砗磲:
砗磲底气?也不足了起来,只?是道:“如果真罚不可,那也要公子?来吧?”
郑娘子?笑了,拿戒尺一下一下的拍打自己的手掌,道:“那么,姑娘是承认夏川犯了偷盗之罪了?”
金书?站起来挡在两人面前?,看着郑娘子?和满院子?闻讯而来的仆人们,大声?言明道:“大娘可能不知道,那两箱子?蜜蜂,最开始是公子?让人摘了一整个蜂巢送给川川的,是属于川川的。后来将公子?送的蜜蜂都养了起来,也是川川一人所为,不管是养蜂的方法还是带出去给蜜蜂觅食,都跟公子?、跟郭氏无关,乃是川川自己的秘法。川川自己养出来的蜜蜂酿造的蜂蜜,自然也是属于川川的,大娘以为呢?”
郑娘子?辩驳道:“她是郭氏的奴婢,她之所有都是公子?的。”
金书?道:“大娘听错了,我没说川川不是公子?的,也没说川川将养蜂秘法上交之后郭氏养的蜜蜂酿造的蜂蜜不是公子?的,而是说川川最开始自己养的那两箱子?蜜蜂,公子?已经赠送给川川了,不管是蜜蜂,还是这些?蜜蜂酿造的蜜,都是川川自己的,不是公子?的,也不是郭氏的。川川可以任意处置属于自己的东西,她没有偷盗!”
就跟主子?赏下来的东西是属于奴婢自己的一样,奴婢可以任意处置,这不能归于偷盗。
郑娘子?无语,如果抠字眼论逻辑的话,的确就是金书?说的这样,蜂蜜是夏川萂的,她处理自己的蜂蜜,她没有偷盗任何人的东西。
但?主与仆的权利归属本?来就是霸道不讲理的东西,郑娘子?要非说夏川萂送出去的蜂蜜属于偷盗,那也没有错。
只?是,过日子?哪能都是这些?冷冰冰的对与错的规矩呢?
法理无外?乎人情,这么多仆人看着,她/他们心中自有一杆秤,称量他们与主家之间的得?与失,善与恶,付出与回报,值得?与不值得?。
公平与不公平,更多的是在人心,而不是在那些?没有温度的条条框框。
而这些?个条条框框,也是当权者定的,到底是不是公平的,也要两说,至少郑娘子?自己知道,有些?法度,衡量的是像郭继业这样主人的利益,而不是底层的百姓和她们这些?仆从?的。
金书?见郑娘子?面上露出些?许迟疑之色,心下安稳了一些?,她说这些?并不是要反抗郑娘子?的管教,而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能让夏川萂背负一个偷盗的罪名,这样的罪名一旦在此刻给定下了,就是事后公子?再申明川川没有偷盗,那也无济于事了。
刚才围观的这些?人只?会认为夏川萂偷盗确有其实,只?是因为公子?宠爱她,才给她清洗罪名罢了。
所以,她只?能现?在就顶着畏惧的心情站出来,阐明事情的经过,分清蜂蜜的归属权,夏川没有偷盗,她只?是没有经过公子?的允许拿自己的东西去送人而已,这本?身并没有错。
不管怎么说,现?在都要先保住川川清白的名声?。
金书?看看周围仆从?或是点头或是认同的神色,心中不由升起一股骄傲来,原来,站出来大声?说话并不是那么难的一件事情。
金书?放软了语气?,郑重给郑娘子?行?了一礼,软声?央求道:“大娘,川川将蜂蜜送给章华护卫其实是为了答谢他为公子?从?胡商那里买回来了大量长寿花,这一点大娘您也是知道的,川川代?公子?酬谢章华护卫,并没有做错,也没有做出格,对不对?看在川川是为公子?着想的份上,您就饶过她这一回吧?”
