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的神情逐渐自狂躁转化为不解，而后浮现出绝望，恐惧，蔓延在他那张惨白的脸上。

他苦笑一声，痛恨望向温德尔。

壬赫还有些混沌，有些呆愣般瞪着眼，“你他妈什么回事？”

“的确是高端的傀儡术，在受控者灵魂无恙的情状下也能进行短暂操控，”温德尔冷冷一笑，“可惜壬赫先生轻狂自大，我给他端茶的时候不小心混进去些针对傀儡术的预防药剂，竟然躲过一劫。”

312咬住下唇，面色如纸，只剩心底冰凉。

温德尔给壬赫灌药本来只是防范那位篡改维莫订单的军师被壬赫包庇，出手伤人不好应对，却未想还在壬赫身边揪出一条主动上钩的鱼。

“这也是那人培养出来的傀儡师？”孚光目光扫过312掌心的光滑，他一次性使用的符咒数量极大，整个手掌都没了纹路，犹如镜面般倒影出他对面的壬赫。

壬赫神态有些诡异，尤其眸子混浊了几分。这一点是不同寻常的。傀儡术能操控人类的一切行为，但受控者仍能保持绝对的清醒，以此达到傀儡能力的最大化，但壬赫眼神分明已经不再清明，是连思想也收到了控制。

温德尔皱眉，他隐约觉得不对。

312眉目间染上些得意，他猛地抬起头，双手摊开，符咒遗骸仍在，却不是伦达萨手册中记载的“色绛，状如幽灵”的傀儡术符咒，而是最普通不过，施展自身主修技能的技能符咒。

“孚光先生失算了.....”他艰难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先生却给我安了顶为战犯作伥的帽子，312很难承受啊。”

孚光被他骗了。

在温德尔面见壬赫的同时，312负责接待乌晴与“孚光”。真正的药剂师当然窝在温德尔的衣袋，但312也见到了孚光的替身——他擅长用身边的一切事物伪装成自己去同旁人交涉，以提高工作的效率。

“他向我展示了一件东西。”孚光低声道，“我的画像。”

他其实漏说了一点，312展示的不仅是孚光的画像，还有他自己的整个前胸及腹部。

他的背部有鞭痕，穿环，火印，龋齿动物啃食的痕迹，但整个前胸光滑干净，没有半点损伤，只有一幅融合在皮肤中的画像，那人神色平静又懵懂，眸中澄澈，纵使身后荒芜废墟，也难掩盛大和哀鸿。

那是年少时的孚光，坚忍不懈，白开水一样纯净，灰狼一样勇敢，俊美又宽容，仿佛世间除却能力的一切美好都汇聚在他一人身上。

那是西南大区大地震后，他作为医疗支援队队员前往救助的场景。孚光不知这张画像是谁所作，但他死后，基地销毁了与他有关的一切资料，只有一个人手中还留有这张照片。

迷垣。

或许位高权重又将全部心思放在制造傀儡与世界对抗的迷垣先生，心血来潮弄一张孚光这样无名小卒的相片，只是为了看看是哪个胆大的孩子敢明目张胆求爱于他的爱徒，但这孩子的美貌足以让一张简单画像不输于任何一幅名作，迷垣竟然鬼使神差保存下来。

312展现出来的瞬间，孚光先入为主，再加后来312灵魂的损伤，对同样有损伤的温德尔的虎视眈眈，就将迷垣的傀儡术与312混为一谈，却忘记在魔法师技能中有另外一类。

【言听计从】

《十万个怪谈》：“这项技能的持有者是天生的傀儡师，是人性的操控者......他们令这种人类憎恶的手段成为合法的存在......利用得当，也不失为一种强悍的刑事技能。”

“他不是迷垣培养的，”温德尔低声，“我虽然失去记忆，但梅华多写过一本警醒指挥官提防迷垣旧部的笔记，他说迷垣培育的每一个孩子，都有自己鲜明的性格，且没有精神寄托，只相信自己。”

孚光怔了一下，温德尔和壬学的确都符合这份总结。

他面色难看地望向312，后者笑得春光灿烂，“孚光先生，鲜花城堡那件事我在基地开座谈会，有参会证明，并不涉及此事，至于你们怀疑的战犯同党，就更是无稽之谈。”

他笑着举起右手，“您只发现了我技能特殊，就没想过特殊在什么地方吗？”

“现在，”他微笑，“我可以申请无罪释放了吧。”

“当然，”温德尔同样报以一笑，“我们的失误。”

壬赫听闻温德尔这句话也跟着松口气，他庆幸自己多年的帮手不是深恶痛绝的傀儡师。

部长大人与312间的空气剑拔弩张，但神态平和，像是真正握手言欢的上下级。

壬赫唇角微动，却并未吭声，312是否参与他的谋划只是会长心知肚明，但一丘之貉并不互相揭发。联盟偌大，壬许又入赘血族，还需掌权者维持秩序。

孚光面色染上歉意。

312举止大胆放肆，他能避则避，因此观察并不细致，竟让他一时疏忽错漏。

温德尔察言观色，还未开口安慰，身后那道困住伦达萨的石室，却倏地崩塌。

孚光忽然心底发疼。

烟尘四起，呛得人头昏脑胀。

伦达萨将自己璀璨的一生困在了愧疚的牢笼间，用掩埋作出终结。

而他被永远地留在这座坟墓中的一瞬间，温德尔的脸色猛地一变。

壬学消失了。

部长大人火气只冲脑门，他未曾料到壬赫胆大包天，在伏法后还敢这样包庇他那不成器的儿子，甚至借伦达萨之死放走迷垣的恶“兆”，不将基地民众的安危放在目中半点。

封错禁锢住壬赫脖颈，藤条收紧都发出刺耳酸牙的声响。壬赫并不反抗，他和驴一样倔，决议听从指挥便任由宰割。

“把人交出来，”温德尔笑容恶劣，“除非你想看他死。”

壬赫痛苦地窒息，只是微微摇头。

封错愈发收紧，壬赫终于用手指抵住，用尽气力挣开，温德尔虚弱，流苏木上只有力气并无技能，他轻而易举就解开桎梏。