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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高兴地回到病室里去。冯大夫还没有来。杨大夫同张大夫立在条桌前,一边看文件,一边商谈什么事情。我走过第十一床跟前,那个病人还在呻唤。我站住看他一眼。他张开嘴吐气,好像在哼一支歌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两个黑眼珠慢慢地在移动,它们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但是我又觉得他的眼光是茫然的眼光。好些颗汗珠停留在他的红黄色的额上。
“大便盆就给你拿来罗,”我对他说,我想给他带来一点安慰。他不回答,却把眼珠朝我站的方向慢慢地移动了一下。我想,他这个时候也许不是很清醒的了。
我刚在床上躺下,老郑把大便盆拿来了。“拿去,大便盆来罗,”他一面说,一面把大便盆塞到被单下面去。病人含糊地说了一句话,我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好啦,好啦!我看你也该灌肠啦。大夫喊你多吃水,你偏偏不吃。你明明是跟你自己的性命赌气。你要舒服,你就该喊你们公司给你多送点钱来,”老郑又在那里咕噜了。病人反而静了下来。
“老郑,你跟他多讲有什么意思?我看他这个已经不行了,”第九床插嘴说,他说到“这个”的时候,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头。“今天你给老张代班吗?”第九床不等老郑答话,又接着问一句。
“不是代班。陆先生喊我给十一床拿大便盆来的。听见他那样呻唤,我心里也不好过。真是前世造了孽。”
“你有空,请你去喊老许给我送一笼包饺来,”第九床客气地说。
“现在怕不行,大夫要来看病罗,”老郑说。
“那么你跟他说等一阵送来也好。我怕他又忘记罗。”
“好罢,”老郑答道。他又转过身子向着我们这一排病床问道:“还有没有人要买东西?我顺便一起带回来。”
我请他给我买半斤饼干和一包白糖,我拿了一百元的钞票给他。他告诉我,这两样东西,合作社都有,比在外面买便宜些。我看见别人托他买草纸,我记起了第八床的话,我也托他买了一刀。
我忽然想吐痰,连忙在方木柜上去找吐痰杯,吐痰杯不见了,只有那把绘着蓝色山水的茶壶。我再看别的病床的方木柜上面都没有吐痰杯。是谁拿了去倒呢?难道我为了这个又要出去找老张、老郑吗?我觉得我应该求助于护士了。但是胡小姐不在病室里。我看见一个瘦小身材瓜子脸的护士在脸盆架前洗手。我不知道她的姓,我就简单地喊道:“小姐!”我还含着一口痰。
“哪样?”小姐回过头来,问道。她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