说罢就跪在地上叩首为夏川萂求情。
周围看着的仆从?也有小声?议论传来。
郑娘子?看着金书?的头顶,不辨喜怒道:“不成想你竟生了一副伶牙俐齿,往日里倒是妾身看错你了,金书?。”
金书?仍旧叩首坚持道:“请大娘饶过川川这一回吧。”
砗磲见到金书?这样,她也不倔了,同样跪在金书?身侧叩首道:“请大娘饶过川川这一回吧。”
夏川萂也不哭了,她膝行?到郑娘子?腿边,抱着她的小腿仰脸求饶道:“师父,师父,徒儿再也不敢了,师父,您就绕了徒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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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吧。”
哦,对了,郑娘子?已经答应教夏川萂射箭之术了,只?是后来夏川萂受伤一直拖拖拉拉到现?在也没教她而已,那么夏川萂叫她师父也没叫错。
求情的姿态放的很低,受罚的这个也拿出了小弟子?的撒娇大法,而且,她刚才那一戒尺打的毫不留情,也算是罚过了,如此梯子?都已经体面的搭好,郑娘子?只?能顺梯下来了。
郑娘子?叹道:“行?了,都起来吧。”
金书?和砗磲都抬起来看着郑娘子?,郑娘子?没好气?道:“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怎么,怕我吃了这丫头不成?”
金书?忙将砗磲拉起来,道:“是,是,咱们这就做活去,大娘自便,大娘自便。”
说完就拉着砗磲跑了,砗磲还想回头去看,都被她给拉了个趔趄,也顾不得?再回头看了。
夏川萂仍旧跪在郑娘子?腿边,仰着哭成花猫的小脸畏惧但?信任的看着郑娘子?,郑娘子?不让她起来,她就不起来。
郑娘子?挥手道:“都散了吧。”
来看热闹的仆从?都听话的散去,只?是嘴里还在窃窃私语刚才的事情。
郑娘子?蹲下身,看着重新跪的板正的夏川萂,问她道:“你真的知道错了吗?”
夏川萂想了想道:“若是我送蜂蜜之前?去问过大娘,大娘是不是就不会罚我了?”
郑娘子?这回是真的叹息了,她道:“夏川,你怎么就这么聪明。你这么聪明,怎么还总是要犯错呢?”
夏川萂小心看了郑娘子?一眼,讷讷道:“大概是大娘太宠爱我了吧?”
郑娘子?给气?笑了,戳着她的脑门恨声?道:“宠你的是公子?,可不是大娘我。”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这些?个长寿花都是怎么来的,足足几万金,公子?眼睛都不眨的就都花出去了,等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小小年纪就这样会蛊惑人,等到长大了那还得?了?
夏川萂却是弱弱笑道:“我觉着,大娘的宠爱才是有用的。”
郭继业再宠又?如何,说罚就罚的还不是眼前?这尊大佛?
郑娘子?对夏川萂对她的惧怕不置可否,能有所畏惧才好,要是这丫头真狂到没有惧怕的人,那这落英缤纷居她也待到头了。
她将夏川萂拉起来,道:“伸出手我看看?”
夏川萂小心翼翼的伸出左手给她看,经过这一会发酵,被抽打过的手掌已经肿的老高了。
郑娘子?故意按了一下,夏川萂疼的大大抽了一声?气?,郑娘子?问她:“记住教训了吗?”
