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勾起楚千泽白皙下颚,头低的更低了些,笑着道了一句,“承安大帝,你这身功夫连我都看不出深浅,此时这么光说不动,真是放了好大的水啊。”
说完间,指尖似有若无的摩挲着楚千泽的下颚,谢辰顿了下,才又道:“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在撒娇的。”
楚千泽从上到下都不是学过武的样子,他的指尖除了笔茧,甚至堪比闺阁不沾阳春水的姑娘家,但谢辰之前在第一花楼那一遭就探出他的武功底子不弱。
先前对方几次将手腕处的命脉置于他手,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谢辰只里留心一次,就大概估算出对方的武功底子,那份惊讶至今想来,依旧让他心情微微复杂。
这位才更像是老天的亲生子,一出生就是先帝老来独生子,皇室与保皇党恨不得把他保护的密不透风,天下最正统的天潢贵胄,不知多少文人才子在等着新帝登基。
之前谢辰就觉得对方不像是这个时代该出现的君主,他该生在乱世,成为一统天下的枭雄。
这个稍显平和的时代,多少有些磨掉了这个人身上的风采。
谢辰想到前世,不由走神一瞬,若是他在前世遇到这样的人,根本不用头疼天下让谁来做,而乱世结束的会更快。
不过……谢辰的思绪很快又有些跑偏。
前世不是没有人想要让他登上那个位置,但一是谢辰没有那个心思,他身若浮萍,进了这个世道,却没有扎根的水塘。
二是子嗣的问题,开国的君主无妻无妾,也没有子嗣去继承刚稳定下来的江山,他凭白要分出好些心神去筹谋后继的问题,实在是给自己找麻烦。
楚千泽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谢辰的失神,他始终在注视着谢辰,安静而专注。他在看着谢辰的时候,眸中似乎一直藏匿着某种情绪,悄无声息的浸透着,以至于在看向谢辰时,眸底的墨色总是格外幽沉。
他听进了谢辰的逗弄,也注意到了谢辰的失神,而帝王说话似乎没有反驳的习惯,许久才轻轻吐出一句,“你松了手,我就能起来。”
若是像方才起到一半又被压回去,才是真的无奈。
说完,他动了动脸,想要避开谢辰有一下没一下揉弄下颚的动作。
谢辰因他开口而回了神,低头就能看到楚千泽格外沉静的眸光,手上力道加重桎梏住了楚千泽想要挣开的脸,眯眸凑近了些。
他之前就很喜欢对方的这双眼睛,凤眸本就矜贵非常,落在这人身上又加上了一层天家威仪,平日俯睨着人是一派凉薄,直视人时又藏着点清冷。
此时被几番逗弄,眸尾更是泛上了红,冷玉落了胭脂,让人恨不得含在口中玩弄。
谢辰顺着意动,许许凑近。
让本想再开口的楚千泽下意识止住了唇舌,指尖微动,似是在紧张。
温热的触感亲在眼上,一掠而过,极为短暂。楚千泽下意识抿唇,竟有些不悦,但在谢辰要向后退去的时候,却伸手揽住了谢辰后颈。
他在谢辰惊讶的目光中仰首吻住了对方的眼睛。
楚千泽看出谢辰在心动什么,但这人在某些地方总是迟钝的很,或许见过谢辰的,没有一个不喜欢这双潋滟桃花眸。
人们仿佛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绚烂春光,四月桃花,就如年少时太傅所说,永安居笔下揽尽一切明艳浪漫之景,喜爱所有天真烂漫之物,可他如今看着那双眼睛,心道这才是天下最美的景。
第235章情意交缠
比起谢辰因喜爱而随兴落下的吻来说,楚千泽亲的不如谢辰温柔,他的骨子里透出些冷感,碰上人时唇瓣还带着几分温凉。
可一旦吻上,举止间便多了些不易察觉的贪婪,那种隐约的克制感,比单纯的温柔还要让人心尖酥麻,而这,谢辰能感觉的到。
闭拢的眼上除去温热,还有舌尖探出的湿润,那种压抑着的感觉,就像是帝王掩在从容冷淡外象之下的霸道。
压抑着咬意的吻,从眼睛上向着其他地方移去,眉心、鼻骨、眼下……若不是谢辰还压着对方的一侧肩膀,这人怕是要捧着他的脸,用唇瓣丈量每一寸。
像是个吃不到,便只能揉捏触碰,想着法留下自己的痕迹。
后颈被压着的力道逐渐加重,谢辰在泛滥开的湿润感中,下意识向后退了些,捏着对方下颚的手也微微用力,将贴上来的楚千泽朝反方向推了推。
谢辰不再扣着楚千泽的肩膀,他用那只手拭过有些湿润的眼皮,低头看了眼,那种被湿软触感缓慢落下痕迹的感觉似乎依然在,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感觉。
谢辰将视线放到了楚千泽的身上,对方唇瓣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痕,漂亮又带着点糜烂的艳丽感。
他捏着这人下颚,凑近去看,视线对视之时,笑意莫名的道:“张嘴。”
语气中透了些危险。
楚千泽神态淡然,无所谓般,分开了唇瓣,方才恨不得在谢辰双眼上都留下痕迹的舌,就在齿贝之间藏着,他眸眼微勾,甚至向上送了一分。
似乎要让谢辰看得更清楚些。
压在谢辰身后的那只手指尖微动,从背后去看,白皙的指节穿梭在谢辰后颈上的黑发,一点点的清开了所有,直到碰到后颈的凸骨。
肌肤相触,谢辰下意识又向下压了些。
谢辰眯着眸,也不去捉在后颈上不安分的手,方才拭过眼的手指,碾磨在帝王微启的唇瓣上。
素来温柔的他此时动作带了几分说不出的狠意,指尖压在楚千泽的唇肉上,力道缓缓加重,直到内扣的指尖已经碰到了坚硬的牙关。
从始至终,楚千泽都只是掀眸注视着谢辰,眸尾的殷红像是一朵揉开的桃花瓣,引得谢辰谢辰伸出另一只手去碰,没了支力,谢辰俯的越发低了。
此时周遭好似遇了火,每一次吐息都被烤的炙热,谢辰喉间渴的厉害,他一步步试探,上一次还怒的要杀人的帝王,此时却像是抽出那根硬骨头,整个人在某一瞬间软的让他不敢去碰。
明明此时恨不得将这个人揉碎了,却也只是警告性的压着唇肉,在楚千泽双眸中泛开的朦胧中,谢辰低声问了句,“你愿意?”
谁也不知道如何发展至了眼前这一幕,明明之前还在谈着正事,一旦碰到了彼此,就像是遇着了火的干柴,噼里啪啦的燃了起来。
楚千泽笑了下,他唇被压得肿痛,这人却久久不肯碰他一下,冷淡眉眼也不由溢出几分火气,将眸尾盛开的红花烧的愈发艳。
他压着谢辰的后颈,一寸寸的逼近自己,幽深的眸子里只有一个谢辰。
“我在这里,你不想要吗?”
一句很熟悉的话。
他用己身作诱饵,绊住了迷途的心上人,如今也无所谓脸面尊卑,情爱的欢愉已经尝过了一回,既然上下早被颠倒,能拉着这个人一起沉沦,又有何不可。
唇舌终于咬在一处,那份争斗蔓延至此,让这个吻变得凶狠野蛮,他们用着温雅皮相掩住骨子里那份恶劣霸道的渴求,一旦撕开假相,这份激烈才将将开始。
唇舌越是痛,便越畅快。
无数绣娘的心血落了地,之前还淡然的帝王被重按在桌案上,再维持不住平静莫测的神态,汗湿的发丝沾在脸侧,他咬牙切齿,压不下喉中的哽咽,气的想要去踹人,却忘了足踝还被桎梏在旁人手中。
先前还喜爱着的墨竹图,早已被之前挣扎厉害的帝王泄愤般撕碎丢向了谢辰,可再如何,那种永远也逃脱不开的欢愉,还是逼得他服了软。
可没有用。
帝王终于骂出了声。
回应的只有一声轻笑,那般轻。
楚千泽之前还在谢辰后颈撩拨的手此时却抓不住逃开的物件,徒劳的攥动着,只有后颈被另一只手温柔扣着,用着不容置喙的力道,逼迫他承受了一切。
他最后一个意识,便是什么己身作饵!就该将鱼钓上来后,翻脸不认!
殿外的天色沉了下去,但有些事才刚刚开始。
……
次日,谢辰睁眼的时候,下意识看向了怀中,但是睡前还在往怀里钻的人,此时却背对着他,与他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就像是无言的气恼。
墨色长发蜿蜒在帝王身后,隐约可见白皙纤长的颈骨,白色里衣有些松散,从脖颈向着旁侧的肤上,有散开的红印。
谢辰皱眉,伸手撩开发丝,果不其然看见了后颈上一圈微红的指印。
他心道,昨晚有用那般大的力气吗?
