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引终于满意到喊停。他如获至宝一般紧紧握住西鹬的手:“西鹬妹妹,你这次演得真好,像真的死过一样。”
西鹬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把他的手掰开:“陈导,这种夸人的话,咱以后别说了。”
“你是怎么突然任通二脉打通了似的,那死法简直的质的飞跃。”
“我想象自己是一只正在被火灼烧的鸟。”
陈引没等到下文,迟疑道:“然后你就通了?”
“然后我就通了。”
陈引觉得她是个可塑之才:“小姑娘悟性不错。考不考虑…”
西鹬还未等他说完,便斩钉截铁地打消他的念头:“不考虑。”
她承认演戏是挺有趣的,但如果每天都像这样一遍又一遍磨着性子重复说同一句话走相同的剧情的话,她会受不了的。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日头已近晌午,剧组人员纷纷收工,为赶往下一个场景做准备。
西鹬跟陈引和纪敛冬打了个招呼,提了鞋就要上路。
纪敛冬跟上,看她双脚仍然赤着:“不穿鞋?”
西鹬自顾自往前走:“脚脏了。”
纪敛冬拉住她的手腕:“前面有一段石子路和一段泥路,你确定要赤脚走?”
西鹬明眸善睐,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那你背我?”
她看见他垂首迟疑的表情,作势要走:“那我走咯。”
话音未落,纪敛冬大步上前,一把揽住她的双腿,行云流水地将她抗到肩膀上。西鹬惊呼一声,安安稳稳地在他肩膀上趴好,她一路絮絮叨叨:“纪敛冬,你这人怎么这么矛盾。”
“你别挣扎了,束手就擒吧,真的。”
“我看得出来,其实你也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喜欢我的。”
“就不就范你就一句话吧,不然等我去北京看上别的男生了,你就没机会了。”
纪敛冬脸色越来越沉,终于无奈:“西鹬。”
“嗯?”
“你挺吵的。”音色很凉,冬天里落在皮肤上就立刻化掉的雪。
电影拍摄进到后半期,纪敛冬的戏份少了许多。闲来无事,他陪西鹬去隔壁镇中心采购大学的生活必需品。
天色渐暗,两人一高一矮靠在公交站牌上,等一辆三十分钟一班的公交
西鹬对他们花了两个多小时到镇中心只为买一只行李箱的行为大为不解:“纪老师,你确定我们只需要买一只行李箱吗?”
纪敛冬心里有数:“把你的一些衣服、书包、录取通知书装进去,足够了。其他的我让我在京北大学教书的朋友帮你买,省得你搬那么沉的箱子。”
西鹬站得有些累了,一屁股坐到他手边的行李箱。她仰着头,语气像在埋怨,又有一种撒娇之意:“纪敛冬,你是不是故意的。”
纪敛冬垂眸看她:“故意什么?”
他的头发比他们初见时长了不少,低头的时候,细细碎碎散下来,遮住了眉毛。眼底的乌青钱了些,但还是那么瘦。卧蚕永远饱满潮湿,等着她来咬似的。
西鹬咽了咽口水,强行将目光移开:“故意让我欠你那么多人情,让我一辈子都还不完。”
纪敛冬眼底漫出温和的笑意:“怎么会,你已经全部还完了。”
她眨巴着眼睛,淡淡的眉毛像烟雨天气:“可是我什么都没做。”
纪敛冬直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又诚恳:“你让我知道,除了工作生活里还有很多别的乐趣。”
西鹬学着纪敛冬的动作,伸出手指,在他眉心点了点:“这算哪门子还?我得先欠着,你可不许跑了。”
他头可以压低,方便她的小动作,笑意愈浓:“我能跑去哪儿?”
西鹬被他突然的低头搅得乱了方寸,心砰砰直跳。她收回手,换了个方向坐,只憋出了一句话:“谁知道呢?”
公车站台旁的路灯有些接触不良,滋滋漏电,白炽的灯光一闪一闪。
回来时已经快八点,他们推开院门,看见陈引满脸愁容地坐在莲花缸边喂食金鱼。
纪敛冬拉开院子的灯,调侃道:“怎么了?又被甩了?”
陈引沉沉道:“我们今天例行检查的时候,发现胶卷底片被偷了。”
纪敛冬顿住,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全被偷了?”
陈引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是他对这种针对性十分明显的偷窃十分不解:“奇怪的就是这一点,只有西鹬的那一段戏被剪掉偷走了。”
西鹬亦是困惑:“冲我来的?”
谁这么没事找事,她只是个跑龙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