夏川萂忙点头:“记住了,记住了,再不敢了。”
郑娘子?冷笑:“但?愿你真记住了才好。”
夏川萂:
夏川萂低头不说话。
郑娘子?起身,对她道:“去上药吧,你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明早早起半个时辰,跟我学习拉弓。”
夏川萂看了眼自己肿胀的左手,应声?道:“是,徒儿记住了。”
郑娘子?点点头,不再管夏川萂,捡起滚在地上的那两罐子?蜂蜜走了。
一直等郑娘子?走的不见人影了,夏川萂才哀叹一声?,右手握住左手手腕,去找砗磲和金书?给她上药去了。
砗磲臭着脸给夏川萂左手上药,夏川萂惊叹的对一手棉条一手捻线的金书?夸赞道:“金书?姐姐好厉害,要不是金书?姐姐,我今天?就惨了。”
金书?也觉着自己今天?厉害极了,她再次回味了一下挺身而出救夏川萂的经过,吃吃笑道:“我也觉着我今天?好厉害,川川,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厉害过,我都不知道我这么会说话,嘿嘿。”
夏川萂也嘿嘿嘿的笑了起来,砗磲没好气?道:“本?来就不该有这一出的,也就是因为公子?不在,否则公子?怎么会在意这样一点小事?我瞧着,她就是看你不顺眼,抽冷子?就想罚你。”
金书?也不笑了,看着夏川萂不说话。
良久,夏川萂苦巴着脸道:“咱们做奴婢的,总要谨言慎行?的。”
砗磲哼声?道:“我瞧着,谨言慎行?这四个字跟你这辈子?都不沾边了。”
金书?小声?道:“也不一定,川川还小呢,才六岁。”
就是这话她说起来干巴巴的,没什么底气?。
看来打心眼里,金书?都不认为夏川萂是个乖乖听话不惹事的乖宝宝。
夏川萂:
我可没想这样小小年纪就当刺头的啊!
夏川萂原本?就做不了太多的事,现?在左手又?受伤,还擦了药,整个人算是废了一大半。
夏川萂看着金书?用手指捻棉线,建议道:“不如用纺车如麻一样纺线,这样一点一点的捻姐姐你的手多痛啊。”
金书?道:“咱们就先捻一点看看能不能用。”
砗磲将已经弹的蓬松不已的棉花捋成一个长条递给金书?,对夏川萂道:“还不是因为你,我都原本?打算去借一个纺车来了,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你躺在地上打滚。”
夏川萂不好意思笑笑,金书?放下手中的棉线,对砗磲道:“你现?在快去借纺车,我再将剩下的棉絮给弹出来,等你借了纺车回来,咱们一起纺纺试试看。”
若果真能纺出线来,那是不是也能织成布匹做衣裳?
不知道织出来的布和蚕丝、麻线织出来的布有什么不同?
金书?只?想知道棉线织出来的布有什么不同,她想不到一旦这棉花真的能纺织成布,会对人们将来的穿衣习惯和社?会变革产生多么大的影响。
砗磲很快就借了一个手摇纺车来,两人砗磲捋棉条金书?摇着纺车纺线,金书?一看就是做惯了纺线的活的,虽然棉条和麻丝的手感不一样,但?她很快就找到了感觉,将棉条纺的又?细又?均匀。
夏川萂在旁认真看着,她没学过纺线,想要上手试一试,但?看着自己包成熊掌的左手,只?能悻悻的蹲在一边看着。
看了一会,猛然间想起,道:“留一点棉绒出来,给公子?做个手套怎么样?”
其实最好能多留出来一些?给郭继业做个夹棉马甲穿,但?就这么一点棉花,还不知道能纺出多少线来,够不够织出半尺布来给郭继业做个手帕的,所以夏川萂只?建议给他做个棉手套。
其实古代?是有露指手套的,还做的挺时尚,有做成连指的,也有不连指的,材质有皮子?的有锦缎丝麻的,若是冬天?,还要絮上丝绵防冻,外?表手心手背和手腕处绣着繁复的花纹,是一种冬日里很流行?的时尚单品。
棉花有限,大件做不起,那就给郭继业用棉花做一副棉手套好了,让郭继业提前?感受一下棉花的温暖。
金书?想了想道:“那行?,做手套也不难,就让砗磲给公子?做一副。”
砗磲推辞道:“我那女红,补一补衣裳还行?,做手套,我怕我做了公子?看都不愿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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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书?:“你不做,霜华又?回老夫人那里去了,谁来做?”
砗磲:“你做啊,咱们这里就你女工最好,你不做谁做?”