“别碰孤!”
语调很凶,可是声色却泛着哑意,平日清润冷漠的声线,多了另样的感觉。
谢辰凑过去,两人之间可以再容下一个人的距离被填补,他将人揽入怀中,从对方腰身上跨过的手凭着感觉牵住了对方的手。
十指相扣后,谢辰才温声笑道:“今日你休朝,昨日勾我莫不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这一句话就将正常的休沐日,说的像是独独为了某件事一般。
这话恼人,但是背对着谢辰的楚千泽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单单冷笑了一声。
谢辰便又道:“昨日圣上那般凶,我还以为你今日一醒,又要张口杀我。”
他幽幽叹了口气。
楚千泽撑起半身,松垮的里衣露出半边肩,本该雪白细腻的肌肤上,有的尽是深浅不一的红痕。他将手从谢辰手中抽出来,伸手揽上衣服,将靠过来的谢辰盯着对方的眉心又给逼了回去。
他其实并无多少气恼。
这种事情兴致上来,都是没有一点可控的余地,不过他平日说一不二惯了,昨日没有半分可以商讨的失控,让他也不由生出几分无助。
这种情绪在醒后看见谢辰,便让他不自在一分,此时眼见谢辰又要翻起旧事,还是冷着脸起了身。
谢辰挠了挠他的腰,轻笑道:“真的生气了?”
他估摸着楚千泽的身体底子才乱来,那点不适,可能会像抓不到的痒入了骨子里让人不适应,却不会真的难受到生气。
楚千泽忍着没有躲,他垂眸看到眉眼笑意暖然的谢辰,心上的不适淡了些,唇角微动,下一瞬又捂着唇嘶了声。
谢辰坐起身查看,语气认真道:“张嘴。”
他此时并没有其他心思,但是楚千泽眉眼一顿,想起昨日的自作孽,本该要恼上这人几句的。
可是看着俊美惑人的公子,散去了平日的散漫作态,眉梢眼尾同样落了许多情.事过后留下的痕迹,那些细小撩人的地方,他昨日最气的时候,也没有忘记留下印记。
以至此时,他看着谢辰,就像是看到了刻下自己烙印的世外仙,纵使眉眼翻搅着搅动世人的潋滟,也只会将唯一的红线绑在自己的身上。
就如此刻,只看着自己。
楚千泽不动声色收回了视线,齿关在舌尖碾了下,顺着谢辰的话张开唇后,舌尖红的像是昨日被吮久了,甚至因为动作,渗出了一丝血丝。
谢辰疑惑皱眉,他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唇,昨日亲的最凶的根本不是他,可被要着奉上唇舌安抚人的自己,反倒还没对方看着严重。
他怀疑道:“这是我咬的?”
楚千泽脸色一冷,被揉红的眸尾却削弱了大半威胁,只让人感觉委屈,“难道是我自己咬的吗?”
谢辰并未追究,他顺着这个台阶笑吟吟的亲了楚千泽一下,“莫气,你看,你昨日也咬了我,我们谁也没吃亏。”
他轻轻揉按着楚千泽的后腰,为对方缓解着不适,抬了下自己的唇,示意上面细碎的咬痕同样不少。
昨日到了最后,两人都做出了一些凶气,若不是顾忌不能伤到彼此,怕是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楚千泽低眸去看,眸中不由闪过一丝笑意,他摸了摸谢辰伤痕累累的唇瓣,俯身吻去。
谢辰动作轻柔,由他去吻,是进是退都由他。
这般厮磨温存了一会,楚千泽软身上还有几分在坚硬桌案上摩挲过后的痛楚,索性借着谢辰的揽腰的方向,软下了身子。
他靠在谢辰怀中,嗅着对方身上染上了自己常年用的淡淡熏香,眼睫低垂,似是笑了下。
帝王从容拿捏一切,所有的失控都落在了一人身上。
而他也看到了谢辰因他而起的所有失态。
一场阴差阳错,竟然真就编织出了话本一般的结局,此后无边岁月万里山河,楚千泽知道,谢辰都会站在他的身侧。
如此想来,此前多年,活的当真少了些意思。
第236章守山一脉
“你被放出来了?”阿柳上下打量着谢辰,她看的格外的仔细,手上也有些蠢蠢欲动的,似乎想要扒开这人的衣服仔细看看。
毕竟之前好生送进去的公子,如今虽还是如往常一般带着笑,眸光流转间却不如往日那般温华慵懒,自有一股粲然风华。
蒙尘的珠子被人拭去了灰尘,属于宝珠的光华就很难再压下去了。
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行。
谢辰并不应小姑娘带了几分怨气的调侃,他伸手摸出一个木盒,正是大巫祭当日所托。
古旧繁复的花纹包裹着盒子本身,也成为了封锁的一部分。
阿柳撑着脸,哼哼笑了一声,出乎谢辰意料之外的,她只是低头怅然看了眼放置在两人中间的木盒,有丝难过,却又坦然。
南疆人顺应天命,他们在丛林中长大,与虫鸟为物,愈是靠近生命,就愈是敬畏生命。
时至今日,生老病死的情况发生在他们身边时,会让他们表现出中原人所不能理解的冷淡来。
谢辰倒是没有丝毫意外,他道:“你这般聪明,是从什么时候猜到的?”
阿柳作为下一任大巫祭的继承人,如果不出所料,这次回去,她将终生困守南疆。
一生尊荣,一生禁锢。
谢辰想到这,似是想起什么,指尖放下时,想到了自己,唇瓣微扯时传来的细微痛处,又让他想起了楚千泽。
阿柳将木盒收入掌心之中,她手指仿佛把玩般,在上面摸索游移,每一道花纹都细细摸过去,却未低头认真看上一眼,她的视线扫过谢辰唇瓣已经快要看不出的破口,回道:“可能是一种感觉吧,你不说我便不知道,你说了我似乎又早就知道了。”
“你似乎惹上了大麻烦,我前几日听两个姑娘的墙角,她们话中的意思是——你被天楚皇帝囚起来了?”
不等谢辰张口吐出敷衍话语,阿柳双眸带笑,极快地吐出了下一句,“你是天楚皇帝的相好?”
南疆人无所谓伦常世俗,这话说出来极为自然,大胆直白到让谢辰都一时语塞。
谢辰稳住了神态,并未在阿柳面前直白宣告什么,只语意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
“我是臣子,自然要时刻将圣上挂念在心上的。”
他语罢,又叮嘱道:“中原不比南疆,日后说话还是收着些好。”
阿柳瞥了眼谢辰那张唇,总是勾着一缕笑,带动着整张面容都鲜活的不行,说句登徒子的话,若是有人得了这人,第一时间定然是噙住谢辰唇角上的这缕笑。
吞下了这笑,似乎就得到了这人。
阿柳有些无精打采,听着话不吭声,总是对什么事都新奇无比的小姑娘,此时像是生了闷气,纵使眸光左扫右扫,却依旧没有正儿八经的看上一眼手中的木盒。
“我在这就认识你一个人,如今还要在这里待到正月等那朝天节,实在是无趣。”
“不如你放我出京,等到正月我再算着日子回来。”
谢辰摇头:“不行,你如今的身份是南疆特使,若是出事,无法给南疆一个交代,到时他国使者也在,容易滋生乱子。”
再说,于那份旧人情分,他也要用些心看顾着小姑娘。
阿柳遭了否决,气道:“什么特使?!我大老远来一趟,你们天楚皇帝都不见我一面!”
她说着,手上的动作越发快。
只听到“咔”一声。
木盒上的繁复华丽的纹路就像是绽开的花瓣一般,层层叠叠的交错、碰撞、然后向外挪移,最后纹路归一,木盒之上严丝合缝的顶面向下凹陷,送上来一把小钥匙。
谢辰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你要当着我的面将你阿婆给你的东西打开吗?”
阿柳终于低头,声音很轻,“嗯。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我才不信什么定国公家的纨绔这种话,但是阿婆既然将东西给你,想必是从一开始就没存着避开你的心思。”
“既然总是见不到你,不如趁着碰面的此时,一起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阿柳甚至觉得,这东西压根不是阿婆给她的,更像是……给眼前这个人的。
她抬头看了眼半点好奇也没有的谢辰,颠倒了盒子,低头开了盒子的下半层。
小小的空间里,却塞了两件东西。
一枚雕刻细致华丽的银戒,上面融入了岁月的痕迹,泛着行将枯朽的衰败气息,阿柳一眼就认出,这是阿婆手上常年带着的那枚。
也是阿婆的阿婆曾经带过的银戒。
小时候闹着要不肯给,如今面都不给见就给了。
阿柳沉默着,第一时间拿起了这个银戒,至于盒子里面卷成长条的小纸,她看都没看上一眼。
谢辰倒是有些好奇,“你不看看这张纸上写了什么吗?”
他偶尔扫过那的眸光,闪烁不定。
“你要看便看。”阿柳毫无动作。
谢辰到底还是没有随意去碰,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不管大巫祭留下了什么,这两样东西都算是遗物。
阿柳抬头看了眼谢辰,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小纸,循循善诱,每一句都是对后辈的叮嘱。
她看完之后,毫无顾忌丢给了谢辰。
“你看吧,你这样子真像是落了大秘密在我阿婆那里。”她面无异色,毫无异常,甚至反倒开始怀疑的盯着谢辰。
谢辰飞快扫过一眼,从容自若站起了身,将纸张妥当推了回去,他对阿柳无辜笑了笑,“我能有什么大秘密,你若是无趣,在见过圣上后,我安排你住进我表妹家,表妹性子活泼,就让她带你在京中玩闹。”
京都之大,足以将阿柳留到正月。
待人走后,阿柳拿回纸张,也不再多看,低着头垂下眉眼,只能看见困惑抿唇的动作。
她紧握银戒,银戒中心又套着那枚小钥匙。
谢辰以为大巫祭是天机峰最后一任守山人,却不知在阿柳开蒙之时,就已经成为了新一任的守山人。
这小钥匙的纹路,实在是让阿柳太过眼熟了,她一眼就看出这是什么东西。
反倒是关注盒中之物的谢辰,避嫌之余,并未看清。
阿柳从不是一个娇俏天真的姑娘,她曾经不知道,阿婆为何让她出山,看着像是在继任大巫祭前的一次心软,放她出山见见外面的世界。
但与冷血毒虫打惯了交道的蛊师们,在不必要的心软上,很少有让步的时候。
南疆封锁着天机峰的最后根骨,十万深山之中,世人根本摸不到天机峰的位置,也进不到天机峰之中,但守山人可以。
他们是唯一可以进入天机峰的外人。
曾经的南疆一族,在很久的之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守山人。
随着时间流逝,到了如今,守山一脉,最后竟只剩下阿柳一个人了。
她是大巫祭一生信念的继承者。
阿柳握紧阿婆留给她的最后两样东西,低喃出声,“莫非这里……”
竟有需要用到这钥匙的地方?
*
“你随手将这东西丢给我,说让我保管着。”楚千泽指尖摩挲钥匙形状外显的纹路,下意识将在心中开始描摹图案,“这真的是钥匙?我之前提上一句,你就生气了。”
他淡淡瞥了一眼回来的谢辰,又道:“如今,怎么就肯直接把这东西给我了?”
谢辰从楚千泽手中拿过它,怀念一般摸过上面的精巧绝伦的齿轮,“它叫天机匙。”
这三个字让楚千泽为之一怔。
他几乎是在转瞬之间从名字上,想明白了天机匙本身,以及它对于谢辰的重要意义。
那座曾经只要后人出世,必定惊才绝艳,搅动天下风云的天机峰,如今唯一开启的钥匙,就在谢辰的手中。
万万人求不得的天机峰传人,低眉笑着,漫不经心把玩着天机匙,世间的两样至宝,只要楚千泽想要,便触手可得。
楚千泽走至谢辰身旁,他勾动着谢辰五指,十指交错摩挲的暖意,勾着谢辰挑眉看向身前人。
谢辰身上在看着天机匙那种古韵悠远的意蕴,被这抬眼一看的潋滟风华给冲成了云雾,他此时终于有了几分少年公子的富贵风流,鲜活的不可思议。
云雾散去,仙人再不能乘风雾而走。
楚千泽微绷的心弦松了开,一切都比不得眼前人,但他看了那天机匙一眼,很淡的一眼,而后伸手拿过置于手心,“既然交给我保管了,我就会好好保管的,你不要三番五次问我要来看。”
这东西最好藏得深一些,以免谢辰某日拿着钥匙,心血来潮就要出京去寻传人。
楚千泽凤眸低敛,看着天机匙的视线并无多动容的神色,反倒有几分凉薄。
谢辰没有察觉到楚千泽的小心神,从容将天机匙的保管权交了出去。
仿佛那只是一个模型精巧的小玩意。
因为谢辰如此表现,楚千泽眸中凉意微缓,反手收拢掌心,将天机匙不着痕迹的藏了起来。
谢辰此时才看出几分猫腻,“你这么怕我跑了?”
楚千泽淡声道:“我有什么怕的,你跑了不还是被我捉回来了。”
谢辰摇头,“那不一样,若是我真心想跑,你捉不住我。”
楚千泽闻言没有与他杠下去,眉目抬了些,“所以你上次没有真心去跑?”
谢辰:“我那不是跑,是游山玩水。”
楚千泽似笑非笑道:“对,是能刚巧避开几路黑骑兵追踪的游山玩水。”
谢辰有些好奇,“所以你派了几路?”
他在外习惯性遮掩踪迹,还真没有在意身后跟了几路尾巴。
楚千泽抿唇,说到此却又安静下来,只当不知谢辰唇边揶揄,凤眸扫过不远处的花丛,转而说起另一件事,“长公主近些时日与夏家那位小姐确实走的很近,你既然那么早就感觉到不对劲,为何不追究下去?”
谢辰想起那位格外活泼的夏表妹,道:“一个很有分寸也很讨喜的小姑娘,我当时想着即使不知从哪听到些什么,也不足以多么警惕。”
但谁能知道,她知道的事情不是一些,而是很多。
谢辰想到前几日楚千泽给他看的暗探记录的内容,忍不住蹙眉。
“你说起她,在最开始听到长公主的心声时,为何没有当做妖孽拘起来?”
放纵与兴趣,并不能成为一个帝王毫无所为的理由,如果不是谢辰说起夏书意,对于那位长公主,楚千泽似乎也只打算暗中盯梢,明面上并不准备做些什么。
跳脱的心声,与长公主外在的表现极为割裂,无论如何去看,都像是两个人。
即使再如何胆大,这种事都已经涉及鬼怪妖孽,比起谢辰的有意放过,楚千泽作为帝王的平静,才是最大的反常。
谈及此事,楚千泽眸色微暗,他意味不明道:“早年皇姐的性子就是如此,后来大了学起规矩后,才成了如今京都贵女典范的温婉作态。”
“我与她,并不算亲密。但经母后所说,皇姐从来都是那个性子,不过压抑的久了,即使无人管束,也掰不过来了。”
所以,与其说长公主被妖孽附了身,不如说她阴差阳错得了什么机缘,由此将所看之事,以心声入了帝王耳。
闻言,谢辰眉眼微敛。
“长公主……”
他沉吟着,从中察觉到了怪异的地方。
第237章未曾错过
比起将所谓未来的走向了然于胸的夏书意,真正促成谢辰与楚千泽眼下局面的却是楚柳言。
如果楚柳言不与夏书意交好,她对外的表现一如往常,谢辰也不会再记起夏书意曾经的异样的表现,一切都会成为滚滚红尘下的硝烟。
伴随着朝代更迭的战争而彻底成为历史。
即使两位姑娘机缘巧合得知了真假难辨的天机,在谨言慎行的情况,她们什么都做不到,人力本就微薄,更何况她们在这个时代也只是两个姑娘。
她们偶尔的失口,也不会有人放在心上,说的多了,怕就成了人们眼中真正的妖孽。
所有的变数,是楚柳言的心声。
谢辰支着脸,纵使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笑吟吟着,转眸看向楚千泽,似有几分探究,“你想起长公主还说了些什么吗?”