金书?:“我做的东西公子?都不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夏川萂道:“金书?姐姐就随意做做,不用绣花也不用做的多精致,能缝上边不散架就行?了。”
金书?犹豫:“这个,能行?吗?到底是给公子?的针线。”
夏川萂一锤定音:“就是做了让他试试这棉花暖不暖和,现?在都是夏天?了,他又?戴不着了。”
金书?一想也是,就道:“那听你的,我随便做做吧。话说棉花这个名字挺应景,我上手了这半天?,觉着一定会很暖和,就是不知道纺织成布会是什么样子?。”
金书?从?小学的就是针线、布料、刺绣上的手艺,这些?丝麻绵之类的材质,她一上手就能摸出个大差不离。
夏川萂笑道:“等织出来就知道了呗。”
一定会让你们眼前?一亮的。
然而,其结果并不如夏川萂所预想的那样,让郭继业眼前?一亮。
第103章 第 103 章
当天晚上, 郭继业回来的很晚,可能还饮了?点酒,夏川萂原本想将长寿花能防线的事给他说说, 但见他疲惫的样子, 还是住了?口, 想着等手套做出?来, 布也织出来了再拿给他看。
郭继业为了已经发生的旱灾和可能会发生的蝗灾跑了?两天郡守府,第三天中?午就回了?府, 脸上也不辨喜怒,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夏川萂心中?一突,心道这是遇着挫折了。
郭继业其实很好懂, 若是好消息, 他会笑,见了夏川萂还会跟她玩闹一下,但若是不好的消息, 就会像现在一样,面无表情,端着高深莫测的姿态,让人摸不着头脑,让人猜不出他心中在想什么。
手套已?经?做好了?,布也织出?来了?, 夏川萂原本打算今天就将这织好的棉布拿给他看的,但现在见他心情不好,又不敢去招惹他了?。
郭继业自己在书房里闷了?半晌, 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就想去院子散散步,路过?堂厅的时候, 听到隔壁一屏之隔的卧房里有小小的抽气声。
郭继业皱眉,抬脚进了?卧房,正好遇上金书在给夏川萂手上擦药。
如果好好养着的话,夏川萂手上那一道伤放上一两天消肿就好了?,但郑娘子让夏川萂每天早起拉两刻钟,也就是半个小时的弓箭,夏川萂拉弓弦的时候,郑娘子就手拿戒尺站在她旁边亲自督导她,姿势必须标准,腰背必须挺直,手腕和手臂要发力正确,弓弦必须拉成?满月状,否则小腿、屁股和后背上就会挨戒尺。
所以,夏川萂的左手,到了?今天第三天,不仅没有消肿,反而肿的更厉害了?,还有一两处已?经?磨破皮了?,渗出?□□出?来,倒是没有出?血,但给手掌上药的时候,钻心的疼。
郭继业冷不防悄无声息的出?现,吓了?夏川萂和金书一大跳,一个反射性的藏手一个反射性的藏药,但都已?经?被看见了?,又能藏到哪里去呢?
郭继业看见夏川萂红肿成?一个猪蹄子的手,眉眼一立,喝声问道:“你?这手怎么回事?”
夏川萂回答的很快,半点勉强都没有,道:“这两天拉弓弦拉的,公子,奴婢现在开始学习拉弓射箭了?呢。”
语气里是满满的高兴雀跃。
郭继业沉着脸拉过?她的手仔细打量,又问了?一句:“是你?自己说,还是让我去问别人?”
他也是从拉弓射箭学过?来的,怎么会不知道头一次练习拉弓弦的手什么样?夏川萂这手,一看就不是只拉弓弦受的伤。
夏川萂还想继续搪塞,但旁边的金书已?经?替她回答了?,她道:“前几日川川拿大牛送来的蜂蜜酬谢章华护卫,被郑娘子知道了?,罚了?她一手板,这两日早晚又马不停蹄的练习拉弓弦,就成?这样了?。”
郭继业放开夏川萂涂满膏药的手,眉头舒展开了?,脸色也重新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淡声问道:“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两天睡在一个房间里,他愣是没发现这丫头手受伤了?,藏的倒是好。
哦,对了?,昨晚说砗磲肚子疼,她要夜里照顾,没睡在他房里,想来是察觉手已?经?肿到瞒不下去了?才故意找的借口吧?