楚千泽与他对视,漂亮的凤眸中印着小小一个谢辰,他指尖压着天机匙将其向着袖袋深处藏了藏,面上淡然,慢慢摇头回道,“并无。”
谢辰有所怀疑,他向楚千泽的方向歪了歪身子,他们本就坐的很近,这么一动,整个人已经有要碰到楚千泽肩头的趋势。
谢辰细细从楚千泽眉眼中扫过,试图看出几分不对,可是帝王的心绪滴水不漏,若他有心要藏,哪怕是谢辰,也不能断言。
不过他看的专注,其他的东西虽然没看出来,却看出一些有意思的变化。
谢辰伸手,指尖碰了下那染上丁点嫣红的耳垂,比起之前,这点色有些不起眼,但楚千泽像是个玉娃娃,在认真盯着看的时候,这点红还是很显眼的。
不似帝王冷静时肌肤上的温凉感,泛着烫,谢辰眸眼微弯,笑眯着眼睛瞥了依旧淡定的楚千泽一眼,“圣上,你似乎很喜欢我看着你。”
圣上两个字一出,楚千泽腰脊处极轻的颤了下,这个再正经威肃的称呼,如今已经被谢辰玩成了专属于他的昵称。
每每从谢辰的口中吐出,都像是伴随着滔天的情.潮,热浪覆盖之际,酥麻能夺走所有的冷静。
楚千泽眼皮掀起,浓密眼睫成天然黑线,沿着弧度漂亮的凤眸,勾出一份掺着寒的妖意。
清清凉凉的,看着就冷,但等真的落到了谢辰手中,就松软的与棉花无异。
谢辰无视了其中警告意味,唇边弯着扑哧一笑,指尖从耳垂那拿下,伸手去勾他的睫毛,柔软又坚韧,在指腹上留下一阵唰唰的痒意。
楚千泽下意识闭起了左边的眼,右眼微微眯着望向谢辰,被逗弄的水雾无意识蔓延,清冷的眼眸湿漉漉的。
他从来不会去躲开谢辰的任何动作,除了床上。楚千泽贪恋这份亲昵,以至于这份无意识的信任与爱意偶尔出现在眉眼间时,就会如此刻般,轻易就能撩拨谢辰。
像是一只小鹿,眼眸高冷疏远,身上披着霞光旁观路人,只有靠近的时候,才会知晓那份为你停留的亲昵与好奇。
谢辰有些失神,连唇边弯出的笑意也忘了维持。
楚千泽若有所感,他偏头去看,刚好迎上了一个吻。
谢辰逗弄的那只手揽住了帝王的腰,就着交吻的姿势,双手用力将帝王抱入了怀中。
明明该是一个有些沉重的动作,成年男人的体重不容小嘘,可是他做的又轻又快。
等到楚千泽分出一丝心神关注外面的时候,他已经正面跨坐在了谢辰怀中,而谢辰背部抵靠着石质的桌案。
楚千泽挣开压在后颈的手,双手托起谢辰的面庞,眉眼低垂,神色动人的像是被揉开的胭脂,生出泛出一丝浓稠的艳色来。
他压了下去,极深极重的将自己的气息嵌入谢辰的口中,床榻间的上下之分,并不能区别爱意的深浅。
他们的吻像是两位各有风姿的公子在持花碰触,透着一股嬉笑风流的美,可只有彼此才知道,唇齿间的交融有多么缠.绵,舌尖抵着另一人的气息,比血肉相贴还要亲密。
喘声逐渐凌乱,谢辰轻轻揉了下楚千泽眸尾曳开的红晕,示意可以了。
唇瓣微微分开,却又没有彻底分开,楚千泽如今正面跨坐在谢辰身上,他摩挲着谢辰面庞,眸底闪过意味不明的深色。
生来多情的桃花眸,一旦动情,眸尾晕开的桃粉,将漫不经心的眸光都点缀出几分潋滟情意,花卉中那逼人的香氛,此刻仿佛具现了般,让楚千泽看着有些恍惚,他没有退开。
而是捧着谢辰的脸,又深吻了下去。
谢辰避之不及,腰椎下意识弯折,抵着石质桌案,将脊背隐隐贴在了上面。
远远看去,就像是帝王将人压了下去。
楚千泽看着面露错愕的谢辰,眉眼似有餍足之意,心觉此景甚得他意,无论左右,谢辰都避不开。
换言之,对方只能由他作为。
谢辰扶着帝王后腰稳住对方别歪向两侧,隐约察出几分,不等无奈,唇齿间的厮磨舔吻又逼来了。
他喘着气,警告地捏了下楚千泽的腰。
楚千泽身子颤了下,却不肯放过眼下已经被亲吻逼红眸尾的公子,他好似忘了那些床榻间的狼狈,凤眸低垂着,眸色极深,这般执着看着谢辰时,如沉敛声息的凶兽,尤为危险。
这样恨不得将气息久久留在他喉中的错觉,先前几次也曾出现过,谢辰喘着气,在缠吻的间隙中抓住了脸侧的手,这才避开唇瓣的纠缠。
他感受着脸侧细密的啄吻,有些温柔的摸了摸楚千泽背后的发丝,就像方才的纵容一般,他并未因为突来的变故而如何。
遑论生气。
他开始细想之前,最终转回脸,亲昵的亲了亲楚千泽低头要啄在脸侧的唇,“所以,是长公主真的在心里说了些让你不舒服的话吗?”
情动导致的任何失控都可以理解,但举止背后的不安却无法忽视,唯一错格的点,目前看来只能是出在长公主的身上。
谢辰轻轻含了下口中的舌,而后温柔又强硬地将其抵出,摸了摸他的脸,温柔的“嗯?”了一声。
楚千泽凤眸淡淡的,像是之前所有都不是他一般,可他面上情动的霞还在,便推脱不掉一切。
更何况低眸看去,谢辰泛着红晕的慵懒眉眼,正定定看着自己,无论如何都是铁证。
帝王抿了抿唇,罕见的露出几分懒散。
“是说过一些。”
他甚至为那些不着边际的话计较过。
自从得知谢辰离京之后,长公主心里听着比他还要紧张,遗憾二字一出,险些冻伤了心神。
楚千泽将那些话简单概括,话落又凝眸看向谢辰,“如今你虽然回京,但路上的事情我查的不清楚,你可有遇见什么姑娘?”
“姓白的姑娘?”谢辰忍不住笑,“你连吕定都查到了,有没有什么姑娘怕是比我自己都要清楚吧。”
“更何况,与其问我有没有遇见什么姓白的姑娘,不如问我有没有姓白的公子。”
楚千泽回过神来,凤眸微眯,“所以你前世便喜欢男子。”
他语气淡了些,“你之前……”
谢辰揽住楚千泽腰,让他斜坐在了双腿上,凑上前吻了他的脸侧,低笑道:“没有,我可是累死的。”
哪里有那个心思。
楚千泽并无责问的意思,闻言虽觉被将了一军,可又难免那份为谢辰而溢出的心疼,“定国公……”
他若有迟疑。
谢辰温声道:“我知道,祖父年纪大了,不用这把年纪还为我而伤神忧虑,我会找个好孩子的。”
“就是圣上,三千后宫。”
说完,他幽幽叹了口气。
楚千泽睨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又像是什么话都说了。
谢辰笑着,也没追问个什么保证,他们彼此心知那份情意,绝无辜负的道理。
更何况,双方也绝不是那种背叛就会轻拿轻放的性格。
所以路途上,不仅姓白的姑娘没有,姓白的公子也没有。
“就是连一朵白色的莲花,我也没有见到。”谢辰只觉得冤枉。
“莫不是你将我绑回来的太快,才会让我错过了这位白某人?”
楚千泽慢条斯理整理着谢辰微乱的发丝,“无妨,日后你也见不到这位了。”
谢辰终于在此时,说出了之前觉察到的怪异,“如此看来,若是没有长公主这么一激,圣上也不知何时才能想起去寻我。”
同样的,比起游离在权贵之外的夏书意,这位偶尔会与是当朝圣上见一面的长公主楚柳言,竟然成了左右事态发展的关键。
若是无她——
“圣上不会去醉霄酒楼,没有初见,即使你念及祖父功勋无视了我在外的表现,让我入了国子监,你也不会闲着无事去当一位助教先生。”
谢辰想要将楚千泽手中揉弄的发丝解救出来。
“那就没有林十水。”楚千泽抓紧了谢辰的发丝,不肯放手,他垂着眉眼,说不出喜怒,顺着继续道,“我也不会真身入花楼。”
如此,赫连麒见不到天楚皇帝,那真正将两人揉在一起的夜晚,也不会出现。
谢辰笑了笑,他轻声说出了最后的结局,“你见不到我,我也无心去见你,大概最后我在京都玩上一圈,留下个浪荡风流的名声后,就此离京。”
这一走,就是天高云阔,循着自由二字,去旁观着前世执念所在的盛世。
或许,他会偶然想起前世终了时的那场臆梦,到底还是放不下那份执念,借着安祖父之心的由头,挑一个孩子倾尽心力的教导。
他会以无名人的身份,出现在那个孩子的周围。
也许不会。
但无论如何,一个刚刚即位忙的不可开交的帝王,能与一个纨绔浪荡子产生什么交集呢?