金书看了?夏川萂一眼,回道:“川川跟所有人都叮嘱过?了?,不要告诉公子,若不是公子问起,奴婢也不会说的。”
郭继业去看低着头拿脚蹭地面的夏川萂,道:“你?们倒是都听她的,”顿了?一下,又对她道,“你?随我来。”
金书去推夏川萂,夏川萂没办法,只能跟着郭继业去了?小书房。
郭继业没去平日读书处理公务的书案后坐,而是在窗边一株君子兰边站定,问夏川萂:“为什么不跟我说?”
夏川萂站在他不远处,声音轻快道:“本来就是我做错了?,师父教导我是应该的,我不让人跟公子说,是不想大题小做,这几天公子在做大事,不好分心的。”又不好意思道:“奴婢犯错,也会羞愧的,就不想让公子知道。”
郭继业回身看着她并不勉强的笑脸,道:“你?倒是心胸宽大,无忧无虑的,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知道错了?。”
夏川萂不说话了?,眼神清明又倔强的看着郭继业。
郭继业笑了?,道:“看来,你?并不觉着自己错了?,只是别人都说你?错了?,你?就当是自己错了?,但你?心里,始终认为自己没错。”
夏川萂一时没忍住走近了?郭继业两步,轻声道:“公子,奴婢凭本心行事,送蜂蜜的时候就是认为蜂蜜是属于我自己的,我有权支配它们,所以才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送人的。公子也以为我错了?吗?”
夏川萂故意不再?以奴婢自称,而是用平等的称呼“我”。
郭继业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明媚的日光,道:“夏川,你?只是一个奴婢,主意太大可不好。”
有傲骨是好事,但这要看长在什么样的人身上,夏川萂这样的,只会让人想要摧折她。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夏川萂又逼近了?郭继业一步,问他:“公子也认为我主意太大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夏川萂就是想知道郭继业是怎么看她的,是跟郑娘子一样觉着她桀骜不驯想要将她的刺都拔掉,还是觉着她没错,认为她有权利处置自己的所有物。
是奴,还是一个人。
郭继业拨弄着兰草的叶子,良久,才幽幽道:“夏川,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我不知道你?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的。但我的祖父曾跟我说过?一句话,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想做个什么样的人,完全取决于你?自己,跟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今天,我将这句话说给你?听,你?我主仆共勉吧。”
“我要做什么样的人,取决于我自己”夏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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萂喃喃道。
夏川萂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道理她都懂,她以前也是这样要求自己的,只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切都推翻重来,生存的苦难和挣扎已?经?让她已?经?很久没想起过?去的生活了?。
她内心清楚要改变,但她本心本性上又不想改变,老话不也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
夏川萂茫然了?,是遵循世?情还是遵循本心而活,她以后要怎么做才是对的,才是对她最好的,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了?。
外头阳光晴好,葱翠的君子兰在室内投下斜斜的一道阴影,覆盖住了?夏川萂小小的身形,但这道阴影太过?瘦小了?,也只能笼罩住她的半边身子,这让她一半露在阳光下,一半站在阴影里。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明明暗暗沉沉浮浮的总是找不到一个锚点,也找不到继续前行的方向。
想不通就不想了?,夏川萂没有难为自己的习惯,她强自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其他人身上。
比如眼前的郭继业。
刚才郭继业将英国?公教导他的一番话都说给她听了?,他一定是有感?而发。
那么,这个“感?”是什么?
夏川萂开口问道:“公子,和张氏商议抗灾不顺吗?”
郭继业:“张郡守已?经?派遣老仆回老家协助族人应对旱情,只是他们认为蝗灾之说是杞人忧天了?,邺城境内目前还没有发现大量蝗虫。”
夏川萂心下发沉:“只是没有发现大量蝗虫,并不代表没有蝗虫对不对?蝗虫繁殖也是需要时间的张郡守怎么想的,难道张氏没有关于旱灾和蝗灾的藏书吗?再?不济张郡守为官这么多年?,基本的治民经?验总是有的吧?他为官几十年?遇到的都是风调雨顺吗?他就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吗?”
郭继业却是上下打量着夏川萂,道:“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你?才是最奇怪的吧?你?凭什么就认为为官数十载的张郡守不应对不知道在哪里的蝗灾是错的,而你?不是在危言耸听妖言惑众呢?”
夏川萂张张嘴,心下发冷,她又在犯蠢了?。
什么旱灾什么蝗灾的话本不应该是她这样的小丫头能说出?来的。
夏川萂低下头,掩饰住内心的不确定和蠢蠢欲动,她此刻就像是一个天平,一端是灾情下无数的人命一端是她自己超越了?年?纪和身份的认知,是保别人的命还是搭上自己的命让人当妖怪处理了??
话说回来,搭上她自己的命就能救百姓的命吗?
不,这是一个悖论,她根本谁都管不了?,她只有一个人。
她还是一个连自由身都没有的奴婢。
夏川萂嗫喏道:“是我是奴婢错了?,公子和张郡守是对的。”
还是保自己的命吧。
郭继业好似没有察觉到夏川萂的犹豫和挣扎,他倚在窗前,扯下一根兰草叶子拿在手里把玩,像是闲话一般随意道:“给郡守谏言我已?经?做到了?,听不听是他的事,不过?,郭氏会未雨绸缪,预防即将到来的蝗灾和灾民冲击。”
夏川萂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郭继业:“本公子相信自己的判断,今夏一定不会太好过?。”
夏川萂不敢说话,她怕多说多错,但她自己不知道,她看着郭继业的眼神是崇拜和敬畏的。
这就是未来的家主啊,虽然还是少年?,虽然上头还压着好几座大山,但这就是几百年?世?家郭氏新生代最强的力量之一啊。
聪明敏锐,内心坚定,遇事果断,不受外界影响,并且相信自己是正确的。
在这个时代,非百年?豪族不能养育出?这样的风流人物。
夏川萂相信,不论是眼界还是心性郭继业都是处在这世?间最高水平之上。
相信自己,并且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这就是刚才郭继业跟她说那番话的意思,夏川萂从这一刻里领会到了?。
她的内心突然就坚定了?起来,她从未有哪一刻觉着她与他的心离的是这样近过?。
天生我在这人世?间,总归是有它的道理的,若是她一直畏首畏尾的,那么真的也会变成?假的,天才也会变成?庸才,人的大脑是会退化的,说不定等她苟上几年?,就彻底被驯化成?了?奴婢了?呢?
到时候,她连自我都没有了?,更何谈实现自我价值和获得她心心念念的自由呢?
做,她要按照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做人,活,她好运遇到了?郭继业,那么她以后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的活?
是他教她做自己,那么,她就要做自己。
夏川萂内心澎湃,她眼睛亮晶晶的,说话的语气都是跳跃的,她忍住内心的激动,神神秘秘的对郭继业道:“公子,奴婢有好东西?要献给您哟。”
预防灾害的事情夏川萂帮不上什么忙,但她可以贡献一下自己的奇思妙想,比如将棉花的好处展现给郭继业看看。
郭继业看到了?棉花的好处,就会在自家农庄里推广棉花种植,别家看到了?郭氏种植棉花的好处,自然也会打听弄来种子在自家种植,这样棉花就能推广开来了?,夏川萂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我怏怏华夏,怎么能缺少棉衣穿呢?
这纯粹是夏川萂天真到异想天开,中?国?古代历史上早在宋元就有棉花种植和纺织了?,为什么直到近现代棉纺织工业才发展起来呢?
那是有特?定的国?/情和环境因素的,这一点等她以后自己推广棉花种植的时候就知道了?。
就目前来说,她自觉是做了?一件大好事的。
郭继业看着这个突然就跟磕了?丹药一样兴奋的不行的小丫头,挑眉猜道:“那些?长寿花被你?折腾出?花样来了??”
夏川萂笑道:“砗磲姐姐和金书姐姐两个将它们给织成?布了?,公子您要看看吗?”