他们不会看上彼此一眼。
那般错过,是注定的。
这世上不会有人知道那惊才绝艳的永安君又来世上走了一遭,包括守在南疆将要走至生命尽头的大巫祭。
她这一生,不会再见故人一眼,天机匙将永世镇压在圣蛊之下,随着最后一任守山人的故去而被世人遗忘。
一切本该这么发展。
哪怕是谢辰,将一切联系起来后,怔然许久,也只能如此开口,“一切本该这么收尾。”
若没有遇见堪称妖孽的年轻帝王,他不会再起将天机峰传承下去的念头,世道无常,终归于土。
他也不会知道,南疆深山之中,还有一个几面之缘的故人,看着远方想着年少时的惊鸿人。
饶是心性坚硬如谢辰,也有几分说不出的闷痛,他蹙眉,竟找不出那种局面的破解之法。
他如此,楚千泽又如何逃的开。
帝王会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他永远在看向更远方的世界,随意颠倒着朝臣的命运,将这个王朝推上至高的顶点。
大帝二字,便注定了一生的辉煌。
不会有人站在大帝的身边,他也不会留下自己的血脉,至高而尊荣的未来……想想,竟有些绝望。
楚千泽不否认手掌至高权力的愉悦,那样的未来,他甚至并不意外。
楚千泽的眸光落在了谢辰的身上。
如果他不曾出现,那样的未来没什么不好,绝望感的出现是因为有了对比,他可以一路走下去,甚至饶有兴致的与众人博弈着权术,那样的帝王不会出现任何与绝望相关的情绪。
他身为帝王,名为大帝,未曾尝过情爱,自然也不会渴求那种东西。
可是要让如今在红尘里打了几个滚的帝王,再去展望那样的未来,只要想想没有一个谢辰,就能疼的心尖酸涩。
万里山河他看着,天下百姓跪着他,回头竟找不到一个可以笑的人。
原来的大帝无所谓,现在的楚千泽却受不住。
没有对错,只有错过。
有些结局人力改不了,最后似乎只有鬼神之力可以逆转。
“细细想来,我能听到皇姐心声时,正是从你入京起。”楚千泽揽过谢辰面庞,唇瓣带了凉意,在谢辰唇齿间碾磨后得了熨帖,他语调莫名,却难掩庆幸。
“如今看来,天要我们在一起。”
谢辰与他额头相蹭,彼此熨出的暖意驱散了方才念头升起时的寒意,他们拥着的是再真实不过的人。
转世再生,心声入耳,层层叠叠交织出了一个圆满。
“你说的没错。”谢辰心中满满涨涨,那些说不清楚的感觉将骨子里每一份空缺都认真细致的给填满了,他如今拥着帝王,抬眼就是欢喜,沉疴病骨累积了两世,今日一朝清明。
“天要我们在一起。”
缱绻红尘,十里欢喜,圆满中就再见不得错过二字。
第238章圣人之姿
报喜先生敲锣打鼓上门时,整座定国公府都处在一种战战兢兢又暗藏懒撒的奇怪氛围中,足以撼动京都的放榜日,实在是与他们没有关系。
他们定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小世子正不知在哪里快活中。
守在府门两侧的侍卫都是老国公麾下当过兵的,他们的视线虽然随着一批批奔来跑去的他府下人们挪动,面上却没有一丝被感染出的激动。
反倒像根木头,更加沉默了。
若非不合时宜,他们真想打个哈欠。
旁人的热闹,与定国公府无关。
定国公府位处京都有名的“权贵街”,平日从街头到巷尾,这里安静古朴,世家权贵的内敛与华贵,自成一道格外外人的封锁线。
而一旦热闹起来,可不就如今日,从街头到街尾,又好些都是在探头等消息的贴身侍从。
这不,又来了一列报喜的队列。
定国公府的侍卫打量一通之后,心中暗道:看着比之前的还要热闹,人数也多了一番,说不定就是去往卫家公子家的。
这般想着后,他就要收回视线。
岂料,为首的报喜先生在他面前停住了脚步,身后敲锣打鼓的热闹声响却没有停住,报喜人面上笑成了花,抬头看了眼定国公的牌匾后,咽了咽口水,硬是从极尽灿烂谄媚的笑容中,挤出了一分迟疑。
侍卫心口一跳,瞪着眼与停住不走的报喜人对视,在周遭一片锣鼓喧天的热闹中,两人都看出了双方眼中的尴尬。
因为彼此都没料到双方的反应。
报喜人首次直面不是紧张不是兴奋,而是怀疑警惕的对待,他想起定国公家的世子名声,抹了把脸,高声贺起了喜!
“祝——定国公世子喜得解元!”
之后又是一串贺词,将定国公府的几位侍卫砸的晕头转向,直接原地发懵。
这里声响实在太大,不仅惊动了定国公府内部,就连靠得近一些的几个府邸,也有不少下人探出了脑袋,面上的不可思议几乎同出一辙。
侍卫长还记着些规矩,纵使面上依旧发懵,身体却下意识有了动作,他反手把自己的私房钱摘下塞进了报喜人的手中,有些结巴道:“你……你先……等、等啊,我这就去通报国公爷。”
报喜人掂量了手中银两,笑眯眯着应下了。
在其他报喜人还在惊疑不定的时候,只有他当机立断反身就带着人来了定国公府,虽然早先记熟的路是通往卫侍郎府上,但这块地权贵云集,他闭眼也能摸过来。
这次,可真是个实实在在的大喜啊!
不看这边老国公得知消息之后,手脚踉跄一个不稳,被下人们着急扶住之后大笑一声的大喜场景,京都贡院之外的骚动,并不比上下为之一震的定国公府要好上多少。
可惜,比之定国公府上掀开的喜浪,京都贡院之外拥堵着的人群却是一阵哗然,其中惊疑最多。
能够夺得前几的学子,人们心中都是有数,名声不论高低,圈子内里却有种无言的默契。
就好比礼部尚书之子卫珞,他对内对外都似一块低调而温润的美玉,有些人或许因为亲疏远近,无法判定他的真材实料,但是真正亲近之人,都知晓他的才华,文人才子之中都是一个圈,真正有本事的人是藏不住的。
不看卫珞,能真正与卫珞交好之人,哪一个不是文采斐然名声在外的。
他若是解元,倒也可以理解。
若是不知道哪里闯进来的黑马夺了魁首,也可以理解,可如今摘得魁首的人,他们是熟悉到耳熟能详,眼下一看,又陌生到从未听闻般。
这番震动,就连许多不怎么关注放榜之日的平民百姓,也磕着瓜子凑成堆看起了热闹。
而被众人关注着,却没有一人逮着人究竟是何时回京,又何时参加了科举的谢辰,正揉着眉心才从龙床上坐起身。
他刚坐起身,身后就传来一阵窸窣声响。
谢辰回身去看,楚千泽正支起上半身,慵懒抬眸与他对视,雪肤红唇又冷又艳,乌发倾泻了他的半身,滑过肩骨,沾着未褪的湿汽、凌乱的散在身后,说不出的糜烂。
鼻间似乎能嗅到甜到发腻的缠绵味道,谢辰揉捏眉心醒神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别开了视线。
他身处此景,不显突兀,比起被人揉捏至软骨的帝王,他别开视线的动作,更像是被妖孽蛊惑了的桃花仙。
楚千泽嗤笑一声,他披上单衣,无视了身上的痕迹,睨视着谢辰平静道:“之前白日宣淫的时候倒是不见你羞。”
谢辰以手作拳,抵唇干咳了一声。
帝王顺手撩出发丝,理至胸前,抬眸间不见温缓,凤眸微懒,一派天家贵气。
“怎么不敢看我?”语气有所不满。
谢辰只觉无奈,“是你先动的手。”
他倒还惦记着白日,先前毫无顾忌的帝王可丝毫没有这个意思。
楚千泽刚有动作,腰腹处一酸,好似流出了些什么,他指尖骤紧,心中羞恼,语调却依旧清淡,维持住了从容作态道:“那又如何,我让你停手的时候,你也没有停手啊……”
他话说一半,还是没忍住轻踹了谢辰一脚,“还不叫水!”
探出薄毯的雪白足踝上有着一圈极清楚的指印,谢辰余光瞥到,玩心一起,指骨扣拢,果真严丝合缝。
楚千泽心下一抖。
一拉一抬,有些酥软的腿反作用于主人本身,楚千泽倒在了一床凌乱中,单衣遮不住玉白肤色,在纠缠着的乌发中若隐若现。
谢辰单膝跪在床榻上,手扣着楚千泽的足踝,另一只手从俯躺着的帝王后颈处,沿着下陷的脊椎滑动,逐步向下。
他指尖扣着雪白皮肉,摸着脊骨向下的动作很慢,慢的好似一场漫长的酷刑,等待的过程分外的煎熬。
楚千泽咬着唇一声不吭,指骨却攥的极紧,凤眸凌厉又破碎,坠着一星半点的水光看着谢辰。
谢辰眉眼尽是温柔,语气却毫不动容,“圣上,今日是贡远的放榜日,你也藏不住我了,还是让我回国公府吧。”
他俯在帝王耳边,亲昵的小声道:“如何?”
明明是在哄着人,动作却已经危险到了脊椎的末端。
楚千泽一字一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他凉凉开口:“好啊,你回去。”
谢辰笑了下,知晓楚千泽心里憋着气,还是将人好好整理了一番,免得被宫人看了去。
似乎觉得安全了,帝王手指穿梭在衣带上,披着如莲花散开的乌发,凤眸漫不经心低垂着,字句间带出几分危险的意味。
“谢辰,你好样的。有本事以后都别碰孤。”他还是舒不出心里那口气,本来是挑拨着想要人松口,却完全被扣着反将了一军。
如今他被揉捏着吃干抹净,人也没成功留住,两头空。
楚千泽最后拉扯衣带的力道很重,似乎将其当成了某人。
脱了情.事,谢辰又温柔含笑的凑了过来,“总要守些规矩的,免得在世人口中落了口舌。”
楚千泽唇角勾出的弧度毫无温度,“以上犯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心里还惦记着规矩。”
“天地君亲师,没见你记着前三样,倒是后两样能拿捏住你。”
“你不一样。”谢辰眉眼柔和,笑起来有几分餍足过后的浪荡,语调却格外认真,“你在天地之上。”
楚千泽看他,“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计较了,既然要回国公府,还不趁早。”
他凭白吃了一遭亏,眼下连看谢辰一眼都恼,可话是这么说的,真要将人放走还是有些不舒坦。
出口的话不好再改口,楚千泽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因着私心放纵了一次,就绝无放下身段再来第二次的时候。
“走走走。”楚千泽越想越是闹心,挥着手别开了视线。
谢辰失笑上前,将人打横抱起,“明日再走,先去沐浴更衣。”
他将楚千泽收拾妥帖,自己却松垮着衣物,未有遮掩的意思。
听到命令低头进来的宫人,余光无意间扫过了眉眼含情轻笑着的公子,长发垂落,低眸也如谪仙人,脚下步子竟是错了一拍。
环着谢辰脖颈的楚千泽倏然撩眼看向宫人,面向谢辰的隐隐纵容随之一空,淡漠泛上眸底,他平静落在宫人的视线带着化不开的凉薄。
只一眼,帝王什么都没说。
僭越的宫人却扑通跪了下去,额头紧贴在地面,一句讨饶的话都说不出口,身体微微颤抖。
谢辰正侧头向着另一边的宫人吩咐着什么,听到声响诧异转头看了过来,漆黑发丝落在了半敞的胸口上,“怎么了?”
楚千泽淡淡收回视线,“无事,先退下吧。”
他垂眸,伸手细致将谢辰的衣物整理严密,并无异常的表现。
宫人退的很快,谢辰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帝王,眉眼落了旖旎情色,却依旧一副不辨喜怒的模样,真是动人。
谢辰心觉这反差真是越看越喜欢,他笑吟吟着,低头在对方眉心亲了下。
楚千泽唇心红意愈盛,他摸了摸眉心,也不由轻轻勾唇。
……
消息传到卫珞耳中,陆淮本以为他在惊诧之余,多少会有些失落,可卫珞当场站起了身,不复之前温润平和的姿态,惊愕问出的却是,“谢世子也参加了这次的科举?”
看样子,比起解元不是他,对方参加科举这件事才更让他惊讶。
陆淮道:“怎么,你这幅模样,是肯定谢世子参加了这次科举,就一定能拿下解元?”
他想起曾经在谢辰身边看到过的圣上,又若有所感的闭了嘴。
卫珞恢复冷静,坐下后道:“倒也不是,几分猜测而已。只是若是他,却也没有太过吃惊。”
陆淮侧目,“为何?”
之前也听过卫珞谈起揽芳盛宴的事情,但那样的话有五成碰运气的成分在,更何况对方并未详细解释。
卫珞低眉,声音放轻,“我从江南那边探到一些小道消息,早期教导谢世子开蒙的几位先生,都是当世有名的大儒。”
说到此,他话题突然一转。
“世子五岁之前,聪慧无比过目不忘,不论什么一点就透,举一反三灵性无比,是极难得的圣人天资。”
陆淮点头,并未去笑,“我知道,这事据说是定国公太过夸大,孩子或许有几分机灵,但真正入了学也不过一块朽木。”
他是有意调查,这件事就像是一阵的玩笑,早早就淹进了时间的流河之中,如今要是去问那些曾经笑过的人,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惊讶还有这样的传闻。
之后小世子被托给江南外家,京都就更将此事抛至脑后。
江南与京都,素来有种微妙的对峙感,两相藏着事,也就没多少人再关注送走的小世子。
卫珞并不意外陆淮知晓这则几乎快要消失的传闻,他顿了下,像是怕惊了什么人,说出的话又轻了一度。
“都说几位大儒被恶劣小童给气的挥袖而走,但这几位名满天下的大儒,却从未在外人面前如此说过半句。”
卫珞喃喃,再开口更像是与自己说话。
“若外界传闻都是假的,先生们便不是被气走的。”
“先生们未曾生气,那又为何不从善如流,顺势成为世子之师?”
一位有着圣人之姿的幼童,是无数名士求之不得的宝贝徒弟,那将会成为他们意志的传承者,秉承自己的一切,走向他们看不到的未来。
宝贝就在眼前,他们却都离开了。
卫珞没有说出后半句,陆淮却挑眉,他不懂卫珞心中深沉无比的顾虑,对于那些忌惮更是不屑一顾。
“所以,是哪些先生教不得一个孩子?”
陆淮忍不住大笑,“卫珞啊卫珞,我看你是魔障了。”
“你以为他是天上掉下的神仙吗?几位名满天下的大儒竟然教不了一个幼童?”
他断言,“我看是先生们不愿多造口舌罪孽,闭口不谈罢了。”
陆淮此话说的肯定,心中却只肯定了六层,实在不是他说服不了自己,而是当朝帝王的身影屡次出现在谢辰的身边,让他根本放不下那一丝古怪的直觉。
陆淮说的信誓旦旦,卫珞一句话就将他打了回去。
“那为何,今日解元是他不是我?”卫珞面无表情。
陆淮与他对视,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糊涂了,在一堆的信息淹没下,竟真的冒出了一个与卫珞相差无几的念头。
天上真能降圣人?逼得当世大儒都不敢妄言收徒二字?
第239章拓印答卷
陆淮回去的时候,因为卫珞那通话久久睡不着,那些话总是有些神神叨叨,或许又因为是从心思素来藏得深的卫珞口中说出来的。
当身为大理寺卿的父亲下了值后,差人叫他先是问了近些时日的功课,又略显满意的说了句他今日刚出的名次,看上去要比陆父之前预估的成绩要好。
陆父连连点头道:“看来你平日与卫家公子交好也没有带坏人家,先前你整日约着他出去,我都要担心卫尚书要上门说我教子无方。”
“如今看来,你还是从卫珞身上学了一些东西的。”
陆淮原先还要辩解几句,转念又随着陆父去说,身为大理寺卿的父亲素来严苛威严,难得从父亲身上见到几分满意的神态。
见陆父说的差不多之后,陆淮试探着提了一句,“父亲,你知晓今年京都贡院的解元是谁吗?”
陆父意味深长的看了陆淮一眼,“你也别想着从我这里套消息了,今日定国公世子回京甚得圣上喜爱,已被宫中留宿,等到明日他出宫之后,你自己约他去问吧。怎么说,你们还有一段同窗的情谊在。”
陆淮惊愕,“宫中留宿?”
可这位到底是什么时候入京考的试,又是何时离京再返的京?
陆父说完之后,大手一挥,示意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陆淮离开时,慢了半拍的想起,那半分同窗的情谊,是指那位上课发懒他看顾提醒的情谊吗?