夏川萂得到的那二百多颗棉铃,拢共得到了?八两多的棉花,这还没有粗棉细棉之分呢,除了?留出?来差不多二两的份额,剩下的六两全都纺成?了?线,织成?了?布。
现在布匹的标准幅度是两尺,这六两棉花一共得布五尺半,差不多1.2米,只能给郭继业做个无袖无领的单衣比甲穿,实在寒碜。
而且,手感?太粗了?。
好在是长绒棉,绒够长,布织的足够密实,又没有将细绒挑出?来,也还算软,但即便如此,还是得了?郭继业一个嫌弃的评价:
“就这?”
夏川萂强调:“可以织布啊,也就是说,除了?桑和麻之外,神州大地上又多了?一种可以织成?布匹的材料,这不好吗?”
郭继业似笑非笑:“本公子花了?几万金给你?,就得到这样一块喇手的布匹,你?跟本公子说好?”
夏川萂忙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不是还得到了?种子吗?等扩大种植,得到了?足够多的棉绒,那就可以织出?无数的布匹,就跟桑和麻一样。”
郭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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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咱们没有谁会种这花,二来,就是种出?来了?,百姓已?经?有桑和麻可以穿了?,这布比丝差,比麻贵,你?说你?将布织出?来了?给谁穿?”
一句话,无利可图。
百姓们是很守旧的,因为他们抗风险能力低,所以他们不会轻易的就接受一个外来物种增加他们生存的风险的,而这个棉花,明显的比不上丝绸,又没有麻易得还便宜,百姓们为什么要接受它?
自讨苦吃吗?
而百姓们不愿意种植,这棉花产量上就上不去,没有产量,价格就打不下来,贵族看不上,百姓穿不起,简直是恶性循环。
而且,郭继业继续道:“听你?所说,这是砗磲和金书花费了?两天功夫得到的?处理起来也太费时费力了?些?,不划算。”
是的,前期挑拣棉絮剥出?棉籽是需要人工和时间的,弹棉花也需要费时费力,然后才是纺织,而麻和丝,用上同样的人力和时间,却能得到更精美的布匹,这样看来,棉花就更没有竞争力了?。
虽然只是随意挑剔了?几下,但郭继业却是一针见血的指出?棉花的缺点。
夏川萂无言以对,因为郭继业说的都是事实。
后世?棉花为什么能普及到千家万户而且价格还很低?
那是因为从种植到采摘、到处理杂物到成?絮全部都机械化了?,人工成?本都花在了?后期成?布的质量和成?衣的设计上,可不就能普及了?吗?
而现在,百姓们连种植棉花的动力都没有,更不要说推广普及了?。
夏川萂强打精神,道:“还是要先试着种一下的,奴婢还欠着公子债呢。”
郭继业:“你?最好能种出?来,不然本公子可就亏死了?。”还得忍受别人的嘲讽,至少他的书画先生张叔景已?经?知道他花了?大价钱买下了?胡商的所有长寿花,要是再?让他知道他是买给一个小丫头的,他不得被人笑话死?
此时夏川萂心中?得到棉花织出?棉布的兴奋完全消失,剩下的全是负债累累的惶恐感?。
她真的能种出?棉花吗?
在此之前,夏川萂是很有心性一定能种出?棉花的,因为她上辈子老家自留地里就有种棉花,她虽然没有亲自下地种过?,但也算是从小看着老一辈种棉花种到大的,她照着法子种应该没事吧?
问题大了?好吗!
她好像记得老家棉种是经?过?杀菌拌药处理过?的吧?下种之前还得给地里施肥?施的是化肥还是二胺来着?她一个都没有啊!
她只知道,棉花喜肥沃的土地,喜欢光照,耐旱,但并不耐寒,遭了?,现在才开始下种的话,小半年?才成?熟,那不得到十月份去了??
十月份,天已?经?很冷了?吧?她记得去年?十月份已?经?开始刮冷风了?
那她的棉花还来得及成?熟吗?
夏川萂有的没的想了?一通,冷汗都被她自己给吓出?来了?,郭继业见她神思不属的,就问她:“你?这是怎么了??本公子说的话把你?吓着了??”
夏川萂强笑道:“公子,奴婢,奴婢能去围子乡去看看奴婢的地吗?奴婢想将长寿花的种子快点下种。”
郭继业:“我以为你?更愿意将它们种在府里花圃中??”
夏川萂:“种子很多,可以在府里种一些?,剩下的还是都种到地里去吧。”
郭继业眯眼:“听起来你?会种的样子?”
夏川萂嘴里发苦,说出?来的话也是无精打采的:“章华哥哥临走的时候跟奴婢说了?一些?,但现在又想想,奴婢也拿不准了?。”
说完还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郭继业的脸色,就怕他听说她不会种棉花失望生气。
但夏川萂多想了?,郭继业道:“还好本公子有先见之明,收留了?几个在西?域种过?这种花的奴仆,让他们去伺候这些?种子下种吧。”
胡商中?也是有汉人奴隶的,为的是语言方便和向导带路,郭继业买下这么多长寿花,怎么会想不到买下奴隶照顾打理呢?
夏川萂大大松了?口气:“这可是太好了?。”
有这些?有经?验的奴仆打理,想来她的棉花应该能顺利结籽吧?
现在她已?经?不奢求更多了?,只要能将这些?棉花种子在这片土地上种活,她就算是达成?目标了?。
实用不行,那她种来当奢侈品售卖总行了?吧?
夏川萂又将金书做的露指手套送给郭继业,原本以为郭继业会再?挑剔两句,谁知他竟满意道:“絮夹层还行,就是不如木绵易得。”
夏川萂小声逼逼了?一句:“比木绵保暖,还能重复使用,比木绵好多了?。”
郭继业:“你?说什么?”
夏川萂:“没什么。公子打算如何抗击蝗灾呢?”
说到这个,郭继业就有些?发愁:“我这两天翻了?许多前人记载,都没有找到有效的灭杀蝗虫的法子。”
其实这个时代百姓遇到蝗灾都是建立神祠,祈求蝗神不要给他们带来灾难。
这都是百姓们愚钝无知,郭继业连神佛都将信将疑的,更何况什么蝗神?
如果真的有神的话,他认为蝗神就跟瘟神一样,都是给人民带来灾厄的,是需要消灭的神祇。
神是可以消灭的,也是可以斩杀的,书中?已?经?有无数的记载,说哪年?哪月的那谁谁斩了?龙王,那谁谁宠信了?巫山神女,那谁谁杀了?作?乱的邪神等等等等类似的故事不计其数。
古有先贤斩邪神,今就能有他郭继业灭蝗神。
只是,如何消灭蝗神的记载,却是不多。
具体来说他压根就没有找到。
夏川萂倒是很有信心的拉着郭继业来到书架前,信誓旦旦的道:“来来来,一人力小,二人力大,川川来帮您一起找,一定能找到的。”
蝗虫可是生物课历史课必学内容,属于高考必考内容之一,她背过?无数次,现在还记得许多呢,就是真从这些?书里找不到,她也得给生拉硬套的找出?来。
人命关天,她必须给找出?来!
第104章 第 104 章
夏川萂指着一卷《杂文广记》给郭继业看, 道:“这故事里面说?,某某年蝗灾,百姓颗粒无收, 正在活不下去的时候, 突然?天降大雨, 蝗虫纷纷落地, 陷入泥潭水泞之中被活生生淹死,由此可见, 蝗虫怕水”
她又翻开?另一个书卷,指着其中某一行文字,继续道:“这里面则是记载了一个乡里蝗灾之年发生的奇异事件, 说?是天干物燥蝗虫横行之时, 一个百姓家中烛台倾倒,点燃了茅草屋,茅草屋火焰熊熊, 竟然?在黑夜中吸引了蝗虫如飞蛾一般投入火光之中,这说?明什么?”
郭继业:“说明蝗虫怕火?”
夏川萂:“呵呵,公子,几乎所有生灵,包括人类,都怕火。”
郭继业斜眼看?她, 让她还?不快快将玄机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