今日他谢辰名讳高挂榜首,他当日好意照顾,如今真真是有些说不出口。
……
不是人人都有如卫珞陆淮这般眼界与见识,更是有许多人从未见过定国公世子一面,可有些事情便变得好笑起来。
纵使未曾见面,纨绔朽木的印象却在他们口中鲜活无比,堪比多年至交好友。
质疑之声铺天盖地,却没有人敢蠢到真的去上诉什么,只是没有信服力的事情,终归在京都的学子圈子里有些站不住脚。
什么猜测的都有,到底存了三分不肯真的相信,本就已经生来富贵,如何还有一副天骄之姿。
正主却两袖轻松,拿着御赐的赏赐,回了定国公府。
而当谢辰站在定国公的面前时,外面的质疑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谢辰被面露喜色的娄开迎至祖父身前时,老国公正无比认真的看着一副拓印的长卷,长卷的长度像是几张考卷拼贴而成,纵然定国公的书案上只放了几本附庸风雅的古籍,也有些容不下这张长卷。
谢辰笑着见礼,眸眼弯弯,不见昔年散漫风流,高雅自持,竟有几分大家名士常年养出的肆意风流,他一开口,又将画中人给落到了现实。
“祖父,孙儿又回来了。”
久不曾见面的孙儿没有招来专注看着长卷的定国公,他依旧专注看着长卷。
定国公早年不识字,后来有条件也基本学了些,只不过学的浅,很多道理一知半解,他也不曾自卑,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许多,足够他受用一生。
这份让人很舒服的自信,即使偶尔闹了笑话,也未曾让人耻笑。
久而久之,定国公几乎没有这般在文字中,堪称如痴如醉看着的时候。
他看的久了,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谢辰蹙眉,他上前去看,为之一怔。
这才发现,长卷拓印的内容,正是他的答卷。
似乎发现描摹不了字体的风骨,在几行字之后,后面的字体就换成了拓印者习惯用的,内容却是一字不差。
应该是先抄了一份出来,后续又找人拓印了出来。
谢辰无奈又喊了一声,“祖父,孙儿回来了。”
定国公闻声惊的抬头,手上的长卷落了去,写尽边疆风霜的沧桑眼眸,竟微微泛着红,没有什么比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眸中含泪还要给人冲击。
谢辰一时僵住,他再如何巧言善辩,此时也哑了口舌,久久说不出一句。
半晌,谢辰面上有愧,“祖父……”
定国公拦住了谢辰后续的动作及话语,他虽已年迈,起身扶住谢辰的动作却非常有力,稳稳的托住了谢辰要下跪的身体。
“阿辰啊——”定国公复杂长叹一声,“祖父从未怪过你,你我数年未曾见过几面,凭何就能靠着血脉压你一头?”
“我知道你是个通透的孩子,之前离开京都我也不作强留,只道祖孙缘浅。”
“可我如今却有愧。”
这一句让谢辰皱眉。
定国公拉着谢辰坐下,指了指桌案上的长卷叹了口气,“我愧于你心中有结,以至身怀大才也不远展露于世人,聪明的那个人不是心有傲气的,你却像是磨尽了一身傲气,定是遭遇了什么事。”
谢辰这才明白,他哭笑不得,心中那份傲气何时被磨灭了,只不过转世再来许多东西看的淡了些,藏得深了,旁人自然就难找些。
谢辰拍着祖父的手,认真道:“祖父,你想多了,我这一世的逍遥富贵,都是您为孙儿打出来的,先前不显才,不过是觉得读书当官没有意思,什么都一眼看透,近些时日在外……”
他停了下,才道:“发觉这世上少我一个不算什么,多我一个却不一样。”
何止不一样,此番天地或许都要翻上一翻。
定国公如今才从这个素来轻笑什么都不说的孙儿身上,看出了几分少年天骄的意气风流,他大感欣慰。
此前脑中的猜测被谢辰三两句给安抚了下去,定国公转而说起谢辰的答卷。
谢辰这才知,他的答卷之前只是在内部几个官员手中流转,后来或许是得了上面的默许,开始摹抄传出,一点一滴逐渐汇成巨涛扑灭了所有的质疑。
饶是识字三两的定国公,也能看出这份答卷的重量,他虽然不像别的读书人一样一目几行快速看完,一句话一句话虽然读的又慢又细,但看到最后依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定国公说不好那样的感觉,只是反复的读着,不感厌烦,越读越是欢喜。
他将其中感觉说给孙儿,面上俱是喜色。
谢辰却摸了摸鼻子,笑的有些不自然,他眸光闪烁,总算是察觉到当时落笔后奇怪的感觉在哪里了。
而此时,卫尚书放下手中拓印的长卷,抬头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卫珞,微微要了下头叹道:“你不仅这次要输,只怕以后次次都要输。”
“万万没想到,曾经目不识丁的定国公,还能有个这么厉害的孙儿。我记得,定国公世子还未及冠吧。”
卫珞点头,但依旧有所不解,“父亲,你为何如此说?”
卫尚书鲜少叹气,他一向觉得叹气败了自己的心气,可今日已不知是多少次了,在看到答卷时的那份无力,远不是鼓足心气努力便可翻越的。
“这份答卷深入浅出,用词犀利却有分寸,每一处都刚巧点在最为关键的地方,每一处读后都懊悔这种论点自己也该想到,可是看到最后还是有种豁然开朗的大悟之感。”卫尚书说的很慢,无端显出几分沉重。
卫珞点头,他对此心服口服,对方才华横溢碾压众位才子,但他们年岁相当,他日后未尝没有一博之力。
卫尚书本是不愿多说,免得损了儿子心性一蹶不振,可转念又觉得是自己将儿子看的太低了,有些时候说清楚,总比日后稀里糊涂次次输时要来得及。
卫尚书合了手中长卷,叹道:“定国公世子不是在答题,而是在教题。”
纵使如何将文体向着那方面靠拢,那种字句间时隐时现的意识却不是可以藏住的,定国公世子站在了上位者的位置,试图用着简单明了的方法将答案告诉给懵懂者,他在竭力简化那种感觉,但最终呈现出的答卷,却依旧让很多文人学子望洋兴叹,只得叹服。
海水纵使沉静不动,不显山不露水,也不是奔腾着的溪流可以比拟的。
定国公世子在为人师,而不是作学子。
这还只是乡试。
哪怕是阅卷的考官,在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情况下,也只能佯装平静的给了最高分。
他与天下所有正在科举的学子,站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位置。
卫尚书摇头,“我道圣上为何留他在宫中小憩一夜,原是见才心喜。”
他再看向卫珞,又觉得可惜。
卫珞是他的嫡长子,自幼天资聪慧,作为卫氏未来的家主,他在这个年纪做到了最好,同龄人本是无人能压他一头。
谁能料到凭空杀出一个定国公世子。
卫珞不负聪慧之名,很快想通卫父未竟之语,再看向那长卷的目光已经全然变了,他面上温和淡然,似乎看不出惊诧震撼。
半晌之后,他才抬头,吐出一口长气,眉眼不见郁色,终是显出几分争锋意味。
卫珞看着卫父,隐有笑意,“这不好吗父亲?天下得了此人,不是上天赐予天楚的大运吗?”
帝王有志,臣子有才,他们都这么年轻,未来能让王朝走到何等地步,卫珞只要想一想,就觉体内血液翻滚。
他生在这个时代,很好。
卫父欣慰一笑。
生在盛世,哪一位臣子不心向往之。
第240章上元节日
今年京都过岁的上元节要比去年热闹许多,不仅许多京都本地在热闹筹备着,就连好些远些的学子为了明年的春闱也提前赶到了京都,刚好赶在了上元节。
再加上五年一次的朝天节,众多小国要来祝贺,许多派遣的使者队伍为了预防突发状况,早早数月就开始出发,一些顺利的已经抵达京都。
一列列马车穿过高悬空中的红灯笼,在吊坠而落的福彩细线中抵至这个王朝最繁华的中心所在。
更有些小国使者是直接裸露着腹胸,骑在草原养出的好马上,每每路过一处,都要引起一片姑娘的嬉笑。
他们在天楚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也识相的藏起了狼子野心,附和着中原人独特的过节习俗,表现出了最大的诚意。
如此,新帝登基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年上元节,恰也成为了前后几年中最为热闹的一年,天下人在观望着新君,而其他国家的使者,同样在观望着新君。
不同于天楚人的期待,他们的观望多了彼此心知肚明的估量。
在一车车贺礼,一列列异族使者入京后,京都最出名的几个地方,人们摩肩接踵分辨不出自己人,在鼎沸的人气中,期待着上元节的到来。
朝天节在上元节之后,会试在朝天节之后,几个重要的时间点接在了一起,便注定了今年的礼部众位官员根本得不到他们的春假。
而作为礼部尚书的卫父,更是几日没有着家,直接宿在了礼部。
卫珞被卫母托着要去给父亲送些日常用物,马车行至皇宫外门的时候,一辆马车刚好从内向外驶出,他让马夫避让开。
卫珞掀起车帘交代了几句之后,刚要放下,眸光突然一定。
他先是认出了马车上挂着名牌是谁家的,正是近些时日风头正盛的定国公府上的,不等他多看上几眼,卫珞正要收回的视线缓缓顿住。
掀起车帘的手猛然攥紧。
拉着车的两匹马皮毛黝黑顺滑,一仰头一打喷,满满的不耐桀骜,每次动作都能让马首的毛发一起一落,可又分外乖觉没有试图挣脱绳索,让好马之人也不由见之心痒。
可是这马,真是分外眼熟。
正是那日他在酒楼之外无意一撇后,为之驻足的马匹。
用着那马,仿佛有人既是想要不引人注意,又不愿旁人随意将其看低了去,少有人会注意,可一旦留心,就会像是卫珞这般,第二眼一定能认出来。
两辆马车隔着距离朝着相反的方向而过,定国公府的马车没有拉上车窗,遮风的帘布有一半也被固定着。
马车内正低眉含笑的俊美公子,手中半卷起一古书,似乎是上面的内容逗乐了他,是卫珞几乎在对方身上没有见过的由心一乐。
对方仿佛注意到了卫珞的视线,抬眸看来,微弯的眉眼稍作收敛,对着卫珞笑着点了下头。
定国公世子似乎一如之前,笑起来总能迷了姑娘家的眼,那副惑人皮囊如今填了一个锦绣灵魂,比之前口口相传的草包还要耀眼。
可卫珞却从一放一收之中,比之前还要清楚的感受到了对方无意识与人拉开的心防。
为何之前从未发觉,亦或是发觉了却被他下意识忽略了,卫珞看着谢辰,就会想起对方那惊艳的答卷,心中波澜泛起,面上却是有礼的回点了下头。
定国公府马车的车帘这次放下了,晃荡着,完全的挡住了内里公子的身型面貌,连带着含笑眉眼低首时,无意识变淡的客套笑意,一同藏进了马车之内。
卫珞也放下了手,他安静坐在马车内。
卫珞记不清那日酒楼之外马车行驶的方向究竟是朝着定国公府上……还是皇宫。
他也不知今日谢辰究竟是如他一般临时入了宫,还是从宫中临时回了府。
卫珞不敢深想,他素来爱从细枝末节中揣得许多旁人不曾注意的要点,就连卫父也曾夸赞过卫珞的心思细腻,如今他却是觉得,心思过于细腻了,也未必是一件好的事情。
谢辰那日离京,走的干脆且带了些仓促,卫珞站在城墙之上,本以为他们不会再见。
乡试之后,卫珞倒是约过一次谢辰,可是临近节日,对方以过于忙碌而遣人婉拒了。卫珞也没有在意,倒是没想到那日之后,再见却是刚才。
卫珞心思沉沉,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觉。
……
上元节当日晚,楚千泽在宫宴之后,本是约着谢辰在外一起逛逛的,可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上三个大日子累加在一起后造就的工作量。
尤其是礼部和户部递上来的折子,完全拦住了他的脚步,甚至还有暗部查探出来的消息,又请了兵部的人来,等到楚千泽抽出身赶至约定的地点后,却没有在桥上看到想见的人。
今日没有宵禁,一路上的火树银花晃得人看不进旁的事物,其实现在也算不得多晚,就连孩子们也在今日兴奋的睡不着,“地老鼠”一个接一个的放着,甚至有个乱窜着撞到了楚千泽的靴子。
铁花在桥的另一边溅开数米高的璀璨,此时却照不亮帝王暗沉的眸色,他原地站了许久,左右还是看不到约好的那人,心中纵然有错过了时间的心虚,却也在周遭的热闹中,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委屈来。
身边保护的人被挥散在人群之中,以帝王为中心分布着,楚千泽抿了抿唇,垂眸看了眼还在脚边滋着光窜动的“地老鼠”,放出来的小孩子怕是早就找不到这个乱跑的小玩意了。
帝王神色一淡,抬脚踩灭了这个闪着烟火的小玩意。
楚千泽抬脚要向前,心中没有要回宫的意思,他今日是一定要见到谢辰的。
“公子,你把我的‘地老鼠’踩灭了。”
一道温润含笑,尾音逗弄般上扬的语句出现在帝王身后。
脚步声从后面逼近。
楚千泽浑身一顿,他低头看了眼已经被踩的看不出原样的“地老鼠”,仿佛能从上面看看到几分被发泄的情绪,浓密眼睫覆了一层烟火的微光,轻轻抖了下。
楚千泽在转身时,用脚将看不出原样的小玩意踢到了身后,掀眸看向在璀璨烟火中提着孔明灯向他走来的谢辰时,方才心中的失措化成了眸尾扬起的些许弧度,他微不可察的笑了下。
再看不进世间烟火。
待谢辰走进了些,楚千泽淡淡出声道:“你要多少,我赔你。”
他看着谢辰,脚下动了动,想要将那只“地老鼠”踢的更远些。
谢辰没有去压眉目间泛开的笑,这般俊美出尘的公子出现时,人们手中挥舞着的烟火都仿佛失了几分光亮。
他却好似不知旁人落在自己身上若有若无的视线,伸手将楚千泽随意披上的狐裘细细拢好,收手时还颇有兴趣的勾了下上面装饰着的小巧玉石。
这番动作也将一些人的视线引到了那位华美尊贵的紫衣公子,长眉凤目,墨发微垂衬得肤色如雪一般,纵使容色无双却也让人看着心有瑟缩,难掩那一身的贵气。
可偏偏看着身前公子时,似乎总是温和三分,眉眼微低,隐约可见三分笑。
说不清的纵容。
“砰!”
又一次铁花升起,将所有人的视线都给引了过去,比起偷着打量别人,还是这难得一见的景色更得他们欢喜,在散开的璀璨中,有些人放开了手中的孔明灯,对于未来一年的期望,轻轻晃动着升了空。
谢辰神态温柔,他托起楚千泽的双手,将方才准备好的孔明灯向上托举,与无数孔明灯一起,升上了远方。
他们一起放走了来年的愿望。
楚千泽眸中印出了无数孔明灯的光点,凤眸微敛,他问谢辰,“你之前不是因为等不到我走了,而是去准备孔明灯了?”
谢辰颔首,微微歪头向他身后看了眼,无奈笑道:“你要赔我,我都快看不到它了,别踢了。”
楚千泽闻言耳上染了赫色,所幸眼下光火粲然,一切忽闪忽灭,这点羞也就看不出来了。
楚千泽道:“你要多少,我赔你多少。”
谢辰挑眉,“若我想要你放出来的呢?”
堂堂帝王,伸手去放小童才玩的东西,楚千泽本能便要拒绝,可抬眸便看见谢辰面上的兴致勃勃,似乎对自己说的话颇有兴趣,看着他时的笑也浓了一分。
简直让人昏头的笑。
帝王面无表情,“只放一只。”
他只踩坏了一只。
谢辰扑哧笑出了声,抬手揉着眼角笑出的水花,“一只就一只,你等着,我去给你买来。”
楚千泽抿唇,有些恼谢辰的笑,又有些压不住唇角勾起的弧度,狐裘严密裹着脖颈,暖意似乎泌到了心尖上。
他抬头看了眼天边远去的许多孔明灯,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在上面写了什么,我还未看清就飞走了。”
谢辰故作沉吟,直到楚千泽轻轻瞪他一眼,才低笑道:“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等到楚千泽凑近了,谢辰说:“圣上,你的耳朵又红了。”
楚千泽倏地站直,伸手捂住了耳朵,因着谢辰的逗弄,眸尾似乎也被气出了一抹霞色。
谢辰见此大笑。
不及帝王羞恼,他伸手极快的将一物塞入了对方手心。
“是同心结和平安结,本来想要与那摊贩主人学着编个平安结予你,想了想,还是两个一起编着给你。”谢辰依旧是笑的。
他今日笑的格外的多。
而随着身后一声大喝,一道铁花升上了空,仿佛化作漫天红色的繁星,闪烁在谢辰的眉眼间,为楚千泽送来了眼前比花火还要璀璨的人。
楚千泽没有再问,他收回落在谢辰身上的视线,面上收敛着,手上却一直在把玩着两个不够细致的绳结,眸光晃动着,轻轻笑了一笑。
而谢辰的腰上,正坠着两个同样的同心结与平安结,不伦不类的与挂压的玉佩纠缠在一起,却又有些说不出来的肆意洒脱。
那些束缚世人的规矩,仿佛都碎在了这两道腰上的绳结上。
楚千泽收拢手心,他准备的礼物,或许明日谢辰才能知晓,但是比起手中的东西,或许是另一番真心。
楚千泽招手,“你过来。”
谢辰之前才逗弄了人一番,此时有些迟疑,但还是凑近,刚要张口问出声,唇边似乎被热意啄了下。
人流来往,烟火闪动,人们的视线放在了天边最闪耀的地方,感叹着极致的视觉盛宴,而在半遮半掩的暗处,那两位让人侧目的公子,在滚烫的红尘中,偷了彼此一个吻。
那个晃悠着飘向天边的孔明灯上,极具风骨的字体洋洋洒洒——
“君之所想,我之所愿,年年岁岁,与君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